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菀兰音的其他类型小说《京城第一绿茶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山有扶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瑶池园乃是已故的永贤王所建,永贤王不爱江山美人,唯爱这花草树木,便打造了这座园林。每至春秋时节,相邀前来游园之人数不胜数,不少文人墨客在此咏诵诗篇,亦有才子佳人共谱一段佳话。瑶池园内的和风楼上,盛瑾撑腮半倚,一袭山岚色的青玉袍愈显风流,只是那俊眉之间略带郁色,一旁的公子哥儿都看得出来今日太子殿下的心情不是很美妙。一名蓝衣少年兴冲冲地跑过来,手里抱着一坛酒。“梨花酒来咯!看小爷我今天不把你们灌趴下!”众人冲着他挤眉弄眼,林奕这才注意到盛瑾的情况不太对。他挑了挑眉,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怀安这是怎么了?昨日从卫国公府回来便不太对劲,莫不是被哪儿冒出来的小妖精勾走了三魂七魄?”盛瑾踹了他一脚,笑骂道:“滚!”林奕笑嘻嘻地凑过...
《京城第一绿茶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瑶池园乃是已故的永贤王所建,永贤王不爱江山美人,唯爱这花草树木,便打造了这座园林。
每至春秋时节,相邀前来游园之人数不胜数,不少文人墨客在此咏诵诗篇,亦有才子佳人共谱一段佳话。
瑶池园内的和风楼上,盛瑾撑腮半倚,一袭山岚色的青玉袍愈显风流,只是那俊眉之间略带郁色,一旁的公子哥儿都看得出来今日太子殿下的心情不是很美妙。
一名蓝衣少年兴冲冲地跑过来,手里抱着一坛酒。
“梨花酒来咯!看小爷我今天不把你们灌趴下!”
众人冲着他挤眉弄眼,林奕这才注意到盛瑾的情况不太对。
他挑了挑眉,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怀安这是怎么了?昨日从卫国公府回来便不太对劲,莫不是被哪儿冒出来的小妖精勾走了三魂七魄?”
盛瑾踹了他一脚,笑骂道:“滚!”
林奕笑嘻嘻地凑过去,盛瑾虽是太子,但是他们二人自小一起长大,私下里还是以字相称。
“看来还真被我说对了!”
林奕兴致勃勃,“是卫清然还是卫萱然?总该不会是卫姝然那个楞木头吧?”
卫皇后要给他挑选太子妃的事林奕也知道,反正挑来挑去,都是卫家的姑娘。
盛瑾却收了几分笑意,轻嗤一声。
“一个不识相的小丫头罢了。”
盛瑾自小被捧惯了,昨日沈菀的拒绝就跟一根软刺一样横在他心里,也不疼,就是痒得厉害。
林奕却是双眸一亮,“哟?是哪家姑娘这般有气性,竟敢给太子殿下脸色看?”
盛瑾正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从瑶池园外走进来的那几道身影,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人身上,不知是恼是喜,表情十分丰富。
林奕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瞧见了卫家的几个姑娘,自然也注意到了人群中最亮眼的沈菀。
“那是谁家的姑娘?”林奕瞪大了双眸,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盛瑾斜睨了他一眼,忽然站起身来,无端生了几分恼意。
“我家的,你有意见?”
林奕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大步离去,表情木讷,还在消化着盛瑾方才的话。
踏入这里的沈菀,才真正感受到何为贵族的生活情趣。
这么大一座园林,里面任何一株花草便价值千金,更别说那园中的白玉桌,脚下的雨花石,池中的红白锦鲤。
她在惊叹瑶池园的奢华之时,却不知众人亦在惊叹少女的美貌。
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牙白色的长裙,裙摆处穿着金线,在阳光下煜煜生辉,衬得娇容更艳。
黛眉清秀如月,美眸顾盼生波,琼鼻小巧挺翘,雪肌莹润泛霞。
古画中的美人,九重天上的仙女,大抵也就是这副模样。
今日来游园的人不在少数,卫家姑娘一来,便遇见了不少同龄的闺中密友,卫嫣然大大方方地向众人介绍沈菀,姑娘们都和和气气地同她交换了姓名,但也只有沈菀看出了其中的轻蔑与不善。
“沈姑娘读过什么书?”
第一个尖锐的问题抛过来,沈菀四两拨千斤,含笑回道:“只识得些字罢了。”
“琴棋画总会一样吧?”
沈菀的琴棋书画都是玉无殇手把手教的,好不好她说不上来,略懂就是了。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越是这样,那些姑娘们对她越有意见。
“嫣然,我哥哥也来了呢,我带你去见他!”
一名紫衣姑娘上前拉着卫嫣然离开,临走前还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沈菀记得她,靖安侯府的二姑娘程可青,她哥哥程砚书与卫嫣然有婚约在身。
卫嫣然走后,卫清然也是个闲不住的,很快便同自己的朋友玩去了。
临走前她还特地嘱咐道:“菀菀,你自己逛着,若有人敢欺负你,尽管摆出卫国公府,旁人不敢拿你怎么样。”
沈菀哭笑不得地点头。
瑶池园是皇家园林,又有谁敢在这里闹事?
不过在沈菀被一群纨绔子弟拦下之后,便默默地把上面的想法咽了回去。
楚君鸿在沈菀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好不容易等到她落了单,便迫不及待地整理仪容上前,冲着美人露出了一抹亲切得体的笑意。
“沈姑娘好,在下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子楚君鸿。”
沈菀不认得他,却认得“楚”这个姓。
当今建康帝年过四旬,后宫中除却东宫卫皇后,还有一位十分得宠的楚贵妃。
楚贵妃诞下的二皇子盛瑜,与盛瑾乃是死对头,楚家跟卫家自然也是水火不容。
心思转过一圈,沈菀若无其事问道:“楚公子有事吗?”
楚君鸿生得人模狗样,又是将府出身,一身的气质自是不在话下。
只是哪怕他极力掩饰,眼里流露出的不怀好意,还是让沈菀十分敏锐地捕捉到。
楚君鸿摇着纸扇,爽朗一笑。
“沈姑娘不必对我如此戒备,听闻沈姑娘刚来京城不久,我只是想邀请沈姑娘喝杯茶,交个朋友。”
沈菀心中冷笑。
交个朋友?
那双色眯眯的眼睛可不是这么说的。
“多谢楚公子好意,只是今日我是随着家姐一同前来,不便自行离开。”
“这有什么?”楚君鸿笑着招来了一个下人,吩咐道:“去知会卫大姑娘一声,便说沈姑娘同我们吃茶,晚些时候便送她回去。”
瑶池园内的下人都认识楚君鸿,自然知道他的德行,临走前同情地看了沈菀一眼。
沈菀没想到楚君鸿这般大胆放肆,偏生他客客气气地邀请,不想薛逸那般急色放诞,反倒叫沈菀无所适从。
卫姝然轻轻拽了拽沈菀的袖子,焦急地冲着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能去。
她比沈菀清楚楚君鸿的性子,他们那些纨绔子弟玩得很野,沈菀要是跟着去了,指不定清白都保不住。
正当沈菀绞尽脑汁想拒绝之时,一道熟悉的轻笑声传来。
“看样子楚公子先前因当街策马伤人,被罚的十遍律法抄好了,要不然今日怎么有心情出来游园?”
药膏的冰凉和掌心的温热混合,从脚上一直向上蔓延,令沈菀不自觉红了脸。
好在她还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小舅舅,”她撑着下巴,试探着问道,“姜武侯夫人是谁啊?我跟她真的很像吗?”
卫辞头也不抬,“问这个做什么?”
“好多人都说我跟我爹娘长得不像,今日却听人说,我与姜武侯夫人有几分相似,便忍不住好奇,这姜武侯夫人到底是有多漂亮。”
卫辞忍不住轻哼一声,“你到底是在夸姜夫人,还是在夸你自己?”
沈菀微微歪着脑袋,笑嘻嘻道:“小舅舅,你说嘛。”
少女的笑脸近在咫尺,哪怕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那股女儿香还是无孔不入地想将他绞杀。
卫辞退开了些许,语气莫名冷淡了下来。
“姜夫人原名白芷,传闻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自幼习武,随着姜武侯出生入死,是大阙朝的巾帼英雄。可惜红颜薄命,一场风寒,把她的命留在了边关。”
沈菀呼吸一窒,轻声问道:“姜夫人,有女儿吗?”
“有,与你一般年岁,在姜夫人病逝之后,她在奔丧途中死于山贼之手。”
沈菀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
她还以为,她会是那位姜夫人的女儿呢。
从倚红阁逃出来后,她第一时间便是去查自己的身世,但是她的过去一片空白,也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信物,她也不得不接受,自己是个孤儿的事实。
今日听楚贵妃提了一句,尤其见皇帝那般失态,沈菀心里也生了一点希冀。
但卫辞的话,无疑是将她的希望打了个粉碎。
沈菀也不气馁,她如今已是皇帝亲封的县主,虽然没什么实权,但也没人敢再像程可青那样欺负她。
看着转身净手的卫辞,沈菀眸光微闪,起身之时故意踩空,一声惊呼,她稳稳地落入卫辞的怀抱。
软玉温香扑入怀中,那一瞬间卫辞神色怔忪,被刻意压下去的酒气与不可言说的欲念齐齐涌入脑海,轰的一声炸出了一道白光。
像是被火灼烧了一般,他猛然将沈菀推开,沈菀跌坐在地上,疼得泪眼汪汪。
卫辞的手僵在身侧,摩搓着指腹间残留的体温,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小舅舅……”
她委屈极了,却还伸出了手,想让卫辞拉她一把。
卫辞紧握着拳头,蓦然转身,冷声低喝道:“出去!”
沈菀一愣,所有的心思在刹那间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静悄悄得不敢冒头。
身后的门打开又关上,那股恼人的女儿香却经久不散,闭了眼,那张水盈盈的脸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他深呼吸一口气,拳头被他握得咯咯响,再睁眼时,双眸静如死水,暗如深渊。
自那夜不欢而散,沈菀便再也没有见过卫辞。
他似乎很忙,日日待在大理寺,沈菀还以送饭为由去了几趟,都被十一拦在了外面。
她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焦灼万分,深刻反思了自己是否过于急于求成,惊动了卫辞。
可若是卫辞知晓她的目的,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把她送回澹州都有可能。
沈菀想不明白,索性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饭菜点心照样送,敌不动,我不动。
温聿倚靠在窗台旁,看着再次失落离去的沈菀,忍不住啧了啧嘴。
“真搞不明白你这狐狸脑袋在想什么,菀菀多乖巧的一小姑娘,旁人疼都来不及,你倒好,连门都不让人进。”
她一颦一笑,一嗔一恼,既风情万种,又清纯入骨,既是一个勾人夺魄的风尘女子,又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娇憨少女,连卫辞都有些恍惚,到底哪个才是她?
钓了几日的大鱼终于上钩了,两人收拾了一下,赶往太守府赴宴。
卫辞一改往日的墨衣冷酷风,穿着暗蓝色的锦裘,身材高挑,模样风流俊俏,深邃的眉眼勾着从容的笑意,手上搭着一串被盘得发亮的佛珠,俨然就是一位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
而沈菀特地穿了一身鎏金软烟纱裙,外罩狐毛轻裘,雪白莹润的小脸透着淡淡的胭脂粉,水灵灵的眸子仿佛天山冰池澄净透亮,举手投足间又流露出妖媚傲慢的气息。
卫辞凝眸看着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走吧。”
“等一下!”
沈菀取出了一条深蓝色的手绳,戴在他的手腕上,与一身搭配相得益彰。
卫辞眉头一皱,“这是何物?”
沈菀狡黠一笑,捏着嗓音娇滴滴道:“这个啊,是妾特地为老爷做的手绳,老爷戴着它,可不许看旁的姑娘了。”
卫辞嘴角一抽,抬手在她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低斥一句:“好好说话。”
背过身去时,无人注意到,他的耳尖红得能滴血。
宴会设在了太守府,说是宴会,真正的目的,是从齐州富商的口袋里挖钱修路,而最近风头正盛的卫四爷,自然也成了待宰的肥羊。
齐州地域狭小,道路崎岖难行,若非是交通要塞,只怕这小破地方都无人肯踏足。正因如此,这些年齐州太守张守正卯足了劲开山修路,才逐渐把齐州带富起来。
张守正天命之年,任齐州太守已有二十载,许是多年操劳,他比同龄男子更显老一些,驼背,右脚有疾。慈眉善目,须发皆白,眉眼间凝着很深的愁绪,身上的官袍整洁干净,却也看得出来已经旧了,脚上穿的不是靴子,而是打着补丁的布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沈菀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怎么看他都像一个一心为民的清官,怎么会做出与山匪勾结的恶事?
他们二人一到,便成了全场的焦点,满堂金玉皆成了陪衬,竟不及二人熠熠生辉。
卫辞从容地与张守正他们交锋来往,言谈间尽显商人的圆滑与趋利。沈菀被张守正的夫人钱氏带到了女席,一番虚伪的夸赞之后,总算是进入了正题。
“卫夫人与卫四爷是怎么认识的?”
沈菀羞涩地娇笑,眼角眉梢流露出的风情,都令在场女子忍不住自惭惭秽。
“也没什么,四爷心善,不忍我流落风尘,便将我赎了回来。四爷说了,待我诞下麟儿,他便扶我为正妻。”
她得意得眉飞色舞,将一个渴望荣华富贵又深陷儿女情长的无知女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众位夫人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讥诮,同时对她的戒备也淡了些许。
钱氏又不着痕迹地试探了几句,沈菀极尽炫耀卫辞对她的宠爱,连私房情事都抖露了出来,钱氏才讪讪地止住了话题。
卫辞那边也十分顺利,一听要开山修路,他大手一扬,直接捐了一万两白银,如此手笔,惊呆了一众商户。
待宴席散后,钱氏送走了所有客人,回到书房便见张守正望着那两箱银两出神。
“老爷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她在看他们的同时,卫辞和温聿同样在打量着她。
不同的是,一个冷漠孤傲,不甚在意,一个兴致盎然,亲切从容。
“你就是卫国公府新来的那位表小姐?”
还是温聿先开了口,俊容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贝齿轻轻咬了一下唇瓣,沈菀微微后退了一步,向两人行礼。
“小女子姓沈,单名一个菀字,方才多谢二位公子解围。”
也不知哪个字眼逗笑了温聿,爽朗的笑声传遍了望春园。
沈菀蹙眉,微微歪着头表示疑惑,心里却骂了一句神经病。
“叫公子就有些见外了。”
温聿止住笑意,指了指卫辞,“按辈分,你该唤他一句小舅舅。”
短暂的呆滞之后,沈菀慌慌张张地向卫辞见礼,小脸泛红。
“沈菀未曾见过小舅舅,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小舅舅见谅!”
卫辞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甥女没有丝毫感觉。
若硬要说有,那大概也是好奇,澹州的风水是有多养人,竟养出这么个水灵灵的姑娘。
美人在前,温聿也笑眯眯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乃建安侯府世子,与你小舅舅是至交,你要是喊我温舅舅,我也不会介意的。”
沈菀自然没有那么不知礼数,客客气气地问候了一句“温世子”。
卫辞看着她这副怯生生的娇俏模样,眉峰微蹙。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沈菀惊愕地抬眸,心跳如雷,又连忙低下头,极力掩饰那一瞬的失态。
“应该是没见过的。”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我自小在澹州长大,这是第一次来京城。”
实则沈菀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陵州繁华,乃有“小京城”之称,倚红阁更是一众达官贵人流连之所,虽然从前玉无殇那个狗东西鲜少让她露面,但也难免会有人曾见过她。
她努力地在回忆里寻找卫辞的痕迹,这般出色的人物,若是见过,她定然有记忆。
始作俑者卫辞根本没预料到,自己这一句话会给她带来多大的波澜。
温聿怕她被吓到,笑了笑:“你别理他,他这是老毛病又犯了,把审犯人那一套用在你身上了。”
卫家四爷如今位居大理寺卿,这点沈菀还是知道的。
正是如此,她才觉得害怕。
若是他对她的身份起疑,想要调查简直轻而易举。
在那一刻,沈菀第一次生出了退意。
等他们离开后,青竹才气喘吁吁地跑来,沈菀正想责问她为何来得这般迟,在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时,脸色骤然一变。
“怎么回事?”
青竹手里捧着的是她为卫老夫人绣的《八仙拜寿》,但此刻这幅绣品却被剪得稀巴烂,说是一团破布也不为过。
青竹眼眶通红,又气又急。
“奴婢明明将它放在了柜子里,可是方才回去怎么都找不到,最后还是让柳眠阁的丫鬟们帮忙,才在后院的杂物堆里找到了……”
沈菀面色铁青,这副绣品她绣了大半个月,不为艳压群芳,只是想向卫老夫人献出一份心意,毕竟日后在卫国公府,她还要仰仗卫老夫人生存。
但是现在绣品被人故意毁坏,寿宴开席在即,她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准备一份寿礼?
青竹也急哭了,不断地追问该怎么办。
今日来的人可不少,沈菀没有拿得出手的寿礼,势必会被人笑话,以后就更抬不起头了。
沈菀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刚来卫国公府不久,除了卫老夫人,没人能帮她,而恰恰这件事,她不能去找卫老夫人做主。
大寿当日,祝寿图被毁坏,乃是大凶之兆,说不定卫老夫人不仅没有半点怜惜,反而会因此迁怒于她。
“快点!寿宴都要开始了,若是耽误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杨管家带领着一队戏曲班子匆匆从院外走过去,沈菀盯着那红色的戏服,忽而福至心灵。
前院锣鼓喧天,前来贺寿的宾客几乎已全部到齐。
身着桃红衣裙的年轻侍女手脚麻利地端茶送菜,在座众人,不是高门贵妇,便是朝中重臣,哪个单拎出去,不是叫百姓瑟瑟发抖,磕头不已?
而此刻他们三五成群,陆陆续续地向着坐在主位的白发老妪敬茶祝寿。
卫老夫人年轻之时是名满京城的美人儿,如今便是老了,身上也自带着一股贵气。
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如霜,头上戴着点翠发冠,与一身宝蓝色的对襟长袄相得益彰。苍老的面容上始终挂着笑意,正所谓容光焕发,不外乎此。
卫辞来得有些迟,却是将这场寿宴推向了一个小高潮。
卫老夫人正和身侧的贵妇人说话,一瞧见他,眼眸都亮了几分,招手唤他过去。
温聿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摇着纸扇扭头便与熟人笑谈起来。
卫辞命人将自己的贺礼抬了过来,一尊浑然天成的紫玉观音,惹来了不少赞叹与惊艳。
最小的儿子送的礼,别说是观音,就是块破石头,卫老夫人都欢喜不已。
不过眼前,还有一件更让她欢喜的事。
她拉着一名眉清目秀的粉衣女子,笑道:“子书啊,你还记得令贤侯府的霜霜吗?”
卫辞面色冷漠,“不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小时候你们还拉过小手呢!”
卫辞压根就没有这段记忆,哪怕被当众揭短,他也无法反驳。
林霜含羞带怯地看了卫辞一眼,向他行了标准的见面礼。
“一别数年,子书哥哥不记得我也是正常。”
卫辞头疼不已,又来了。
自从他及冠之后,卫老夫人便绞尽脑汁地帮他物色妻子,都不知道这是第几个了。
“前些年令贤侯夫人身子不好,霜霜随着她去了江南休养,至今才归,你们俩……”
“母亲!”卫辞打断她的话,“我还有些公事要跟阿聿谈,等会再过来陪你。”
“什么公事能比我的寿辰更重要?”
卫老夫人板着脸,也了解她这小儿子的性子,知道再逼下去,估计他又要跟之前一样出公差,好几个月不回来。
她缓和了一下语气,转移话题。
“你先坐着,等会菀菀就过来了,你还没见过她呢,她是你三姐的女儿,日后就在卫国公府住下了。”
一旁的三姑娘卫萱然忽然娇笑一声,“祖母,我看沈菀是来不了了。”
祝寿图都被她剪了,沈菀拿不出贺礼,怎么敢来这里丢人现眼?
卫老夫人未知其中缘故,正准备派人过去瞧瞧,戏台上的锣鼓忽然一停,紧接着曲调一转,引得众人纷纷抬眼看去。
盛瑾和林奕一群人一出现,楚君鸿的表情立马就垮了下来。
周围的人大惊失色,纷纷跪下向盛瑾行礼,高呼太子千岁。
沈菀表情一僵,惊诧地看着盛瑾。
盛瑾面色有一瞬的不自然,用纸扇捅了捅一旁的林奕。
要么说是打小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林奕秒懂盛瑾的意思,轻咳一声,让众人速速离去。
楚君鸿不甘心地看了沈菀一眼,眸中泛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等他们走了,盛瑾才走到沈菀面前,手中的纸扇轻轻敲了她的脑袋一下。
“吓傻了?”
沈菀捂着额头惊呼一声,面色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是太子?”
盛瑾面不改色,“还真是吓傻了,我昨日不是告诉过你,我是令贤侯府的世子吗?”
林奕憋着笑往前两步,“不错,菀妹妹,我才是太子殿下。”
盛瑾斜睨了他一眼,菀妹妹也是你能叫的?
林奕不甘示弱地挑了挑眉,你拿小爷的身份泡妞,我还不能讨点好处?
沈菀没注意到卫姝然拼命朝她使眼色,也信了盛瑾的话。
又或者说,她大概没想到,堂堂大阙太子,竟然也有此等玩心,隐瞒身份逗着她玩儿。
盛瑾却不太高兴,“不是说你今日与家中姐妹有约,约到这儿来了?”
沈菀想起昨日他的邀约,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没曾想这么巧,竟会碰见阿瑾哥哥。”
“咳咳!”
后面响起了一片欲盖弥彰的咳嗽声,盛瑾回眸扫了一眼这群损友,一个个忍着笑迅速逃离。
卫姝然胆子小,哪怕她很清楚盛瑾的身份,但是也不敢当着沈菀的面揭穿他,也寻了个由头匆匆跑了。
“方才之事,多谢阿瑾哥哥解围。”
沈菀不是傻子,她能感受到盛瑾对她生出的兴趣,只要这份兴趣在可控的范围内,她也不介意利用他来保护自己。
盛瑾这回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一句谢谢就完了?”
“那不然呢?”
沈菀睁着无辜的双眸,水灵灵的光泽令盛瑾心思一动。
“你跟我来。”
他十分自然地拉着沈菀的手去了和风楼,沈菀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甩开。
和风楼是一座三层的小阁楼,这里是盛瑾的私人领地,站在这里望出去,几乎能将整个瑶池园尽收眼底。
盛瑾领着她到了书案前,那里放置着完成了一半的巨幅画作。
“下个月便是我父……我父亲的寿辰,我打算手绘一幅大阙百州图,送给他当贺礼。”
建康帝身为大阙皇帝,什么稀奇玩意儿没见过,他花费千金为他买来奇珍异宝,倒不如投其所好,取大阙百州的名山名楼,绘制百州图,让建康帝看看,在他的治理下的大阙盛世。
盛瑾指着右下角空白的一处地方,颇为苦恼。
“这里是澹州所在,可是我没去过澹州,没见过澹州最著名的飞云阁,正好你来了,可以帮我这个忙。”
沈菀既惊于他的心思巧妙,又苦恼于她并非来自澹州。
飞云阁确实有名,但是后经修葺再建,已与古画中的飞云阁相差甚远。
盛瑾尚且画不出,更别说从未去过澹州的沈菀。
但是当着盛瑾的面,沈菀也不能露怯。
她仔细研究了这幅百州图,博安山,九阳湖,庆丰楼,这些都是大阙各地的著名景点。
脑海中忽有一道灵光闪过,沈菀笑道:“飞云阁是澹州最有名的阁楼不错,但是我认为,澹州这等偏远之地,最引人注目的并非飞云阁。”
盛瑾挑眉,顿时来了兴致。
“哦?那菀妹妹有何见解?”
“这画上已有不少名楼古阁,飞云阁与其相比,不仅不能为其增光添彩,反而显得多余。澹州地域偏远,早些年更是战火连天,但如今在我的记忆里,关内外的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这才是澹州最值得记录的景象。”
沈菀说罢,见盛瑾毫无反应,反复斟酌,确定自己没有说错,才抬眼看他。
而盛瑾同样在盯着她,目光灼灼,眼里升起璀璨的火星。
沈菀被他看得心跳都漏了半拍,气势都弱了几分。
“阿瑾哥哥,我……哪里说错了吗?”
盛瑾勾唇一笑,星眸煜煜生辉。
“没错!”他道,“我只是突然发现,菀妹妹还真是很会制造惊喜。”
原本只当她是个小表妹,所以昨日盛瑾才会纡尊降贵跟她说了几句话。虽惊艳其美貌,盛瑾却未曾上心。
但方才她那一番话,着实给了盛瑾很大的触动。
看着盛瑾迫不及待地挥墨绘画,沈菀却略显心虚。
她未曾去过澹州,自然也未曾见过澹州的风土人情。她方才侃侃而谈,不过是依据她曾看到的玉无殇的画作。
说来也可笑,她在倚红阁待了八年,却对玉无殇所知甚少。
只知道他是倚红阁背后的老板,但是一年里,满打满算他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待在倚红阁,其他时间他在外面做什么,沈菀一概不知。
他武学极高,财富颇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手下的人更是没一个废物,就连陵州太守都对他毕恭毕敬,这般人物,又岂是她能掌控得住?
正因如此,认识到他们二人的差距,沈菀才不肯留下。
玉无殇现在是对她感兴趣,但色衰爱弛,谁又知道五年后,十年后,他是否还能保持初心?
沈菀收回思绪,一边口述,盛瑾一边作画,说得口干舌燥之时,忍不住为自己倒了杯水,喝道嘴里才发现是酒。
沈菀也不在意,她酒量甚佳,不过是一杯酒,醉不到哪里去。
这边的盛瑾终于画完了,看着与众多名楼名景融合在一起的澹州风土,满意之色毫不掩饰。
他欢喜地想跟沈菀分享,却见沈菀撑着脑袋,眼神迷离,露出了半截藕臂,白得晃了盛瑾的眼睛。
瞥到一旁空了的酒壶,盛瑾不禁哑然失笑。
她这是把梨花酒当水喝光了?
梨花酒味道不浓,但后劲十足,看沈菀的模样,明显就是醉了。
“菀妹妹?”
他凑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沈菀轻轻眨了眨眼,抬眸怔怔地看着他,就像一只慵懒的猫儿,湿漉漉的目光令盛瑾心神一动。
樱唇浮着水润的光泽,凑近了几分便可闻到她身上的梨花酒香,混着一股勾人心魄的女儿香。
盛瑾觉得自己许是也醉了,要不然怎么会情不自禁地想一亲芳泽?
接下来的几日,沈菀每天都亲手给卫辞准备早饭,但是全都被十一拦了下来。
沈菀还想另找他法,卫辞却忙于公务,连卫国公府都不回了。
卫辞最近确实忙。
少女失踪案迟迟未破,前几日太史府的四姑娘又遭了难,这件事也惊动了建元帝,龙心大怒,下令他限期破案。
这段时日他几乎夜夜宿在大理寺,白日里巡查访问,夜晚便查看卷宗。
温聿陪着他熬了几天,黑眼圈都出来了,一脸虚浮地趴在了桌子上。
“我说子书啊,能不能放过我了?再这么下去,别说春熙楼的姑娘了,我爹都快忘了我了!”
卫辞如雕塑一般坐在桌案前,眉头紧锁。
“太史府的四姑娘已经是第四起案件了,我们现在却连线索都没有。”
温聿知晓他也是在自责自己的无能,忍不住道:“子书,这种事情急不得,除非对方再犯,否则我们根本抓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卫辞语气冰冷,“我这么迫切地想抓到他,就是不想再看到第五起!”
温聿叹了口气,脑海中却是灵光一闪。
“那如果这第五起是我们自己安排的呢?”
卫辞心思一动,“你是说,引蛇出洞?”
这个方法倒是可行,可是这鱼饵又该怎么找?大理寺内可没有女捕快!
两人想了一会儿,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卫辞看了看天色,都已经到午饭时间了,正准备让十一送饭来,温聿却一脸痛苦。
“卫四爷,我实在不想吃大理寺的饭菜了,跟糟糠有什么区别?”
温聿一直怀疑,大理寺后厨之前是养猪的,再昂贵的山珍海味到他手里,也能被炖成一锅猪食,这让忠于享受美食美酒美人的温世子十分遭罪。
他提出要去外面吃饭,却遭到卫辞的拒绝。
“时间有限,先凑合着,等这个案子完了,我再请你吃饭。”
就在温聿认命的时候,十一来报,沈菀来了。
整个大理寺除了地牢里的女犯人和后院打杂的婆子,就看不到一个女的。故而沈菀出现的时候,门外当值的,里头扫地的,还有日常巡逻的,全都看直了眼。
沈菀今日穿着一身齐胸云霞襦裙,头上别着两支簪花,便漂亮得不似真人。
她步履平缓,姿态从容,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泽光,那倾城绝色的小脸,在看见卫辞时蓦然展颜一笑,瞬间天地都失了颜色。
“小舅舅!”
少女明媚的声音好似破开了所有的阴霾,如一缕阳光撞入卫辞的世界,暗沉冷肃的大理寺似乎都亮堂了起来。
卫辞看着朝他小跑而来的沈菀,那一瞬间的眼神都失了焦距。
温聿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我说菀妹妹,你这眼里就你小舅舅一人,是看不到我了吗?”
沈菀像是才注意到他一样,小吃了一惊,又忙不迭向他打招呼。
温聿却是盯着她手里的食盒,喉咙都滚了滚。
“你这带了什么?”
沈菀眉眼弯弯,嗓音又乖又软。
“这几日小舅舅公务繁忙,外祖母担心小舅舅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特地让菀菀带来了家里的饭菜。”
青竹将饭菜摆上桌,都是一些家常菜,但色香俱全,温聿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出了筷子。
只是尝了口青菜,温世子老泪纵横。
“这才是人吃的啊!”
卫辞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看了沈菀一眼。
沈菀同样在看他,似乎在等他的夸奖一般,眼里升起了期待的光芒。
卫辞眉角一挑,“不错”两个字到了嘴边,又变成了“一般”。
果不其然,小姑娘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连卫辞自己都没有注意,他的眼里浮现的点点笑意。
“别听你小舅舅胡说!”
温聿狼吞虎咽的同时,还不忘安慰沈菀。
“这饭菜是我最近吃过最好吃的了!你小舅舅他连猪食都吃得下去,味觉一点儿都不可信!”
听他把大理寺的饭菜比喻成猪食,沈菀忍不住扑哧一笑,头上的银流苏也一晃一晃的。
少女嗓音清朗,“温世子若是喜欢,我便日日送来。”
“那怎么好意思呢?”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实则温聿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线。
“不麻烦,我在府中也无事,若是能帮到你们,是再好不过了。”
卫辞却皱了皱眉,“大理寺乃官家之所,若是无事,少来此处。”
这里关押着不少穷凶极恶的重犯,而且时常会有行刑、验尸,她一个小姑娘,等会吓哭了还得哄,多麻烦!
沈菀懵了一下,神色有些低落。
“我……我只是想小舅舅了……”
她这句话说得很小声,醉心于填饱肚子的温聿没听见,但是卫辞却听得清清楚楚。
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温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沈菀,忽然道:“有件事,或许你可以帮到我们。”
“抓犯人?”
听罢温聿的话,沈菀好奇地瞪大了双眸,“怎么抓啊?”
温聿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激动万分。
“不用你抓!你只需要在京城逛几圈,其他的交给我们!”
“我……”
“不行!”
不等沈菀说话,卫辞便一口否决。
“温聿,我看你是脑子糊涂了!”
吃饱喝足的温聿往椅子上一靠,似笑非笑道:“正因为我脑子清醒,才会提出这个建议。”
沈菀容貌一绝,又刚来京城不久,没有很深的根基,对少女失踪案背后的凶手而言,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卫辞却坚决不同意。
听清楚了前因后果的沈菀在沉默片刻后,却主动道:“小舅舅,我想帮你。”
卫辞冷着脸,“我说过让你插手了吗?”
若是卫清然她们,看见卫辞现在的表情,怕是都要吓哭了。
沈菀竟还笑得出来,眉眼都弯成了小月牙。
“小舅舅帮过我,我也想帮你!”
天知道沈菀内心都已经在疯狂地放烟花了!
她就是想多日没见卫辞,怕他把她忘了,所以才特地跟老夫人委婉地提议要来送饭,在他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没想到老天都在帮她,她一来就让她碰上了这个机会。
张守正问:“卫夫人,你是个聪明人,想保住性命,还请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你夫君到底是谁?”
张守正一直很谨慎,自卫辞来了之后,他便把他的祖宗十八代挖了个透彻,完全没有问题。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有本事找到了他和靳荣勾结的证据,虽不慎被他的暗卫所伤,但几乎也是全身而退。
如今他的命脉就捏在卫辞手里,张守正很清楚,若是不拼个鱼死网破,等那些证据被呈到京城,他们全家都活不了。
沈菀眸光微闪,轻叹一声。
“张大人,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我夫君的真实身份。”
靳荣突然抽出了大刀,“唰”的一声重重劈在了桌面上,恶狠狠道:“你耍老子呢?”
沈菀瑟缩了一下,一副要被吓哭了的表情。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他是京城来的,此行来齐州查案,他连查什么案都不告诉我。”
靳荣面部的横肉一抽,“既如此,老子还留你何用?”
他作势便要动手,沈菀忙道:“不过,我……我知道他们的计划,还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马。”
张守正眯着双眸,“你没骗我?”
沈菀瞥了一眼那把大刀,咽了咽口水。
“我……我都落在你们手里了,怎么敢骗你们?但是,我要是说了,你们能放了我吗?”
“那就要看姑娘的消息值不值了。”
沈菀斟酌了一下,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卫四爷手中现有一百精兵,我曾偷听过他和手下的对话,他们打算初一先试探你们的底细,初二晚上等援兵到位,就夜袭天麓山。不仅如此,他们还带了两箱火药,若是强攻不下,便决定直接炸毁整个寨子。”
闻言二人皆是一惊。
这寨子并不大,若是真有两箱火药,估计能把他们炸得骨灰都不剩。
靳荣一下子就上头了,叫嚣着要把卫辞剁碎了喂狗,张守正比较谨慎,再三跟沈菀确认。
沈菀信誓旦旦地保证,而且连卫辞他们要从哪里进攻,要从哪里埋火药,要从哪里撤离都说得一清二楚,张守正和靳荣也不由得信了八分。
至此二人也没工夫跟她耗着,让人把她带出去,便紧急调派人手商量应对之策。
出来之时,沈菀隐约听他们提到了“傅玄交易”等含糊不清的词,心下也并未在意。
沈菀被关入了柴房,听着大门落锁的声音,昏暗的月光透过窗格落在她的侧脸,照见了那眸中划过的精光。
她曾在卫辞那里看过天麓山的大致地形图,卫辞确实在上面画了几条路线,而她不过是混淆了时间和地点。
知道她被掳,卫辞今晚绝对会来救她,如此一来,指不定靳荣他们会拿她当挡箭牌,所以今夜,她必须得想办法先逃出寨子。
沈菀小心翼翼地扒开了门,露出了一道缝,门外并无人看守,只有一把大锁横在中间。
她取下了发间的夹子,掰直了塞入锁缝,大概是不够长,她费了老半天劲都打不开。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精神高度紧张的沈菀压根没在意。
直到那只手第二次落在自己肩上,她一惊,猛地扭过头,一张黑黢黢血淋淋的脸蓦然在眼前放大。
一只大手捂住了她要尖叫的嘴,她面前的小黑人冲着她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沈菀背脊发凉,抖得更厉害了。
傅玄没和女子打过交道,尤其是这么柔弱的女子。
“菀菀”二字令众人大惊失色,建康帝对沈菀的态度,着实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而知晓内情的楚贵妃,笑容略显僵硬,摩搓着镯子的手暴露了她的焦虑。
建康帝稍稍正色,“沈菀听令。”
沈菀慌忙跪下,俯首扣头,听建康帝一字一句道:“沈菀献礼有功,其父为澹州殚精竭虑,功垂千史,今封沈菀为安宁县主,赐食邑、岁禄,免叩拜之礼。”
话音一落,满堂皆惊。
沈菀更是不可置信地抬眸,也全然忘了君臣之礼,愣愣地看着建康帝,显然被吓得不轻。
盛瑾拽了拽沈菀的袖子,偷笑道:“安宁县主,还不快谢恩?”
沈菀恍恍惚惚地谢恩,恍恍惚惚地回到座位上,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县主了。
比起喜悦,她心里更多的是沉重。
她担不起这个身份。
这个荣耀,是沈菀的,而不是兰音的。
她以沈菀之名的所得所获,都是一道道枷锁,将她与沈菀牢牢锁死,他日东窗事发,她所要承受的,是千倍百倍的责罚。
沈菀有些失神,她费尽心机,从玉无殇打造的金牢笼内逃了出来,却把自己困在了另一个牢笼中,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出来,抬眸看见堂前向建康帝献礼的盛瑜,沈菀背脊一凉。
是他!
他竟然就是二皇子盛瑜!
比起盛瑾的大阙百州图,盛瑜的玉龙确实普通了许多,但建康帝素来一视同仁,或者说,对这两个儿子,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偏好。
今日这场寿宴,最精彩的莫过于沈菀受封,众人还沉浸在猜测和议论中,浑然无心欣赏歌舞。
卫萱然为了在今日大放异彩,苦练了大半个月的琴技,终究还是化成了泡影。
沈菀前脚刚回到卫国公府,后脚皇宫的赏赐就到了,将整个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卫老夫人得知沈菀受封县主之后,那嘴角就没下来过,抱着她一个劲儿地喊“娇娇”,就连元氏也比往日亲善,恨不得把沈菀当亲女儿看待。
县主位份不高,高的是圣宠。她今日初进宫,便能得建康帝的青睐,他日谁又知道会有什么造化?
卫辞披着夜色归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仿佛陈年青竹酿成的玉液,大雪后的青松林海,泛着清冽温凉的气息。
他捏着眉心推门而入,屋内燃着灯,正打算让十一送热水来,忽见那软塌上歪歪扭扭地趴着一名少女,墨色长发自肩头垂落,遮住了胸前的春光,软嫩的脸颊红扑扑的,被手臂压出了肉乎乎的奶膘,檀口微张,满屋的女儿香,竟是比那御赐的烈酒还要醉人。
卫辞静静站着,目光深邃得可怕。
冷风自半开的房门吹入,惊醒了沈菀,她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睁眼时不期然撞入卫辞那双幽暗冷定的眸子,吓得沈菀背脊一凉。
“小舅舅……”
她弱弱地喊了一声,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心里懊恼着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卫辞反手关上了房门,平静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沈菀立刻就把脚丫子伸了出来,怯怯道:“脚疼。”
白嫩的脚宛若玉雕的藕,脚踝处却一片红肿,格外刺目。
卫辞命十一取了药来,正打算让青竹来帮她揉搓,沈菀却眼巴巴地看着他。
卫辞动作一顿,在十一惊诧的目光中蹲下身来,大掌化开了药膏,覆在她的伤处。
沈菀继续试探,“我听清然说,祖母要给你和林姑娘定亲,以后再见面,我是不是得喊她小舅母……嘶!”
那沾了药的纱布忽然往她伤口上一按,疼得沈菀眼泪都溢出来了,控诉似的瞪着卫辞。
卫辞面不改色,“还有心情操心子虚乌有的事,看来是还不够疼。”
沈菀暗暗咬牙,小心眼的老男人!
“我又没说错!”
她不遗余力地抹黑“情敌”,“那林姑娘在嫣然姐姐她们面前端着小舅母的架子,对我和姝然爱答不理的,小舅舅可千万别娶她回家,不然欺负我的人可就又多了一个!”
卫辞哼了一声,不知是气是笑。
“连长辈的婚事都敢置喙,沈菀,你到底知不知羞?”
沈菀不甘示弱,“小舅舅早晚要娶亲,就像菀菀早晚要嫁人,嫁娶之事再正常不过,这有什么可羞的?”
卫辞动作一顿,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数日后,皇宫。
当今建康帝四十有余,此次寿宴虽非整岁,但亦办得隆重庄严。
沈菀本不欲凑这个热闹,但她那位名义上的姨母卫皇后,指名道姓要见见她,故而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来。
今日她穿着一身水青色的襦裙,墨色发髻中别着两只素银簪,脸上靠胭脂压下了几分艳色,有意柔化了五官,以免喧宾夺主,引人注目。
饶是如此,从宫门一路走向明光殿,沿途或善意或探究的打量,还是让她浑身不舒坦。
卫皇后原名卫涵,她的容貌并不出色,至少与圣宠不衰的楚贵妃相比,她算不上是一个美人。但身为皇后,她也不需要美貌,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站稳脚跟,将太子抚养长大,便可见其本事。
进宫之前沈菀便恶补了宫规,唯恐自己行错一步,说错一句,稍微露出点马脚,都足以让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但没想到的是,卫皇后与她想象中的冷肃严苛完全不同。
她端坐在首位,身上穿着深蓝色的绣金衣裙,精心描画的妆容下,依稀可见几道细纹,尤其是微笑之时,眼角处绽放浅浅的鱼尾,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这位就是菀菀吧,快走近些,让本宫瞧瞧。”
卫皇后握着沈菀的手,止不住赞叹,“当年阿凝就是京城里难得的美人儿,没想到菀菀生得比阿凝还要标致。”
沈菀故作羞涩地笑着,心里却犯嘀咕着,这卫皇后不是给她拉仇恨嘛。
殿内有不少世家千金,都是盯着太子妃这块肥肉来的,卫家姑娘抢了她们的风头就算了,如今又来了一个沈菀,更是令她们警铃大作。
卫皇后也不拘着她,问候了几句,便放她出去,同姑娘们玩耍。
沈菀见她们三三两两地在御花园内投壶戏蝶,转身便想找个清静之地,却有人不肯放过她。
一颗沙包冲着她的脸砸了过来,沈菀险险避开,偏头冷眼看着那笑得幸灾乐祸的程可青等人。
“哎呀,手滑了,沈姑娘勿怪啊。”
程可青嘴上说着抱歉,唇角的笑却带着嘲意。
沈菀不欲多生是非,暂且忍了这口气,却没想到程可青变本加厉,接连砸过来几个沙包,沈菀避无可避,挨了几下,惹得众人一阵嘲笑。
一名宫女从后方走来,像是故意的一样,往沈菀身上一撞,滚烫的茶水泼了她一身,烫得沈菀手背发红,程可青她们却是笑得更加猖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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