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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开始,我成为异世界小三!

沾草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快穿,多伏笔推理文,前期节奏稍慢+层层反转)本书又名《游戏开始,我成为犯罪嫌疑人》【正在进入游戏…】一阵天旋地转,杨秀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还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一个身为“小三”的女人。依照记忆,这段不轨之爱已被发现。而系统给杨秀的任务,则是尽可能达到“好结局”,查清一切的真相。“真相”…?什么意思?杨秀心里有些不安。但依照记忆,他还是进门,准备与那个发现婚外情的原配谈判。“咦?”可是,门没有锁。“咚,咚”而当他走上二楼,直视走廊尽头的微光时…裸露后背的尸体骤然显现。

主角:杨秀   更新:2022-12-31 15: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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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杨秀的女频言情小说《游戏开始,我成为异世界小三!》,由网络作家“沾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快穿,多伏笔推理文,前期节奏稍慢+层层反转)本书又名《游戏开始,我成为犯罪嫌疑人》【正在进入游戏…】一阵天旋地转,杨秀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还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一个身为“小三”的女人。依照记忆,这段不轨之爱已被发现。而系统给杨秀的任务,则是尽可能达到“好结局”,查清一切的真相。“真相”…?什么意思?杨秀心里有些不安。但依照记忆,他还是进门,准备与那个发现婚外情的原配谈判。“咦?”可是,门没有锁。“咚,咚”而当他走上二楼,直视走廊尽头的微光时…裸露后背的尸体骤然显现。

《游戏开始,我成为异世界小三!》精彩片段

深夜,一名男子昂起头,仰视前方阴暗的宅邸,他的嘴唇上方有一点胡渣。

不过这些都已是杨秀的想象。

此刻的他变成了一个女人。

【正在进入游戏……】

一切的一切,还得从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开始。

当时,杨秀也的确在打游戏。

可爱的妹妹甚至都准备娇羞地把雪糕递到他嘴中了,可这个声音的出现,却使杨秀眼前立马天旋地转。

然后,他就在暗骂一声后来到了这里。

【游戏名:黑暗之后】

【简介】

【在这个世界中,你的名字叫林烧落,不出意外是一名小三】

【你因为近期奸情败露而苦恼,于是决定与原配当面对质】

【然而,当你走入这幢宅邸,才发现门并没有锁,好像有什么不对?】

【……你能发现吗?】

【任务要求:查明真相】

【你的特殊能力是……?】

【注意:本游戏分“好结局”“普通结局”和“坏结局”三种,且每种结局的可能性并不唯一】

【根据最终获得的评价,你将得到不同奖励】

【好结局——特殊奖励】

【普通结局——允许你继续生存】

【坏结局……】

【直接死亡】

【本游戏死亡率:20%】

【祝您游戏愉快】

……

听完脑中的这些信息,杨秀也明白了一切。

果然么。

他有些悲叹。

自己也成了一名【玩家】。

自从蓝星的资源耗尽,被鉴定为【无用】以后,整颗星球的生灵便都成为了【至高者】掌中的玩物与筹码。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被选为【玩家】而突然消失,成为至高者荧幕上的小丑。

——可祂们要以此得到什么?无人知晓。

杨秀只知道,【玩家】中没有一人能够回来。

“嗯……”

身体已经慢慢适应周围的环境了。凉风吹来,乌云后的月夜和面前的宅邸都显的格外阴森。

杨秀却感觉体温上升。

来到这的同时,他就想到了爱自己的亲人,朋友……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活下来!

然后回去!

来吧!

杨秀眼神锐利地看向前方。

值得一提的是,原主皮肤松弛,身材干瘪,不是杨秀喜欢的类型。

所以他没有动丝毫色心。

从系统提示音结束的那刻起,关于原主的一切信息,记忆,乃至“情绪”,都开始在杨秀的灵魂中扩散。

细细品味一会后,他对这种情绪也有了“解答”。

“这种感觉……没错,是【憎恨】!”

从记忆,杨秀得知,原主名为林烧落,是一家大型商场的服务员。

她在一个月以前的联谊会上,与一个叫程白的男人一见钟情,当夜便共赴巫山。

可之后,烧落才明白对方是有妇之夫。

“没有关系的,我会与她离婚,然后娶你!”

“真的么……嗯……”

每当流着汗呼吸局促时,程白都会笑着这么说,虽然将信将疑,但烧落还是愿意去相信。

因为,她是如此的爱这个男人啊。

——爱到了卑微的地步。

……

然而,即便是这种地下恋情,也在昨夜的一通电话后被打破。

那是周三,和往常一样,程白来到她家留宿。

两人坦诚相待后,程白略有疲倦的起身,说要去便利店买包烟。

他才出门不久,烧落就听到了走廊里的电话铃响。

(会是谁啊?)

兴奋未去,也带着一点好奇,烧落拿起了话筒。

“您好,您是……”

“您是林烧落小姐吧?”

烧落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生硬的女声打破。

对方的声音很陌生,却精确无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烧落有不好的预感。

“是的,请问……”

“不用请问了,我就开门见山说好了…我是程白的妻子,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女人说最后一个字时,好像显的尤其重。

烧落觉得脑中好像劈下一道雷,握住话筒的手微微颤抖,嘴唇相抿。

是程白的妻子张妍。

对方沉吟了一会说:“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您不要破坏我的家庭。听你的语气,应该还很年轻吧?但我和程白已经是结了婚的夫妻,到了这个年龄,再也无法回头了。只有这件事我想请求你。”

对方声音很憔悴,那可怜巴巴的嗓音,让烧落也有了一点怜悯之感。

但她还是决定先装傻,于是举起话筒说:“现在您突然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不我明天再和您联络吧?”

不料,对方口吻陡变:“我故意放低姿态,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我就和你说实话吧,像你这样的女人,程白早不知玩了多少,最后你也只会被抛弃!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自己和心爱之人被这么羞辱,烧落也火气上来,开始反唇相讥。于是,两人便在骂声中约好某日面谈。

“真不凑巧!我刚好有客人到了!”对话是这样结束的,那边传来掩住话筒匆匆忙忙的声音:

“真是伤脑筋啊!客人来了,我才从瑞士带回来的名贵红茶却都没有泡!抱歉,没时间继续和你浪费了!”

然后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程白回到烧落家中,听闻妻子来过电话,他大惊失色,但还是安慰烧落不要太放在心上。

之后,两人便和衣而眠,程白沉沉睡去了。

可烧落却无法释怀。

她整夜辗转反侧,回想着那通电话,始终睡不着。

——所以想着,不如直接午夜突袭,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越是有这个想法,烧落便越想越气,终于在两点蹑手蹑脚地出了门,骑电动车前往张妍位于郊区的别墅。

而也就是此时,杨秀穿越,站在了这幢宅邸面前。

(来吧……)

再没有什么遗漏的了。杨秀反思完一轮信息,准备上前敲门。

(咦?)

可是,当她手指扣到门扉时,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屋内直接出现了一道散有微光的缝隙。

(这么粗心?)

杨秀皱起眉头。对方可是本市有名的女企业家,没道理犯这种错误。

可她也没有将此放在心上,毕竟,自己本就是“夜袭”,能多行一点方便自然更好。

她顺着二楼散下来的光亮找到楼梯,开始小心轻慢地上楼。深秋时节的微风,让杨秀不禁打了个寒颤。

然后,她就在楼梯的顶层,看见张妍背部裸露,倒在了卧室门口。

(睡在这里?)

杨秀有些狐疑,毕竟,方才的谈话里对方有说过自己是夜猫子,现在这个点不可能睡。

而且还睡在这里?冰凉的地板?

她小心地走上前去,想用手指推推对方,却不禁吓的脸色惨白!

张妍已经没有了呼吸。

(必须马上报警!)

这是杨秀的第一反应。

不过,就在疾步走过,快要抓住电话时,微凉的夜风却使她一个激灵,停住了脚步。

(……不行。)

杨秀感到冷汗密布了全身。

(会被当成凶手的。)

死者在死前不久还和自己打过电话,那么,她的死亡时间应该和现在还很近。

那么,在这个时间“突然出现”在死者身旁,又接触过尸体的自己,岂不是有最大的嫌疑?

(不能报警。)

杨秀使劲咽下口唾沫。

才穿越来就见到尸体,让她脸色发白,不由有些发抖。却也没有抹去生性持有的冷静。

他想起系统中“坏结局”的下场,更是浮想联翩。

(就这么离开。)

她迅速想到了另一种办法。

——自己来这里的途中,同样没有被人发现!

(那么,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躺在程白身边,那他也会以为我在他旁边睡了一晚。)

说干就干。杨秀小心地掏出手绢,擦了擦门把手,确保没有留下指纹。

(这就是我唯一留下过“痕迹”的地方)她再度确认这一点。

确保无误后,杨秀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走回电动车旁,准备发动回去。

而就在这时……

糟了!

杨秀屏住呼吸。

(钥匙不见了!)

(一定是掉在宅邸的某处。)

(必须回去。)

拿定主意,杨秀摸黑再度隔着手绢扭开把手,顺着楼梯上到二楼。

(在那!)

她惊喜的发现,钥匙果然就掉在楼梯的顶层。

“叮铃…”

而在将之拾起后,准备转身回程的过程中,也许是带着一点好奇,杨秀再度朝尸体瞄去。

可也就是这一瞥,立马让她瞪圆眼睛,瞠目结舌。

尸体消失了!


怎么会?

尸体怎么会消失!

杨秀感到一阵晕眩。

(难道自己看走眼了?)

他怀着万分困惑,再度朝走廊的尽头看去。

可这回,尸体毫发无损的就在那里,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

(果然是自己看走眼了!)

(收好钥匙就快走吧!)

杨秀心中欢呼,可她发现无法这么说服自己。

……不会错的,刚才尸体绝对消失过。

杨秀万分确认自己刚才的观感。

可是,为什么呢?

(难道凶手还在宅邸中?)

这个想法让杨秀不寒而栗,但她马上又对此表示怀疑。

从远处看,尸体的姿势和刚才一模一样。

如果凶手是在她离开的过程中摆弄过尸体,那在自己刚才晕眩的区区两三秒内,对方真的有时间将尸体还原的一模一样吗?

杨秀感到不可思议,但她终究没有继续上前查看尸体。

(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

(我可不想增加被人看到的风险)

犹豫片刻后,杨秀还是决定马上离开。

她最后瞟尸体一眼,缓步下楼,然后驾驶电动车消失在了夜色中。

回到家,程白还在熟睡,鼾声微鸣,似乎从没有发现自己离开过。

杨秀麻利地钻到被子里。

(很好,看样子他没有醒来。)

(路上很黑,我也没被人看到。)

(——所以也没人能证明半夜我出去过。)

杨秀安心的睡下。

也许是原主爱意的原因,说来奇怪,杨秀生平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鼾声中睡的这么安稳。

……

张妍被勒死的尸体是在第二天早上九点被发现。

当天,负责宅邸每日卫生的清洁员按时来到了别墅门口,多次摁响门铃,却发现女主人迟迟没有来应门。

(哎?)

这对向来准时的张妍而言有点奇怪。

清洁员不解地走向门口,作势要叩门,却惊讶地发现门未锁,虚掩展开。

她直觉发生了什么,匆匆上到二楼,随即就在房间内发现了张妍一丝不挂的尸体。

清洁员当即报警。由于死者是本市知名人士,此案很快被介入调查,且见诸报端。

“警方已经对此案设立专案组,相信不久就能抓到凶手……本案发生在小路区灵武街道,如住在这一片,昨夜两点到三点五十分有听到奇怪动静的市民,请及时给我们来电……”

电视上播报着关于此案进展的报道,其中当然也提到了程白。

“这是你的妻子吗?”

在进行遗体指认时,原本面无表情的程白,在看到妻子遗体的一刻立马嚎啕大哭,一旁的警察冷静揣摩着他的神情。

——他们本就怀疑是程白下的手。有张妍的朋友说,程白不是在出轨,就是在出轨的路上。

“案发当天晚上你在哪里?”

程白当然很快就被提审询问,坐在他面前的刑警老吴目光锐利。

“我?昨夜我住在情人林烧落的家中,整晚都没有离开。”

也许是想到妻子已死,程白对表露自己的去向显得毫不在意。

“那你呢?”

林烧落,也就是后续被传唤的杨秀,也曾被警方如是问话。

她的回复当然也和程白一样。

(看来警方目前的确是没掌握线索。)

问询结束后,杨秀心中一喜。

这样,他至少可以避开“坏结局”了。

按照他目前对这个游戏的理解,当下的“坏结局”无疑是自己被误认为凶手,随即被推入监狱或死刑架。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警方根本无从得知有关张妍死亡的真相。

(——死亡率“20%”么……)

回想起系统最开始说的话,杨秀脸上不由开始浮出笑意。

他想,恐怕大多数人都是躲着隐忍不发,所以安然度过了这个游戏吧。

至于那剩下的20%?

鬼知道他们在案发现场待了多久!

说不定,直接就被人撞见了也说不定!

正是带着这种心理预期,杨秀才在接下来疲惫不堪、却又周而复始的问话中撑了下来。她坚信警方已无计可施。

事实也确实如此,不出三周,警察便放过了他们,在别的地方陷入僵局。

那苦笑与仿佛要看透他们心灵的目光,倒让杨秀有些愉快。

(调查了这么久还是问这些问题……)

(看来真的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啊!)

她差点要笑出来了,可是,忍住!忍住!

虽然自己并非凶手,但这样在凶杀现场走一遭,又不为警察所知的“戏弄感”,却让杨秀的嘴角不断上扬。

可在这种兴奋中,杨秀很快又注意到另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自从这桩案子后,程白明显的开始疏远自己。

都是男人。本来,杨秀哪在乎这些。

可在这个游戏中,原主的情绪貌似会极大地影响自己。

所以,杨秀此刻也有点久旱无甘霖的寂寞。

“啊,这个啊。”但两人重逢后,杨秀看到的,也只是程白不耐烦的脸色。他边摆手边对杨秀(烧落)说:

“你也知道吧?那案子发生了,我们现在不方便见面,暂时请不要来烦我。”

的确,警方曾怀疑二人是共同作案,并彼此为对方提供伪证。

毕竟,没有人知道他们当夜是否出去过。

只是苦于目前没有线索,而将这种可能性搁置了而已。

——可是,程白的反感,却以另一种形式表现在了杨秀心中。

(怎么会!)

杨秀好像听到了原主体内的哀嚎,自己的心也仿佛被挖空。

这挖空又很快变成了冷静和疑惑。

(不对。)

(难道程白也在怀疑我?)

杨秀细细回忆起那天的过程。

首先,自己的确是在程白睡着后出的门……

可如果他中途醒来了呢?

(那程白就会发现自己中途有离开过。)

杨秀心里产生了这个答案。

可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没告诉警察?

杨秀想到,张妍有数额巨大的财产,而她死后,第一受益人自然是身为丈夫的程白。

而如果自己被指认为凶手,那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很有可能受到怀疑,这笔遗产也很有可能落不到程白手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么?

杨秀眼前好像浮现起程白内心的黑暗。

而有了这笔钱后……

不止如此,更奇妙的想象也出现在杨秀心中。

“——我就和你说实话吧,像你这样的女人,程白早不知玩了多少,最后你也只会被抛弃!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而张妍这句曾经激怒过她的话,也好像成为一种冥冥的预感,顷刻闪现在杨秀心中。

……

果不其然。

开始跟踪后,不出三日,杨秀就发现程白似乎另有新欢。

对方是某大学的学生,肤白貌美,笑容可爱。

她在下课后便坐上了程白的豪车,然后那双雪白的大腿上就出现了一只手臂。

她最终去到他家中欢乐。

(这,这……)

虽然心理同为男人,但在原主的痛苦之下,杨秀心里也很不好受。

终于有一次,她决意上前,抓住程白送那名女子回去的空隙,敲响了程白的车窗。

“她是谁?你就这么对我!”杨秀没想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嘶哑。

程白露出厌烦的表情:“是啊,我们已经结束了!请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抛下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后,程白就驱车离开了。

而里边,那个叫“静江”的女人,也扮着鬼脸,冲自己发出嘲笑。

(这……这!!)

出离的愤怒,借由一段记忆翻腾在两个灵魂的身心。

与此同时,一种非常奇怪的推理,也突然出现在杨秀的意识里。

(那天我前往张妍家时,骑的是电动车……)

(可如果程白装作假寐,在自己出门后,就驱车从小路回家……)

(不就有机会抢先一步,在自己抵达前杀死张妍?)

(他和那女人的暧昧实在不寻常,可如果是蓄谋已久,做到这一切的可能性也并非没有)

(很有可能,他或她在自己那通电话后,就潜回宅邸杀死了张妍)

(而在此之后,程白直接回来,在我之前钻入被窝,也继续发出鼾声,就能让我以为他没有出去过)

(那我就是和杀人犯……)

(睡了一夜?)

单是冒出这个想法,就让杨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程白和静江一起杀了张妍!)

一旦代入这个想法,更多疑点也开始从过去显现。

首先是张妍当时态度的逆转。

(最开始可怜巴巴的她,为何突然变的强硬?)

杨秀回想张妍当时的态度。

的确,最开始她柔弱的就像朵要被击垮的小花,可忽然间,那话语里就凝聚了巨大的力量。

是什么在给她打气?

或者说,在那一瞬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使张妍兴奋到可以完全忘记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幸福”)

杨秀回想起原主最初与程白相遇的日子,在那个夜晚,在那巨大的情意下,她也感到自己无法被打败。

——而猛然间,一段思绪闪电般划过心里的夜空!

(是程白!)

(程白在那个时候出去买烟了!)

(……难道说,张妍是在打电话的途中看到了自己的丈夫离开,心中一喜,所以感到可以忘记悲伤了么?)

(这么说,张妍当时应该在一个能监视到自己家的地方)

(她既然能弄到我的名字,那得知住址,自然也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张妍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程白在当天也得知了这一消息)

(他假意来到自己家过夜,却安排自己的情人静江上门,在张妍对自己这边全神贯注的时候趁机杀了她)

(至于动机?那当然是因为杀了张妍后,自己就可以和程白在一起)

(而张妍说的有客人来访的事……不知道她知不知道静江?可如果不知道的话,那大概就是欺骗自己的谎话吧)

(当时,程白曾借口出去买烟,但实际目的,恐怕是为了与静江联络)

(——不!会不会或许就是在这二十分钟内,程白直接去了张妍的住所,并将之杀害,暂且藏在了张妍自己的汽车中呢?)

(之后,程白回到自己家,假意睡下,在自己出门后发动了汽车,抢先一步将尸体运送回了宅邸?)

(还是由静江代劳送回了宅邸?)

(好像还是有一些地方说不通……)

(但总之应该就是这样!)

经过一番思考,虽然还有很多臆测的成分,但杨秀觉得,事情的真相已十拿九稳。

(嘿,“普通结局”?“允许你继续生存”?)

杨秀冷笑,他要的可不是这些。

唯有达到“好结局”,查明真相,获取“特殊奖励”,他才有重返人世的契机。

所以他必须赌一赌。

“叮铃铃——”

电话铃响了,接过来一听,杨秀才想起今天还有约会。

——是和自己的朋友树离。

因为和张妍有业务上的来往,她目前也被当成嫌疑人之一被调查。

(听她说,对她的调查也结束了?)

(那么不如见面看看?说不定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试试看吧。)

杨秀和树离约好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

“啊呀,真是累死啦!”

一见面,二人就在服务员引导下进到预约好的包厢,树离摘了帽子,露出那被汗水濡的乱蓬蓬的黄褐色短发。

这里的隔音条件特别好,一路上,杨秀都没听到任何房间内的声音。

“别抱怨了,给你点了橙汁——对了,对你的调查怎么样?”杨秀开门见山。

“啊?那个啊……还行吧。据说张妍是在半夜两点到三点死的啊,我可是夜猫子,当时正好和朋友在聚会。问问就知道啦,有不在场证明的!”

树离同样黄褐色的眼珠像猫一样凸起一圈笑意。她不断蹭动着运动衫下轮廓分明的身体,抿起嘴唇时,舌头会舔过一下。

而这时,杨秀俯过身,神经兮兮地凑到树离耳边说:

“其实我怀疑程白就是凶手!”

“诶?他?!可你们不是……”树离那对猫眼有点惊讶。

“不再是了!”杨秀哭丧着脸,“他最近又找了新的女人,也就是这样,我觉得他很可疑。”

杨秀将自己的推理和盘托出,但为了不牵扯到自己,她没有告诉树离张妍当时很可能不在家这回事。

她只对树离说,很可能是静江潜入宅邸杀害了张妍。

对面听着的树离面露惊异,不时点点头,也会停下来对杨秀的疑惑进行商讨。

杨秀问:“我比较奇怪的一点是,如果那天真的有人开车去张妍家,那条路边的居民会毫无反应吗?无论是强光还是引擎声,都不好忽略吧?”

树离则摇手回答:“不,那里属于是富人区,为了优质的睡眠,晚上一般会关掉路灯。

而且由于张妍的家位处一段长下坡的中央,只要轻微拉好手刹,让汽车借由重力和惯性缓慢挪动,便不会有人发现。”

“偷偷潜入张妍家是做的到的。”

杨秀不敢相信树离居然能做出如此精彩的推理,但她心里还是有一些疑惑。

“不过……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开的门呢?静江深夜闯入宅邸,肯定是为了与张妍谈判,希望可以夺走程白。但如果张妍不开门的话,她也无法进入吧?”

“那是不是约好了拜访呢?张妍是个很谨慎的人,如果有不速之客,她是不会开门的,更何况还是深夜。”

(对了,这样就对了。)杨秀想起当夜张妍的确说过“有客人要来”,不过,第一次听到张妍很谨慎,她还是很惊讶。

“有那么谨慎吗?”杨秀问。

“是啊,从停车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比如啊,张妍每次都是倒着将车停入自己的车库,且提前两三米就会停下,非常匀称,为的就是不造成刮蹭。”

“等一等。案件发生的时候,我记得汽车是车头朝着车库里侧的,和张妍平时停车的模样不同啊!”

“这个嘛……”树离歪着脑袋思索,一会后眼睛变得像金子一样明亮。

“那是不是因为正好有客要来,自己又回来的太迟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了着急做好招待客人的准备,将车胡乱停好也情有可原嘛!这推测怎么样?”

“好像是这样……”杨秀点点头。可他记得当时,张妍正在和自己打电话,难道说她当时也在开车?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因为张妍当时根本不在家。

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推理。

……

三天后,杨秀来到警察局报案,她感到“好结局”正在向自己招手。

还是那名吴警官在小房间内招待了她。吴警官递来一杯热茶,问:

“你今天来想说什么?”

杨秀可以看到他眼里的警戒和好奇,为此,也不由咧嘴一笑。

“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没说——死者在当夜和我打过电话。”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听到这话,吴警官看起来愠怒无比,但杨秀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不要那么暴躁。

随后,杨秀将自己的推理款款道来:

“我想对整个案件进行一下梳理。”

“首先,我认为张妍当夜并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在我家的附近监视我。”

“她最初或许也是想直接冲进来,理论个清楚。可是,在那一刻,身为女强人的自尊限制了她——警官先生,您能否想象一下,如果推开门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搂抱在一起,你会是何等心情?”

“正因为张妍有财有势,她才不愿意拉下脸来冲击自己的自尊。”

“所以……她选择了在远处监视我,并抽时间打来了电话。”

杨秀如法炮制,将程白出去买烟后,张妍瞬间的情绪变化一一指出。

她认为,身为同性,这种心理很容易理解。张妍当时一定是看到程白的汽车驶离了自己的庭院,所以感到心中重新充满了希望。

杨秀停顿了一会,看到面前的吴警官目光如炬,捏着下巴好像在思索。

她继续说下去:

“而在那天夜晚,程白曾借口买烟,但实质上,却是趁机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张妍。随后,他将妻子的尸体藏入张妍自己的汽车,并安排情人静江在此后处理掉张妍的尸体,而引擎声不被发现的方法就是……”

杨秀将那套“手刹理论”又复述一遍,然后眼中也露出些许悲哀的神情。

是啊,那个昨夜还为原主爱着的人,如今却要被原主自己指认为凶手。

杨秀觉得推理讲到这里差不多该结束了,于是,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总结似的说:

“我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推理,是因为张妍的汽车是头部朝里停靠的。而按照她往常的习惯,则应该是倒车入库。这是我推断是凶手而非张妍自己驾车的原因。”

说完这些,杨秀自信满满,准备迎接吴警官的掌声和系统的“好结局”福报。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吴警官“霍”的一声站了起来,非但没有表扬她,还露出一副比刚才更加严厉的神情。

“静江与这件事毫无关系。我们已经取证过了,那天夜里,她和五个同学一起去了新武市的乡下旅游。”

杨秀石化在原地。她推理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居然轻而易举的就被吴警官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破了。

“另外,我还想问你……”

吴警官俯下身,几乎是用眼睛贴在睫毛上盯着怔怔的杨秀:

“你怎么会知道案发那天夜里,汽车是呈什么方向停靠在车库里的?”


杨秀脑中一片黑暗,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所觉察的“违和感”是何物了。

但……

现在他面色惨白。

一切已经无法回头。

他泄露的情报太多,“自己当时在场”这一事实已百口莫辩。

沉默良久,吴警官点点头,三天后,报纸上出现了“找到凶手”的消息。

杨秀在一个星期后被枪毙。

而那时,系统的声音也再度现身。

【恭喜你,得到了“坏结局”】

【现在就将你送往“地狱”】

【意识“解体”中……】

【“解体”失效,“玩家”发动能力:重生】

【剩余重生次数:0】

……

宛如幻梦,近乎痴呆的绝望结束后,杨秀发觉自己是在一个白天醒来。

(输了……输了……)

(难道这里是天堂?)

明亮的阳光从落地窗投入,却根本不像“坏结局”所说的地狱。

(等等!)

可马上,杨秀就发现周围的景色格外熟悉。

而往下看,自己身旁的人是……

程白!

(好痛。)

随着生命的苏醒,庞大的信息也开始回溯脑海。

杨秀意识到,自己发动了目前仅有一次的能力“重生”,回到了自己从宅邸回来的第二天清晨。

程白的呼吸声还在耳畔,而此时,自己也未曾跌入地狱。

(我回来了?)

一切都太难以置信,但能活下来就好。

杨秀还是缓慢接受了这个设定。

(对了,我最开始的能力的确是“?”来着)

(只是真没想到,居然是“重生”么……)

在输掉的时候重来,重新拥有一次选择权。

拥有这么逆天的能力,杨秀的确很欣喜,但同样无法排遣的是后怕。

(如果不是这个能力怎么办?)

(那不就意味着,才第一次游戏我就出局了?)

他相信,在这接近无尽的游戏和赌局中,就不知有多少人是像自己一样因自作聪明而作茧自缚。

(至高者设置的“地狱”么……)

杨秀皱眉沉思,而此时的他没有想到,从这回游戏里带来的“阴沉”“变态”情绪,居然维续了他之后一生。

“标志”之一,或许就是杨秀眼里迅速出现的冷静吧。

他安下心神,接受自己的设定,然后扫视身旁的程白一眼。

(这个背叛自己的东西已经不值得任何留恋了。)

(但杀了他也是徒增烦恼。)

然后,杨秀从抽屉里拿出纸笔,缓步走出了房门。

……

几天后,和上次的记忆一样,树离和杨秀约好在咖啡馆相见。

可树离才打开房门,笑容就顿时一僵。

因为,在那里等候她的并非挚友,而是手捏证件的警察。

往后的一切也顺应着杨秀的推理。

(最大的疑点就是,为什么吴警官会对我得知车头的朝向这么在意?)

在吴警官说出那句话后,在巨大的绝望中,杨秀立马就看见了真相。

因为杨秀记得,最先,他是将此事与树离谈起。

可在当时,对方很自然的将之接了过去,回应张妍很有可能是为了会客,所以匆匆忙忙在回来时停了车。

问题就在这里。

既然警方并没公布车头的朝向,那为什么,树离会在下意识间没有对自己的讲述生疑?

杨秀原本以为,既然当时的语境如此正常,那么或许车头的情况已经被哪家媒体报道了,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之后的“报案”中,更是堂堂正正说出了这些信息。

可吴警官的反应,不正是证明这是【不该有人知道】的情报吗?他们应该将这些线索尘封了,自己突然说出,所以感到可疑。

——这样的话,除了警察,在当夜得知车头转向的就只有“自己”与“凶手”。

一个新的想象开始在杨秀的脑子里形成。

(当夜,树离本是像平常一样来拜访我,但她没有想到,居然看到了在电话亭里一边说话,一边监视着我家的张妍。)

(她带着好奇,从后方凑了过去。虽然有很多没听清,但树离还是意识到,张妍说了谎,正装作自己还在家与烧落打电话。)

(因为资金周转不灵,树离半年前本就借过张妍一笔数额不小的私账,可由于经营原因,这笔钱一直没能还上。)

(——可如果张妍消失了呢?这个窟窿也就将一同被湮灭。)

(所以,树离起了邪心。)

(或许是刚打完电话吧?又或者张妍开好门,准备上车时最为松懈的一刻?总之,树离抓住机会,趁着无人勒死了她,并打算利用电话里张妍自己的谎言来“编织真相”和转移尸体。)

(可她万没想到,就在当晚,我居然去到了张妍的家里想谈判。)

(我登上楼梯的同时,树离应该正好在处理尸体吧?)

(听到我只是待了一会,便什么也不做的离开,想必她也大出了一口气,并准备继续处理尸体。)

(可树离更没有想到的是,我为了捡钥匙,居然再回来了!)

(当时,她刚好褪去尸体的衣衫,万分焦急之下,只得以自己换上这些衣服,匆匆忙忙地侧倒在原地,伪装成张妍尸体的样子)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从远处看上去,尸体的姿势没有改变)

(而这些,正发生在我失神的那两三秒——准确的说应该是四五秒内)

(可这种拙劣的手段只要上前观察,马上就会露出破绽)

(她一定也在祈祷我不要上前查看尸体,而如果我上前的话,树离是否也做好准备,打算在那里勒死我呢?)

一想到最好的朋友心中也可能怀有这样的恶意,杨秀就不由叹气。

那之后的推理就很简单了。

由于关系疏远,调查根本没落到树离身上。

那天见面她完全跟自己说了谎。

而只要调查不在场证明,马上就可以发现这些疑点。

(她之所以在那天约我见面,或许只是为了观察我的表现,来看看自己是否在当天被看到了。)

(而在发觉我根本无所察觉后、甚至还怀疑程白是凶手时,她想必也松了口气,不,甚至是加入到我的论述中,希望能找到栽赃给程白的方法。)

(所以,因为这份放松,她乃至在后来的谈论中,都根本未曾留意到我话语中的怪异——那因为她也在现场,而根本没注意到的,“我居然知晓车头情况”的怪异。)

所以,只要顺着这条路线去调查,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化作烧落的杨秀神情复杂,将信封投进了匿名信箱。

……

“砰!嘭!”

焰火升上高空,在这个世界,好像也迎来了新年。

在那封写有一切的匿名信投递后,专案组很快展开了对树离的调查。

而她终于在一次次的追问下崩溃。

“你们有什么证据抓我?全是臆测!我那天只是在家睡觉!!”

“这就是证据!”

审讯室内,面对嘶吼失态的女人,吴警官只是掏出一张小小的薄纸,轻飘飘摆在树离的面前。

“这是你的账单,张妍生前可没有只记在心里,而是在借钱的那天便偷偷找人公证过了,也就是说……”吴警官压低了声音,正色盯着树离说:

“——如果你是凶手的话,不仅白白杀了人,债务也没有消失哦,树离女士。我看看,还款日期应该是下周吧?那你到时应该就无家可归了。”

巨大的压力下,树离终于崩溃,松口,对自己的一切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的确,她那天偶然听到了张妍在撒谎,一时动了贪念,并鬼使神差地构思出了一个几近完美的计划。

然而,她也没想到如今会是这样的结果。

在树离赴刑场的那天,由于没有亲属,烧落(杨秀)来见了她最后一面。

此刻,树离那原本光彩熠熠的褐发已扭曲不堪,她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看了杨秀一眼,却终究低下头,什么也没有说。

但杨秀明白,那意思是——

“真可惜啊,现在才想起来,或许可以拉你当替罪羊的。”

枪响惊起雁群,而杨秀,则背对那枪声所在,独步朝着远方离开。

泪水不经意出现在她脸上,那是原主经历过所有,理所当然会出现的泪水。

但即便是杨秀,心里也未尝没有对此感到共鸣的心恸。

(这次,严格意义上讲,的确是自己输了。)

(可往后呢?)

(自己如今已经失去了重生次数,每过一步,都将如履薄冰)

(而想增加容错,则必须挑战“好结局”乃至“完美结局”,从“特殊奖励”中却换来更多可能的筹码)

(但如果要做到这样……)

(——就必须不择手段。)

杨秀的身子已经虚淡,可他的眼睛却闪亮着,逼视那由“至高者”营构,呈现在这个游戏本质上的低劣和黑暗。

(等着吧……)

(我不止要回去,还要将你们,这些舞弄他人生命的神灵也一同撕碎!)

杨秀没有意识到,从此,一团阴沉便悄悄积淀在了他意志的顶端。

而此后……

杨秀发现自己笑了,诡异的笑了。

他发现,无论“回家”“奖励”还是“下个游戏”……

自己心中居然都是如此旺盛的期待着。

“嘭!”

(来吧!)

【正在结算奖励……】


短暂的黑暗过后。

是系统的声音。

【恭喜您通关游戏“黑暗之后”!】

【综合难度:★★★☆☆】

【您获得了“好结局”】

【您解锁了超稀有能力“重生”】

【特殊奖励:技能点*1,“重生”充能数*1】

【重生次数:1/1】

【您获得了重回蓝星的机会,时限为:24小时】

【更多关于本游戏的信息,将在您下一次进入游戏时提供】

【已经有一位“至高的神灵”开始关注你,请再接再厉~】

【意识沉睡,正在返回蓝星,人格重构……】

【人格重构失败】

……

杨秀再度醒来,发现周围很温暖。

自己居然在一张床上。

但这不是自己的家。

破旧但不算脏的被褥传来暖意,周围都是一派灰黑的景色。

(这里是……)

(蓝星?)

杨秀走到窗前,发现周围都是摩天巨楼和车水马龙,只是城市很陌生。

(但在科技水平上,好像跟蓝星很相似)

“嘟——嘟——”

这时,杨秀才注意到手机震动个不停。

(对了,得先和父母和朋友报个平安……)

平白消失了这么久,他们一定很担心。

妈妈的身体很不好,她有没有病倒呢?

杨秀紧张的面对屏幕,可在看清倒影中自己的脸时,他面色一变,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

(难道?)

他急匆匆来到浴室,打开灯,狭小空间一面的镜子上马上映出杨秀的脸。

可那里,出现的却并非原本的杨秀。

(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

杨秀通过和镜中人做同样的动作确认了这个事实。

原本的自己皮肤微黄,笑容和蔼,而如今居然变成了一个胡子拉碴,有若陈国汉的大叔。

杨秀看着沙包大的拳头,觉得自己都有可能吃掉自己。

但意外的,他居然没感到有多惊讶。

下意识,就走回去翻看起了震动不停的手机。

(这也应该不是我以前的手机了。)

不出所料,手机里虽然充斥着很多软件,也能联网。

但关于过去的账户,非但一项无法登录,杨秀还发现自己无法打出涉及“游戏”内容的信息。

即便从嘴中说出,都会被自动消音掉。

甚至,会完成变为意义不明的别的话。

这也就意味着,包括他“回来了”的这一事实,都不被允许存在。

“呀,是个陌生的号码呢,你是……?”

话筒那头传来母亲沧桑的声音,而这边,即便哽咽到热泪盈眶,所能传达的声音也只有虚无而已。

但这就足够了。妈妈,爸爸。

一会儿后,电话从那头挂断,杨秀也抹干泪水,开始思考。

(——所以,之前的游戏玩家并不是都没回来?)

(只是……因为无法谈及游戏内容,所以被迫过上了另一种生活,或直接被送入精神病院?)

杨秀觉得这个推测很有可能。

回想起游戏的规则,虽然不知道“普通结局”的通关者最后会怎样,但无论再少,应该都有一部分玩家能和他一样获得“好结局”,并重回蓝星。

而他们不是不想揭露游戏,而是完全不能。

所以,一个个都变的沉默,或者撇开游戏,干脆去暂时的享受生命?

杨秀回想起人生路上的一幕幕,那些在街头沉默不语、却目露精光的乞丐,又或者人群中一个看起来寂寞至极的人,拉回此刻,都引起他无尽的想象。

(难道那些人也是玩家?)

“嘟——嘟——”

手机的震动再度将杨秀拉回现实,他摸索一番,发现震动的源头居然是一个聊天群。

整个手机,只有它诡异的陈列在第二页正中央,而其他应用,一旦与之拉到一页,都会神秘地消失卸载,且再也无法下回到手机上。

(奇怪。)

杨秀点开聊天群。

“淦!”

没想到,里边则充满了污言秽语,犹如前世饭后赏阅的贴吧。

杨秀一条条读下去,发现里边的人似乎都是蓝星的玩家。

不过,貌似却身处在不同的世界。

“MD……今夜地狱13号楼真是热翻天了!老子还要和七八个男人睡在一屋,晚上还真怕被爆菊啊!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下回游戏!”

这是一位IP显示为“地狱”的用户,曾获得很坏的结局。

可奇怪的是,照他的讲述,即便达成了坏结局,也不会马上死去,而是暂时安置在地狱。

(即便去到地狱,只要能暂时活下来,撑到下一回游戏并拥有好成绩,便能逃出来)

(只是,大多数人在那次进入游戏时都会烧伤,冻伤或捂着屁股)

杨秀心里有了点想法,继续看下一个帖子。

“看最近那回的直播了吗?哎呀,真厉害啊,那么高难度的游戏居然都能拿到好结局。”

这貌似是一位常年混迹普通结局的玩家,听他的话……貌似一些游戏过程还会被“直播”?

杨秀好奇的凑向弹幕,才发现,他们聊的正是自己那场“黑暗之后”!

靠!

我特么才玩一次啊!

从其他玩家的口中,杨秀得知,如果是特别有意思的游戏,“至高神”会破例开启直播间,让所有的玩家去看他的通关直播或录像,以增长自己的通关实力。

而最近冲上热搜的,则正是自己最近的那场。

“那家伙真厉害啊!黑暗之后……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是啊,我记得我当初进到这游戏时,甚至连门都没进,直接溜到别处安心生活了一个月呢!”

“这好像是这个游戏的第一次通关吧?真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奖励!”

人群七嘴八舌,让杨秀看的更是一愣一愣的。

(首次通关?)

(很好的奖励?)

他想,不会……就是“重生”这个能力吧?

(因为自己触及到了事件核心,所以给了我这种能力?)

(嗯,很合理。)

之后,杨秀整天泡在玩家聊天群里,对于这个世界和“玩家”的身份本身,也有了更多了解。

首先,他目前所处的地方的确是蓝星,却又名为“蓝星虚界”。

在这里,你可以见到过去的一切,然而故人们却根本看不见你。

也就是说,能看见你的只会是完全无关的“陌生人”而已。

你前生可否丢过桌上的一块面包,又或者什么别的?

除了被小偷偷走、不小心掉了外,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被“虚界之人”拾去了。

身处蓝星虚界,便能尽情观赏蓝星的一切,然而,却没有任何办法泄露游戏的信息。

纵能当面占便宜,或给别人一个耳光,你也无法透露有关游戏的一切,终究只是一个透明人而已。

于是……

杨秀看到几篇文章,说的都是一些人的血与泪。

就和希望舍弃过往人生,从而全新开始的人一样,对有一些“玩家”来说,过往的一切他们今生也不愿割舍。

然而,被无情的选为“玩家”,抹灭掉一切与过往的联系,即便拼尽所有的暂时逃离……终究也无法抚慰父母或孩子的双肩。

对他们而言,看到亲人呢喃着自己的名字死去,不是比自己的死亡还要沉重么?

杨秀看到,有不少人就是这样,在无尽的寂寞中放弃了寻找,并最终选择在游戏中摆烂,主动流放至地狱而消失。

——唯有那里才可以死亡。对这些玩家而言,“玩家”的身份本身,或许才是罪恶的诅咒吧。

……杨秀有点心酸,可他更为关注的是另一条信息。

【如获得“普通结局”或“好结局”,玩家可选择在任意时间进入新的游戏】

【如有剩余的“蓝星虚界”时间,则将以扣除50%的形式寄存】

【寄存的时间可在下次游戏结束后使用】

“也就是说……”

杨秀左瞥时钟,那里的时间是晚上十点,距离自己来到虚界已经过了二十个小时。

(我在这个过程中并未感到过饥饿和困乏,身体应该被改造过了)

(而现在离开的话,我还能留下差不多两小时?)

当然是极其不合算的买卖,但翻越大量的信息,杨秀感到了一些疲倦。

另外,一种“冲动”也在冲击他的胸膛。

一种杨秀自己也不明白的,分外“想开始下一个游戏”的冲动。

所以,他在询问系统一个问题后,出了房门,乘电梯漂流至大楼的底端。

他拨开人群,遁入人海,果然,陌生人眼中虽然会短暂出现自己的倒影,但终究,好像也只是个一瞬而逝的陌生人罢了。

天空阴沉,没过一会,微粒般的雨滴成为了豆大的水珠。

人们开始逃窜,周围静了,杨秀却旁若无人的继续行走。

雨水淌在他身上,贴紧每一寸皮肤,却也使嘴角在无人可看清的黑暗中,出现了弧度。

(寂寞,寂寞么?)

孤独的情绪就如气浪般在雨中横扫,而杨秀的眼神,则直击着那风波。

【系统,在哪里都可以进入游戏吧?】

他又回想起自己刚才那个问题。

与此同时,雨中的杨秀举起正在滴水的手臂。

他记得,当时,肯定的答复几乎是瞬间就出现了。

(那么……)

【进入游戏!】


……

【正在进入游戏……】

杨秀在一阵头晕后醒来。

和上回不同,这次,获得意识时,他明显觉得自己在动。

准确的说,是在“行走”。

因为仅靠片刻就同化了原主的意识,所以,眼前这个体态娇小、说话时常会浅笑的女人没有意识到任何异常。

(真可悲啊。)

杨秀盯着她,与此同时,更多的游戏信息进入了他的脑海。

(很快,这个女人就要死了。)

【游戏加载完成】

【欢迎您,被神宠幸的玩家】

【游戏名:爱的双翼】

【难度:★★★★☆】

【简介】

【你叫杨秀,是一名公司职员,一年前和总经理的秘书姚源陷入暧昧,并决定于近期结婚】

【虽然公司时常流传姚源和总经理关系匪浅,但你表面上并不在乎那些流言】

【你们原本约定这个月就将结婚,可没想到,姚源居然在上一周突然变卦】

【她宣称,想在当今世道安稳的生存,至少也应该先攒一套房子的钱,可这笔数额巨大的财产,对身为工薪族的两人而言无疑是痴人说梦】

【不过,姚源告诉你,她有一个有钱的远房姑姑,因为没有孩子,已经立好遗嘱将财产继承给自己】

【虽然这么说很不好,但老人最近的身体很不好,已经住院……如果等一等,不就能拿到那笔钱了吗?】

【所以,姚源说“请等一等”】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你不是没有怀疑,然而,在那以后,姚源还是倾尽所有,甚至是超越以往地爱你,所以你愿意无条件地相信这个女人】

【可是……】

【你也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一切真的能那么顺利吗?】

【那以后,你们风平浪静的继续维持着情侣的生活,每天下班后约会,微笑,共赴良宵……一切,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还是说,“未到时”呢?】

【今夜,看起来又是相当寻常的一天】

【你刚刚领了工资,下班后约姚源出来,去了二人一直很想去的一家泰国餐厅吃晚饭】

【现在,她正在你面前】

……

过往的信息就是这样。

面前的姚源仍旧以为自己是她的爱人,而她对于未来的憧憬,也正如此时酒桌上的蜡烛一般散发微光。

(可……)

“源,今晚去我家住怎么样?”

时间到了,杨秀还是不得不问话。

【在游戏“正式开始”前,一切剧本皆不得违背。】

【否则将自动判定为“坏结局”,玩家将被送入“地狱”,三日内无法再进入游戏】

现在只要说一句话就可以改变眼前之人的命运,但为了自己,为了打碎这罪恶的游戏,杨秀只能选择沉默。

然后,对方果不其然的按照剧本回复道:

“……今天?抱歉啊,我暂时有事,晚上十一点以后来我家好不好?”

姚源的目光很恳切,其中却也有一股执着和决心。

(果然么。)

“好。”

杨秀答道,起身到前台付了账,然后挽着姚源的手走出餐厅,其时夜色初降。

他遥望着姚源招着手,一边回头一边消失在通往地铁站的台阶中,想——

(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

在那以后,杨秀按照剧本流程,先是去看了新动画《海军王》,随即坐入一家名为“wings”的酒吧,点了一杯长岛冰茶。

淡淡的涩味燃烧到十一点都余音未绝。

十一点零二分,杨秀准时离开酒吧,拦下一辆出租车,说明了姚源的住址。

她住在一栋旧式公寓楼的五层。

“咚,咚,咚……”

脚步声在落有灰尘的楼梯上错落有致的回响,随着原主情感的波动,杨秀心里也开始品味起欣慰与幸福。

那是苦尽甘来终成正果的欣悦,却在瓜熟蒂落前,被无可挽回的命运谋杀。

走在楼梯上,杨秀忽然回想起来,在公司那样强势冷艳的姚源,回到家里,在自己面前却是那么一副傻乎乎的小女人的模样。这曾让自己品味到了两种幸福。

(可等在我眼前的却……)

(入戏太深了。)

杨秀猛然闭眼,巨大的酸涩伴随眼睛睁开的微光,促使眼皮变得凝重。

他已走上最后一层台阶。

夜里静的像没有任何存在,微微黄亮的灯火里,传出隐隐的麻将声、菜香味和电视机里的呼喊。

杨秀叹了口气,走入姚源所在的505室前,果不其然,门没有关。

推开,打开灯……

背部中刀的姚源尸体就那么趴着,呈现在想要悲鸣的自己面前。

“……”

而杨秀站在原地,这一切还没有终止。

接下来,他要做不可违背、且“绝对会发生”的“日程表”上的最后一件事情。

【……十一点二十五分,你准时来到姚源家,却意外见到了她被刺死的尸体】

【你感到悲痛万分,下意识里,就举起话筒报了警】

【警方调查了你的今天的行踪和不在场证明,认定你就是凶手,决意把你带回警局】

【你百口莫辩】


“……”

“所以,你说今天你们夜里很早就分手了,姚源说自己有私事,而你则闲逛去了电影院和酒吧?”

杨秀点了点头,不料,刑警老刘冷笑一声,讥讽道:

“还在用这种借口?电影院和酒吧都属于高密度人流场所,根本不能作为不在场证明!——你是先杀了姚源,然后偷偷跑回去看了电影吧?”

“不是,我没有!”

杨秀面色涨红,立马争辩道:“我们的确约好十一点再见的啊!可是之后,我就只见到了她的尸体!”

“哦?”老刘眼中闪过一抹锐光,盯了盯手中的文件,又很快抬头问:

“听说,你们本来约好这个月要结婚吧?为什么耽搁了?”

(他连这个也知道?)

杨秀深吸一口气,如实告诉警方:

“不是的!我们真的打算结婚!只是小源说能从远房姑姑那继承一大笔遗产,希望得到后我们买了房子再结呀!”

“说谎!”

老刘将文件拍在桌子上,严厉地对杨秀说道:“姚源根本没有什么远房姑姑,这恰巧证明你在说谎!”

(什么?)

(……假的?)

(姚源为什么要骗我?)

饶是杨秀,一时脑子里也有点短路,而老刘接着说道:

“说吧,是不是因为你们感情不和,姚源提出分手,而你不同意,因爱生恨就杀了她!”

“不,不是!”

“可我找到了今天送你来这里的出租车司机,他说当时的时间是十一点出头,正好是姚源遇害的时间!”

(怎么会这么巧?)

(不,我一定是被陷害了!)

(可是谁呢?我一定会把你揪出来!)

杨秀心中愤愤,可面上却有点惨白。

他恢复了冷静,觉得现在必须破局。

可……

怎么办啊!

老刘已经摆出一副“无所谓,干脆就把你先当成嫌疑人抓起来吧”的表情了,他身后的两个下属抹去了懈怠,同样正色盯着自己。

(而根据他那满含偏见的推理,假以时日,我一定会被诬陷为犯人。)

(所以,必须想办法逃走!)

“跟我们走一趟吧?”心绪未落,杨秀便觉察阴影从头顶落下。

是老刘。

他和旁边两名协警对视一眼,点点头,笑眯眯地把杨秀推出门外。

……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冷汗不时从额角滑落,而就在这时,杨秀注意到自己身前出现了一个屏幕,其中有什么在闪。

(是系统!)

他心下一喜,然后看清了其中的内容。

【人物面板】

【玩家姓名:杨秀】

【力量:5】

【防御:5】

【速度:7】

【智慧:14】

【剩余技能点:1】

【是否需要加点?】

(对了!)

杨秀这才想起来,上回通关后,系统还奖励了自己1点技能点。

(按这个数值,“5”应该表示成年人的平均水准)

(那我应该加的是……)

(力量!)

他很快做出了选择,不一会儿,数值后闪亮的“+”号消失,杨秀的力量变成了6点。

(源源不断的力量涌上来了!)

(这样,或许就可以……)

杨秀深知,自己有“时间回溯”这样BUG的能力。

可单靠它,即便是再加上自己远超常人的智慧,也并不能“无敌”。

就像这次游戏一样,很多“规则”明显会对玩家能力的使用造成很大限制。

而杨秀心想,依照如今的形势,即便死后冲来,系统所制定的“规则”也不会改变。

也就是说,自己必然还会遵照日程表上的内容,在姚源的尸体旁现身,并因打电话而被警方怀疑为凶手。

(那么……)

(无论怎样,“破局”之路,应该都是在被认定为嫌疑人以后!)

(而就在被警察逮捕的过程中,我才能谋求一线生机!)

(为此……我不得不“那么做”!)

杨秀目光如炬,接下来要做的举动,就是他选择加点“力量”的原因。

(那就是……)

“啊!”

突发的惨叫让前方的两名协警回过头来,而他们眼中,只有老刘缓缓倒下的身影和转身飞奔的嫌疑对象。

猛然爆发的推力,让老刘都意想不到。

他目瞪口呆的被推到地上,而杨秀则抓住机会,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消失在了夜色中。

“抓住他!”

老刘痛骂,两名协警一人看护他,另一人则尝试追击。

可在杨秀本就优越的速度面前,他们终究慢了太多。

“嚓——”

几乎是几个左拐右拐,杨秀便钻入了某处闹市街的人海,一阵推搡后,便若无其事地脱掉上衣,在其中走动。

“呼——呼……”他慢慢调整自己的喘息声,同时思绪涌动。

(这样,就没有人能发现我了)

(因为这个行为,我无疑会被认定为重大嫌疑人,可为了“破局”,也不得不如此)

(那接下来应该去的是……)

一时间,一切被名为“无用”和“线索”的信息都在杨秀脑中飞转,而一刹间,某个人的名字与脸闪现在杨秀面前。

(总经理!是他!)

除却原主那始终难以忘怀的绯闻,杨秀实在想不出,姚源的被杀还能与什么联系起来。

(而且,小源还骗了我……应该不是没有原因的)

杨秀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

杨秀在一家洗浴会所待到第二天,几乎是付了钱进去就倒头就睡。

由于出手阔绰,加之没要求任何服务,路过的经理稍稍瞟了一眼就离开了,甚至为杨秀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杨秀得以安稳的睡过了一夜。

第二天,他精神饱满的醒来,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此地。

“目的地是?”

“桃溪街。”

“好嘞。”

司机不是什么爱说闲话的人,所以一路上过的很平坦。

杨秀待在车厢内,关上窗户,拉上窗帘,佯装是要闭目沉思,但其实是在思索对策。

(该怎么办呢?)

他记忆里有过去总经理家的经历,但那个行为本身,更近于父亲对自己孩子做出的炫耀。

杨秀清晰的记得,当时,原主和一群同事都赶到那里帮打扫卫生。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昨夜,在K城区S公寓里,有一名女士死亡,而涉案重大嫌疑人杨某则在袭警后潜逃,请各位市民朋友留意。经警方确认,杨某皮肤黝黑,高鼻梁,眉毛茂密,眼睛一大一小……如有线索,请及时将消息报给警方。”

杨秀听着,心都快跳出来了,暗骂这算什么四星难度?简直耶稣来了都得死!

“那个我说——”

而就在这快要窒息的紧张中,突然说话的司机,让杨秀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司机笑着回过头问道:

“那边不好停车诶,将客人您放在马路这边好吗?诶,客人,客人?嗯,您觉得可以就好,车钱是……”

杨秀噎在喉咙里的那口气,一下子舒展开来。

他点点头,从钱包里掏出滚烫的工资,下车后直奔总经理徐常的别墅而去。

那是一幢二层住宅,有内置游泳池,庭院更是宽广到覆及周围五六百平米。

透过大落地窗,可以看到一家巧克力白的三角钢琴。

杨秀停下了脚步。

他清楚记得,喜爱打猎的徐常家里放有猎枪。

如果胡乱闯进去,即便没被打死,那枪也绝对可以威胁自己束手就擒。

此外,徐常家还养有大型犬,被咬伤将非常不利。

(不能这么做。)

杨秀破灭了入室质问的想法。

(我如今正在被通缉中,机会只有一次,必须万无一失)

(可该……)

思绪飞舞,最终慢慢落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上。

(徐常的女儿?)

杨秀想起,在当初前往徐常家打扫卫生之时,曾见过一个小女孩。

(那么,我可以……)

他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想好了计划,然而凭空点点头。

(那样条件就达成其一了。)

(而之后就是……)

杨秀离开了徐常家,朝闹市区里的酒吧街走去。

不过,这回他没有再打车,而是在附近的一家商店里买了口罩。

除了付钱时的一瞥,正在打游戏的店主都没抬眼看他。

自此,杨秀蹲守在酒吧门外的街道上,来回走动,静待良机。

终于在一个小时后,他看到两个年轻人火急火燎的下了车,任性甩上车门。

一瞥,钥匙果然还插在车中。

杨秀站在原地,装作若无其事的路过,可余光里,却是仔细瞥向那对年轻男女,直至消失在酒吧的拐角之中。

然后……

(赶快!)

他飞速坐入了这辆车,二话不说发动引擎,按捺不住心中的怦怦直跳。

握住方向盘的杨秀浮想联翩。

(从最开始的逃走那里,到现在……这些也都算是犯罪了吧?)

(但为了“真相”,为了“好结局”,什么也无所谓!)

“嗡——”

引擎轰鸣,因为紧张,杨秀不小心刮到了路边的几辆车,这才在人群的好奇观望中若无其事的出逃到大路。

他径直向徐常女儿所在的学校驶去。

(说起来,好像还是徐常自己炫耀的呢。)

像是想起了什么,杨秀脸上变出笑容。


……

至高神殿,无尽星芒之上的虚空中。

有一个男人孤坐在星辰王座的彼端,而他周围,是悠然悬浮着的,染满鲜血的其他七个席位。

他掌中出现一个画面,其中,正是杨秀缓缓奔逃的场景。

而与此同时,成千,上万,有若千万个类似的屏幕漂浮在他周围。

其间每一秒,都会有蝼蚁们无畏的消亡。

但,唯有手中摘获的这一方“镜像”,让他久久凝望出神。

“嗡——”

从扭曲中凝形,一个躯干内满是扭曲星系的女体生灵走了出来,看到男人,她有点惊讶。

“居然是你?多久没见了?我还以为就算和平时一样没人,你也不可能来呢!”

“……”

面对女体的热情,男人依旧一言不发,甚至连头也没有回。

“居然在看游戏?你之前不是说,对这种东西早腻了吗?我看看,这是……”

女体“自觉”凑了过来,在看到男人手中镜像的同时,她不由“咦”了一声。

“‘重生’……?诶!拥有那一‘可能性’的人再度出现了吗?你这回想怎么做?——哎呀呀,让我看看嘛!”

(不要声张)

仿佛来自意志的声音直击女体脑海,然后,她便赌气似的叉腰站在原地。

男人瞥了她一眼,随后,近乎由黑暗构成的躯干,便瞬间融化为一滩黑水。

那倒影里,则塞满了无尽死亡行星的遗骸。

(没想到这个能力再度出现了)

男人从原地消失,刹那重现在宇宙中。由于速度过快,他周围流逝的繁星,有若白点漫漫的溪流。

作为唯一的“人类种”至高者,他比谁都清楚“重生”这个能力的特殊性。

但因为“更高之上”的“规则”,“游戏”的宗旨不容改变。

即便是“他们”,目前也无法直接袭击玩家。

(然而……)

(不能让他继续赢下去了。)

男人的影子出现在控制室。

这里,同样有千万个镜像悬浮,但稍有不同的是,大地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控制杆。

(……稍微“改变”一下剧情吧。)

无尽的黑暗中仿佛流出某种笑意,男人按照规则,在“合理范围”内改变了游戏内容。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以使游戏难度提高到“五颗星”了。

(这是“迫害”,同时也是“试炼”!)

他心中低语,但与此同时,也未尝不是没有一点冥冥的希望。

(不过,我还真是想知道……)

(上次那样“接近”都失败了,这回……)

(真的有人可以拥有“那个资格”吗?)

黑暗渐渐褪去,一对金子般的目光露了出来,燃烧着紧盯向镜像。

然后,他就如这掌中微弱的光团一般,为皮肤所流溢出的黑暗吞没,消失。

在这个过程里——

【真相和掩藏在历史之中的迷雾开始翻涌。】

【而造坟人,还依旧是造坟人吗?】

男人依旧没有遗忘,这在自己完成“终局游戏”之后……

耳中唯一回荡的声响。

……

另一方面。

杨秀来到天草小学门前。

现在已经放学,很多学生在进进出出,而他唯一可信赖的就是自己的记忆。

(徐常的女儿……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徐青吧)

那张脸慢慢从时间的底层映了上来。

(是她!)

近乎确认相貌的同时,杨秀就看到,远方有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蹦跳着走出校门。

那因家境优渥而无拘无束的大眼睛看起来格外轻灵。

而杨秀走到她身前,笑眯眯的蹲下来问道:

“小朋友,还记不记得我啊?”

徐青愣了愣,张着嘴思考了一会,然后瞪大眼睛说:

“你是……那个叔叔!呀,虽然记不得名字,但当时来我家打扫过卫生呢!”

“是呀是呀,”杨秀尽量使语气和蔼,递出一只手臂。

“其实呀,我是你爸爸的下属,今天他叫我来接你回家呢。”

“可是,爸爸和我说不要和陌生人走啊。”

“叔叔是陌生人吗?你看,你爸爸知道我来你可能不高兴,还让我带了你最爱吃的玉米糖呢!”杨秀张开五指。

“是啊!”

小姑娘嘟囔一声,歪歪脑袋便笑开花,坐上了杨秀的车。他们就这样驶向太阳西陲之处。

……

“嘟噜噜——”

一个小时后,还在公司的徐常接到了杨秀的电话。

“没见过的号码,谁啊你是?”

“——徐总,是我。”

“……杨秀?”徐常的声音有点惊讶,然后愠怒道:“你还来打给我干什么?知不知道现在全市都在缉捕你!”

“可我是无辜的。”

“嗯?那又怎么样?公司已经将你解雇了,要自首还是逃走都随你便……不要来打搅我,我要挂了!”

“等一等嘛,徐总——”像是预料到这些反应,杨秀骤然压低了声音:

“你不想再见到你女儿了吗?”

“什么?!”

“哎呀,电话还没打给你呀?是不是害怕向你说?但你的保姆今天肯定不会接徐青回来了。”

“混蛋!”

对话停顿了一会,从模模糊糊的声音中,好像可以听到徐常在用座机电话确认什么,然后声音颤抖的重新举起了听筒。

“你想要什么?”杨秀可以感觉到对方面色的惨白。

“今晚九点,在西区边缘的大坝旁见吧?自己开车过来,不要报警,也不要动小手段,不然我会抢先一步杀掉你女儿。”

“要我带什么去?”

“什么也不用,我只要问问话就好。”

“问问话?”

杨秀给予肯定的答复后,挂断了电话。

(好了,所以……)

(现在该怎么办呢?)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杨秀也只能听天由命。

(拜托,我可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要没有理由的杀死别人的孩子?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起码是如今做不到……)

没错,即便现在形势危急,杨秀也没丢掉最后做人的底线。

也就是说,即便徐常没来,又或者对方报了警,自己都会在深夜九点的堤坝上坐以待毙。

而之后,或许就会找个时间偷偷把徐青送回去吧。

“呜……呜呜!!”

饮料里的安眠药效果似乎过去了,被五花大绑的徐青,在车厢里流着眼泪,绝望的挣扎着。

杨秀习以为常地看着她那张恨恨的脸,扭头直击前方,就这样很久很久。

渐渐的,有一对悍马车灯从远方浮现,熟悉的深红色车身让杨秀眼中闪过一抹锐光。

(来了!)

(他报了警吗?是否有做什么手脚?)

杨秀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毕竟,这是自己用上一次重生机会的豪赌,而自己唯一可虚握的筹码,则正是徐常对女儿的爱。

“嗡,嘟嘟嘟嘟嘟……”

悍马车缓缓抖动在自己前方,停下。

徐常一个人从上边跳了下来,对杨秀的影子问:

“我按照约定是自己来的,小青呢?”

杨秀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话,而是确认车身里确实没有藏人后,才用手一指身后亮着灯的后座。

徐常看到了自己的女儿,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就看到了杨秀手中,那让他颤抖的明晃晃的尖刀。

“要问什么?”徐常咽了咽唾沫问。

杨秀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徐常的眼睛说:

“先前公司里的绯闻,是真的吧?”

“什么绯闻?”

“就是你和姚源的包养关系……我希望听到实话。”

徐常沉下脸:“这个我不能说。”

“不能说?现在人都死了,你女儿也可能命悬一线,还不能说吗?放心好了,只要你可以证明自己不是凶手,我一定会把女儿还你。”

“……”

沉默了一会后,徐常叹了口气,像是已经举手投降。

他抬起眼睑对杨秀说:

“好吧,我愿意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随后,杨秀便听到了整个事件的始末。

……

“首先,没错,我和姚源的确保持过一段非正常关系,但那在一年前便已经结束了。”

“至于原因,……老实说吧,是我找了新的情人,她这一年好像又和你在一起,我便希望成人之美。”

(真是高傲啊。)杨秀心中瞬时闪过一团黑色的烈焰。

徐常借着说下去:

“那个人的名字叫柳云,住在隔江路雁山公寓503室……这种事你去查一下就知道了。在我看来,无论年龄、身材还是长相,柳云都要比姚源优秀,于是我们便和平分手了。”

说到这,徐常顿了顿,盯着杨秀:“说实在的,看到她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在我眼里,你也一直算是非常兢兢业业的员工,也许能给她带来幸福。”

“还有……”

“不对吧!”

杨秀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提着刀走向前方,抵着徐常的脖子说:

“依我看,是你依旧纠缠姚源,她不同意,所以你才杀了她!”

“怎怎……怎么可能!对了!姚源是在昨晚死的吧?因为有应酬,我一整晚都在和客户一起吃饭,张副总也可以证明的啊!”

“说谎!那‘那笔钱’是怎么一回事?!”

“那,那笔钱?!这你也知道?!”

威胁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结果。

“那笔钱”是什么,杨秀当然不知道。

可是,他相信,如此爱着自己的姚源,不可能凭空欺骗自己。

那笔“来自姑姑的遗产”,为何姚源不愿跟自己说实话呢?

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不便说的事才对。

而如今,在徐常的“招供”下,杨秀的推理徐徐展开,真相仿佛也掀开了一角。

(既然是小源想向我隐瞒的事,那应该是怕我听了生气吧?)

(可又有什么事会有这样的效果呢?)

在杨秀的印象里,小源做事一丝不苟,虽然神情冷淡,却也没有主动招惹过谁,应该没有明显的仇家。

那样的话,剩下的结果也只会是“情”了吧。

徐常的承认使一切都说得通了:小源为了遮蔽这段不堪的过去,而希望将此对自己隐瞒。

(而“那一大笔钱”的话……)

(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

顺着逻辑推下去,小源必然是抓住了徐常的某种把柄,所以要求索取一大笔分手费。

(可那“把柄”是什么呢?甚至还有可能导致了小源的死……)

“我,我,我……我说!”

思考中的杨秀,无意中将尖刀步步催逼,而脖颈开始渗血的徐常则再也不顾的大叫起来:

“我哪想到那家伙居然会要我拿出五千万!开什么玩笑,我怎么拿的出来啊……不过我真的没有杀她!一整夜我都在和客户吃饭!”

杨秀慢慢收回了尖刀。

的确,他早就确认过徐常不可能是凶手。

在今天的早报上,他已经提前获取了徐常当日的行踪。

(但没想到,还真是挖出来不少东西啊……)

(五千万?如果只是分手费的话,应该没有这么多才对)

(那么…徐常被小源握在手中的把柄又是什么?)

杨秀目露困惑,但还是让开一条路,将刀收在旁边,用眼神示意徐常可以去接自己的孩子了。

“……诶?”

徐常怔了一会,在得到点头答复后,颇感意外,顾不上抹鼻涕和眼泪,匆匆朝杨秀的车后座奔去。

就在这时,响起了枪声。


“砰!”

(枪声?!)

意料之外的危机感。下意识下,杨秀很快闪身,沿着楼梯躲到了堤坝中间的隔离层处。

但徐常就没那么好运了。

才刚回头,杨秀就看到他高大的身材开始倾斜。

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子弹钻过他太阳穴,带着血花,从另一端缤纷的跃出。

徐常几个“扑通”掉下了堤坝,看样子已经死定了。

(可是……)

(是谁?又为什么要射击?)

杨秀心脏狂跳,屏息凝神,直到半小时后,才冒死探头向外瞄去。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但意外的,晚风下,路缘风平浪静,仿佛从未存在过什么枪声。

(不是来杀我的?)

杨秀很诧异,但的确,直到他探出一整个身子,都没有钻破空气的弹锋撕裂他的身体。

面前,是万家灯火。

可就在这些灯火中,曾有一盏,或许倒映过一柄狙击枪,对自己和徐常泄露过无穷杀意。

杨秀脊背发寒,可同时,另一个念头也出现在他的心中。

(刚才的枪声……)

(附近的居民们也听见了吧?)

(他们不可能没报警)

杨秀神色一凛,他知道,不能继续留在这了。

即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还是当即就隐没在夜色中,飞速后退。

但这个过程中,不知何故,他还是回望,朝自己偷来的那辆车后座望了一眼。

真是隔的太远了啊。

无论那孩子是何种表情,杨秀都没有看清。

……

不出所料,关于徐常死亡的报道第二天一早就登出了。

新闻栏目上,面色肃穆的直播员身旁,有一个很明显的“深夜杀人事件”标语。

主持人将案情娓娓道来。

“昨夜十一点五十分左右,在城西路岸口大坝附近,有不少居民反映称听到了枪声,警方第一时间赶到,于堤坝底端发现了中枪坠亡的尸体。”

“警方在死者的胸口发现了两枚弹孔,头部有猛烈的撞击伤,可以确认是被枪击后才坠崖身亡的。”

“而在堤坝旁的公路上,一辆钥匙还未拔走的SUV轿车赫然留在原地。警方经过勘查,发现其中被捆住手脚的,正是死者徐某的女儿。”

“该少女声称,昨天下午,有一名叫‘杨秀’的叔叔曾哄骗她上车,并将其绑来此地。经警方确认,少女口中的‘杨秀’,正是前些日子因杀害女友而逃窜的嫌疑人杨秀。”

“现在再度放出该嫌疑人的照片,如有发现,请市民朋友们一定要及时报警……”

“……”

面馆内,杨秀一边擦着嘴巴,一边紧盯电视里的新闻,心想:难办了。

他之所以还能来无所顾忌的吃面,是因为昨天路过某便利店时,趁店主不便将店内的一套防晒面纱偷走。炎炎夏日,穿着它走在街上并不会引人起疑。

(只是……)

杨秀搓着下巴。

(果然,我被当成了两起凶杀案的凶手)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从一开始就过于离奇,但从某种程度上,同样也“过于巧合”。

(严格意义来讲,只要等待或大胆一点,两次,凶手都应该能杀掉我,可他为什么没选择这么做?)

答案很明显——对方是想让他做替罪羊。

真正的凶手隐藏在暗处,仰仗着杨秀根本不知道有关他们的信息,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拨弄棋盘。

警方的反应,也证实了一切正按幕后推手的意图发展。

(不过……)

杨秀眼中闪过一抹冷光,他捏起被搓着球的纸巾,眯起眼。

(至少现在……我已经拥有了撬动棋盘的一把钥匙)

“隔江路雁山公寓……503室么?”

杨秀喃喃自语,这是他唯一的线索,也是冥冥中,好像能牵引到所谓“真相”的一枚繁星。

(一切都好像快要连通了……)

(但具体还“差点”什么,果然还是要先去后才能明白)

杨秀撑起桌子起身,付账后,朝记忆里的方位走去。

……

早上十点。

柳云按时起床了。

过去,她曾是一些私拍摄影师的专属模特,可被徐常包养后,她便基本断开了那些不三不四的联系。

她还没有看今早的新闻,从冰箱里拿出蛋,打着哈欠正准备做早餐。

(叮咚~!)

就在这时,响起了门铃的声音。

(是谁呀?)

柳云满脸狐疑。除却几个很要好的朋友,只有徐常知道她的居所。

可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上班呀?难道徐常今天按捺不住了?

柳云说着“来了”回屋套了件外衫,然后匆匆走到门前,准备查看猫眼。

这时,她听到门外的声音说:“是柳云小姐吧?”

(陌生的声音啊)

(可是,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像是知道她疑惑似的,门外的人很快又说:

“您好,您的化妆品到了,拜请签收。冒昧了,因为一直没有人回应,我就提前看了看快递上的名字。”

(原来是快递)

柳云松了口气,舔舔嘴唇,就打开了门。

这时。

一只手迅猛的从门缝内钻了进来,推开门,然后整个黑暗高大的身体都钻入了屋内。

“你……”

柳云恐惧万分,可男人已经悄然合上了门,在他的另一只手中,有一柄尖刀弯的像一个锋利的笑脸。

“你是徐常的情妇吧?他已经死了,而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对了,不要声张。”

杨秀直接上前捂住她的嘴,而那膨大的眼球里,倒映出一分黑暗的笑意。


杨秀没有捆住面前女人的手脚,但进行过搜身,确认她身上没藏有能反抗自己的道具。

然后当着她的面,把房间里的尖锐之物丢出门外。

柳云被杨秀逼到墙角,然后杨秀问:

“说吧,你知道什么?”

但失望的是,一番话下来,杨秀觉得柳云好像真的只是个情妇而已。

他原本以为,在枕边,徐常很可能会把所隐藏的秘密给说漏嘴。

可在柳云嘴里,无论“徐常最近是否与姚源还有牵连”,还是“徐常在案发前后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柳云都表现的惊慌失措,结结巴巴,根本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线索。

(奇怪……)

(是她在隐瞒吗?还是真不知道?)

(难道线索要在这断了?)

杨秀有点焦躁,可就在这时,一个无意间抛出的疑惑,似一盏灯在他的脑内盛放。

他问的是:“对了,既然你也知道姚源和徐常的关系,那有没有听徐常说过‘那笔钱’的事情?嗯,没错,姚源要和徐常分手,应该要过一大笔分手费才对。”

“啊,那个啊……”不料,柳云目中居然泛光,回忆似的说:

“我的确有点印象,当时,徐常可是经常为此抱怨呢!即便一起开心的时候,他也老说‘真倒霉’,‘公司最近的运转也不好,没道理付这么一大笔钱’之类的话……”

断断絮语还在持续,可杨秀眼中的微光,却刹那明亮起来。

(“公司”?——“公司最近的运转也不好”?!)

他敏锐的捕捉到,这其中有一个谬误。

按照常理,如果是以私人关系被借钱、或要挟的话,应该说的是“我没有必要付这么一大笔钱”才对。

(可这里,徐常为什么要说是“公司”呢?)

(徐常说这话的情景是在情妇家中,理应是最放松的时候,应该没有必要说谎)

(那么,这么说就意味着……)

(——小源所握住的把柄不止限于徐常,而指向了“公司”!)

(她是在向公司勒索!)

根据原主的记忆,杨秀发现,自今年起,公司的运转就有些异常,并开始大量裁员。

而一个明显的表现是,原先每年要购买的货物量,到今年居然少了一大截。

杨秀思绪如飞。

(……正是因此,公司才惹怒了很多合作伙伴,并因违约而被解除合同,只能勉强处于倒闭的边缘。)

(然而,公司去年的营业额并不差,那理应支付来年货物的一大笔钱,为什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这说明……有人挪用了公款!)

杨秀长出一口气。

拼凑在暗处的“珍珠”,终于可以由“项链”穿成一串,演变为熠熠发光的真理。

(这样,一切就好像说的通了。)

(姚源身为总经理秘书,在处理众多文件时,应该发现了公款被挪用过。)

(她也许并不知道实际挪用公款的是谁,但却暗暗保留了这份文件的复印件,留待以后使用)

(如果和徐常的关系保持平静也就罢了,可恰恰因为爱上了自己,姚源才希望凭借这份把柄来换取财产,为二人谋求一份可以体面生存的房产)

(然而,在她将之告诉徐常后,徐常立马大惊失色)

(因为如果将这些报告公之于众,那么公司的公信力将急剧降低,甚至再也没有合作伙伴愿意与这样不靠谱的公司合作)

(此外,由于姚源要的金钱数额也大的惊人,在公司江河日下的现在,凭空给出这么一大笔钱,无异于使公司深陷于泥潭之中,等若慢性自杀)

(况且,或许他还想到了,姚源未来继续拿这份报告“勒索”公司的情景……)

(所以……)

(他把这一切都告诉了身居暗处的“某人”,而这“某人”,则正是盗用公款的人吧)

(而他们在讨论后……)

(——果然还是觉得,将姚源杀掉比较好吧)

(对他们而言,一切发展的如有神助。在杀死姚源后,不仅自己巧妙逃离,而化身杨秀的自己,也很巧合的出现在了现场,成为了第一嫌疑人)

杨秀暗想,在那些人看到自己被警方怀疑、且私自逃窜后,肯定笑开花了。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我会利用对徐常女儿的一面之缘,在她放学后截住她,并借此来要挟徐常)

(而徐常,即便在那时……也没有和自己说出真相)

(可这已经无所谓了)

(远处的——或许就是挪用公款,并杀死小源的真凶,在一路跟踪下发现了徐常与自己相会,并“说了什么”)

(他猛然间觉得,果然只能将徐常和自己灭口)

(然而,令此人万没有想到的是,由于自己的及时逃脱,躲到了堤坝下而无法被射击)

(且枪声已经骤响,周围的居民不可能没有听到……而该男子也无法确认,是否有人看到了自己开枪瞬间的火花)

(所以即便抱有不能杀死自己的遗憾,他也只得及时逃窜。而这,也正是自己后来安全的原因)

(之后,因为自己偷的车留在现场,且有人证,媒体便也如真凶所料的将矛头移到了自己身上,而作为真正凶手的“他”,却依旧能置之度外)

(真是“阴险”和“走运”啊……)

杨秀闭眼回顾了整个案情,同时,他发现有一样“物品”在自己脑中浮现。

(“枪”。)

按照自己的推理,在当夜,进行射击的人必须拥有一把枪。

(且此人必须和徐常很熟,又是公司内部的高层……)

——徐常家中挂有的猎枪的场景突然在杨秀眼前掠过。

他收起尖刀,攥住柳云的肩膀问:

“在徐常的朋友里,是不是有和他一样喜欢打猎,或经常跟他一起打猎的人?”

“这个……有……有啊,是董事会的陈峰董事……”

“轰隆!”雷霆炸开,一切如江水决堤。

柳云的脸不断颤抖,而杨秀脸上则已是一副豁然开朗的神情。

“把他的电话给我。”他冲柳云严厉地说。

……

(嘟——)

“嗒。”

杨秀用柳云家的座机电话拨通了陈峰的号码。

不出他所料,电话那一头很平静,甚至连问好的没有。

杨秀深吸了一口气说:

“打扰了,是陈峰董事吧?我是杨秀。”

“……”

“关于你们在公司的所作所为,贪污以及杀死姚源、徐常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能为了掩盖它而犯下如此多罪行的你,应该不想这件事被捅出去吧?这些我都是在柳云——也就是徐常的新情妇那里听到的。”

“……你有什么证据?我完全听不懂。”电话那一头的声音很沙哑。

“不需要你听懂,只要你知道这件事是由我在告诉你就可以了。如果不想一切被报道的话,今天晚上十点,我们在城东侧的大坝上见,我需要五千万元封口和出逃费。

对于把一切栽赃到我身上的你们来说,这都是应该的吧?对了,不要叫警察,这或许对你我都好。”

“……”

停顿了一会。

“好的,我接受你的请求。”

然后对方便挂断了电话,杨秀收起话筒,看向一旁面色僵硬的柳云。

“刚才……你为什么要说出我的名字?”柳云发着抖问道。

“不然他不会相信啊。”杨秀平静的扭头回答,“况且,我本就想把你牵扯到这件事情里。”

“……”

“现在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了,为了不被对方灭口,知道真相的我们必须携手合作。”杨秀没有理会对方的沉默,接着说:

“今晚我和陈峰就会在城东的堤坝见面,到时,请你提前帮我报警,因为我报警是不会有人信的……如果一切正常发展,到最后,警察就能证明我的清白、抓捕陈峰,并告慰你爱人徐常的在天之灵。”

“……我明白了。”

迟疑一会后,柳云解除了沉默。她望向杨秀,但目光依旧有点躲闪。

“那拜托你了。”杨秀点头答道。

……

当夜,杨秀步行前往了约定地点。

和上回不同,城东离柳云的住所很近,只需十几分钟便可到场。

在黑暗中兀自等待十几分钟后,远处,盘山公路的尽头出现一抹光,最新款式的奔驰车划破夜空,最终在杨秀的身前停下。

“嗡——~”

车没有熄火,陈峰跳下来后,直接“啪”的一声甩上车门,提着一个大手提箱走了过来。

杨秀观察到,他身上似乎没藏有武器。

“我来了,那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陈峰面无表情的说道。

“先给我看看钱。”

“好。”

也许是毗邻繁华区的缘故,城市东边的路灯要比西边亮很多。在辉光下,杨秀清楚的看到了手提箱中满满装着的一捆捆钱。

可就在他不由心动,准备探手去拿的时候,手提箱却忽然抽走,然后是陈峰嘲讽的神情和一丝冷笑。

陈峰歪着嘴说:“你根本不知道吧?”

“什么?”

“关于公司贪污的事——即便你可能有一些猜测,也根本没有证据吧。”

“那又怎么样?”杨秀嘿嘿一笑,亮出手中的尖刀,说:

“既然你来到了这里,还和我靠近到如此之近的距离,那么一切便由不得你了。把钱给我,我会保证不伤害你。”

“真的么?”

依旧是一副看小丑神情,陈峰平静的后退一步,而在杨秀准备持刀冲上来之时——

陈峰淡淡说道:“不要再靠近了!往我的车里看,看的清吧?——我的妻子已经驾枪蹲在那了,如果你朝前一步,她就会立马打烂你的脑袋。”

(……!!)

杨秀瞳孔颤抖,冲奔驰车内看去,果然发现了一个驾枪瞄准的身影。

(对了!陈峰的妻子是董事长的女儿,也在这利益集团的“中央”!)

“居然把老婆也牵扯进来,你是要鱼死网破么?”但在陈峰面前,杨秀还是皱起眉头,依旧持着刀,对陈峰说:

“在来这里前,我已经托柳云帮我报了警,如果杀了我,那警察很快也会将你们逮捕!”

“哈哈哈哈!!”

谁知,在说出这一番话后,陈峰直接捂脸仰头笑了起来。她那持枪的妻子也面带笑意,缓缓举枪走到杨秀面前。

“柳云?……呵呵,那你知不知道,就在你们分开后,她就把你的计划向我和盘托出,并索要了三百万的报酬?”

(什么?!)

杨秀头皮发麻,脑中的血管好像要爆开。

陈峰接着说:“没想到,你会蠢到相信那种做别人情妇的女人!嘿嘿……这种人都愿意用年轻的皮囊去服侍老头子了,所为的不就是‘钱’么?”

“如果如你所说的告发我,她一分钱也拿不到,可如今,却可以拥有三百万!”

“没想到吧?诶……对对对,我想看的就是你现在的表情,可以了,老婆,杀死他吧!”

陈峰冷漠的命令下,杨秀几近目眩,嘴唇发干。

他的脑中嗡嗡作响,已经有点听不清陈峰说的话,要摔到了。

(遗漏,遗漏……遗漏?)

(的确,那是一个为了利益而出卖过自己青春的女人!)

(我居然相信了他!居然疏忽了这些!)

(该死的婊……该死的女人啊!!!)

(下一次,下次我一定要杀了你!)

他无比愤怒,面庞发热,几近绝望。

没想到精心策划好的一切,居然在最后功归一篑。

(……但我还不能死,至少要争取逃掉!)

和上回一样,有了想法后,杨秀急剧翻身倾倒。

可是,城东的大坝和城西很不一样,不仅亮,且没有楼梯下到隔离层。

于是待在大路上的杨秀就像一个活靶子。

“砰!砰!砰!”

“啊……!”

连开三枪,杨秀有两枪中弹。

一枪擦过他的右臂,划过皮肤削出了血淋淋的弹痕。

而另一枪,则从他的胸膛一穿而过。杨秀好像一下子被一个很大的嗝噎住了,身体里的某处,破了洞似的传来溪流之声。

“呃……”他没有忍住要吐血的欲望,口腔和地面,一下子都湿淋淋的。

“咯嚓。”

而与此同时,上膛和弹壳飞落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杨秀挣扎着仰起头,却看到陈峰手插在口袋里,正一脸微笑的,用轻蔑的眼神俯视他。

而陈峰妻子,也同样带着狞厉的神色,举枪对准他的头颅。

“再见了!”陈峰说。

杨秀全身发抖。

(结束了……)

(下次,一定要……)

他闭上了眼睛,然后绝望的等待命运。

“砰!”

可出乎意料,下一声枪响后,杨秀发现自己的意识还无比清醒,且那枪响,也怪异的颇为遥远。

不止如此,杨秀还发现,自己甚至连子弹擦过身旁的劲风都没有感觉到。

眼皮的另一面有黑影掠动的声音,他困惑的睁开眼,居然看到了陈峰妻子炸裂的头颅,和陈峰满含恐惧的面孔。

“谁?谁……?”陈峰脸上的优越感已经消失,而在他回头的一瞬,另一颗子弹旋转而过,直接打爆了他的眼珠。

“咚,咚。”两具尸体应声倒地。

(……什么?)

(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自己居然没有死。

杨秀挣扎着要起身,也想朝那枪声的源头望一眼。

但是,地面好像长出了无数根刺,把他牢牢吸附在地上。

“嗒,嗒……”

杨秀只听到那缓缓的脚步声走到自己身后,不知为何,那声音他听起来总有些熟悉。

“起来吧。”

然后,是一个热泪盈眶到让他不敢相信的声音。

(怎么可能……)

杨秀还在震撼,可原主的意识已促使他转过头去,对向那递来一只手,有若天使一般的笑容。

是姚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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