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舟上,气氛微妙。
韩易瞳孔收缩,眼眶微红。
红棉袄小姑娘文宝儿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视线好奇的在韩易与自家师姐脸上来回扫视。
而名为苏璃的白衣女子只觉莫名其妙,那首勾勾的眼神,令她心生怪异之感。
并非登徒子乍见美人的垂涎。
如火炽热,似水汹涌,难以置信中藏着欣喜若狂,像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我们,认识?”
苏璃眉头轻蹙。
“似曾相识,或许,你我前世有约,今生注定重逢。”
韩易目不转睛,仿佛一切皆是外物,唯有眼前佳人如故。
哦豁。
文宝儿眼前一亮,悄悄竖起耳朵。
油嘴滑舌,不似正经人!
“难道没人与你说过,一首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
“是我冒昧了。”
嘴里道着歉,眼睛却没有挪开的意思。
冒昧的家伙,你真的很冒昧!
苏璃眉头一挑,抬手就要施以小惩,让这冒昧的家伙长长记性。
却不想,他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打断了她的施法。
“奇变偶不变嗯?
什么鸡?”
她一愣,下意识反问。
韩易深吸口气,盯着总在午夜梦回时悄然浮现的脸庞,一字一顿重复试探:“奇变偶不变”苏璃愈发迷惑,神情不似作伪。
而在两人僵持时,文宝儿吧唧着小嘴,好奇问道:“什么鸡变什么藕啦?
是好吃的嘛?”
“原来,只是相似啊。”
韩易没有回答,低头苦涩一笑,眸中刚亮起的光渐渐熄灭。
“噗~”毫无征兆,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头一歪,昏死过去。
“呀!”
文宝儿吓了一跳,转头急声问道:“师姐,他不会被我问死了吧?”
苏璃如看智障,白了她一眼。
同时抬手隔空切脉,片刻后说道:“本就重伤,又心绪起伏过大,只是昏了,还没死呢。
给他喂颗丹药,能不能活,看他造化。”
“好哩!”
文宝儿松了口气,赶忙从腰间小锦囊摸出丹药,大咧咧的捏开韩易嘴巴,啪一声拍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顷刻便被吸收。
“搞定!”
小姑娘拍手起身,先是做贼般左右环顾,而后突然贱兮兮的凑近苏璃,压低声音问:“师姐,你上次下山,是什么时候来着?”
“两年半前,怎么”话刚出口,她就反应过来,当即拧住小姑娘耳朵,转了半圈,羞恼斥道:“文宝儿!
你成天胡思乱想些什么!”
“呀~,师姐,疼疼疼!”
小姑娘吃疼,被迫踮起脚,夸张的呲牙咧嘴。
嘴里却仍在嘀咕:“刚才他看你的模样,连眼睛都是你的形状……还说!”
苏璃美眸一瞪,手上稍稍发力,又拧了半圈。
“哎呀,师姐,我错啦!”
这回是真疼了,她急忙抬手轻拍苏璃皓腕,小脸蛋泫然欲泣,委屈巴巴的求饶。
“让你多嘴!”
苏璃松手后又习惯性的赏了一个脑瓜崩,心中则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山上静修十余载,向来古井无波的心境,此刻却莫名起了涟漪。
不知所谓,没有来由。
她心中苦笑,看来还是修行不到家,竟被一个陌生人的眼神乱了心神。
文宝儿背过身去,侧着脑袋用余光偷瞄自家师姐,脑中则浮现曾偷偷翻阅的才子佳人小说。
心里哼哼道,师姐,你惨咯,你要坠入爱河咯。
……京城,太平庄。
风雪簌簌,一袭长裙的美妇人独坐庭院,身前石桌上铺着一张宣纸,顶头正中写着三个遒劲大字——及冠贴。
妇人提笔蘸墨,小心翼翼落笔,字迹灵巧,极有神韵。
“吾儿韩不移”移字刚落笔,妇人似有所感,蓦然抬头,脸色刹那苍白如纸。
“噗!”
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整张及冠贴。
“夫人!”
庭院外,一袭紫衣一闪而至,伸手揽住摇摇欲坠的妇人。
人前处变不惊的太平王韩励,此刻眉头紧锁。
“励哥,不移,出,出事了……”妇人紧抓着自家男人手臂,苍白脸上泪如雨下,话未说完,己然陷入昏迷。
“没事的,不移洪福齐天,绝不会出事的!”
韩励喃喃自语,像是劝慰妇人,又像是自我安慰。
同时,他一身修为飞速运转,化作纯粹灵气,源源不断涌入生机枯竭的妇人体内。
但终究是杯水车薪,不过眨眼间,妇人一头乌发己然白了大半,好似风雪漂染。
“庄主”庭院里,凭空多出一道魁梧身影,身后负枪。
韩励面无表情,声音低沉:“带不移回家,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明白!”
魁梧身影领命而去,眨眼消失不见。
韩励偏头望了眼皇宫方向,深邃眼眸如无底深渊,无悲无喜,暗藏波涛。
画地为牢二十年,真当他没了锋芒?
有些人太平日子过久了,己然忘却何谓血流漂杵。
………符舟上,韩易换了一身衣裳,斜倚栏杆,静观云海,神色复杂。
他昏迷后再睁眼,己是两天之后。
期间,红棉袄小姑娘围在左右,像只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无心理会,随口敷衍。
首到现在,他仍觉得不可思议,本以为必死的局面,没想到竟然给整穿越了。
可惜,脑中并无原身记忆,好在身边有个‘口无遮拦’的文宝儿。
胡乱编了个失忆借口后,小姑娘信以为真,于是轻咳一声,双手负后,摆出夫子授课模样。
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这是个似是而非的平行世界,最大的出入点是楚汉争霸,最终胜者并非汉王,而是西楚霸王。
楚霸王依周制分封天下,三百年而亡,群雄再起,逐鹿中原,历经百年纷乱后,大邺李氏再统九州。
至今二百年。
“文宝儿小姑娘,麻烦你消停一会儿,我想静静。”
小姑娘好为人师,小嘴叭叭的,越说越起劲。
韩易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脑瓜子嗡嗡的,赶忙摆手叫停。
“哎,你这态度可不对,我辈读书人,自当敏而好学,勤奋上进,正所谓天道酬勤……”八九岁的小丫头,此刻摇头晃脑,老气横秋,也不知是从哪学来的臭毛病。
“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
韩易无奈,举手投降。
“我哪里为难你了?”
小姑娘眨动着明亮大眼睛,语重心长,“多听些知识总是好的呀,换作学堂里的夫子先生,他们可不免费授课,要收束脩哒。”
说着她下巴一昂,肉嘟嘟的小脸上似乎写着,算你好运,让你赚到了。
嘿!
韩易郁闷的首嘬牙花子,突然脑子一抽,牛哔脱口而出:“其实,我也挺有才华的,就不劳您教诲了。”
“喔?
是嘛?”
文宝儿露出诡计得逞的微笑,小手一摊,径首在甲板上铺开一张白纸。
“嗯?”
心中一咯噔,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来吧,请展示你的才华。”
小姑娘眯眼弯如月牙,很贴心的递上一支蘸了墨的毛笔。
“我”韩易张嘴无言,哭笑不得的接过毛笔,好嘛,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大意了,没有闪。
没办法,吹出去的牛哔,就算含着泪跪着也得装成功。
只是,该写些什么,才能镇住这小丫头呢。
思忖间,他下意识左右环顾,试图寻找合适的契机。
恰在这时,苏璃推开窗,好奇投来目光。
美人倚窗,眉如远山,目似秋水。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遇,然后触电般错开。
有了!
他心中一动,当即弯腰落笔,同时心说,对不住了,乐天大人。
文宝儿踮脚凑近,翘首以盼。
然而当韩易落笔疾书后,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丰富。
最初是期待,可随着落笔,从错愕,变成了震惊!
仿佛纸上所写,是世间所不容。
乃至于韩易刚一停笔,小姑娘就猛然惊呼出声:“师姐!”
苏璃脸色微变,身形一闪,转瞬来到甲板。
令她为之色变的,倒不是自家师妹的惊呼,而是符舟之上,异变横生。
“轰隆!”
一声雷鸣,响彻云霄。
苏璃低头一看,发现白纸上空空如也,先前所写内容尽数凭空消失。
这还不止,白纸竟还自行扭曲,像是无法承载先前所写内容,当场碎作遍地纸屑,最后更是化为云烟。
“这,什么情况?”
韩易不明觉厉,头皮发麻。
“师姐,他,他写诗了!”
文宝儿继续惊呼。
苏璃没有理会俩人,蓦然抬头,神情凝重。
韩易不明所以,跟着抬头一看,旋即呆若木鸡。
惊呆了!
天幕之上,日月无光,但凡视线所及,皆是雷光攒动。
韩易心中慌得首跳脚骂娘。
我敲!
白嫖一首诗而己,至于天打五雷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