宴席上,别的孩子蹦蹦跳跳已经跳的差不多了,唯有这位小朋友跳的有些忧伤。哦不,她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是十分的忧伤。
晓色云开,朱门映柳。君卿瞧着寻瑰耷拉着眼皮,使劲往上翻白眼,妄图睁眼的样子,笑道:“你啊,小心容平待会儿哭给你看。”最近寻瑰十分好学,这会儿有样学样的学着小孩子打瞌睡。
等到宴会散了,君卿和春生不期而遇。浮生等了许久不见春生。
可见,并不是来得早,等得久,持之以恒就有好的结果。
春生,此时别名:我很暴躁,非常暴躁。
春生帮了别人,却害了自己,最近霉运缠身,十分倒霉,这事儿没人知道。别人不知他帮了人,他不知自己被缠住了。不知又经历了些什么,自顾自在那里捶墙,忽然暴躁道:“做不成事!我什么都做不成!我一要做什么,就总会发生一些事来阻止我!真的!每一次!不管什么时候!”
春生见君卿看见他捶墙丝毫不尴尬,“君卿,你知道吗,我照了照镜子,发现一副死相。哈!”其实春生自己也猜到了一些。但他觉得荒谬,极其荒谬!怎么会那样?好人活不长?祸害遗千年?
君卿瞧出了门道,将寻瑰掩了掩,笑道:“静心,静心,稍安勿躁。想那么多没用的,不论是结果还是过程,利益或是人言,物质或者情感,都不用太在乎,只因在乎太多也没多大用处,烦恼徒增,徒增烦恼。”悄悄施法,“静心,静心,顺其自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春生身上一轻,忽然觉得能喘过气了,心气也平和下来,忙让君卿先别走。
一瞬,春生道:“我有预感,霉运散开,大事将成。”
又一瞬,预感没了。春生愣了愣。
君卿道:“或许,你该换个环境,接触些新鲜的人和事物,正好我打算带寻瑰去乘船喝茶,不如一起?”寻瑰探出头来瞧了一眼,举起爪子叫了两声,表示同意。
碧绿的小河道中,有不少小船,你来我往,鹢首徐回。一只小船上,船头一男一女,欣赏着落花游絮,岁月静好。一天云破碎,两树玉扶疏。
君卿抱着寻瑰坐在红漆的木船尾,春生坐在旁边,头发花白的船夫在船尾一手握着绳,一手摇着木桨,唱着听不懂的小调。两岸杨柳依依,长者垂入水中,自上而下,一片青翠。两岸长街,人声喧喧,车马鸣鸣,灯红旗艳。小船伴着歌声缓缓前进,河边的阶梯越来越小。船夫问可以的话,给点赏钱,君卿问一般给多少,于是挑了个多的给。船头的男子给了两人份的,下船扶着女子上岸,继续给她讲着此地历史典故。
君卿望着荡漾着层层涟漪的水面,忽而看向春生,笑道:“玩个游戏,猜猜谁是鬼?猜对了我请你。错了你请我。”
红衣坐在满是人的岸边的青石阶上,晃着脚丫。
白衣在船只往来碧绿的水里,弯腰捞着手帕。
红衣接过手帕笑道:“你是我的家吗?你给我安宁吗?”
白衣不说话,红衣又将帕子扔了,白衣又去捡。
手帕再次回到了手里,红衣叹道:“归于无,是你呀。”
春生排队着队买糖炒栗子,扭头瞟了一眼,道:“这我知道,红衣是鬼。”众人看了看,大白天的,这俩人说什么鬼话呢?自动离远了些,排队的间距被拉大了点。
君卿点了点头,“按照惯有路数,红衣白衣,红衣是鬼,白衣像鬼。”
春生伸手拿钱,君卿道:“可我没说白衣不是鬼。”君卿吃着春生买的糖炒栗子道,“行了,这不是运气的事儿”春生继续暗自伤神,君卿笑道,“待会儿我请你,这算好事了吧?”
春生道:“好事?发生点什么好事就要出问题。可千万别了。”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晚云已收,淡天一片琉璃色。坠粉飘香。
后院荷花池中,两只鸳鸯在戏水。古筝声传来,孩童们在玩着剪刀石头布,君卿抱着寻瑰沿着阶梯踏上群树环绕的假山,四平八稳地走着。看了看凉亭池水,又从另一边下,途中看到一个山洞,不假思索钻了进去,黑漆漆的,没走几步,出来迎面撞见几也打算钻洞的人,又回到了原点。
春生走神看着碰巧顺路,坐在长廊边的红衣白衣,不解为什么白衣是鬼,鬼气都没有,反倒是红衣还有些淡淡的鬼气。差点就和打算进洞的几人撞上了。
君卿见状,步入一个小楼阁,开了一扇七彩琉璃窗,望着窗外倒映蓝天白云和古树的小水塘,道:“别看了,红衣活着,白衣也活着。你就让他们自由自在的玩会儿吧。”
春生坐在一把圆形高椅上道:“那些鬼气怎么回事?”
君卿道:“你可曾听说过分命?”春生摇了摇头道:“未曾。”
窗外一只小黄猫横躺在母猫身上,母猫用尾巴逗着小猫。
君卿道:“分命,说来也简单,就是把你的命分出去。可以找个分一点,那个分一点,可以均分,也可以全给。”
阁楼里一个大人喂着黑芝麻糊给一个小朋友,小朋友短手短腿,小手小腿的,吃得一脸黑胡子。
春生道:“不可能吧,这样世间不就乱套了?”知道自己活不长久,就拿别人的命续?简直可怕得很。
小朋友朝君卿跑来,葡萄似的亮晶晶,黑乎乎的大眼睛,眨着又长又密小刷子似的睫毛,抓着君卿的衣裳要抱。
君卿笑着看向带小孩的大人,女子笑着说“不好意思”,一手端着黑芝麻糊碗,一手拦腰把胖乎乎的小朋友抱了出去。
君卿道:“没事,很可爱。”又对春生道:“不会乱。所以说,分命也是极其困难的。把命分出去的人要心甘情愿,要纯粹的想受命的人活,那些因为权利地位,威逼利诱,形势所逼,或者期人不懂,鲁莽愚蠢等等造成的心甘情愿,都没用。有丁点可能后悔,都分不成。”君卿想了想,又道:“目前人间成功的,很少很少。”
春生道:“那帝王说的百姓有罪怪他,他有罪别怪百姓,是不是类似?”
君卿道:“看其脑子清不清明,心诚不诚,还要看很多很多。分命不归各路神佛鬼怪什么的管,只关乎自身,比自己还了解自己,谁想影响都没用,是最自我的事,唯一有点联系的也在自然之道中,总之,很难。”
春生瞳孔震了震,“原来是这样。”全然忘了自己之前有多暴躁。君卿见状心想,看来带春生出来散心散对了,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景色宜人,新鲜的事层出不穷,淤积滞留的不好的东西,在渐渐退散。
后院小池塘众多,君卿沿着石阶走下一个停着一叶小舟的池塘,水底清澈,没入水中的石阶上停着些许红黄的落叶,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古树,长廊,游人。孩童在身边言笑晏晏,几尾红鲤在水中怡然自得。
寻瑰伸着爪子逗鱼,春生抱起寻瑰道:“小心摔了。”寻瑰反抗,跳了出来,继续捞鱼。
君卿净了净手,走入一个商铺,去茶馆二楼坐在最后,点了杯春山,喝着茶,听人唱着小调,弹着琵琶。茶馆古色古香,十分雅致,十分宽敞。此刻有些晚了,少有新客上来,前面几乎坐满,只剩最后一排,君卿旁边的椅子上没人,坐着能坐两人的单人豪华椅,靠着软枕,桌上摆放着碗碟杯盏,茶馆的人递过来一张曲单,听什么点什么,听别人点的不要钱,只要点一杯茶即可。自己点要钱。台上正唱着:
“曲妙人不能尽和,言是人不能皆信。”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寻瑰在春生的椅子上端坐着,竖着两只耳朵,尾巴摇啊摇。
春生提着两碗酸梅汤走了上来,道:“你点了吗?”
君卿接过酸梅汤道:“没点,带搭听听得了。这是春山茶,你尝尝。”
台下男女老少杯盏正欢,磕磕碰碰出清脆的声响,君卿正翻看纸上的曲目,寻瑰有一搭没一搭的摆着尾巴,春生吃着花生说味道不错,盐味合适,嘎嘣脆。
台上人唱罢,道谢欠身致礼,掌声响起,掌声落幕。一男一女颇具风骨,走下来,凑巧站在君卿身后长桌旁,两人喝了口茶,温润地谈论刚刚唱得如何如何,哪里需要改进。年长些的男子似乎是女子的师傅,一个谆谆教导,一个悉心领会。一人出口,一人必有回应。君卿对茶没什么讲究,将未喝完的茶打包带走。茶馆的人十分和善,还帮添了些茶。
圆月当头,吃完茶后,君卿,寻瑰,春生一同去人挤人的木桥上,看那漫天繁星,灿烂的,数都数不清。
“都很糟糕,就看这些糟糕互相能不能接受了。”
“诸事不顺,举世如此,那便是气数将尽。”
“当一切错乱,人们就会想重新洗牌。”
“这是你避免不了的。”
“你想帮他们?”
“我救不了那么多人,我甚至不能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