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身旁的随从向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道:“参见公主殿下!
我等乃是来自遥远的塔笪国的使臣,此次专程前来贵国开展商贸交流事宜。
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若有任何言语或行为上的不当之处,还望公主殿下大人大量,多多海涵、谅解。”
那随从在说这番话时,特意将“冒犯”二字说得重了些,仿佛意有所指。
水荷冰雪聪明,一听便明白了其中深意。
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秀眉微蹙,美目圆睁,正欲发作。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与那个男人交汇在了一起。
只见那男人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歉意以及不易察觉的暗示之色。
他把手腕微微抬起,袖子上扬,露出了一丝血痕。
血痕? 啊,那是水荷自己今天在池塘里抓他手臂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水荷看到之后,原本己到嘴边的斥责之语竟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转而换上一副温婉和善的笑容说道:“使臣言重了,今日乃我等初次相见,何来冒犯之说?
想必是路途遥远,诸位舟车劳顿,难免有些疲惫和紧张罢了。
快快请起吧。
父皇,我来是想请求父皇,允许父皇让我能够在吴先生那里告假一日,我今日在御花园不慎落水,身体不太舒服。”
“朕也听说了,怎么如此不小心,在御花园也能落水,刘总管说幸好是御花园的内侍将你扶了起来? 身体怎么样,可有风寒之症?”
皇帝关切地询问水荷。
水荷笑吟吟地回答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弄湿了衣裳,有些受惊,儿臣想明日多睡半日,所以想和吴先生告假呢。”
“嗯,那朕便替吴先生允了,还是多休息一日吧。”
皇帝看水荷确实面色没什么大碍,便答应了水荷。
但是在皇帝旁边,那个男人趁着皇帝看不见的当下,原本平静如水的面庞泛起一抹得逞的微笑,目光遐迩,他看着水荷,那模样好似在无声地诉说着:“我就知道你会乖乖配合我的。”
他的笑容让站在对面的水荷心头没来由地涌起一阵烦闷与焦躁,她只觉得有一种被算计、落入陷阱的感觉紧紧缠绕着自己,怎么也挣脱不开。
水荷回到自己的寝宫里生气地在纸上画了好几个乌龟小王八,大声的说:“讨厌鬼,他真是个令人烦闷的讨厌鬼!”碧珠和紫云都疑惑的问水荷:“公主殿下怎么了这是,从陛下那里出来之后就如此不快,可是有什么人惹公主生气了?”
“不是人,是一个蓝毛大王八!气死我了!”水荷扔下笔,头也不回的躺到自己的床上,扔着枕头撒气。
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不能痛痛快快地报复回去,这感觉真是不舒服!水荷实在受不了了,掀开床幔说,“本公主决定了,明天要出宫去散散心,你们俩陪我一起去吧。”
“又是偷偷溜出宫啊?”紫云和碧珠面面相觑,碧珠有些担忧地说:“公主,现在正是宫里要接待使臣,举办庆典的时候,宫内宫外人都多得很,您现在偷溜出去玩,会不会有危险啊。”
水荷却略显兴奋地说:“怎么会呢,咱们还是去跟刘总管说好,咱们就出去玩半日,半日就回来了,而且哪也不去,就去那条永安街上逛逛,买买脂粉首饰什么的,若是有事就拉响鸣镝,永安街和巡城营距离不远,侍卫立刻就能赶到。
况且咱们打扮成普通人,别人根本不知道是公主,怎么会有危险呢?”
碧珠和紫玉知道拦不住公主,便只好从命,去收拾了便衣出来,再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去禀告了刘总管,然后才服侍了公主休息。
第二天,水荷带着紫云和碧珠换上便装,偷偷溜出了宫。
她们来到永安街的集市上,看到了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水荷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三人边走边看,忽然一阵香气飘来。
水荷顺着香味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卖糕点的小摊。
摊主是个老人,正熟练地包着糕点。
竹叶铺在蒸屉上,每一屉里都摆放着白白嫩嫩的小圆饼状的糕点,上面还点了红点,看起来细腻松软。
“哇,好香啊!”
水荷忍不住赞叹道,“爷爷,这是什么糕点呀?”
老人笑了笑,说道:“这是我家祖传的点心,香米糕。
别人家做出来的又糊口又没有味道,可是我啊,自己研究了好久,在精选的糯米粉里面添加了各种蜂蜜和果子汁水,味道可好了。”
水荷迫不及待买下一大包,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顿时觉得满口香甜,连连称赞,“真好吃!
伯伯,你可太厉害了,哪怕是皇宫里怕是也没有这样的手艺呢!”米糕伯伯听后连忙摆手说道:“诶,姑娘太夸奖我这老头子了,我哪里有那样的手艺,说到底我的米糕好吃也不过是因为我每年都用新糯米。
这批米卖完之后,我就得赶紧去琢磨着去哪能买新米了,说来也怪,今年迟迟没看见新米来呢,姑娘要是爱吃就多买几块,我卖完这批米就得先停下来去买米了呢。”
水荷笑着应声,心想今天出宫可真是对了,要不然错过这么好吃的米糕,岂不是可惜?水荷又买了一包,她和紫云、碧珠一边吃一边逛,享受着在宫外难得的自由。
“哎呦喂……”水荷正低头想再拿一块米糕,不想正好和一位姑娘迎面撞上。
“啊,我的胭脂!” 姑娘看起来和水荷差不多大,秀发散在后背,用发绳扎成一条粗粗的辫子,身着一席淡绿色布裙,虽然看起来并非名贵布料,但是干净整洁,不像是平常穿的常服,一看就知道是新做的裙子。
水荷看向地下,啊呀,一整盒胭脂都洒掉了。
对于水荷来说,也许一盒胭脂并不算什么昂贵之物,但是她知道,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一盒胭脂损失也是很值得心疼的。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刚刚走路没看见你,我赔你胭脂。”
水荷急忙道歉,拉着姑娘就要去胭脂铺再新买一盒。
姑娘此时却挽住她的手臂轻声说:“不打紧,只是掉在地上沾了些灰,我拿起来擦一擦就好了,你不用再买一盒给我的。”
“那怎么行,胭脂都沾灰了还怎么涂,我去赔你一盒新的。”
“马上就要收新的水稻了,稻米听说又要涨价,现在家家户户都攒着钱买新米,不过是一盒胭脂而己,沾点灰还能用,姑娘你不用再为我特意花费的。”
她热情地挽留住水荷。
水荷一听便不知道怎么再继续去买了,是啊,她现在装扮成普通人,本来也就应该时时节俭。
只是看着姑娘如此仔细而小心的收拾起胭脂盒子,水荷不禁发问:“这和颜值对你很重要吗?”
姑娘见水荷看起来并非什么坏人,而且与自己也差不多大,便十分欢喜地悄悄对水荷说:“我马上要嫁人了,这是我准备在拜堂那天用的,我想好好打扮打扮自己。”
听到这里,水荷也跟着高兴起来,忍不住多问了几句:“真的吗?
恭喜你呀! 我叫小荷,姑娘叫什么名字?
你那未拜堂的夫君是做什么营生的呀。”
姑娘一听见水荷这样称呼,便羞红了脸:“哎呀,还未拜堂呢,哪里能就这样叫……我叫桃花,他是从军打仗的人,我们是同乡人,前一阵子他托了媒人来我家提亲,我爹娘就答应了。”
看着桃花姑娘红红的脸,水荷打趣她道:“原来是姑桃花姑娘的同乡呀,看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桃花姑娘脸更红了,“哎呀小荷你真是不知羞,怎么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什么两小无猜,那个木头憨憨笨死了,我才不喜欢他呢。”
水荷看透不说透,只是高高兴兴地把自己的新买的米糕分了一半给她,还将半贯钱塞进了桃花姑娘的手里,权当做给她的新婚随礼。
桃花姑娘说什么也不肯收,觉得一盒胭脂哪里就值这么多了,水荷却道:“我出门一趟极为不易,今日听你讲了这么多,我可是把你当做朋友了,这全当是我对你新婚的贺礼,来日我们若是再次见面,我可要向你讨喜酒喝呢。”
桃花姑娘听到这里才肯收下水荷的钱和米糕,还告诉了水荷自己家住哪里,让水荷下次有时间定要去坐坐,给水荷补上自己的喜酒。
看着桃花姑娘如此热情,水荷心里涌起了一阵暖意,“我若是再出来,一定去找你。”
水荷与桃花姑娘道别之后又在永安街上西处逛了逛,搜罗了许许多多的新鲜玩意,她和碧珠、紫云各自都拎着许多东西,趁着天色还未晚,赶快偷偷溜回了宫内。
她们刻意避开了夜晚的巡逻部队,贴着墙根想要悄悄的回寝殿……突然一声呵斥响起,“站住!什么人!” 一个身着深青色官袍的年轻男人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