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重楚士忠的现代都市小说《开局被抄家,我靠算力逆袭沈重楚士忠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向往自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算盘声再次急促地响起,沈重双手如同穿花蝴蝶,指尖在算珠间跳跃,速度比刚才更快。他的眼神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方算盘和耳边流淌的数字。“停。”沈重忽然开口,算盘声骤停。他抬眼,目光落在账本的某一处,随即转向面如死灰的王掌柜,“四月初七,运盐两百斤,报损十五斤?王掌柜,你这盐莫不是纸糊的不成,风一吹就散了?”这话带着几分讥诮,引得旁边几个胆子稍大的脚夫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又赶紧憋了回去。王掌柜浑身一颤,嘴唇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沈重没等他回答,手指在算盘上轻轻一拨,继续道:“还有,五月节前后,按理说城中祭祀、宴请,用盐量大增,你这账上,五月十五到五月二十,出盐反倒比平日少了三成?怎么,临江县的百姓体恤沈家,那个月都不吃盐了?...
《开局被抄家,我靠算力逆袭沈重楚士忠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算盘声再次急促地响起,沈重双手如同穿花蝴蝶,指尖在算珠间跳跃,速度比刚才更快。他的眼神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方算盘和耳边流淌的数字。
“停。”沈重忽然开口,算盘声骤停。他抬眼,目光落在账本的某一处,随即转向面如死灰的王掌柜,“四月初七,运盐两百斤,报损十五斤?王掌柜,你这盐莫不是纸糊的不成,风一吹就散了?”
这话带着几分讥诮,引得旁边几个胆子稍大的脚夫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又赶紧憋了回去。
王掌柜浑身一颤,嘴唇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重没等他回答,手指在算盘上轻轻一拨,继续道:“还有,五月节前后,按理说城中祭祀、宴请,用盐量大增,你这账上,五月十五到五月二十,出盐反倒比平日少了三成?怎么,临江县的百姓体恤沈家,那个月都不吃盐了?”
这话说得更损,王掌柜的脸已经毫无血色,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
不等众人反应,沈重又道:“六月初三,修缮铺面,支银八十两?王掌柜,你告诉我,是哪家工匠这么金贵?莫不是给铺子镶了金边,滚了玉石?”
一句接一句,一笔连一笔。沈重不再像刚才那样只抓一个大头,而是将那些看似不起眼、藏在细枝末节里的猫腻一一揪了出来。高报的损耗,低报的销量,虚增的运费、人工、修缮开支......每一笔都点得清清楚楚,数目精确到钱、甚至到文。
更让其他几位掌柜心惊的是,沈重似乎不光能算出问题,还能看出门道:“王掌柜这手法倒是贯通,月初‘损耗’多些,月中‘销量’少些,月末再来笔‘意外开支’。看来王掌柜不光擅长捡路上掉的盐,还精通无中生有的账房功夫啊。”
这话一出,不光是王掌柜,旁边坐着的其他六七位掌柜,脸色也齐刷刷地变了。尤其是那位福安县的张掌柜,额头上汗珠滚落,拿着茶杯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他们心里清楚,自己账上的“花样”虽各有不同,但本质上与王掌柜做的并无太大区别。原以为沈家倒了,新来的少东家年轻好欺,正是上下其手的好时机,谁能想到碰上这么个“活阎王”!这算账的速度和眼力,简直不是人!
“少…少东家,”一位稍胖的掌柜忍不住站起身,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看这天也热了,王掌柜他也知道错了,要不......咱们先歇歇,喝口茶?”他想打断沈重的节奏,也给自己和其他人争取点喘息之机。
沈重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锐利如刀,让胖掌柜后面的话瞬间噎在了喉咙里。
“账,一笔都不能错,要算就算清楚。”沈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谁要是觉得等得不耐烦,可以先上来,我替你算算!”
此言一出,再无人敢多嘴。那胖掌柜讪讪地坐了回去,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院子里只剩下沈福越来越快的唱账声,以及沈重手中算盘那令人心悸的噼啪声。
终于,沈福合上了临江县的最后一本账册,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少爷,临江县六福商号,第二季账目已全部唱完。”
啪!
沈重在算盘上打下最后一颗算珠,发出一声清脆的了结音。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瘫在地上的王掌柜,然后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楚士忠,微微躬身。
“楚大人,”沈重的声音清晰而沉稳,“临江县六福商号账目核对完毕。此一季,该商号账面盈利五百一十一两。但经核算,其虚报损耗、隐瞒销量、虚增开支等项,共计私吞沈家银两......”
他顿了顿,整个院子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楚士忠也微微坐直了身子。
“共计,九百八十七两三钱!”
九百八十七两三钱!
这个数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一个县的商号,一个季度,就吞了近千两!这简直是把沈家的骨头拆开来敲骨吸髓!
王掌柜听到这个数字,最后一点力气也泄了,整个人彻底软倒在地,双目无神,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其他掌柜更是面无人色,心头狂跳。王掌柜如此,那他们呢?
楚士忠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沈重,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异之色。这惊异并非针对那近千两的银子——他对盐商的贪婪早有预料——而是针对眼前这个不过弱冠之年的沈家庶子。这份算账的本事,这份临危不乱的气度,这份直面贪腐的锐利,绝非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所能拥有。
他放下茶杯,发出轻微的声响,目光在沈重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淡漠,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些什么:“记下了。”
楚士忠那句“记下了”三个字,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池塘,在寂静的院落里荡开层层涟漪。
九百八十七两三钱!
这个数字仿佛带着魔力,让原本只是看热闹的漕帮、脚行以及其他与沈家有生意往来的人,脸色也瞬间变了。近千两!这还只是临江县一个商号一个季度的数目!他们这些人平日里跟沈家打交道,运货、卸货、跑腿,挣的都是辛苦钱,一趟下来能落个几两银子就算不错了。可这王掌柜,动动账本,一个季度就吞了他们几辈子都挣不来的钱!
一时间,看向王掌柜的目光,除了震惊,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愤怒和鄙夷。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墨,这是在吸所有人的血!
王掌柜瘫在地上,听到这个数字,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神涣散,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连一句完整的求饶都说不出来了。他感觉天旋地转,周围人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刮在他的脸上、心上。完了,全完了。
“少东家有何吩咐?”刘把头抱了抱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些。
“麻烦刘把头把漕帮的账目呈上来,咱们也对一对。”沈重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把头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定了定神,对那文士道:“老徐,把账本给少东家送过去。”
那姓徐的文士连忙起身,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两本厚实的账册,快步上前,双手捧着放在了长桌上,正好放在沈重面前。
他的手心也有些冒汗。
沈重拿起账册,随意翻看了两页,纸张有些粗糙,上面用墨笔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条目,字迹倒是工整。
“老福叔,劳烦你了。”沈重将账册推到沈福面前。
“是,少爷。”沈福应了一声,拿起其中一本,翻到第一页,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账:“冠洲漕帮,大晋鸿运十七年第二季账。三月初一,发船两艘,运盐五十三袋,计四百二十四斤,至临江县灌口码头交割,运资三两七钱......”
沈福的声音在院中回荡,这一次,他的语速从一开始就比刚才快了不少,显然已经适应了沈重的节奏。
而沈重那边,算盘声再次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围观的众人,尤其是刘把头和他的手下们,听着这算盘声,心情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如果说刚才听着是心惊肉跳、如坐针毡,那么现在,更多的是一种紧张和忐忑,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刘把头的眼睛紧紧盯着沈重的手指,那手指在乌黑的算珠间灵活地跳动,快得几乎只剩下一片残影。
他旁边的徐文士更是屏住了呼吸,额头上渗出了细汗,他自己也算过这账,但绝没有这般速度。
沈重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专注。
他时而微微点头,时而手指在算盘上停顿片刻,像是在核对某个关键的数字。
“......三月十五,发船三艘,运盐八十袋,计六百四十斤,至安平镇码头交割,途中遇风浪,报损盐两袋,计十六斤,实交七十八袋,六百二十四斤,运资五两一钱......”沈福念到这里,刘把头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这“报损”二字,在漕运中是常有的事,风浪、盗匪、或者就是搬运中的磕碰,总会有些损失。
他们报的数量,自认是在合理范围之内,并未像王掌柜那样离谱,但就怕这位少东家不认这个“理”。
然而,沈重只是手指在算盘上拨动了几下,并未停顿,也未抬头,示意沈福继续。
刘把头和徐文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小小的惊讶和放松。
唱账继续,算盘声也一路疾行。
漕帮的账目远比单个商号要复杂,涉及的地点多,船只、人手、装卸、各种费用名目繁多。
但沈重算起来,却依旧行云流水,不见丝毫滞涩。
时间一点点过去,院中的气氛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那些原本等着看漕帮笑话,或者担心自己被牵连的掌柜们,渐渐发现沈重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漕帮的账目上,而且似乎......并没有刻意找茬的意思?
徐文士最初还紧张地捏着衣角,可听着听着,他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沈重不仅算得快,而且对漕运中的一些常规“损耗”,比如少量盐袋的破损、搬运中的正常消耗,只要记录清晰,数目合理,他都直接计入成本,并未深究。
甚至对于不同航线、不同季节的运价浮动,他也能迅速核对,分毫不差。
这哪里是在查账刁难,分明就是在高效地核算!
刘把头那颗悬着的心,也一点点放回了肚子里。
他看着沈重专注的侧脸,看着那双在算盘上翻飞的手,眼神逐渐从最初的戒备、紧张,变成了惊讶,再到最后,竟隐隐透出几分钦佩。
他跑江湖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算账的先生也打过交道,可像沈重这样,年纪轻轻,算账速度快如闪电,却又条理清晰、公道分明的人,生平仅见!
快!实在是太快了!
漕帮一个季度的账目,涉及大小船只上百趟,运送盐斤数以万计,银钱往来更是繁复。往常他们自己内部盘账,徐文士带着两个徒弟,也得仔仔细细算上小半天。
可现在,沈重一个人,一副算盘,从开始唱账到现在,也不过一炷香多点的时间。
“......六月二十八,发船一艘,运盐三十袋,计二百四十斤,至府城南码头交割,运资二两整。”沈福念完了最后一笔,合上账册,看向沈重,声音略带沙哑,也透着一丝如释重负。
啪!
算盘上最后一颗珠子被拨到位,发出清脆的响声。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重身上。
沈重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算完账后的轻松,他看向刘把头,目光平和:“刘把头,漕帮第二季度的账目核对完毕。”
刘把头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屏息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徐文士也紧张地看着沈重。
“按照账册记录,扣除合理损耗,再计入各航线不同运价,沈氏盐行本季应付贵帮运资共计——”沈重顿了顿,报出了一个精确到文的数字:“三百七十八两六钱二百一十五文。”
这个数字一出来,刘把头和徐文士都愣住了。
三百七十八两六钱二百一十五文?
徐文士下意识地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自己之前算的结果,好像......好像就是这个数左右!甚至,沈重算出来的这个数,比他自己估算的还要更精确一些!
他们原本准备好的一堆关于“行情”、“难处”、“兄弟们辛苦”的说辞,此刻一个字也用不上了。
人家算得又快又准,还认了他们合理的损耗,把该给的钱算得清清楚楚,你还能说什么?
刘把头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释然,更多的却是敬佩。
他朝着沈重,抱了抱拳,声音洪亮了不少,也真诚了许多:“少东家......算得好!算得快!刘某跑了半辈子水路,就没见过像少东家这么算账的!这数目,对!就这个数,分毫不差!”
沈重看着桌上的东西,手指在一张泛黄的地契上轻轻划过,眼神深邃。
“王掌柜和县丞......”他低声重复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官面上的人也下场了,看来,光靠逼着这些家贼吐钱,是走不通了。”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沈福身上:“府里剩下的东西,就算全卖了,能凑多少?”
沈福心头一颤,艰难道:“老宅是祖产,动不得。其他能变卖的浮财、铺子里的存货,就算按最低价急售,顶天了......也就再凑个一千两出头。还是差着一大截。”
书房里陷入了沉默,只剩下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响。绝望的气氛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福瞅着自家少爷。
少爷年纪不大,侧脸却镇定得不像话,可他这颗跟了老太爷一辈子的心,此刻焦得快要烧起来了。
沈家什么风浪没见过?
可这次不一样。
钦差、盐税、家贼、官府......死局!这他娘的就是个死局!
“少爷......”沈福喉咙发紧,猛地抬起头,像是胸口堵着的那口气终于要冲出来了,牙一咬,豁出去了,“老奴......老奴斗胆,想求少爷一件事。”
沈重转过脸:“老福叔,有话就说。”
“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人脉广,除了生意上的,也......也认得些道上的人物。”沈福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几乎是贴着地面在说,“有受过沈家大恩的,也有......能替沈家卖命的交情。”
“这些人,现在有混得不怎么样的,估摸着也有还在道上跑的。眼下这光景,大路走绝了,要不......去试试这些‘旧关系’?说不定......能有条活路?”
他嘴里的“旧关系”,绝不是什么官面、场面上的路子,听着就透着股子土腥味和刀口舔血的劲儿。
动用这些人情,跟走钢丝没两样,一步踏错,沈家这点底子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沈重没立刻说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笃、笃、笃。
他明白沈福的意思,也掂量得出这其中的分量。
可眼下,没时间了。
蚊子腿也是肉,能抓住的,都得试试。
“靠得住吗?都是些什么人?”沈重问。
沈福赶紧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小心摊开。
几块玉佩,色泽各异,有龙有凤,还有块黑乎乎的铁牌子,上面刻着个看不懂的符文,最奇的是还有半枚被掰开的铜钱。
“老太爷当年和他们打交道,都留了信物。老太爷交代过,不到沈家生死关头,绝不能拿出来。”
沈福挨个指点着:“城南‘铁手’张,以前吃镖局饭的,老太爷救过他全家老小的命,后来洗手不干,开了个武馆;西市‘百事通’老九,耳朵长,路子野,当年他老娘没钱下葬,是沈家出的钱;还有......城外破庙里住着的那个‘寒鸦先生’,听人说是个倒霉的读书人,老太爷接济过他一阵子......”
沈福一口气报出四五个名号,连带信物,都对得上,显然是早就刻在心里了。
沈重点了下头:“死马当活马医。老福叔,就辛苦你今晚跑一趟。”
“拿着这些东西,一家家去拜访。记住了,把姿态放低,就说沈家遇上坎儿了,求故人看在老太爷的情分上,搭把手。”
“探探他们的口风就行,别硬求,更不能瞎许诺。”
“欸!少爷!老奴省得!”沈福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根稻草,手脚都利索起来,把那几件东西仔细包好,揣进怀里,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重喊住他,拉开抽屉,摸出一小袋碎银子,“拿着,路上打点使。自个儿当心,天亮前一定回来。”
“谢少爷!”沈福接过那袋还有些温热的银子,心头也暖了些,不再啰嗦,一头扎进了外面的夜色里。
夜深了,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沈福揣着那几件沉甸甸的信物,也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脚步匆匆,消失在黑暗中。
第一家,城南,“铁手”张的武馆。武馆大门紧闭,沈福敲了半天,才有个年轻弟子睡眼惺忪地出来。听明来意,看了信物,那弟子进去通报,很快又出来了,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师父说了,他早就退出江湖,不问世事了。沈家的事,他爱莫能助。福管家请回吧。”说完,砰地关上了门。
沈福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凉了半截。
第二家,西市,“百事通”老九的住处,藏在一个阴暗的小巷里。老九倒是见了他,只是听完沈福的诉说,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嘿嘿笑道:“福管家,沈老太爷的情,我老九记着。帮忙?也不是不行。不过嘛......亲兄弟明算账。听说沈家在城外还有几处盐碱地?那地不值钱,不如......就转给我老九,算是报答当年的恩情,如何?至于银子嘛,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这哪里是帮忙,分明是趁火打劫!沈福气得脸色发青,强压怒火,借口少爷没交代,匆匆告辞。
第三家......第四家......
有的闭门不见,有的言语推诿,有的表示同情但囊中羞涩,最多只能拿出几两银子应应急......沈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在沈家这棵大树倒下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眼看天快亮了,沈福拖着疲惫的身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了城外那座破败的土地庙。庙里只有一个角落还算能遮风挡雨,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旧儒衫、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破书。
“敢问......可是寒鸦先生当面?”沈福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老者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癯却带着几分傲气的脸,浑浊的眼睛扫了沈福一眼:“何事?”
沈福连忙上前,恭敬地递上半枚铜钱:“先生,老奴是沈氏盐行的管家沈福,奉我家少东家之命,特来拜访先生,求先生念在当年沈老太爷的旧情上,搭救一二......”
老者看到那半枚铜钱,眼神微微一凝,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沈松亭......他倒是生了个有担当的儿子。进来吧。”
沈福跟着老者走进那勉强能算作“房间”的角落,一股霉味和墨汁味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家的事,我听说了。”寒鸦先生放下书,看着沈福,“钦差督办,盐税巨款,十五日期限......难。”
沈福的心又提了起来:“先生......”
“少爷,老奴在。”沈福连忙应声,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散去的激动和疲惫。
“账,算清楚了。但这银子,得尽快落袋为安。”沈重拿起桌上那几张写满名字和数额的纸,递给沈福,“按照这上面的名单和数目,立刻带人去收。记住,我们只有三天时间。”
“是,少爷!”沈福接过那几张纸,只觉得上面写的不是数字,而是一道道催命符,“老奴这就去安排人手,一家一家地催缴!”
“嗯,”沈重微微颔首,又补充道,“告诉他们,白纸黑字,手印为凭。沈家是遭了难,但还没倒,谁要是想赖账,或者动什么歪心思,别怪我沈重不念旧情。必要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院中那些尚未散去的漕帮和脚行汉子,“可以请刘把头和赵掌事的人,帮帮忙。”
沈福心头一凛,明白了少爷的意思。
这是要动用些“非常”手段了。
他不再多言,重重点头,立刻转身开始召集还留在沈府的几个忠心伙计,准备出发。
那些被点了名的掌柜们,如同行尸走肉般,互相搀扶着,或是被自家下人架着,离开了沈家大院。
他们走出大门时,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朱漆大门和门楣上“沈氏盐行”四个烫金大字,眼神复杂,充满了恐惧、怨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谁能想到,那个一直被他们视作可以随意拿捏的庶子,转眼间就变成了手握他们生杀大权的阎王!
然而,人一旦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现场,离开了沈重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胆气便又悄然滋生。
回到自家的安乐窝,看着熟悉的妻儿老小,摸着藏在暗格里的银子,侥幸和贪婪之心再次抬头。
沈福带着几个伙计,按照名单,第一家便找上了离沈府最近的福安县张记商号。
张德发那肥胖的身躯在盘会上抖如筛糠,此刻却大门紧闭。
“咚咚咚!”伙计用力敲门。
半晌,门才开了一条缝,一个睡眼惺忪的家丁探出头来:“谁啊?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们是沈氏盐行的,”沈福沉声道,“找你们张掌柜,有要事相商。”
“哦,盐行的啊,”那家丁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不巧,我家老爷今天回来就说头晕胸闷,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受了惊吓,急火攻心,已经卧床不起了,谁也不能见。你们改天再来吧。”说完,“砰”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你!”伙计气得想踹门,被沈福拦住了。
“老福叔,这......”伙计愤愤不平。
沈福皱紧了眉头,压下心头火气:“走,去下一家。”
第二家,是城南负责杂货采买的孙掌柜家。
这次门倒是开了,孙掌柜亲自迎了出来,只是脸上挂着病容,不住地咳嗽,手里还拿着一方沾了血丝的帕子。
“哎呀,是福管家啊,”孙掌柜有气无力地拱拱手,“真是不巧,老毛病犯了,咳咳......这身子骨,怕是撑不了几天了......福管家,你看这......咳咳......能不能宽限几日?等我病好了,一定......一定想办法......”
沈福看着他那假得不能再假的病容,心里冷笑,但面上还是按捺着:“孙掌柜,少东家说了,限期三日。这白纸黑字都画了押,您还是尽快凑齐吧,免得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是是是,少东家的话我一定听,”孙掌柜捂着胸口,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只是......咳咳......这手头实在不凑手啊......福管家您行行好......”
沈福懒得再跟他废话,留下三日为期的警告,转身便走。
接下来的几家,情况大同小异。
有的干脆铁将军把门,敲半天没人应;有的则派出管家或者夫人,哭穷、卖惨、拖延;更有甚者,像那个在盘会上被第一个揪出来的王掌柜,家门外居然站了几个衙门差役打扮的人,斜着眼睛看着沈福一行人,虽然没说话,但那意思不言而喻——想在这儿讨债?掂量掂量!
沈福带着人跑了一晚上,磨破了嘴皮,受尽了冷遇和白眼,结果一两银子都没收回来。回到沈府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沈福一脸的疲惫和沮丧,更多的是深深的忧虑。
沈重一夜未睡,正在书房里对着一堆残破的账册和盐引文书,试图理清沈家真正的家底和债务。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年轻却异常沉静的脸庞。
“少爷......”沈福推门进来,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挫败感,“老奴......老奴没用,跑了一夜,那些家伙......一个个都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装病的装病,躲着的躲着,还有拿官府的人来吓唬我们的!一文钱都没要回来!”
沈重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看着沈福焦虑的脸,脸上却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意料之中。”他淡淡道,“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指望他们乖乖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少爷,这只有三天时间啊!”
沈福急得额头冒汗,双手都不自觉地搓了起来。
“要是收不回这笔钱,光靠咱们府里这点东西,怎么可能凑得齐那天文数字般的盐税?”
“到时候钦差大人怪罪下来......”他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慌什么。”沈重站起身,踱步到窗边。
窗外,天色已现出灰蒙蒙的亮光。
“老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好声好气跟他们说,他们不当回事,那就只能换个法子了。”
他转过身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老福叔,你再去跑一趟。”
“还......还去?”沈福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昨晚那些闭门羹和冷脸还让他心有余悸。
“这次去,嘴皮子省着点用。”沈重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去趟漕帮,找刘把头。”
“再去趟脚行,找赵掌事。”
“跟他们说,我沈重请他们帮个忙,派些靠得住的兄弟,跟着咱们的人,去那几家府上......”
沈重顿了顿,把话说得格外清晰:
“......‘坐坐’,‘喝杯茶’。”
沈福先是一愣。
随即,那紧锁的眉头猛地舒展开来,腰杆都下意识挺直了些,脸上那愁苦顿时散了大半!
懂了!
这是要来硬的!
漕帮和脚行!
那帮常年在码头、江湖上混饭吃的汉子,哪个不是一身的力气和凶悍气?
让他们往那些掌柜家门口一站,那阵仗,可比他们几个老伙计苦口婆心管用多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专业对口!
对付流氓,就得用更“专业”的!
“沈松亭当年资助我,并非图我回报,只是惜我才华,赠我笔墨,让我不至冻馁。这份情,我记着。”寒鸦先生语气平淡,“只是,我一介落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身无长物,如何能助你们筹措万两白银?”
沈福的希望之火眼看就要熄灭。
“不过......”寒鸦先生话锋一转,拿起桌上一支秃了毛的笔,在沾满油污的桌面上画着什么,“明面上的银子,你们是动不了了。但有些银子,见不得光,却未必不能为你们所用。”
沈福精神一振:“先生的意思是?”
寒鸦先生停下笔,抬起头,昏暗的油灯下,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三天前,有一批‘黑货’,经临江县,运往府城。运货的人,在临江县内,与人发生了火并,货丢了,人也折了不少。这批货,价值不菲,失主正急着找回。若是......”
他顿了顿,看着沈福,一字一句道:“若是你们能抢在失主之前,找到这批货,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沈福听得心惊肉跳,这......这不就是黑吃黑吗?风险太大了!
“先生,这......这批货是......”
“是什么,你们不必知道。”寒鸦先生摆摆手,“我只知道,这批货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临江县城西十里外的乱葬岗附近。至于能不能找到,敢不敢拿,就看你们沈家这位新少东家的胆识和运气了。”
他重新拿起书,不再看沈福:“言尽于此,去吧。”
沈福揣着这个惊人的消息,心乱如麻地离开了破庙。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可沈家面临的困境,却似乎更加凶险莫测。
这个寒鸦先生提供的线索,究竟是救命的稻草,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那批价值不菲的“黑货”,又会引来怎样的腥风血雨?
他不敢多想,加快脚步,赶回沈府,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禀报给少爷。
沈福躬着身子,将城外破庙寒鸦先生那番惊心动魄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书房里的烛火跳动,映着主仆二人凝重的脸。
“黑货......火并......乱葬岗......”沈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深沉。
这无疑是一条险路,甚至可以说是绝路逢生之计,但其中的风险,不亚于刀尖上跳舞。一旦走错一步,不仅银子拿不到,恐怕连身家性命都要搭进去。
“少爷,这事......”沈福声音干涩,透着浓浓的不安,“太险了。那寒鸦先生,也不知是何底细,他的话......”
“我知道。”沈重打断了他,目光扫过桌上那堆追缴回来的银两和杂物,“这条路,是最后的选择。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去碰。眼下,我们还有别的路要走。”
他站起身,走到书房一角,那里堆放着一些尚未被查抄的箱笼,里面是沈家多年积攒下来的一些私产。
这些东西,是沈家最后的体面,也是最后的底牌。
“老福叔,清点一下,除了老宅和祖宗牌位动不得,其他所有能变卖的东西,古玩字画、玉器摆件、城外的几处闲田,甚至是一些......用不上的绸缎布匹,都给我列个单子出来。”
沈福浑身一震,脸上血色褪尽:“少爷!这......这可是老太爷和几代人留下来的家当啊!真要......”
“家都没了,留着这些东西做什么?”沈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现在是救命,不是顾及脸面的时候。快去!”
沈福看着自家少爷年轻却异常坚定的脸庞,那份超越年龄的冷静和果断,让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啊,人都快保不住了,还要那些死物做什么?他重重一点头:“是,老奴这就去办!”
很快,沈家的下人们被动员起来,将库房里、箱笼中那些未被官府贴上封条的私产一一搬到了书房外的院子里。
琳琅满目,却也透着一股末路悲凉。
有前朝名家的山水画卷,有温润通透的和田玉佩,有雕工精美的紫檀摆件,还有几箱落了灰的孤本书籍。
若是往常,这些东西都需请专门的师傅掌眼,细细估价,再寻合适的买家,一来一回,没有十天半月根本处理不完。
但现在,沈重没有这个时间。
他站在院中,目光快速扫过那些物品,脑中现代知识体系高速运转。
“这幅《秋山行旅图》,落款是前朝赵孟頫,但笔法滞涩,墨色虚浮,仿的,最多值五十两,记下,尽快出手。”
“那块龙纹玉佩,看玉质是和田青玉,但刀工是近几十年新仿的,不值钱,二十两有人要就卖。”
“这对紫檀笔筒,包浆厚重,雕工是明代风格,是好东西,底价三百两,少了这个数不卖。”
“这几箱书......《盐铁论》、《管子》,嗯?这本《南华经》的批注有点意思......”沈重拿起一本不起眼的旧书,随手翻了几页,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发现了什么,但随即又放下,“这些书,打包处理,能换个百八十两就行。”
他语速极快,判断精准,几乎每件东西在他眼中扫过,便能迅速给出一个大致的价值区间和处理意见。
现代的文物鉴定知识、市场估值方法,在他脑中与这个时代的认知快速碰撞、融合,形成了一套独特的、高效的评估体系。
沈福拿着笔,在一旁奋笔记着,越记越心惊。
少爷这是......什么时候懂了这么多?
这些东西,连他这个跟了老太爷一辈子的老人都未必能说得清道明,少爷却像数家珍一般,真伪、价值,脱口而出,而且听起来头头是道,令人信服。
旁边的几个老伙计更是张大了嘴巴,看着自家少爷如同神仙附体般指点江山,只觉得不可思议。
“好了,就这些。”沈重很快将所有物品分门别类,哪些急售换现银,哪些可以稍待价而沽,哪些是仿品不值钱,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老福叔,你带上几个得力的伙计,再去请刘把头和赵掌事派些人手跟着。记住,我们时间不多,价格可以适当放低,但不能让人当冤大头宰了。去熟悉的当铺、信得过的商号问问,动作要快,要隐蔽!”
“是,少爷!”沈福领命,立刻带人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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