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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宫女升职记

闪闪周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罪沉之女充入皇宫,进了劳累的御膳房,遇险小人命运无非就是九死一生,做几道菜就能改变命运?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过,谁说梦想就不会实现呐?

主角:   更新:2022-11-17 13: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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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皇城宫女升职记》,由网络作家“闪闪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罪沉之女充入皇宫,进了劳累的御膳房,遇险小人命运无非就是九死一生,做几道菜就能改变命运?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过,谁说梦想就不会实现呐?

《皇城宫女升职记》精彩片段

冬风,冷月。

残雪狂舞,扑朔着脸面,像刀割的一样疼。

一盏摇摇坠坠的孤灯,引领一队默默无言的少女们,到了皇城南小门。

南小门,是皇城最卑微的一扇门,只有身份卑微的人平常才会走这扇门。

少女们低着眉目,随着孤灯走入南小门时,脚步整齐的像用尺子量过的一样。

这些少女都是罪臣家里的女眷,被充入皇城里做了宫女。

轻语就在队尾。

今天,恰巧是及笄之日。

十五岁了。

曾经,也是穿金戴银的千金小姐,爹娘手心里的掌上明珠。

而如今,一袭粗布麻衣,默默的等在寒风里。

直至冻得手指冰这才终于等来一个趾高气昂的太监。

太监一身华绣,神色那么高傲,声音如此尖细,像挤进窗棂的冬风,“你们都是学好了规矩才进来的,分到哪里就是哪里,若敢抱怨半个字……”

是的,她们早已学好了规矩。

在进入皇城之前,少女们受过残酷的规训。

有人不堪命运屈辱而自尽,有人不受规训被充做官妓。

只有放下骄傲的人,才能活着走入皇城。

轻语放下了骄傲,选择了皇城。

只因为娘亲一句叮嘱——只要活下来,终有团圆日。

团圆,是轻语活着的信念。

太监训了几句严苛而羞辱的词句后念着每个人的名字,分配着各自的命运。

运气最好的,被分到宠妃宫里做宫女,如果聪明伶俐,会过着舒适的日子。

运气最差的,被分到浣衣局里做苦力,今生终日与冷水为伴。

运气不好不差的,还有彩绣宫,御书房,礼乐坊……

轻语,被分给了御膳房。

这一次,同被分入御膳房的还有一个姑娘,名字叫柔儿。

无论运气好坏,却不得不服从,这是命运的安排。

司礼监的小太监们送女人们去该去的地方,轻语和柔儿理所当然的被带到了御膳房。

天色微微亮,御膳房已经开始忙碌了。

小太监叫开了门,将轻语和柔儿的宫籍交给一个中年女人,然后转头叮嘱她俩,“这位是胡妈妈,以后你们要听胡妈妈的话。”

小太监和胡妈妈打了声招呼,交了人后就离去了。

胡妈妈收了宫籍,上下打量一眼轻语跟柔儿,丝毫不遮掩眼神里的嫌弃,“净水阁又不是养闲人的地方,来两个这么瘦的,不顶劳力啊。”

瘦也是错吗?

没办法,罪臣之女的命运就是这样,别说着我就待听着,就连太瘦也是一种错误。

胡妈妈阴沉着一张脸,带着她们两个换了小宫娥的衣服,不耐烦的吩咐:“门前有一些葱,快点剥了洗干净,一个时辰后就要用。”

她俩赶紧跑到净水阁门前,却看到了几十捆葱。

‘这一些,也太一些来了吧。’

一个时辰的时间,要剥洗几十捆葱,这根本不可能完成。

轻语和柔儿不敢有半点耽搁,急忙伸出两双细嫩的小手,剥着挂满残雪薄冰的冷葱。

冬风凛冽,像刮骨的厉刀,冻得两双小手微微发红。

瘦弱的姑娘在寒冬里守着十几大捆葱,委屈的眼泪只能流入心底,却不敢出声叫苦叫停。

剥了两捆葱的时候,胡妈妈再次出现,扔下两只木桶,没有半分好口气的说道:“院子里有井,快点提水洗葱,其他阁子已经来催了,别磨蹭!”

她们本想着一同跑去提水,却又糟了骂,“蠢猪啊,一个去提水,一个留下剥葱,别想耽误进度,其他阁子已经在催了!”

轻语捡起两只水桶,低声对柔儿说:“我去吧。”

柔儿点点头,回到葱堆旁,继续剥着冷硬的葱皮,轻语提着水桶跑到井边。

低头看去井里的水,已经冻了一层薄冰,沐秋看到井旁有破冰的勾子,急忙放下水桶,提起勾子破冰。

勾子绑在很长的竹竿上,小女孩用着很费力,试了几下,依旧有些费力。

情急之下,轻语爬上又高又滑的井沿,瘦弱的身体倚着辘轳,用力的捣着冰层。

捣了一会后,寒冷的夜里身体上竟然出了几滴汗,总算勾开了冰层,冰水荡漾在井底。

轻语跳下井沿,小手已经冻得红肿,布满了血丝。

艰难摇上来两桶水,瘦弱的她却提不起,只能将一桶水挂在臂弯里,晃晃悠悠的走向葱堆。

回来时,水桶里早已只剩下半桶水,一路上洒出来的水早已凝结成冰,那冰水所结成的冰紧紧的附着在她的衣裤上。

蹲在寒风里的柔儿也被冻行动有些迟缓,却不得不在冰水里洗刷剥好的葱,明眸里噙着眼泪,悄悄的说着心里的委屈。

“轻语,你看。”

轻语顺着碧柔的眼神望过去,看到到门阁里的其他宫女正在洗姜,用的是冒着热气的温水。

看的她俩是更冷了。

桶里的水冰冷,却冷不过人心。

这能怪谁呢,那也是我的曾经啊。


“柔儿,那也是我们的曾经啊。”轻语咬紧苍白的樱唇,苦涩的笑了笑,“忍一忍吧,我再去提点水。”

轻语抖了抖身依附在身上的碎冰,一路向井边小跑,每一步都那么僵硬,柔而看着轻语的背影,再看看一双白嫩的手儿布满了青紫血丝,终于忍不住的默默垂下眼泪。

罪臣之女的命运,或许只配与苦难同行。

一个时辰过去了轻语和儿柔已被冻的毫无血色,身体僵硬的不听使唤,才仅仅剥洗净了七捆葱而已。

胡妈妈却不会因为小姑娘挨了冻而同情,她们依然遭受着最屈辱的训斥和责骂。

忙过了这一清晨,终于能吃到一口饭了。

其他人聚在火炉旁,吃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和米粥,而轻语和柔儿,只能站在角落里,喝着昨天剩下的米汤。

胡妈妈瞧了一眼角落里的她们直接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

“不管是谁进来都得被杀杀锐气,只要你们足够听话,早晚有一天能上桌。”那气焰好似刚到的两位新人欠了这御膳房钱一样,不给一点好脸色。

轻语和柔儿默默无言,心里却都明白,如果每天都像剥葱的那样过活,恐怕会活了多少时日。

早饭过后,其他人可以小睡片刻,她俩却要留下来剥蒜。

或许是怕蒜皮在风里乱飞,胡妈妈安排她俩在屋子里剥蒜。

总算比在屋外受冻好的多。

趁着其他人不在,她们说了几句悄悄话。

轻语似乎对皇城后宫的每座殿都稍微知晓,当然也略知御膳房。

御膳房里有六间阁子,净水阁是摘菜洗菜切菜的地方,做的都是下等劳力,每天累死累活却被其他阁子看不起。

渐渐缓冻的双手开始钻心的疼,指头肿的像冻透的胡萝卜。

蒜汁辣了指尖,疼痛更入骨髓,哪怕勾一勾手指,也如撕心裂肺。

柔儿凄然流泪,轻轻说着委屈,“我们被分在后宫里最累的御膳房,又进了最低下的净水阁,呜呜呜好苦啊~~~”

的确很苦,却苦不过与家人的生离死别。

轻语放下蒜头,用手背轻轻抹去柔儿的珠泪,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我帮你搓搓手,一会儿就不疼了。”

曾经衣食无忧的官家小姐,在今天,初识了受冻挨饿的滋味。

御膳房里并不是每个阁子都很忙碌,净水阁却总是不清闲,其他人从寝房回到阁子里,又开始忙碌午膳的应用了。

也许是怕新进来的宫娥被冻烂了双手,胡妈妈虽然没有将轻语和柔儿安排到门外干活,却分给了两人最劳累削洗土豆的活儿。

像小山一样成堆的土豆,要先洗净泥水,再削去外皮,最后用清水冲洗干净。

先不说这些细致活儿,仅仅将土豆搬来搬去,就把她俩累的够呛。

下午是削萝卜皮,过程和削土豆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繁琐。

一天下来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还要口看着听着阁子里其他人的白眼和训斥。

总算熬到夜幕降临,阁子里的其他人回寝房休息了,她俩本以为撑过了今天,却又被胡妈妈留下来,指着地下的蒜头说道:“剥完。”

只需,这短短的两个字,便可以夺走轻语和柔儿的睡眠。

昨夜要准备入宫,几乎一夜没睡,今天受冻吃不饱,耗尽全身气力。

瘦弱的姑娘们已从苍白变作蜡黄,却依然不能入眠。

如果这是命中注定,究竟是谁的安排,我们的人生还有拐角吗?

皇城里的夜色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今夜看不到半点星。

阁子里早已熄了火,余温散尽了,屋里屋外同样冰冷。

蒜汁辣指尖,也呛了眼睛,分不清此刻的眼泪,是因为蒜汁还是悲伤。

好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轻语和柔儿可以放肆的说许多话。

半夜之后,她们已是这座深宫里,初识便彼此成了唯一的患难姐妹。

忙了不知多久,终于剥完了所有蒜头,蓦然望向窗棂外,才见到淡淡飘雪。

柔儿擦净了手,勉强的苦中作乐,依旧挡不住眼中的风景房门前的大梨树瞬间吸引到了柔儿的注意。

“轻语,你看那颗大梨树在片片落雪下衬托的好美啊,即美丽又孤独像极了高贵的美人。”

绒雪漫漫飘摇,望着梨树说着女孩心低里的知心话。

皇城的夜晚很肃静,柔儿轻轻哼着儿时的歌谣。

歌声很美,像山里清亮的泉水。

曲调虽淡,却是唱不尽的思乡情愁。

轻语伸出手儿,看着雪花落入掌心慢慢消融。

如同生命一样,惊艳而短促。


雪洒梨树下,半曲悠然歌。

思乡是最伤人的情,却无法放下牵挂。

柔儿渐渐收起歌声,狠狠咽下悲苦,看着轻语的双眸,执着的立下誓言,“轻语,如果我能离开御膳房,一定带你走。”

“可以吗?”轻语抹去眉稍的绒雪,懵懂的问:“难道还有机会被分到别处去?”

“如果有机会被妃子挑走做宫女,就再也不用吃这种苦了。”柔儿的誓言似乎是说给轻语听的,也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轻语,相信我,我们一定能离开御膳房去一个好去处!”

离开御膳房……

轻语轻轻点头,看着柔儿的双眸,淡淡一笑,说道:“柔儿,我信你。”

“宫里不留年纪到了二十五岁的宫女,我们只要撑过十年,就能出宫了。”说到这柔儿便畅想起了十年之后,眼神里荡漾着期望,喃喃自语的说道:“十年应该过的很快吧......”

柔儿的言语,像冬夜里的一束火,暖了轻语的心。

只要撑过十年,就能重获自由,也许今生还有机会与家人团聚。

伴着漫漫飘雪,说到淡淡天明,又是忙碌而屈辱的一天。

今天与昨日不同,轻语的心里有了个十年之约的憧憬。

为了获得自由,为了与家人团聚,无论有多少磨难,咬咬牙一定要撑过去。

忙过了早膳,别人休息的时候,她俩仍然不能睡,胡妈妈一脸不屑的命令她们剜掉干辣椒的种子。

干辣椒像一把火一样燃烧着指尖,再次被呛成钻心的疼。

胡妈妈命令过,没干完活儿就不许水洗,怕水气沁湿了干辣椒。

真是可笑,现在居然想将双手浸入昨天那桶冰水中。

忍痛的时候,御膳房门前来了司礼监的小太监,小太监带来一位大宫女。

大宫女服饰华贵,神气孤傲,向御膳房甩了一纸单子,言词跋扈,“我家娘娘可不习惯等太久。”

御膳房的副督事接了单子,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单子是宁贵妃宫里下来的,点名要吃一味用豆腐做的甜品。

宁贵妃是皇帝新册封的贵妃,正是受宠的时候,随便吹一句枕边风就能要人的性命,小小御膳房根本就得罪不起那位大人物。

副督事急忙召来甘露阁的掌事,将单子下去了。

掌事看了单子,急得满头大汗,“甜品的确是我甘露阁的事,可是现在是上午,让我去哪弄来新鲜豆腐?”

这个问题的确难办,豆腐都是半夜制成,清晨分完。

没有新鲜豆腐,就制不成豆腐甜品,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难题。

抱怨并解决不了麻烦,副督事又召来其他阁子的掌事商议,“谁的阁里还有新鲜豆腐?”

面面相觑时,终于有人给了答案,“也许我的阁里还剩下一点。”净水阁的掌事说道。

刚巧是轻语和柔儿的阁子。

副督事没有片刻犹豫,立即带着六阁掌事,到了净水阁里。

可是,在见到了豆腐以后,所有人都叹了一口气。

因为那些完全不能被称做豆腐,只是些揉烂不堪的豆腐渣。

甘露阁掌事摇头泄气,反问副督事:“谁敢用豆腐渣给宁贵妃吃?”

甘露阁掌事:“小命不想要了!”

副督事叹了口气,询问了几次,六阁里都表示没有新鲜豆腐了,仅有这堆仅剩的豆腐渣了。

情急之下,副督事跺着脚,仰天哀叹:“娘娘如果发了脾气,人人都得挨罚啊。”

这不是危言耸听的感慨,而是事实。

皇城看似一片光鲜,后宫里却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烂泥池子。

如果御膳房受罚,最先倒霉的莫过于新进来的‘新人’。

等待御膳房的,似乎只剩下硬扛一条路了。

是另外做一份甜品,还是退单,一条条的选择从他们脑海里划过,但他们都知道那都不是最优的选择。

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角落里传来一声细柔的声音问道:“我可以试一试吗?”

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个纤细又苍白的小宫娥,眉宇间稚气未脱,正在那剥辣椒种子。

做着低下活儿的小宫娥,竟然说会做甜品,这招惹了甘露阁掌事一声冷笑,随即说道:“净水阁的人,真是没规矩!”

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请缨却挨了训斥……

这也许比洗菜的想做甜品更加嘲讽吧。

非常时刻,正如病急乱投医的医患们,副督事已顾不了她是做什么的了,她到底会不会做,只听得她想试一试,副督事问道那小宫娥:“你想怎么试?”

小宫娥规规矩矩的站好放下手中的辣椒,低着眉目,说了甜品的制法。

“将豆腐渣蒸熟吸去水份,搅烂如泥,拌入桂花蜂蜜,放入琉璃盏,置入冰盘镇凉。

熬一碗焦糖在侧,食用前淋入蜂蜜豆腐……

这样做会冷热适中,软糯香甜。”


小小宫娥,竟能真的说出甜品制法?

副督事用心聆听后,心里已有评判——虽然简单,但却可行。

副督事疑惑的问向小宫娥,“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娥谨守规矩,微微屈膝见礼,“回大人话,婢女的名字是轻语。”

“好,轻语,这甜点就由你来做。”既然没有别的办法,副督事只能当机立断,“你随我到甘露阁去。”

“请大人稍候,豆腐白色单调,婢女要带一朵小花过去。”

一朵小花?

冬风凛凛,去哪里寻花?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沐秋急忙跑去刀案房里,取了一把应手的雕花小刀。

后而,寻来一枚火红的山楂,施展几束细致的刀法。

转眼之间,山楂被去蒂剜核,在沐秋的手心里,绽放了一朵美丽的红艳桂花。

众人疑惑的目光立即转为惊诧,谁也想不到,本不起眼的小宫娥还有一手能雕花的刀工。

轻语捧着山楂雕花,随着副督事和六阁掌事来到了甘露阁。

轻语按照制法行事,蒸熟了豆腐渣,裹在干布里,攥挤出水份。

用适量的桂花蜂蜜拌入豆腐,细细碾压成泥,盛入琉璃盏中。

小心的抹平表面,再将琉璃盏置入盛满冰块的盘子里镇凉。

最后一步,是将火红的山楂雕花,装饰在琉璃盏之初。

琉璃盏淡淡绿色,豆腐白嫩,桂花红艳,色彩相得益彰。

做好了这一切,轻语退了一步,微微低头向副督事回话,“大人,再配一小壶鲜熬焦糖,就可以给娘娘送去了。”

豆腐甜品色香诱人,御膳房里还没有人用此法做过,副督事问向沐秋,“你这碗蜂蜜豆腐,有名字吗?”

“蜜糖之福。”

福气之福是借了豆腐之腐的谐音,名字起的并不生硬,也很应景。

蜜糖之福,正如宁贵妃此时的运数。

副督事满意的点点头,甘露阁掌事的脸色却有点难看。

没想到一个小宫娥,竟然用豆腐渣做了一味精妙甜品,看着安甜品掌门瞬间觉得甘露阁的风头全被那小小的宫娥的抢走了。

想到这里,甘露阁掌事冷笑一声说道:“小丫头,把焦糖也熬了。”

副督事心知掌事心里的算计,如果宁贵妃不喜欢这味甜品,所有的过错就与甘露阁无关。

皇宫里就是这么阴险,永远都有B方案。

副督事横了掌事一眼,转头再问轻语,“你会熬焦糖吗?”

轻语:“婢女试一试。”

她取了冰糖,以文火架锅,注入少许清水,细致的熬煮了一壶焦糖。

糖浆通透色美,浓淡相宜,稠而不腻。

沐秋将焦糖流入敞口小壶,放在冰盘之侧,双手将整套蜜糖之福奉给副督事,低眉屈膝,“大人,要快些送去才好,否则焦糖容易冷硬。”

副督事转头命令御膳房的小厮交给司礼监,快些将蜜糖之福送到宁贵妃宫里。

轻语用一堆豆腐渣解了御膳房的燃眉之急,却不敢借此邀功,眉眼间也没有半分得意。

做完事后,只是微微屈膝,轻声问向副督事说道:“大人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婢女就回净水阁干活了。”

“辛苦你了。”

副督事点头之后,轻语才敢离去。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副督事皱眉问向净水阁掌事,“轻语的刀工不错,为什么不让她做刀案小工?”

这随口的提议,也许就是副督事对轻语的赏赐。

有了这一句话,轻语离开了水洗房,进了刀案房。

本以为事情悄然而过,却在午膳之前,净水阁破天荒的收到了打赏!

细数这么多年的净水阁,从来没有收到过打赏,这是谁打赏的呐又是打赏谁的呐,只见在那赏钱放着封信,上面写道‘蜜糖之福’收。

只因为宁贵妃对蜜糖之福赞不绝口,派了大宫女下来,打赏给御膳房。

御膳房的副督事谢了赏钱,转手给了净水阁,只因这碗甜品是净水阁轻语所做。

这也是副督事给甘露阁的颜色,谁让掌事动了小心思,连一碗焦糖也不肯熬。

净水阁里人人都分到了打赏钱,最应得到奖赏的轻语却没有,柔儿也并没有分到。

或许因为罪臣之女还没被杀完锐气。

不过,即便轻语替净水阁出了风头,在刀案房里却也并不好过。

午膳过后,刀案房主事将最辛辣的食材交给轻语来切,葱姜蒜还有干辣椒,都是些既呛眼睛又腌手的辅料。

葱要成米,姜要成片,蒜要成沫,椒要成丝。

轻语不敢有半点抱怨,只能认命的将食材运进暗房。

为了不让辛辣呛了眼睛,她用丝绢蒙住双眼,以两把菜刀双手盲切。

本来给了轻语一个时辰,却在半个时辰内就切好了。

余下的半个时辰,她悄悄回到水洗房,帮着柔儿洗着土豆。

洗土豆的水仍然寒冷刺骨,这种苦使得她叹了口气心想‘不知哪天才能结束啊。’

柔儿重见轻语,心里涌起难过,眼神离离不舍,“轻语,祝贺你.......”

“哈哈哈祝贺我什么,我们都在净水阁里啊之后会常见的。”沐秋轻轻鼓励着柔儿,“只要我们会撑过十年,就可以一起离开皇宫了。”

“一定!”柔儿瞬间红了眼睛,轻轻吸了鼻子以后,满脸疑问的问着轻语:“你怎么会制甜品呢?”

听到这个问题,轻语难过的低下眉目说道:“娘亲教我的。”

一问一答之间,泛着浓浓乡愁。

冬风冷水中,姐们们还能诉说着心里的‘纯粹’,这种情况在宫里实属不常见。


土豆成山,冷水似冰。

这种生活,不知道要纠缠多少年?

或许是有人告密,轻语和柔儿只说了几句话的时间,刀案房的人就追来找麻烦,像旱天打一个响雷,“轻语!你切完料了吗?敢在这里偷懒!”

柔儿见到来人凶神恶煞,立即替轻语辩解,“大人,轻语没有偷懒,也在做净水阁的活儿。”

轻语急忙放下土豆,怯怯的站好,“主事给了我一个时辰的……”

话没说完,刀案伙计推着轻语就走,嘴里放出狠话,“要是没切完,你就等着挨打吧!”

柔儿眼睁睁的看着轻语被带走,却无力反抗,只有满心悲伤。

回到刀案房以后,轻语在主事冰冷的目光下推开暗房的门。

案板旁的几个盆里,全是准备好的辅料,一点也没有差错。

主事看到案板上有两把刀,打量了一下沐轻语,“你会双手刀工?”

“学过一点点,不是很熟练。”轻语低着头,回答的小心翼翼。

会雕花刀法,也会双手刀工,如果再任由你狂下去,刀案房主事的位子,岂不是由你来坐吗?

“我不管你有多少本事,进了净水阁,就要守净水阁的规矩。”主事阴沉着一张脸,说着无情的话,“别人都在忙的时候,你却在偷懒,到井口罚跪吧。”

轻语没有偷懒,却不能反驳,只能屈从所有的不公平。

走向门阁的时候,主事扔给轻语一只木盆,“装满水,顶在头上,什么时候水结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尽管此时是午后,屋外依旧严寒,恐怕在一盆水结冰之前,轻语已冻死在井边。

轻语端着木盆,来到井边,打满一盆水,顶在头上,举着双手扶着盆沿。

膝下跪着残雪,脸上受着寒风,心里淌着绝望。

闭着眼睛,不知跪了多久,双手已然没有知觉,身体里的血也快要成冰。

如果生命就此结束,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恍惚之间,传来一声问话,似远又似近,“你还认得我吗?”

声音不陌生,也不熟悉。

轻语勉强睁开双眼,看清了他,轻轻回话:“大人是甘露阁的掌事。”

“我姓顾,以后你就叫我顾掌事。”说话的时候,顾掌事推掉轻语顶的木盆,随意打翻在井边,“你跟我到甘露阁去。”

“大人……顾掌事大人……”轻语双手伸向木盆,冻僵的胳膊却不听话,“盆里的水未成冰,婢女不能离开井边。”

“贵妃娘娘点了一碗姜汤要你做,御膳房里谁的命令能大过贵妃娘娘?”顾掌事满心不耐烦,“还要用八抬大轿请你吗?”

对于她来说,皇宫里的所有人都是大人,所有的话都不敢不听。

顾掌事甩袖先行,轻语苦涩的起身。

脚冻久了像木头,每一步都不识深浅,跌跌撞撞的追着顾掌事,第二次来到甘露阁。

进了阁子,顾掌事递给轻语一张单子。

单子上写得清清楚楚,贞贵妃受了风寒,要饮一碗姜汤,不许有丝毫辛辣味道。

“染了风寒不找太医院,却找御膳房……”顾掌事取回单子,眼神冷冷看着沐秋,“要以姜汤之功去除风寒,必须用到辛辣,贞贵妃却不许尝到半点辛辣,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轻语低眉,轻轻回话:“婢女不懂。”

“你应该懂,这是你惹的祸!”顾掌事终于发了脾气,努力瞪着细长的眼睛:“贞贵妃与宁贵妃都是万岁的宠妃,宁贵妃吃了甜豆腐打赏,贞贵妃不想输,也要用御膳房逞威风。”

斥责到一半,顾掌事半声冷笑,“要不是你逞能做了豆腐甜品,御膳房怎么会成为靶子?”

说的那么振振有词……宁贵妃要吃豆腐甜品,御膳房敢不做吗?

甘露阁没有得到宁贵妃的打赏钱,顾掌事将隐隐怒火烧到沐秋身上。

以前只在书上读到过,愈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终于见识了。

不仅仅如此,顾掌事还向轻语脚下扔了几块姜,训斥已经化作蛮不讲理,“祸苗由你而起,就该由你来做这碗姜汤。”

这句话不是商量,而是不能拒绝的命令。

她只能选择接受,轻轻蹲下捡起姜,低眉回话,“顾掌事大人,婢女切了许多辛辣物,指尖染了味道,双手也冻失了知觉,能不能由婢女调味,借一双援手制汤?”

“你是在跟我讲条件吗?”顾掌事的言辞很阴冷,看了看她青紫的双手,又冷哼一句,“甘露阁没有援手给你,你自己找人帮忙吧。”

“婢女可以回净水阁找帮手。”她屈膝行礼,“求顾掌事大人将贵妃娘娘的单子借给我。”


轻语捧着贞贵妃的单子,回到了净水阁,借来了柔儿。

也许,借一双援手制姜汤,根本就是轻语的小小计划。

在去甘露阁的路上,她悄悄对柔儿说了一种姜汤的制法。

碧柔儿听了制法,渐渐蹙起眉头,怯怯的反问:“轻语,你觉得我能做好吗?”

“柔儿,你一定要慢慢的做,不要心急。”轻语勉强的笑了笑,悄悄凑近柔儿耳畔,“也许这一次,是我们离开净水阁的机会。”

当柔儿踏进甘露阁的第一步时,便心神向往。

屋阁里飘散着奶香和甜香,处处干净整洁。

服饰干净,器具干净,一切都干净,不似净水阁那般脏乱不堪。

她们先向顾掌事屈膝行礼后,在众人的围观下,做起了姜汤。

轻语挑嫩姜,斜着切成薄如蝉翼的大片,交到柔儿手里。

柔儿按照轻语传授的技法,把姜片浸到盐水里慢慢揉搓,一共用了七盆盐水。

轻语闻了闻姜片,已经去除了辛味,这才让柔儿将揉好的姜片滤了清水,洗掉咸味。

以滤布裹好姜片,狠狠挤压,攥出汁液,弃掉姜片不用,只留姜汁在锅中慢慢熬煮。

柔儿熬煮姜汁的时候,轻语找来几只桔子。

弃了桔瓣,只取桔皮,切成细如棉麻的丝絮,浸入蜂蜜里,用以去苦入甜。

待姜汁滚沸时,柔儿挑出桔皮绵絮,在清水里滤走黏滑的蜂蜜,再将桔皮绵絮滑入姜汁,盛入白瓷盅碗里。

轻语用两颗挑去苦芯的莲子,装饰在盅碗之初。

做好了这一切,柔儿将盅碗置入托盘,双手奉给顾掌事,轻轻低眉,“姜汤已经熬好,请大人核准。”

顾掌事看着瓷盅里的姜汤,心里既明白也有疑惑。

以盐水搓姜是去除辛气,熬煮姜汁是去除辣味,加入蜂蜜桔子皮是增加蜜味……

可是,为什么不用桔子肉?

顾掌事没有接过姜汤,转头问向轻语,“这碗汤有名字吗?”

轻语说道:“心心相印。”

因为点缀了两颗莲芯,所以取名心心相印,也算扣题。

顾掌事点点头,“为什么不用桔子肉,味道会更甜,口感也会更滑。”

“桔子肉饱满多汁,会抢夺姜香味道。”沐秋给出两个答案,“我听长辈说过,饮用桔子皮水也有去除风寒的功效。”

“自作聪明!”顾掌事不屑的冷哼,“根本就没有风寒。”

甘露阁的人将托盘端走,顾掌事像丢弃无用之物,随意挥挥手,“你们回净水阁吧。”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宫娥,根本不值得半句夸奖。

回净水阁的路上,柔儿有许多失落和心酸,“轻语,我们进不了甘露阁了。”

轻语又何尝不遗憾,也只有安慰彼此,“至少,我们试过。”

想在皇宫里撑上十年,只能丢掉无奈,留下坚强。

心里终于释然的时候,事情却又多变。

姜汤送走不多时,就收到了贞贵妃的回音,是比宁贵妃更多的打赏。

果然,宠妃之争,风云暗涌。

打赏钱还没分下去,御膳房副督事和甘露阁顾掌事就来到了净水阁。

进了阁子里,副督事召来净水阁掌事,直接说清楚来意,“轻语擅长用甜味,应该调到甘露阁里去。”

这阵势是摆明着来抢人的,副督事比掌事大,掌事只能听之任之。

不过,对于净水阁来说,也没什么可惜的,轻语只是切菜的菜刀而已。

谁也不会因为一把菜刀而得罪上司。

可是,顾掌事要抢的人仅仅是轻语,却没有柔儿。

轻语走到门阁前,只差一步就要跨出净水阁的时候,终于鼓足勇气,跪在副督事脚下,“婢女不敢欺瞒大人,姜汤之功应该归属柔儿。”

副督事看着脚下苍白的轻语,疑惑的问:“难道你不愿意去甘露阁,想让柔儿过去?”

“不是的,大人,婢女愿意……”轻语咬了咬樱唇,横下一条心,“婢女愿意和柔儿一同去。”

这是轻语进宫以后,第一次有如此大的勇气,说出心底的期愿。

然而,得到的却是顾掌事的半声冷笑,“你以为御膳房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地方?”

“婢女不敢……只是那碗姜汤,的确是柔儿做成的,有许多人都亲眼见证了……”

“行了,就这样吧。”副督事阻断了轻语的解释,也不想再生事端,随便口下了命令“带着柔儿,一起入甘露阁。”

淡淡一句话,事情落定了。

那么,终于可以告别净水阁了,犹如逃离一场梦魇。


一碗姜汤,改变了轻语和柔儿的命运。

两位姑娘收拾好进宫时的衣物,带着眉宇间藏不住的喜悦,入了甘露阁。

轻语和柔儿进了甘露阁,所以贞贵妃的打赏钱也随着进了甘露阁。

当然,打赏钱仍旧没有分给她俩。

因为从未奢求,所以也并不委屈。

大家都心照不宣,副督事一定拿了甘露阁的好处。

进了甘露阁的门,先要去掌事房里拜见掌事。

顾掌事高高在上的坐着,手里托着小茶壶,旁边站着一个二十芳华的宫女。

丹凤眼,薄红唇,皮肤细嫩,面容较好,虽然是宫女装扮,神情却比顾掌事更高傲。

“梨芳是我的徒弟,很快就会是甘露阁的副掌事。”顾掌事提起身边的宫女,面色很得意,“你们在甘露阁里的一切,都要听从于梨芳。”

轻语跟柔儿急忙向梨芳屈膝见礼,梨芳却孤傲的连头也不肯点一下。

顾掌事看着衣裤染泥的碧柔,目光里尽是嫌弃,“甘露阁的人要仪容整洁,你随着梨芳去梳洗换装吧。”

碧儿跟着梨芳出门了,屋里只剩下了顾掌事和轻语。

顾掌事慢慢品着茶,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说道:“从今天起,每每三天,你就要写一味甜品制法给我。”

这才明白,顾掌事要的不是轻语,而是轻语心里的本事。

如果将本事掏空了,轻语也是无用之人了。

“顾掌事大人,婢女在入宫之前,只是随着娘亲学了简单几味甜品。”她怯怯的回音:“婢女实在没有太多技艺可以卖弄……”

“轻语。”顾掌事切断沐秋的解释,嘴角轻轻冷笑,“我随时可以将你和柔儿退回到净水阁。”

这句话是摆在明面上的威胁,顾掌事有权这样做。

如果重回净水阁,将是更苦难的命运,轻语无力反抗,只能低着头答应了。

甘露阁要比净水阁轻松太多了,不受累也不挨冻。

清晨不用早起,晚上也能去寝房里睡觉。

似乎一步踏进美梦甜乡。

她们自打进宫以后,洗了第一次热水澡,换了甘露阁的新衣裳。

焕然一新的两个姑娘,各自靓丽。

碧柔儿看过镜子里的自己,明眸泛着春雾,俏脸上绽放一朵笑容,悄悄对轻语说道:“我都忘了自己也是个漂亮姑娘。”

如果每天过这样的生活,十年会一晃而过。

然而,老天并不眷顾,糟糕的事情总是来得那么匆忙。

自从宁贵妃吃过蜜糖之福,几乎每天都下单子点一盏。

后宫里的嫔妃们听说御膳房能用豆腐做甜品,也纷纷下来单子。

单子入了甘露阁,从每天做几盏,到每天做几十盏,引来许多甜点师傅的不服气,私下里纷纷议论过,“就是一块甜豆腐,除了名字好听,没有半点出奇,娘娘们不是喜欢吃,只是喜欢跟风而已。”

一开始是不服气,后来变作嫉妒,嫉妒又化为气愤。

最气愤的莫过梨芳,因为轻语的蜜糖之福抢了风头,更因为她每隔三天就要进顾掌事的屋子。

莫非,新进来的小宫娥,妄想贪图副掌事的位子?

今天下午又接了十几张蜜糖之福的单子,柔儿帮着轻语备料,沐秋熬煮焦糖。

做完了所有单子,还没来得及净手时,梨芳抢到炉灶旁,冷冷的一声笑,“轻语,甘露阁不养只会蒸豆腐的闲人,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说完这句话,梨芳挽起袖口,开始用五色汁和面。

青瓜汁碧绿,石榴汁艳红,蜜桃汁嫩黄,椰子汁洁白,桑葚汁浓紫。

梨芳一共调和了五朵面团。

除了调和五色汁,梨芳还在面团里注入牛奶,让面团兼具奶香和果香。

上锅蒸熟了五色面团,梨芳将熟面团切成薄片。

五色面片叠在一起,每两片之间抹一层薄薄的豆沙,再切成掌心大小的菱形糕子。

豆沙用红绿两种,红的甜糯,绿的清香。

梨芳将菱糕摆好在盘子里,用五色果浆在沿口抹了一朵彩云做装饰,然后满眼高傲,“尝一尝。”

甜品师傅们凑到近前,嗅到浓浓一股奶香。

菱糕色彩华丽,盘饰也精美,惹来大家赞不绝口。

掂起一块,温热适手,入口暖滑香嫩,数种滋味交错其中,的确是一品佳作。

在一片赞扬声中,她俩不敢凑到近前,却被梨芳点了名字,“蒸豆腐的,你也得尝一尝。”

轻语不敢不听,只能轻轻低头走上前,拈起一块菱糕。

轻轻咬下一小口,细细品味着,“果香奶香皆浓郁,口感绵滑松软,梨芳姐姐的技艺足够精美了。”


说了这么多夸奖,梨芳还是不依不饶,“比起你的蒸豆腐怎样?”

轻语退后半步,低着眉目,羞涩的自嘲,“婢女的技艺粗糙,不敢与梨芳姐姐相提并论。”

“我以五为题,蒸了这味五色糕。”梨芳的目光高傲也冰冷,“明天上午,你也须以五为题,做一味甜品让大家品评。”

这是……要斗技吗?

轻语微微蹙眉,满目为难,“婢女技艺短浅,恐怕……”

“如果你不做,就和柔儿滚回净水阁!”梨芳霸气的留下命令,扬长而去。

轻语微微叹息,有点不知所措。

柔儿从轻语手里取下半块菱糕,细细尝过之后,悄悄在轻语耳边说:“这块糕子的果香浮在表面,根本不入味道,你一定能赢的。”

果香漂浮,是因为入味儿的手法不对……可这并不是让轻语为难的原因。

她皱眉看着柔儿,淡淡一丝苦笑,“如果赢了,我们还能留在甘露阁吗?”

柔儿咬着嘴唇,满目忧伤,“轻语,如果你不好好做,梨芳会以技艺不精的理由,将我们赶回净水阁的。”

她们的顾虑都有各道理,这是一道难解的题目。

一夜的时间转瞬即逝。

忙过上午的活儿,梨芳紧盯着轻语,“大家都在等你,以五为题。”

麻烦既然躲不过去,只能面对而已,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轻语微微屈膝,“婢女不懂许多精妙甜品,就做一味路边小吃吧。”

路边小吃……有以五为题的吗,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她取来冬五果:香蕉,桔子,山楂,苹果,冬枣。

这是北方冬季能吃到五种新鲜水果,其他四味街边随处可买,唯有香焦是富人家在冬季才吃得起。

以冬五果应了主题,轻语开始着手备料,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梨芳的目色也渐渐沉郁。

香蕉剥皮剔去涩芯,切成两指宽的厚片,细细摘掉桔子瓣的白色苦丝,山楂去蒂剜核,苹果削皮切成与香蕉同样的厚片,冬枣只需要抠出枣核就好。

这些,就是她备好的食材,用细长的竹签子,将冬五果串成串儿,起文火熬煮冰糖。

众人立即明白,轻语是要做一味冬五果的冰糖葫芦。

熬备好了糖浆,将果串利索的在糖浆里滚一圈,再决断的拍在冷石板上,一支冬五果冰糖葫芦就做成了。

看似简单至极的动作,却要迅速成就,否则果子上的糖衣就会厚薄不均,也会少几分晶莹剔透的美丽。

甘露阁里的甜品师傅很多,轻语一口气做成了几十串,铲入竹盘里,随后柔柔的退到一旁,羞涩的自谦:“粗浅小吃,难登大雅之堂,婢女献丑了。”

甜品师傅们各自取了冰糖葫芦品尝,香蕉糯,冬枣脆,山楂酸,苹果香,桔子甜,与脆盈盈的冰糖一同入口,滋味纯朴又多变。

柔儿上前几步,取了一支冰糖葫芦,看着晶莹剔透的五彩果,由衷夸赞:“好漂亮!”

咬一口,又脆又甜,嚼在嘴里也不粘牙。

“轻语,真好吃!”柔儿欢快的跳到轻语身旁,将冰糖葫芦递到轻语嘴边说道“”“你也尝一尝。”

街角小吃的美味,终于在御膳房里出现了,而且如此光彩夺目。

所有人赞叹的时候,唯有梨芳没有尝冬五果冰糖葫芦,更是冷着一张脸,狠狠的训斥:“轻语,你竟然用市井小民吃的东西玷污御膳房,谁借你的胆量?”

真是无奈,如果一个人执着的想挑你毛病,怎么都能找出借口。

“婢女不敢。”玷污御膳房的罪名太大了,轻语可担待不起,只能低着头回话,“婢女实在没有梨芳姐姐的精湛技艺,只会做一些粗浅甜品。”

梨芳的神色高高在上,不依不饶的看着她,“你觉得这支冰糖葫芦怎么样?”

轻语不敢抬眼,说着认输的言词,“相比梨芳姐姐的技艺,婢女的手艺,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梨芳双眸凝霜,阴冷的问话:“既然是笑话,为什么还不扔了去?”

一阁之中,能吃到如此美味的冬五果冰糖葫芦,本来众人都浸在甜蜜中,却被梨芳夺去了兴致。

梨芳带着高傲的神情离去了,她的努力却没有落空。

终于有几位师傅对轻语投来赞许的目光,更有两位竖起拇指,悄悄夸赞一句:“做的好!”

认真做好,然后认输,这是轻语想了半夜的应对之策,好像得到了预料中的效果。

人群散了,柔儿气红了眼睛,对轻语说:“你的冰糖葫芦赢了。”

她莞尔一笑,微微叹息,“我去把剩下的扔了。”

竹盘里还剩下六支糖葫芦,正与透进窗阁的阳光闪闪嬉戏,柔儿拦住了沐秋,“我去扔,你收拾案台吧。”

柔儿端着冰糖葫芦出了门阁,轻语细致的擦洗案台。

真希望这件事情就此宁息,千万别再惹出其他岔头了。


午膳之前,每个阁子都很忙碌,御膳房的生活就是这样,只有在别人吃饭的时间才清闲。

她们又在备料蜜糖之福,就如往常,下午一定能等到单子。

过了午膳时分,还没等到蜜糖之福的单子,却来了几个其他阁子的人。

这些人串门的理由让人想笑,“甘露阁里还剩没剩冰糖葫芦,给大家分一分吧。”

真是好奇怪,竟然堵上门来讨几支冰糖葫芦。

这个场景让柔儿隐隐得意,轻语的心里却是难说的滋味。

人群说着笑着时,柔儿悄悄告诉她:“我才不舍得扔掉那么好吃的冰糖葫芦,我给御膳房的其他人分了。”

“柔儿……”轻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埋怨也不是,欢喜也不是。

在甘露阁门前热闹非凡的时候,顾掌事和梨芳回阁了。

梨芳听到其他阁子的人来求冰糖葫芦,已经气得脸色煞白。

顾掌事统领甘露阁这么久,还是第一见到有人堵上门来求甜品吃,脸色有些难掩的得意。

问清楚了以后,才知道只为了轻语的一串冰糖葫芦。

顾掌事谢过了来求甜品的同门,一步迈入甘露阁,直接命令着轻语说道:“我想亲眼看一看你做的冰糖葫芦。”

轻语见到了无言的梨芳,细小的眼睛里藏着隐隐怒火。

怎么做,不能做,做了就会得罪梨芳。

可是柔儿听到顾掌事的发话,却高兴的跑去为轻语准备冬五果。

轻语低着眉目,向顾掌事屈膝请罪,“婢女擅自做了粗浅小吃,给顾掌事大人惹了麻烦,一切都是婢女的错。”

“如果你的冰糖葫芦没有独到之处,别人也不会上门来求。”顾掌事微微点头,难得的露出笑颜,再说一次命令:“我想亲眼看一看。”

轻语没有对视梨芳的眼睛,却已感受到凛凛寒意。

为了不再惹来祸端,只有壮起胆子再次拒绝,“只因为婢女做的是粗浅小吃,不配入皇家的口,所以才有人来,并不是婢女的技艺……”

“轻语。”顾掌事两次被沐秋拒绝,笑容渐渐消失,换来一副冰冷的口气,“这是我说的第三次,我想亲眼看一看你的冰糖葫芦!”

这声命令犹如一座巨山,压垮了轻语的所有犹豫。

不做得罪掌事,做了得罪梨芳。

眼下的情形,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了,至于以后是风是雨,交给命运来安排吧。

柔儿帮着轻语备好料,她准备动手的时候,顾掌事悄悄叮嘱梨芳,“你注意好轻语的每一个动作。”

梨芳没有答应,也没有点头,脸色变得更加阴寒了。

细致的做成了果串,她开始熬煮糖浆。

顾掌事细心盯着轻语的手法,再次悄悄告诉梨芳:“你仔细看,轻语熬糖的手法,究竟有什么不同?”

梨芳依旧无言,目色犹如三九寒冰。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轻语做成了三十支冰糖葫芦,铲入竹盘中,默默退到一旁。

顾掌事上前取了一支,几步跨出门阁,对着阳光细细察验。

糖衣犹如薄透的水晶,没有半点气泡,糖温控制得当,也没有烫变了冬五果的色彩。

小小一支冰糖葫芦,的确能见到妙手制甜的功力。

验看之后,顾掌事用两根手指拈下一颗冬枣,糖衣没有丝毫黏手,入口以后也并不粘牙。

虽说终究只是流于街巷的冰糖葫芦,如果能达到此种的品相和境界,已经足够奉上皇帝的书案旁了。

轻语,果然有点门道。

顾掌事回转门阁,对轻语点点头,“果然用了心思。”

淡淡一句夸奖,让轻语低下了头,柔儿的目色里流露出喜悦。

顾掌事吩咐一声:“端去给其他阁子的人分一分吧。”

柔儿上前端走了竹盘,欢悦的跨出门阁。

“你们各司其职吧。”顾掌事留下这句话,转身出门,招手将梨芳带了出来。

转到了肃静之处,顾掌事轻问梨芳:“你见到轻语手法的不同之处了吗?”

梨芳冷笑,望向别处,放肆的回话:“我根本就不屑看她。”

在师父面前,徒弟似乎更加冷傲。

“梨芳,厨艺一道,阔如瀚海,若能集众家之长为己用,这才是正途。”顾掌事对梨芳很有耐心,苦口婆心的教导:“轻语在糖水初沸的时候,加了半碗桔子汁,在糖水滚沸的时候,不时向锅内掸几滴清水……”

“师父!”梨芳看着顾掌事的眼睛,不服气的顶回去:“你真觉得轻语比我强?”

“我是你的师父,我当然希望你最强……”

“我懂了,师父真觉得她比我强?”梨芳冷冷一笑,扬眉看着顾掌事,“我也用冬五果做一味甜品,证明给所有人看,甘露阁里究竟谁最强!”


梨芳头也不回的离去,背影如此决绝,顾掌事的一番苦心教导,只赚来无趣和一声长叹。

梨芳怒气冲冲的回到甘露阁,一脚踹开门,在惊愕的人群中找到轻语,狠狠瞪过去。

“你给我看好了,冬五果也能入大雅之堂!”

烈烈怒火燃烧在厅堂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梨芳取来冬五果开始备料,用桔子,山楂,苹果榨出半小碗果浆。

用果浆混入一大碗牛奶里,加入适量的糖和两只蛋清,随后搅拌均匀,入锅蒸熟。

蒸熟的牛奶已成糕状,色泽淡淡桔黄,像一汪夕阳。

奶糕被小心翼翼的扣入琉璃冰盘,香蕉切片,冬枣一分而二去除枣核做装饰。

红白交错,十分醒目,一味甜品就此告成。

梨芳目色冰冷,取一枚勺子,扔在她脚下说道:“过来尝一尝!”

众目睽睽之下,轻语捡起勺子,轻轻洗过,走到梨芳眼下,取了一小块奶糕入口。

蒸奶糕的口感顺滑,有了果汁相伴,味道也更多变,如果再镇凉一些,绝对是夏季一味难得的甜品。

她将勺子轻轻搭在盘沿,低眉一笑,说着顺耳的夸奖:“梨芳姐姐技艺高超,甜品醇厚而不失淡雅,这种能入大雅之堂的佳作,远胜冰糖葫芦一万倍!”

虽然有了轻语的夸赞,梨芳仍然怒气难平,狠狠的说着:“轻语,你再用冬五果做一味甜品。”

“梨芳姐姐,婢女技艺浅薄,实在不会其他……”

“你不做也得做!”梨芳的目色越来越阴冷,像隆冬的雪,“做完以后,分给其他阁子吃,如果没有人上门来求,你就滚回净水阁!”

如果梨芳的目色是刀,早已割碎了沐秋。

柔儿去分冰糖葫芦还没有回来,甘露阁里的所有人都无声无息,没有人帮她说一句话。

无助的心情,装满了惴惴不安。

多次认输了,却还要被纠缠个没完,再这样比下去,恐怕永远没有宁日了。

原本以为离开净水阁,也会离开壁迫,却没有什么不同。

“梨芳姐姐的命令,婢女一定听从……”轻语屈膝,柔柔弱弱,“只是婢女技艺粗浅,一时间想不到能用冬五果制成其他甜品……”

“轻语,你别想躲!”梨芳怒气盎然,竟然扬手打翻了奶糕盘子,“想不到你就站在这儿想,别吃饭也别睡觉,直到想到为止!”

如果噩运缠住你,想躲也躲不掉。

轻语退到角落里站着,一直到夜深人静。

因为会做甜品,所以从净水阁到了甘露阁。

也因为会做甜品,所以如今孤独凄苦。

很讽刺,不是吗?

夜晚的甘露阁里没有烛火,窗外盘旋着烈烈冬风,像孤独的哭泣。

戚戚夜色中,蓦然一个身影推开了门阁,带来一片月色。

“轻语,我给你送吃的。”

是柔儿的声音,美的似泉水清澈。

她来到轻语身旁,从怀里摸出一个帕子包裹,轻轻展开,里面是几枚蒸熟剥好的栗子肉,“吃吧,别人都睡觉了。”

栗子肉上还有柔儿的体温,暖了轻语的掌心,也驱散了轻语的寂寞。

柔儿给轻语倒了一杯水,找来一只凳子,强强的按着轻语坐下,语气中忿忿不平。

“你就应该赢梨芳。”

“不能赢。”轻语摇摇头,说着顾虑,“一定会惹祸的。”

“梨芳仗着是掌事的徒弟,就会狐假虎威,没什么了不起的!”柔儿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只要掌事不发话,她赶不走我们。”

栗子肉又香又甜,轻语却无心下咽,戚戚的说出打算,“柔儿,干脆我回净水阁吧。”

“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为什么要回去?”柔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惊讶的看着她说道:“难道要回去冻死饿死吗?”

轻语微微叹息说道:“柔儿,我只是觉得,净水阁更简单一些。”

“简单?”柔儿笑了,如此凄婉,“对于我们罪臣之女而言,皇城里没有简单的地方。”

一句话,让两个人都沉默,无论去到哪里,始终低人一等。

过了许久,柔儿无力的认命,“如果你想回净水阁,我陪着你。”

“柔儿……”

“轻语,我是你的姐姐,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冷冷月光下,柔儿的誓言比烈火还烫,“一年,十年,一辈子!”

这一刻,说什么呢?

任何言语都失去了华彩,唯有泪水才最美丽。

“你快吃吧,把这些都吃完。”柔儿拈起一只栗子肉,塞进轻语的嘴里,俏皮的一笑,“这些是我偷来的,如果吃不完被发现了,你就害惨我了。”

蒸栗子是如此普通的食物,此刻,轻语却觉得是天下第一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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