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空中飘着淡淡的雾，好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轻轻的落在行人身上
顾夜一大早上接到了李嘉浩的电话，踩着石板路在雾里走着
南门门口，李嘉浩提着电脑站在报亭下
“找我什么事？”
顾夜开门见山的问
李嘉浩从电脑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顾夜，昨天汶珠跟我说，让我不要再纵容梓晴纠缠你，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吗？”
“是”
顾夜没有收那封信，接过之后又重新塞回了那个电脑包里，看着李嘉浩认真的说
“嘉浩，我有喜欢的人，所以没有办法给别人回应。我知道你很爱你的妹妹，但是你真的要为了这件事转来一个你不喜欢的专业吗？”
李嘉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顾夜
“李嘉浩，你不止是李梓晴的哥哥，你还是你自己。你要想清楚，即便你来了，这件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才来找你。顾夜，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我的竞争对手，长辈们总是这样比来比去，但是我很欣赏你。如果你收了这封信，我可能真的会转过来。可惜你没有”
顾夜走了之后，李嘉浩站在那个报亭下想了很久
如果不是当年害得李梓晴落水差点死掉，他应该不会这么娇惯着她，不会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得不到的也要抢过来。
可是这次，他是真的帮不了了。顾夜从来不是想要得到就可以的。
年少的时光里，总会有许多犯错的时刻。有时会后悔，有时会懊恼，会努力的弥补，但其实最好的，是迷途知返。
顾夜回宿舍的时候，蒋汜已经起来了，坐在书桌前画着手绘作业
“明天就放假了，今天也没有课了，你怎么不回去？”
顾夜把刚刚路过食堂买的包子放在桌上，一边收拾着桌面一边问蒋汜
蒋汜放下笔去阳台洗了个手，拿了一个包子边吃边说
“明天再回去”
顾夜收完桌面开始收行李，拿了两套衣服放进背包，又把洗漱用品装了进去，看着他收拾，蒋汜朝背包抬了抬下巴
“好歹也是国庆长假，你就带这些东西？洗漱用品带着干嘛，家里没有？”
“我不回家”
顾夜一边收着一边回答
“不回家那你去哪？”
“不想待宿舍，出去开个房住外面”
蒋汜吃完包子也开始收拾起来，电脑，充电器，没了。他一向很懒，能一只手拿的东西绝不用两只手，能不拿就不拿
顾夜看着如此简单的收拾，不得不说这种懒到极致的生活真的会让人觉得有吸引力
“我家太远了，我弟也不回去，我爸妈估计也忙，我也懒得跑”
蒋汜听着抬起头，没想到顾夜还有弟弟
看了看时间马上五点了，蒋汜拿着手机准备点外卖，顺便问了问还在收拾东西的室友
“外卖火锅吃吗？”
“火锅还能外卖”
“嗯，煮好了送过来那种。”
顾夜看了看收拾好的东西，想了想
“哎，蒋汜，要不我们出去吃火锅吧！带着东西一起，今晚住外面”
蒋汜走的时候觉得提个电脑包也很烦人，干脆就只拿了个手机充电器就出门了
说走就走的两人出了校门，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顾夜打破了平静
“去哪吃？”
“不是你说出去吃的吗？”
“这儿我不熟啊！哪里的好吃我怎么知道”
“……要不，去我家？家里没人，我会做火锅”
顾夜在满世界找火锅店和去蒋汜家之间果断选了后者
两个人就这么坐上了成州到德州的高铁，二十分钟后，德州火车站到了
“你家这么近啊！”
顾夜看了一眼时间，从他们上车到下车总共不到半小时
“是不远”
蒋汜一边说着一边招停了一辆出租，直奔菜市场
顾夜看着蒋汜熟练的跟卖菜的阿姨们打着招呼，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蒋汜看他一脸不可思议，将手里的菜递给他
“我在这住了十几年，以前每天放学都来这买菜，这些叔叔阿姨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来之前我给他们发消息了，给我留菜。你有忌口吗？”
顾夜想起周文强跟他说过的，蒋汜从小一个人，所以什么都会
“没有”
到家刚好六点，顾夜不会做饭，被分配到了房间去铺床，蒋汜在厨房忙着备菜，炒火锅底料
顾夜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之后只有一个想法:这房子是真的大
蒋汜家是十几年前从雅州搬过来的，当时政府要修水电站，唐静没有房子，报了名给了钱一起搬来的。房子最开始是只有政府修的一栋两层楼120平的复式房，后来唐静开始把房子外面的地也慢慢修了起来，中间留了一个大院子，看着挺像那种四合院，连起来有三四百平。农村自建房的好处就在这里，想怎么修就怎么修
蒋汜出来找顾夜的时候，就看见人在楼顶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夜，下来端菜”
蒋汜端着锅穿过一楼上了二楼的新客厅，顾夜端着洗好的菜一路跟着
一切准备就绪坐上桌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了
两人并排坐下，关上门窗，放着电影，只留了一盏桌面上的小灯照亮着面前的锅，窗外有行人说话的声音伴着忽远忽近的狗吠。
顾夜吃着蒋汜烫好的牛肉，不得不说，这人的手艺是真的好，很难想象一个十几岁的男生就能有这么好的厨艺。
吃完晚饭收拾干净之后，已经晚上九点，蒋汜下楼拿了一箱啤酒
“你什么时候买的酒？”
顾夜看着满满一箱酒，记得今天是没有买过的
“我妈的，明天买一箱回来给她补上”
两人靠着沙发直接坐在地上，一边小口的喝着酒一边看着投影仪投放的电影
正在放的是一部名叫《小偷家族》的电影
蒋汜看着看着，突然问了一句
“你被叫过小偷吗？”
“嗯？没有”
顾夜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还不懂为什么蒋汜会问他这个问题，只是悄悄记住了，准备找机会问问周文强
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喝着酒安静的坐着，看着一部一部的电影播放
十一点五十分，蒋汜起身说去上厕所，十分钟后，原本亮着的小灯和投影幕布一起黑了下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蒋汜端着一个大概六寸的蛋糕进来了，上面点着十八字样的蜡烛
顾夜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他觉得有点感动，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恭喜你，又老了一岁”
蒋汜把蛋糕放下，给顾夜戴上寿星的帽子，这下顾夜才看清蛋糕的样子
上面只有一句话:十八之年 生之新境
“生日快乐”
蒋汜重新补上一句
顾夜吹完蜡烛才想起来问
“你什么时候买的蛋糕？”
“找人买的，一个小时前送过来的”
“找谁买的？怎么送过来的？我怎么没看见”
顾夜看着蒋汜下楼到院子里打开电闸，站在二楼大阳台朝着下面问
蒋汜没有说话，打开电闸又重新上楼
顾夜不打算放过他，一直追着他问
“到底怎么买的？”
“我表哥买的，翻墙送进来的”
顾夜看了看一米高的院墙，确实很好翻
蒋汜看了一眼盯着院墙看到顾夜，开始解释
“墙那边是我大舅家，以前两家院子是连在一起的，后来才修了这个墙分开。送蛋糕的是我二舅家的大儿子，跟我关系最好一个”
说到这儿便停住了，不论顾夜怎么问蒋汜都没有再说
两个人晚饭都吃的很饱，蛋糕就直接放进了冰箱，准备明天再吃。
客房里，顾夜看见李汶珠发来的生日祝福，想了想回了过去
顾夜:蚊子，把周文强的微信推给我
李汶珠:你要他的干嘛？你不是在蒋汜家嘛，他俩不是住的很近嘛！
顾夜:你先给我吧
拿到周文强的微信，顾夜添加了好友，盯着手机等通过
两分钟后周文强的消息过来了
周文强:顾兄弟，找我有事啊？
顾夜:你在家吗？
周文强:在啊！怎么了？
顾夜:出来，我在蒋汜家
周文强:你怎么在汜哥家里，你等等，我马上来
顾夜打开房门确定蒋汜没有出来，偷偷摸摸的下了楼，刚出大门就看见周文强趿拉着拖鞋光着膀子过来了
“顾兄弟，怎么了？”
顾夜捂住他的嘴把人拖到了百米开外的鱼塘边上才放开
“想问你点事儿，别被蒋汜听见”
“哦！那你怎么会在这儿？”
周文强坐在鱼塘旁边的地上，抬着头问
顾夜:“他叫我来的，给我过生日”
周文强:“你今天过生日？国庆啊！真喜庆。那你们怎么不叫我”
顾夜:“忘了。先别打岔，我问你，蒋汜以前都发生过什么？”
周文强:“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周文强拍了拍旁边，示意顾夜坐下，等人坐下之后才慢悠悠的开口
“汜哥是六岁那年搬过来的，那时候我天天找他玩，可是一次都没有成功过。阿姨不让他出来，过了没两个月吧，阿姨走了，他在几个舅舅家里住着。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住到了别人家里去了，我只知道阿姨每个月给那家人拿钱。”
周文强摸出一支烟点上，抽了两口又继续讲
“汜哥十岁那年吧，他跟阿姨说他想一个住，具体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阿姨回来了一个月，从那以后他就真的一个人住在家里了，再也没有去过别人家。”
顾夜在一旁听着，他想象不出来一个十岁的孩子要自己在家洗衣做饭，每天还要一个人去上学
“顾兄弟，我跟你说过的吧，汜哥过的很苦的。”
顾夜发现从头到尾蒋汜的父亲都没有出现过，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他爸爸呢？”
周文强想了一下
“不知道，从来没听汜哥提起过，应该是离婚了吧！他跟着阿姨过。好像也是十岁那年，阿姨再婚了，后来就更少回来了，他那个后爸我们也不常看到，但是他和后爸相处的很好。”
周文强灭掉手上的烟头，又点了一支，看见顾夜一直盯着，笑着解释了一句
“我已经成年了，我比你们都大，高考复读了一年。”
顾夜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问
“那蒋汜为什么抽烟？他还没有成年”
“前两年他和阿姨吵的厉害，经常被气的爆炸，后来为了每次打电话的时候能稳住情绪就学了，反正从那以后每次和阿姨打电话他都会点上。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去年发现他得病也是在他想自杀的时候。什么都问不出来，我也只能干陪着”
顾夜没有想过蒋汜的情况会这么严重，已经到了自杀的地步
周文强回想了一下，又想起来了什么
“我觉得可能也不止是阿姨的事儿，高中我俩不在一个学校，我记得那时候他和宿舍里的三个室友关系都很好，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绝交了，反正都凑在一起了。”
……
两点左右两人才从地上起来，各自回去了
路上周文强还提醒顾夜，不要让蒋汜知道是他说的，顾夜答应了
顾夜回去的时候蒋汜正好起床上厕所，看见人从外面进来走过打量着
“去哪了？”
“出去打了个电话，怕吵到你”
顾夜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蒋汜也没有再问，各自回房睡觉了
半夜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打在窗边，和远处的蛙声混在一起，竟也无比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