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蔺鸿玲卞颖媛的其他类型小说《忠犬相公彪悍妻完结版小说蔺鸿玲卞颖媛》,由网络作家“莞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估计,花寻之到现在还被花家蒙在鼓里。如今前线军情紧张,这位花六老爷,说不定连小命都被花家骗没了,真是个可怜人呐。陈济生觉得自己打听不出什么了,虽说他善于跟人打交道,然而这位花娘子,也实在是滴水不漏。他取出公子给他的两张票面一百的银票,还有自己贡献的一小袋碎银,放到石几上,“花娘子,不知道你搬家,所以未带礼物,这些,就当做礼金了吧,请务必笑纳。”花无尽扫了眼银票的额度,有些惊讶,道:“陈大夫,您太客气了,如此重的礼我这样的小门小户实在支应不起,您能抽时间看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这些陈大夫还是收起来吧。”花娘子并不像公子说的那么贪心,陈济生又做出一个判断。他站起身来,道:“花娘子,为了孩子,这两张银票和碎银请您务必收下,如果花娘子觉得...
《忠犬相公彪悍妻完结版小说蔺鸿玲卞颖媛》精彩片段
他估计,花寻之到现在还被花家蒙在鼓里。如今前线军情紧张,这位花六老爷,说不定连小命都被花家骗没了,真是个可怜人呐。
陈济生觉得自己打听不出什么了,虽说他善于跟人打交道,然而这位花娘子,也实在是滴水不漏。
他取出公子给他的两张票面一百的银票,还有自己贡献的一小袋碎银,放到石几上,“花娘子,不知道你搬家,所以未带礼物,这些,就当做礼金了吧,请务必笑纳。”
花无尽扫了眼银票的额度,有些惊讶,道:“陈大夫,您太客气了,如此重的礼我这样的小门小户实在支应不起,您能抽时间看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这些陈大夫还是收起来吧。”
花娘子并不像公子说的那么贪心,陈济生又做出一个判断。
他站起身来,道:“花娘子,为了孩子,这两张银票和碎银请您务必收下,如果花娘子觉得有负担,不妨将来手里宽裕的时候还给得济药房,无论哪一个都可以,花娘子意下如何?”
花无尽想了想最近的物价,便接过银票和碎银,郑重谢过陈济生后,把送他出了门。
陈济生回到客栈后,跟伙计要了笔墨,将早上收到的消息,以及他对花无尽的解读,整理到一张信纸上,等公子从京城返回时再交给他。
送走陈济生,花无尽热了中午剩下的饭菜,和小溪把晚饭吃了。
收拾好厨房,娘俩躺了一会儿,准备天黑之后去荒山去看花莫白。
戌时过半时,花无尽背上准备好的包裹和小溪溜出家门,往镇子上走去。
这是个晴朗的夜晚,明亮的半月把这片旷野照得很亮,这使后面跟随的两个影子几乎无所遁形。
“娘,有两个人跟着呢,怎么办?”
花无尽又回头看了看,见那两人又忙不迭地往树影里钻,不由得哂笑一声,说道:“没关系,不过是两个傻东西,等下进了镇子就能甩掉他们了。”
在快到镇子的时候,花无尽特意停下来,往后面看,见那两人距离她大概有四五十米的距离,心里有了底,拉着小溪快走两步,而后突然加速,疯跑起来。
进入镇中心后,娘俩迅速拐进一条胡同,一连推了几扇后门都是锁着的,直到快到胡同尽头,花无尽才推开一户人家的后门,悄无声息地躲进去,插好。
小溪紧贴墙根站着,小心脏通通通的跳,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擦,人呢?”
“娘的,居然让那娘们儿跑了。”
“估计从这条胡同钻出去了,追不追?”
“不追!这本就不是咱的活儿,他收了银子,你我连个大钱都没见着。”
“说的也是,要不咱回去吧,看着她家就是。”
等那两人走远了,娘俩从另一条小路绕回南山脚下,从没有山路的山腹钻了上去,那里灌木多,夜风吹拂,灌木飒飒摇动,完全可以遮住他们在山上的身形。
一路急行,到花莫白所在的山洞时,娘俩大汗淋漓。
荒芜的石头山很静,月光下的巨石更加嶙峋,几棵枯瘦的树站在贫瘠的石头缝中,在夜风中飒飒而动,如同妖魔一般。
一米宽的山洞隐在一棵松树后面,里面不像有人的样子。
花无尽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小声喊道:“莫白,莫白!”
小溪也很紧张,拔腿就往洞里跑去。
“姐!小溪!”花莫白惊喜地扑了出来,“我以为有人抓我来了。”
花无尽毫不掩饰地冷笑一声,道:“我的事,跟你花家有什么关系?”她下了地,拉起小溪便往外走。
花沂之一甩宽大的袍袖,恼羞成怒:“花无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敬酒罚酒我都不会吃,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花无尽扔下这句话,跟儿子一起出了东屋,顺手抄起灶台边靠着烧火棍,余光看到已经跟到门口的花沂之,回手就是一棍。
这一棍她使得极有分寸,棍尖儿几乎是贴着花沂之的鼻尖滑过,突然而来的棍影以及那“呼”的一声,吓得他猛然后退一步,结结实实地踩到花莫亦的脚上,“爹!”紧随其后的花莫亦惨嚎一声。
“不管是缝肉还是赏赐,那都是我的事,跟你花家没关系,别来烦我!”一招得手,花无尽不再纠缠,拎着烧火棍继续往前走。
娘俩出了院子,去找邻居李大娘。
李大娘正在整理菜园子,见她们娘俩过来,赶紧停下手里的活计,两手在裤腿上擦了擦,笑着招呼道:“花娘子来啦。”
“嗯,大娘,我有个事要找您老问问,您忙着,咱一边干活一边说,”花无尽也不外道,吩咐儿子帮着李大娘捡石子,自己也上了手。
李大娘赶紧上前拦住她,“大侄女这是做什么,就这么一点儿活做做就得了,你身体才好,别劳累,我去给你拿把小凳子,你坐着说。”
花无尽没什么力气,拦不住常年干活的李大娘,只得从善如流,在她拿来的小凳子上坐下,道:“谢谢大娘,给您添麻烦了,我来是为了房子的事儿,你知道哪有合适的宅基地吗?”
李大娘想了想,给花无尽指了几个地方。
她最看好凤凰山下的一块荒地,但花无尽不会考虑那里,那里距离长城边防太近,如果北金偷袭,只怕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李大娘让她去找里长,那里有鱼鳞册,只要送点薄礼就成。
花无尽便起身告辞:“大娘,那我去了,要是寻着了,想让大壮兄弟找人帮忙起几间房子,您看成不?”李大壮学过瓦匠,认识些人手,且现下正是春耕的准备阶段,还不算太忙,估计还是能找几个人帮忙的。
“行,现在不忙,让大壮帮你张罗,估计几天就得,你这两天要是害怕,就带着小溪来我家住,地方有的是,”李大娘道。
“成!那我先走了,大娘,”花无尽很喜欢李大娘,为人善良、识趣,这样的品质,在这样的穷乡僻壤显得十分难得。
“哟,花娘子要走啦,我送送你,”李大壮的媳妇张氏从屋子里面出来,抱着一岁多的儿子快步走到花无尽身边,凑近了小声说道,“花娘子,听说辽王世子长得可俊,跟神仙一样,可是真的?”
两人一起往外走,花无尽点点头,道:“真的。”
“哎呀,你这样从京城来的都这么说,可见得好看成啥样,可惜没看着,”张氏红扑扑地胖脸上多了一丝神往。
花无尽不好搭这个茬,她是个寡妇,春心萌动可是不成,尤其是在张氏这样的大喇叭面前。
张氏并不在意花无尽的沉默,马上聊起另外一个她感兴趣的话题,“哎呀,花娘子要买宅基地了,得不少银子呢……那啥,他们把你家祸害成那样,到底给了你多少银子?”张氏可没有李大娘的城府,就这么大喇喇地问了出来。
“你打听人家的事情做什么,天还冷,快带小宝进去,”李大娘不满的叫住张氏,又对花无尽说道,“这事儿早办早了,赶紧去吧,需要大娘的地方言语一声,别的不行,帮着做个饭啥的不在话下。”
“诶,先谢谢大娘,那我真走了,”花无尽牵着小溪,往镇子里去了。
镇子上的糕点没有秦城的好,买了也没什么意思,花无尽便去布庄扯了两块细布,在肉铺砍了十斤猪肉。
里长家在中心大街上,娘俩去的时候里长两口子都在。
郑里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五短,滴溜溜转的眼珠子说明他是个地道的精明人。
他对昨夜的事略有耳闻,所以对花无尽十分客气,立刻找来舆图,按照她的要求,在镇子南面的矮山下找了一块地。
他说,这块房场大约一亩半,足够盖三间正房,能圈起一个四五丈长的小院子,周围大约半亩的地是荒地,因为都是大石头,难以拾掇,所以是免费赠送,其中一块大石下有个泉眼,常年有水……
总计两亩地,三两银子,真心不贵。
花无尽也颇为意动,那里离花家远,距离长城有三四里地,且矮山后还是矮山,完全可以在战时躲避战乱,的确是个不错的位置。
谈好正事,花无尽千谢万谢地出了里长家。
娘俩在杂货铺买了一张新席子和一套新棉被,把东西送回家后,又往李大娘家走了一趟。
李大壮已经从地里回来了,他知道那块地,也说那里不错,拍着胸脯说肯定能把这件事张罗好。
翌日上午,花无尽带着儿子去看了看地方。
这块地的位置不算太背,背靠着青翠矮山,前面的洼地处是里长家的十亩鱼塘,有丈许宽的土路可以通到镇子里,路上每隔几丈,便有一棵粗壮的老槐树,一路绿荫洒地,十分清净。
沿着土路往西走一里地,有一大片军田,白天干活的人不少,只是晚上安静了些。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花无尽觉得这里真不错,或者,她还可以取个“南山夫人”或者“墨槐散人”的名号呢。
她喜滋滋的实地测量一番,然后去里长家痛快的给了银子,办了地契。
下午,李大壮找来专门盖房子的瓦匠和木匠,让花无尽提提房子的要求,并粗略估计一下用料,他好去采买和准备。
花无尽要求不高,按照当地常规房屋构造建三间瓦房,左边一间做仓库,搭火墙;右边一间做卧室,搭土炕;中间的堂屋分成前后两间,前间做饭,后间洗浴,三间全部前后开窗。
院子里砌土墙,把高达两米的花岗岩石块嵌在院墙里,不但能起到墙壁的作用,省材省料,而且还能把院子里的那面凿出花样,一举两得。
花无尽是京城人,就是要求多些李大壮他们也能接受,不过她提的这些没什么技术难度,瓦匠和木匠都没有异议,很快就把大致的用料估算出来——加上人工,大约十五两银子。
花无尽手里没那么多现银,便先给李大壮十两,让他先把用料准备着,她明天去秦城兑换些碎银,回来后就把剩下的给他。
李大壮自然应允,等花无尽的房子盖完,他就能赚上几百个大钱,开春正是用钱的时候,这个营生来得正好。
花无尽忍着气,让几名兵士帮她按住这位乔副将,拆开包扎伤口的绷带,准备从手臂的伤口开始,这里的血止不住,估计静脉主血管断了。
花无尽绑住血管上端,让血液暂时止住,再冲洗伤口,扒开血肉,她发现光线还是有些不够用,但没更好的办法,时间来不及了,只能拼着一试。
她冒着被烧光头发的危险让所有的火烛靠近,清了几次创口,才找到静脉血管断口。
很庆幸,血管只是被切开一个口子,下面还是连着的,于是她放开血管,然后再扎上,清创,飞针走线,很快便将那口子缝合好了。
最难的一步完成了,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了。
大约用了一个半时辰,她才完成这位乔副将身上大大小小的七八道刀口。
“血止住了?”洛小鱼看着伤口自语道。
陆先生神色颇为怪异,但还是点点头,“都止住了。”
洛小鱼又道:“那这些线怎么办?”他问花无尽。
花无尽道:“缝合在里面的没办法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丝线,可以被血肉吸收,外面的可以拆除。”
“不错!去把他们的伤口也缝起来吧,做得好,本世子有赏!”洛小鱼终于说了句让花无尽爱听的人话。
于是,在后到的几位大夫的帮助下,花无尽整整忙了半夜才搞定所有的伤者,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她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
“做得还不错!”洛小鱼临走时又高高在上的表扬了一句。
花无尽点点头,心道,不用你夸,留下银子就行了。
但是洛小鱼没有,就那么走了。
花无尽无力吐槽,带着同样一夜未眠的小溪缩在一角沉沉睡去。
直到下午,她才在饥肠辘辘中醒来,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儿子去哪了?
花无尽有些担心,想坐起来,却发现身子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她知道自己的病虽然好了,但体质仍然很差,如今连饿带累,体力透支了。
“小溪!”她喊了一声。
“娘,我在这儿,”小溪端着一碗粥进来,“娘,这是我做的,你快来吃点儿。”
四岁儿子给做的粥,太难得了,花无尽赶紧下地,漱漱口,洗洗手,坐下来吃饭。
小溪的笑容很大,他小心地往窗外看了看,凑近花无尽,小声说道:“娘,我们有银子了,那个坏蛋让陆先生送来的,你猜猜有多少?”
花无尽小声道:“娘猜……起码有五百两银子,”其实,花无尽觉得应该有一千两才对,相当于现代七十万,一个副将呢,还是关系极好的朋友,难道不值吗?
小溪的笑容收了收,道:“不对,娘你再猜。”
居然五百两都没有!“三百两?真抠门!”
“娘,没有那么多啦!”小溪扁起小嘴,有些泄气。
花无尽咬紧了牙根:“那一百两?”
“娘,五十两不多吗,”小溪有些委屈,他觉得一晚上就有五十两,真的不少了嘛,“陆先生说这银子是他的,坏蛋的银票都湿了坏了。娘,那坏蛋还给了这块玉佩,陆先生说,有事可以凭着玉佩去王府找那坏蛋,他可以帮我们一个忙呢。”说到玉佩,小家伙又高兴几分,把一张面值五十的银票和一块玉佩一起交给花无尽。
“他是穿中衣来的,银票怎么会湿?那是个穷鬼!”花无尽没什么形象地翻个白眼,把银票和玉佩接过来。
“啊!”小溪睁大眼睛,小嘴成了O型,“对啊,娘,他们骗我!”他有些愤愤。
花无尽亲亲他额头,道:“儿子算了,这玉佩还算凑合,估计二三百两银子还是有的。”
“真的?”小溪又高兴起来。
玉佩是和田碧玉,墨绿色,是碧玉中的上品,但因有黑斑和玉筋稍稍降了一档。
然而黑斑和玉筋被巧手工匠恰到好处的安排在两条戏水蛟龙的眼睛、尾巴以及龙身之上,使这两条蛟龙仿佛活了一般。
这绝对是有大师水准的一块玉佩,从选料到雕工,都应该在设计者的设计之中,或者,价值可能比二三百两更高一些。
花无尽赏玩一番,把玉佩和银票一起塞到袖子里——这屋子除了她身上就没有一个牢靠的地方。
如果洛小鱼靠谱,那他的承诺还是比较值钱的,如果不靠谱,那便把玉佩当了便是。将来发生战乱,有银子傍身,底气也足一些。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换个房子,院子里死了十几个人,满屋子的血腥味儿,揭开这张席子,下面有几大片乌黑的血迹。
她倒无所谓,孩子肯定会有阴影的。她手里总共有六十两银子,足可以换个地方好好地盖上三间大瓦房了。
“小溪,他给你玉佩的时候都有谁在?”这一点至关重要,否则,一旦被镇子上的某些人惦记了,以后的日子就没法安生了。
小溪道:“娘你安心,陆先生偷偷给我的,他不让我跟别人说。”
偷偷给的啊。
花无尽笑了笑,这位陆先生倒也是个善人。
吃完饭,花无尽又躺了会儿,刚有些力气,便挣扎着起了身,准备去李大娘家问问盖房子的事。
她穿上鞋,刚要下地,便听到了院子里的脚步声。
“娘!”小溪在外面,他没有叫那人,而是直接跑进屋子里。
花无尽知道,小溪只有看到花家的人时才会如此不礼貌,原主是恨花家的,所以,儿子也恨。
花家大老爷花沂之和他的大儿子花莫亦跟在小溪身后走了进来。
花沂之年不过四十,中等身材,丹凤眼,嘴略小,长相略微女气,但不失儒雅。
一进屋,他先是掸了掸袍服上的土,又跺跺脚,然后四下看看,发现没有坐的地方,便皱着眉头说道:“老太爷让我来问问你,你那一手缝肉的功夫跟谁学的,世子有没有赏,你把昨天晚上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一遍。”
他是花无尽的亲叔叔,在京城时从未正眼瞧过原主一回,被赶出花家后,更是五年未曾正面遇见,如今洛小鱼在这间茅屋里过了一晚,他就急吼吼地过来了,为什么?
问她有没有赏,又凭的什么?
花无尽很认真地看着花老太太,觉得她美则美矣,却没有老人应有的慈善和大度。
都说相由心生,果然是有道理的,或者这个老女人用毒蛇来形容才更加恰如其分。
大概是花无尽的目光太过灼人,花老太太很快便注意到她,立刻拧紧了眉头,抿紧了嘴角,两道法令纹也变得深刻起来。
她一摆手,后面的仆妇便紧着走上前来。
她吩咐道:“去跟她说,别出来丢人现眼!”
那仆妇便上前拦住花无尽娘俩,重复了花老太太的话。
“欺负人!”小溪瞪大了眼睛,捏起小拳头就要冲上去打人,花无尽牵住他的手,笑着对那仆妇说道:“请让让,好狗不挡路。”
那仆妇面上一红,退了回去。
花老太太还没被谁这么忤逆过,即使被流放到卫所,她也是花家后宅的掌权人,说一不二,她寒声说道:“你告诉她,再让我知道她在街面上行走,就让她再也见不到六老爷和小四。”
花无尽觉得很有趣,这条老毒蛇逼原主替了花如锦,以处子之身去伺候一个山匪头子,知道原主怀孕便把原主除了族。现在自己已经不是花家人,居然还妄图利用父亲和弟弟牵制自己,真是不知所谓。
没等那仆妇过来,花无尽悠悠道:“告诉她,说太多做太多,只能说明她心虚。这么大岁数了,多想想因果报应。且不说我的事,就说我那庶祖母,听说我那庶祖母死的极为蹊跷,死后始终合不上眼。虽说现在已经不在京城,花家大宅易主,但人心有鬼的话,始终还会闹鬼的,是不是呢?”
花老太太面色一白,身体轻颤了几下。
挽着她胳膊的赵氏知道她的心结,柔声劝道:“娘,何必跟个贱人一般见识,我们家去吧。”
花老太太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抬高了下巴,迎着花无尽走过来。
在与花无尽错身而过时,赵氏轻声骂了一句:“贱人!”
“你全家都贱!”小溪年纪虽小,骂人倒很爽快,张嘴就来。
“野种养出来的还是野种,没有教养的东西!”赵氏头也不回地说道。
“娘我要打死她!”小溪气得直跳脚,却被花无尽压住了:“打什么打,你看娘的。”
她从路边拾起一块石子,拉着小溪,拧身进了旁边的店铺,道:“看着!”她话音未落,手中的石子已经擦着地皮飞了出去,她用的力道极好,石子停下时,恰好塞在赵氏右脚之下。
赵氏不察,落下脚步。
“诶哟!”赵氏脚下一拐,身子向左歪去,刚好撞上花老太太。
花老太太正有些魂不守舍,冷不防被撞,身子失去平衡,往左扑去,又被一旁的路人撞了肩膀,趔趄几步这才被仆妇扶住。
花老太太大怒,正要斥责赵氏一番,回头却见赵氏正单膝跪在地上。
赵氏委屈地说道:“娘,我被石子垫了脚,扭到了,都是她……”她看花老太太面色不善,怕她回去后整治自己,便下意识地想把责任推到花无尽母子身上。然而,她身后都是来去匆匆的陌生人,花无尽母子身影全无,只好拍拍裙子上的灰土,说道,“娘,媳妇没看好路,倒是带累您老人家了。”
“废物!”花老太太咬牙切齿地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赵氏认命地摇摇头,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小溪刚刚还在满心不忿,这会儿喜笑颜开,竖起大拇指:“娘好厉害!”
“那是!跟娘学着点,你方才要是打了她们,那毒妇欺负你小舅舅怎么办?”花无尽点点小溪的额头,“走吧,咱们回家。”
“倒是一场好戏,”胖滚滚地小伙计眯缝着小眼睛,笑眯眯地道,“大嫂好准头,既然进来了,就买点东西再走好了。”
呵,这就是要挟了?
花无尽心里有些生气,但又不想惹事。她见这铺子是卖杂货的,笔墨纸砚、帕子香囊、针头线脑都有,想着正好有些东西没有买全,就不跟他计较了——哪能到处得罪人呢,花钱消灾也是手段的一部分。
花无尽在文具处挑了几只毛笔,又拿了几张毛边纸,正要让小胖子结账,就听小溪说道:“娘,那个画很好看,”她循着声音看过去,见小溪正在另一侧看墙上挂着的一幅喜鹊登枝花鸟画。
“那幅画是当年流放在这儿的礼部侍郎刘鸿瑞画的,十两银子。”小胖伙计笑吟吟地道。
刘鸿瑞,花无尽想了想,她应该没听说这个人,不是这个时代的大家。而且这幅画技法一般,构图中规中矩,没有灵性,略显呆板,只有色彩还算能看,不过,在这乡野之地,也算不错了,只是不值十两银子。
原主也是擅长书画的,花无尽想了想,道:“我也会画,小兄弟,不如我用店里的笔墨画上一幅,如果能卖,店里拿六,我拿四,怎么样?”
“你也会画?”小胖伙计瞧瞧花无尽和花阡陌的破衣裳和烂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别逗了……就你?你要是会画,那我不就是大家了?”
这个时代不同于花无尽现代的那个正统的历史,男子除了非常重视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之外,对琴棋书画更是十分推崇,乃至于大家族的未婚女子对琴棋书画是否有一两样擅长,直接关系着将来的归宿。
因此,这四艺中,女子高手辈出,但这高手,几乎不可能是穷苦人家的女人,所以小胖伙计才会如此肯定。
“我娘怎么不会画,你少狗眼看人低!”小溪又来了一句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俚语,如果是原主,他肯定又要吃巴掌了,可现在的花无尽可不会那样,孩子在维护她,她就要维护儿子。
“小兔崽子,你娘要是会……”
“闭嘴!”一个胖滚滚的中年人从外面进来,叫停小胖子的臭嘴。
“爹!”小胖子蔫了,低低地叫了一声。
“给你这位大婶子拿纸,”大胖子一发话,小胖伙计降了辈分,他抱了抱拳,“花娘子,犬子不懂事,还请留下墨宝,我四你六可好?”大胖子笑眯眯地道,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爹……”小胖子想提醒自己老爹人家开的是自家六。
“闭嘴!”大胖子轻踹儿子一脚。
乔继武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他寒声说道:“明溪,花娘子是我恩人,谁害她,我便害谁,到那时休怪我不客气!”
洛小鱼急了,“玄靖!那是我女人!”
“不过一个妾而已。”乔继武很快恢复了原有的冷静自持。
“乔继武,你这个王八蛋!”一直沉默的花润之终于忍无可忍,指着乔继武大骂起来。
“真是不想活了,敢骂我家主子!”乔继武的小厮提着拳头扑了过去……
“小黑,罢了。”乔继武抬手拉住小厮,又对洛小鱼道,“看在你的面子上。”他说话非常精简,但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切,我还得谢谢你不成?”洛小鱼翻了个白眼,一甩袍袖,悻悻而走。
花如锦怨毒地看了花无尽一眼,道:“你会有报应的!”
“你才会有报应呢!”小溪在屋子里大声反驳。
“你给爷等着!”花润之指了指花无尽,放了句狠话。
花沂之深深地看了花无尽一眼,拉着狂躁的花润之走出大门。
花家几人匆匆赶回家中,花老太太尚未醒来,她脸色铁青,双目紧闭,竟是一副垂死的模样。
镇上的大夫已经扎过几针,却始终不见其苏醒,如今束手无策,只能等洛小鱼派人从秦城请来的大夫医治。
洛小鱼此时正在花家的小客厅里。
他翘着二郎腿,斜歪在太师椅上,扇子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左手手心,发出“啪啪”地脆响,良久,他才慢悠悠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花沂之苦恼地搓搓额头,道:“世子爷,花娘子的男人在流放的路上生病,当时的差官不同意寻医问药,病死了。花娘子一直埋怨我们当时没有帮着说话,就这样积了怨气。后来,因为她对我六弟心存不轨,便把她赶了出去。”
“是吗?几年前的事情直到今日才爆发,你当本世子真是傻的吗?你要知道,本世子信任你们,才在不知缘由的情况下替你花家出头,如果有朝一日本世子知道你欺瞒于本世子,那就休怪本世子不客气!”说到这里,洛小鱼长身而起,扔下一句“告辞”便扬长而去。
花沂之送到门口,见其走远,鄙夷而笑,轻声说道:“如果你不是傻的,会查不到花无尽是我花家的外室女?绣花枕头罢了,要不是辽王,我好好的一个女人会给你做妾?”
巳时末,洛小鱼请的大夫到了,一番处置之后,花老太太醒了。
她眼睛斜睁着,口角下垂,说不出话,一只手颤抖着抬起两寸高,拼命指向外院,发出“啊啊”的单音。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想要什么,纷纷看向花沂之。
花沂之想了想,问道:“娘,您可是想让我去杀了花莫白那小子给您老出气?”
花老太太缓慢地点头,一双老眼怨毒地看着花沂之,那种期待,那种说不出的恨,激得一旁站立的花润之立刻转身,嘡嘡嘡地往外院跑去。
“你们看着娘,我们这就去宰了那小子!”花沂之交代一句,尾随而去。
然而,哥俩扑了个空,花莫白不在,简陋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花润之大声吼道:“来人,马上给我来个喘气的!”
“咣当!”他踹翻窗角的脸盆架,发出一声巨响。
“五老爷,小的来了,您请吩咐。”门房老头颤巍巍跑过来,同行的还有个负责前院粗活的婆子。
“四爷何在?”花沂之尽量平和地问道,他是花莫白的亲大伯,总不能让这些下人明明白白地知晓他们要杀自己的亲侄子。
花家报了官,不是官府的官,而是卫所的官。
大约辰时过半,花无尽还在梦中的时候,她家的院子乌压压进来一群人。
卫所里派来的是程百户,正六品的武官,身边跟着一个形容猥琐的总旗,后面还有十几个兵士。
花沂之父子三人也在。
篱笆外围着不少来看热闹的军户,大多是街坊邻居。平日里极为冷清的后街,忽然热闹了起来。
花无尽穿上昨夜沾了火星的破衣服,将一头乱发勉强盘起,出门时故意做出几分怯懦之色,步子迈得极小,颤巍巍地上前福了福,道:“民女给大人请安。”
程百户是个浓眉大眼、相貌忠厚的中年武人,他见花无尽相貌柔弱,衣着褴褛,语气便软了半分,道:“花娘子,你家走水是几时的事,花家走水你可知晓?”
花无尽垂头答到:“回大人,民女家走了两回水,民女不太能确定是几时,花家走水,民女第一次起来扑火的时候看到了,所以民女知晓。”
“唔……”程百户若有所思,先是抬头看了看花无尽的窗户和房檐,而后又去柴房转了转,发现现场痕迹凌乱,烧黑的柴禾散了一地,根本查无可查,便大步走了回来,问道:“听说你替乔将军缝合了伤口?”
“是!”花无尽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一喜,多做好事总会有好报,看来这位百户并不糊涂。
花沂之闻言,脸上微有愠色。
“你说说,你跟花家有何恩怨?”程百户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花无尽想了想,道:“民女本是花家奴婢,与花家只是一些主仆间的摩擦,谈不上恩怨,如果一定说有恩怨,还请大人问一问花家之人,或者更清楚一些,以免民女说错话坏了花家的名声。”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给花家几个男人反驳的时间,然而,看起来他们也比较认可她的说法,便又极其无辜的问道:“大人是怀疑民女烧了花家的房子吗?可民女家的房子也被烧了啊。”
“哈哈哈……”程百户豪爽地大笑起来,“言之有理!不过,本官还得问问清楚才能定论。”他指着几个亲兵说道:“去问问那些军户,花家连着走两次水,可有人看见?”
两个亲兵应诺,去篱笆处大声询问,“昨夜有看到这院子起火的吗?
有没有,有的话言语一声!”
众人皆默。
花无尽并不意外,这在意料之中。
一来是花家的势力,二来,她回来时的确没有看到其他人,入微细致的观察,是她作为一个特工的本能,三来她一个寡妇,没平日里没什么走动的人家,除了李大娘一家,以及偶尔出去买菜跟几个妇女说过话之外,没什么朋友。
花莫亦得意地笑了起来。
程百户扶着腰刀的手柄走了几步,“既然……”
“大人,草民倒是知道一点儿,”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从人群后面挤进来,脚步蹒跚地进了院子,说道:“大人呐,草民没有看到火,但听到这院子里的动静了,前几日的事情吓坏了草民,草民当时没敢看,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一会儿。第二次动静大,那院儿老李家来了,帮着灭了火,草民走的慢,过来的时候火熄灭了,就回去了。”
花莫亦皱了皱眉,轻轻推花莫谢一下。
花莫谢便几步蹿到老头身边,指着鼻子、瞪着眼睛骂道:“你这条老狗胡说什么!我看你是老眼昏花听错动静了吧,谁都知道我花家那时候动静最大,你这狗东西早就聋了,还敢断定是这个院子?你要是活腻歪了就找棵歪脖树吊死,别出来乱叫!”
那老头毫不畏惧,看都不看他一眼,又向着程百户打了一躬,道:“大人,草民是应大人之召,出来说句公……”
花莫谢见自己的谩骂竟然没有奏效,赶紧瞄了花莫亦和花沂之一眼,见花沂之没有表情,而花莫亦却瞪了瞪那老头,便大声吼道:“大人让你出来说话了吗,你个耳聋眼花地老狗,听不懂人话吧!”他骂完大概觉得不过瘾,又抬脚朝老人的胸部踹了过去。
“住手!”花沂之和程百户同时叫了一声。
花无尽正在老人家身侧,来不及想太多,飞扑过去……
花莫谢一脚踹中她的左肩,她顺势飞出一米多远,“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娘!”躲在门后的小溪被这一幕吓到了,哭着跑了出来,跪在花无尽身边,“娘,你怎么样?”
肩膀还好,但花无尽觉得大腿下面的那块石头硌得她真疼,勉强挤了几滴眼泪出来,哽咽着说道:“娘没事,小溪别哭。”
“你个王八蛋,我打死你!”小溪见自己老娘哭了,跳起来就要暴揍花莫谢,却被花无尽一把拉住,“娘还在地上,你还不赶紧扶娘起来?”
外面议论的声音登时大了起来。
“这算什么,大人还没说话呢,他凭什么踹人。”
“就是!”
“花家不讲理啊!”
程百户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不满地对花沂之说道:“花兄,要么这件事就交给你花家来审,你看怎么样?不过,我老程把话说在前面,辽王世子身边的陆先生说过,这位花娘子为镇北军立了大功,我们不说要维护,至少也要秉公办事,令公子这样只怕不妥吧。”
“程大人说的哪里话,犬子无礼,花某惭愧,这件事还请大人定夺,给我花家一个公道。”花沂之拱手一礼,挥手给了花莫谢一巴掌,“还不给我滚回去,丢人现眼!”
花莫谢被打得有些懵,但好歹没有做出更加丢份儿的事来,捂着脸看了花无尽几眼,愤愤地走了。
花无尽在小溪的帮助下勉强站了起来,对老人家说道:“谢谢孟老爷子仗义执言。”
这老孟头是她的左边邻居,曾是位五品清官,被奸佞所构陷,二十年前流放至此,儿子前几年死在战场上,现在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原主为了避嫌,也没有经济能力,从来没帮过这位老人家什么,却不料他会在第一时间帮助自己,这让花无尽颇为感动。
孟老爷子道:“老朽既然听到了,大人问询,自当言无不尽,花娘子不必介怀。”
“花娘子,花娘子,睡了没有?你这儿这么冷,刘叔陪陪你好不好?”那人走到窗口,敲了敲帘子,“哈哈,别害羞,孩子都这么大了怕啥啊,刘叔那里很大,一定可以让你欢欢喜喜的。”
“啪!”
秸秆做成的窗帘被扯掉了,一个看不清五官的大黑脑袋出现在窗口。
“花娘子?小溪?”光线暗,老光棍大概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被子,瞧不见人,便试探地叫了一声。
他谨慎地等了一会儿,又道:“嘿嘿,那小子可能睡死了,花小娘子也病得七荤八素的,老子今儿可算开荤了,”说到这里,他双手在窗台上一拄,向上一纵,“管她呢,只要不死,老子就干!”
“干什么?是这样干吗?”花无尽话音未落,木棒带着风声呼啸而至,“嘭!”
“啊!”老光棍发出一声惨叫,摔到窗下。
他这一声极为尖厉,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群山环绕之地,隐隐还有回音寥寥绕绕。
好累!
这一棍用尽了花无尽积蓄所有的力气,她坐在炕上喘了几口气,胸膛的起伏略微平稳,这才穿好外衣,拄着木棒走出门外。
老光棍仰面朝天,死狗一般躺在地上。
若是前世,此人必死无疑,花无尽思忖着蹲下身子,探了探鼻息,还活着,只是额头破了,地上有一小滩的血。
“娘,他死了吗?”小溪牵着花无尽的衣角躲在她身后,怯怯地探出头来,瞄了老光棍一眼,又赶紧缩了回去。
花无尽摸摸儿子的脑袋,道:“没死,出了点儿血,昏过去了而已,”她倒是想打死,可初来乍到的,不能就这么大喇喇地搞出人命来——作为一个会画画的特工,就是要胆大、心细、不要脸,所以,就这么放过他也是不行的。
花无尽眯了眯眼,深吸两口气,重新积蓄力量,举起木棒,往老光棍的下面敲下去……
“啊!”老光棍又惨叫一声,他被疼醒了,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裆下,怨毒地瞪花无尽一眼,转瞬又昏过去了。
没错,就是这么不要脸!
花无尽就是奔着那话儿去的,既然动了强女干的念头,就得有被骟掉的觉悟!
“嘭嘭,嘭嘭……”花无尽没有停,木棍雨点般地落在老光棍身上,直到打不动了,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娘,这回他死了吧,怎么办?”小溪颤抖着问道。
“拿着!”花无尽让小溪拿着木棍,然后把他搂在怀里,柔声说道:“不会死的,娘没有力气,下手不重。别怕,不用怎么办,很快就会有人来帮忙的。”
前哨镇是防卫北金的前哨重镇,镇子口驻扎着一队官兵,花家还有辽王府的人,他叫得这么大声,一定会将他们引来的。
果然,花无尽的气刚刚喘匀,邻居家李大娘的儿子李大壮便先到了。
这是个高壮的年轻人,十八九岁的样子,粗眉大眼,面相憨厚,他平时对娘俩多有照拂,经常送柴过来。
“花娘子,出什么事了?夜里风这么大,你病还没好,怎么出来了,”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开始没看到地上的人,但第二眼就看到了,“天,刘大怎么在这儿?他来……这天杀的!”
李大壮虽然憨厚,但好歹是个已婚男子,他想清楚原委,脸上一红,“你个老不死的!踢死你个王八蛋!”他狠狠地踹了一脚刘大,“花娘子你别怕,我这就把他弄出去。”
他正要动手,就听见不远处有人问道:“这里怎么回事?”人未至,声先到,不消片刻,院子里呼啦啦进来一大群人。
三四个火把,将院子照得很亮。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对襟罩甲的中年护卫,与他并肩进来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文士,他头戴方巾、蓄着美髯,身穿玉色圆领大袖衫,神态有些倨傲,看起来是个有些身份的师爷。二人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卫,再往后还跟着花家兄弟以及前街闻声而来的军户。
花无尽不认识中年护卫以及文士,看情形,他们应该是辽王世子派来的那些人。
“见过大人,”李大壮胡乱地行了个礼,然后指着眼皮子正在剧烈抖动的刘大说道:“这人是镇子西边的刘大,是个老光棍……”
“哈,光棍配寡妇,不是正好?”花家大房嫡次子花莫亦走上前来,闪烁的火光下,他那一副落井下石的尖酸刻薄相显露无疑。
花无尽垂头不语,在心里嗤笑一声,看来以军功起家,又以诗书传家的花家在流放五年之后,从骨子里堕落了。
“你……”李大壮正要打抱不平,却被早已悄悄过来的李大娘拉住了胳膊。
花家虽是被流放的军户,但朝中还有姻亲在,卫所平日里还是极为关照的。
现下,辽王世子听说京城花家大小姐才色双绝,年逾二十且云英未嫁,特地派人来求,那么,即便是小妾,花家也算是与边关的土皇帝沾上了关系,绝非军户李家这样的人能够招惹的,所以,李大娘善良是善良,但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冒险。
“军爷,我虽守寡,但不想改嫁,更不想无媒苟合,请军爷将这无耻小人带走,”花无尽没有理会世子的人,更懒得与花莫亦浪费唇舌,县官不如现管,所以,这话她是对刚刚进院子的守镇官兵说的。
镇子上的军民对刘大都有所耳闻,所以,那军爷仔细看了看刘大,认出他来,喝道:“醒了还不赶紧起来,等着大板子伺候呢?”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小的实在是猪油蒙了心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大概是花无尽的力气真的不够,刘大竟然一手捂着鲜血淋漓的额头、另一手捂着裆下,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在场的男人见刘大如此情状,皆感裆下一凉,几十只眼睛惊诧地看向花无尽:这女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官爷,我儿子还小,下手也没个轻重……”花无尽垂着头,呐呐地说了一句。
她戏演得不错,男人们看了一眼小溪手里的木棍,心有所悟。
只有紧握着木棍的小溪不解地看了自家娘亲一眼,心道,娘不是说不能撒谎吗?
“唉,”洛小鱼叹了一声,道:“可惜,挺美的美人脏了,好生可惜,否则本世子收她做个外室也不是不行,啧啧……”
花莫亦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脚踩在浮石上,脚一拐,差点摔倒,他与一旁的花如锦对视一眼,彼此眼里的迷茫和恐慌清晰可见。
每当有难办的事情,感到迷茫时,花无尽都会沉默着做上一天家务,一边干活,一边反复的思考。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仍然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她就一直做下去,直到实在做不动,能够安然入睡才停下来。
所以,花无尽把院子里所有土地都翻上一遍,把买来的菜籽均匀播撒,覆上薄薄的一层土,在小溪的帮助下洒上水,才把这个活计彻底撂开手。
吃完午饭,因为心事未了,花无尽没有午睡,而是去菜市场买菜。
菜市场里卖菜的不多,只有三个中年妇人一边看摊儿,一边坐在房檐下说话。
北方人嗓门大,隔着七八丈远就听一个女人说道:“……真的,背对着呢,没看见脸,她趴男人身上,大屁股动个不休,哼哼唧唧的,骚得很呐,嘿嘿,看着比那种图还带劲。”
一个黑脸女人满脸的八卦,说道:“能是谁呢?你也是,平时不是挺能的吗?咋就不绕过去瞅瞅到底是谁。”
背对着花无尽的胖女人道:“算了吧,不知道是哪个也好,这要是传开了,那位也活不得了,咱还是少造点孽。如今花娘子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肯定没有好下场,她那儿子听说是个好的,没有了娘可怎么活哟……”
“别说了!”黑脸女人看到花无尽赶紧捅了捅说话那胖女人。
胖女人回过头,脸一红,不再言语了。
“呵呵……”花无尽听到关于自己的流言,不由得苦笑两声,接着话茬说道:“是啊,我儿子可爱、聪明、能干,所以,我绝对不会做出让我儿子蒙羞的事情来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那件污糟事我总会摆平的。大嫂子,还卖菜不,要是卖的话给我称两斤韭菜。”
听了她们的话,她已知道怎样报复花家了,而且一击必中!
打定了主意,花无尽就有心思琢磨吃的了,她决定烙几块韭菜馅饼吃吃,犒劳犒劳自己死去的无数脑细胞。
“哪能不卖呢,花娘子,我家的韭菜不错,我给你称高点儿。”黑脸女人赶忙起身过来称菜。
付了钱,花无尽拐去董如海的铺子,买了几张宣纸、一张四尺的绵纸以及一支用来画眉的眉石——也就是石墨。
收拾屋子,做馅饼,收拾厨房,洗衣服,画画,直到子夜时分,坐在画案前的花无尽才彻底安静下来。
窗半掩着,清风伴着蛙鸣穿过碎花布帘拂到她的脸上,掀起几缕柔婉的发丝。
就着两盏摇曳的火烛,端一杯清茶,花无尽细细端详画纸上一卧一站两个女人。
这是一幅用眉石画的素描,人体结构精准,细节刻画精微,整体塑造堪称完美,美中不足的是,老女人的胸部和下面隐私之处过于详细,乃至于喧宾夺主,影响了整幅画的美感。
花无尽觉得自己把站着的姑娘画得甚好,她衣衫半掩着,衣袂纷飞,几笔带过的胸部饱满漂亮,臀型挺翘。
虽然比起老女人来说,她把姑娘画的太过简约,但只要是熟悉此人的,都会知道她是谁。
花无尽得意地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此画一出,为了花如锦,他们必定重新考虑还要不要把自己弄去军营。嗯,计划不错,画更不错,基调色而不淫,艳而不乱,相信花老太太也会觉得很满意吧,呵呵……除了花家,整个前哨镇的男人都会满意。”
小家伙还挺警醒,花无尽松了口气,把他拉倒怀里,使劲地揉了揉小脑袋,“怕不怕?”
“怕!”花莫白垂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眼角还带着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
“怕是应该的,但你总要学会不怕,比起丢掉性命,怕算什么。”说到这里,花无尽叹息一声,“是姐姐连累你了。”
“不是的!”花莫白赶紧摇头,“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花无尽道:“具体的你不用知道,你就知道花老太太在前哨镇丢了脸面,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而且她现在被我气得中风了……”
“真的?”花莫白又惊又喜。
“真的!”花无尽把两个小的拉进洞里,打开包袱,在背风处点上蜡烛,取出一碗扣得严严实实的红烧肉,和三张韭菜馅的馅饼,道:“你先吃,还没凉透呢。”红烧肉包在兔子皮里,还温乎着。
“姐,这是我这五年来听过的最好的消息!”花莫白喜极而泣。
“啧,这就你满足啦,好戏还在后面呐,别瞎激动,赶紧吃饭。”花无尽掐了一把他精瘦的脸颊,“赶紧把这张脸吃鼓起来,那样以后才会有力气跑路。”
“好!都听姐姐的!”花莫白擦干眼泪,欢欢喜喜地拿起馅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等他吃好饭,漱了口,又解决完内急之后,花无尽把洞口用事先准备的石块封好,扔下强作坚强的花莫白,按原路返回镇上,在镇上逛了一会儿,四更更鼓响之后,娘俩才回到家中。
第二天一早,陈济生又到了花家,给花老太太针灸之后,花沂之把他请到小客厅喝茶。
花沂之先询问一番花老太太的具体情况,这才问道:“陈大夫与花娘子熟识?”
陈济生笑眯眯的道:“谈不上熟识,世子爷让她把缝合术教授于陈某,虽只是间接买卖关系,但陈某总是承了她的情。”他低头喝了口热茶,心道,花家竟然还用了暗桩,为了对付侄女,这位叔父也算用尽心思,要不是医者父母心,他真想甩手走人了。
“哦,”花沂之若有所思,“我侄儿莫白昨日一天未归,家人四下寻找的时候遇到陈大夫从花娘子家出来。”为了老娘,他还是解释了一句。
陈济生道:“孩子多大了,现在找到了吗?”他越听越心惊,花家跟花娘子彻底撕破脸皮,就连花莫白也容不下了吗?他真没想到这位曾经以儒雅著称京城的侯府世子,竟然会恶毒到如此地步。
花沂之叹息一声,道:“十岁,正是淘气的年纪。让陈大夫见笑了,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少了对孩子的关心,竟然……唉,不说了。”
他端起茶杯,陈济生便恰到好处地起身告辞。
太阳不过刚起来一竿子,外面就已经很热了,热乎乎的风吹在脸上,黏腻的汗水一层层地冒出来,明明还不到三伏天,就已经这么热了,热得让陈济生从心底感到厌烦。
他沿着墙根下的阴影,慢腾腾地走出花家胡同,刚往镇中心走了几步,就遇到一大波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太太迎面而来,呼啦啦往镇子北面跑去。
“老王家怎么会被灭门呢?是不是北金打过来了?”
“别瞎说!”
“老王家?老王家不是米铺东家吗?”
“是,就那家。”
陈济生心里一沉,脚下便转了个弯,步子也大了起来,也跟着跑了过去。
王家经营米铺,是镇子上的富户之一,宅院占地不小,是三进带两个跨院的格局。
“回禀大老爷,一大早四爷就带着一个小篮子出去了,诶?好像是带着六老爷给他买的小玩具走了。”那婆子扫了一眼床头,原来放在那里的东西的确都不见了。
“什么!”花润之大怒。
花沂之拍拍花润之的肩膀,示意他冷静,问道:“走多久了?”
门房老头道:“大约有一个半时辰了吧。”
花沂之二话不说,转身出了房间,大喊道:“马车,给我准备马车!”
哥俩坐上马车,再次往花无尽家驶去,然而乔继武的马仍拴在花无尽大门外,兄弟俩无法,只好驱车去卫所报官。
前哨镇很小,在镇子前头放个屁,镇子后头都能闻到味。
前哨镇也很大,南北一高一矮两道山岭,还有密林无数,没有军队帮忙,想要找到一心藏匿之人,单靠一家之力,却也十分不易。
花沂之虚伪,花沂之清高,花沂之胆小如鼠,但花沂之不笨,他不会做无用功,所以,他带着花润之回家了。
他是这么想的:既然花莫白跑了,那么只需要看着花无尽便是。况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抓不到花莫白,不是还有花寻之吗,他有什么可急的呢?
不过,花沂之想到的,花无尽也一样考虑到了,她此时正一边做菜一边考虑怎么拜托乔继武照顾自家老爹。
在小黑和董太太的帮助下,她今天超水平发挥,所有菜品都做得不错。
砂锅熬的白菜排骨汤香而不腻,红烧肉色泽红润、瘦而不柴,麻辣兔肉香辣可口,水煮鱼麻辣不燥,鲜味醇厚,小葱拌豆腐清爽解腻……
出身权贵的乔继武大快朵颐,腰缠万贯的董如海亦下筷如风……
一餐饭罢,花无尽泡了壶新茶,宾主四人,围坐画案叙话。
乔继武沉默寡言,董如海便滔滔不绝地聊着宋齐的菊花扇,以及郑之昌的行书书法。
一个话题说尽,乔继武见花无尽始终心事重重,便插言道:“花娘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花无尽等的正是这个机会,她站起身来,恭敬地福了福,道:“不瞒将军,民女确有一事相求,民女想求将军照顾一下花寻之,他在望海镇的那段城防上,归周百户统领。”
“花寻之?好!”乔继武挑挑浓眉,淡定地饮下一口绿茶。
董如海张了张嘴,却被正在给他倒茶水的董太太挡了回去。
被主家赶出来的婢女一心想着主家的老爷,这件事本身便透着诡异和桃色,然而乔继武却什么都没问。
这让花无尽对乔继武又添三分好感,这种有担当,有胆气,且话语和好奇心都极少的男人真不多,比起那嘚瑟的草包洛小鱼不知好了多少倍。
送走客人,花无尽刚躺下歇会儿,从早饭后便一直未曾露面的小溪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跑进来,先是从茶壶里倒了一大杯凉水喝了下去,然后抱着花无尽胳膊嚷道:“娘快给我吃的,饿饿饿,我饿呀!”
“别急,先歇一下,娘去给你取,都在锅里热着呢,”花无尽下炕往外走,又问:“你回来的路上碰到花家人了吗?你小舅怕没怕?”
“没有碰到花家的混蛋,”小溪尾巴似的跟了出来,“娘,小舅舅说他很喜欢那个山洞,他说他不怕,不过我看他还是怕的,我走的时候他还哭了呢,娘,我们晚上去看看他吧。”
花无尽担心画一贴出去花家就会对付花莫白,便在贴完画后,顺便去花家找了一趟莫白,让他在花家开门后,立刻离开花家,去南山往南的一座荒山,荒山背后有一个三四平方的小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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