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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明当皇孙

茶书金鱼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我的名字叫朱雄英,是大明的嫡长孙,我爷爷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一念花开,君临城下,缔造不一样的大明盛世。

主角:   更新:2022-11-19 02: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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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回到大明当皇孙》,由网络作家“茶书金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的名字叫朱雄英,是大明的嫡长孙,我爷爷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一念花开,君临城下,缔造不一样的大明盛世。

《回到大明当皇孙》精彩片段

洪武十五年,这才刚过了五月份,南京城的天儿已经热的像个蒸炉。

御花园的花草没有一点精神的耷拉着,顶大的日头晒下来,晃得人一阵儿阵儿的眼晕,宫墙上的红漆都被晒得脱了一层皮。

“奴婢启奏皇爷,皇后娘娘请皇爷去坤宁宫,您快去看看吧,皇长孙...皇长孙...恐怕,恐怕”

哆嗦了半天,一咬牙,“太医说,恐怕,命在...命在不测...。

传信儿的太监着急忙慌跑过来,顾不上一脑门的汗,说完之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口大气儿也不敢喘。

正在批阅奏折的朱元璋眉毛一拧。

“咱大孙咋了?”

话还没说完,淡黄色一闪,在一旁伺候的太子朱标攸的一声冲了出去。

刚从勤政殿出来的的朱元璋扭头看向传信的太监。

朱元璋说话语速略微有些快,声线有些粗犷且低沉,身上的压迫感和自信似乎要透过声音溢出来。

咋回事儿这是,太医不是说见好了吗,昨儿个眼瞅着就能吃能喝了都,这...这咋就嗯...嗯?”

边问边往坤宁宫方向走,步子迈得很大。

行伍出身的朱元璋习惯穿硬底儿的靴子,踩在石头块儿上发出“磕沓磕沓”的声音。

朱元璋本就是好似烈火一般的性子,今儿个事态紧急,走的比平常尤快几分。

单手提着袍子,带着一股子风,走的飞快。

后边传信儿的太监只能迈着小碎步的往前撵,可是洪武朝的太监地位太低,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久而久之走路就不敢岔开腿,只能紧赶慢赶的往前倒腾,显得有些滑稽。

回话的是马皇后身边的一个太监,是宫里伺候多年的老人了,对洪武皇帝的性子最是清楚不过。

随着老皇爷岁数渐长,也是越来越不好伺候了,宫里宫外数不清的人无缘无故掉了脑袋。

就在前年。奸党胡惟庸谋逆,他趁着不当值的空当,还专门跑出宫去看了一眼。

数万人一日之间被砍了脑袋,胡惟庸本人更是被五马分尸。

人犯的血染红了整个秦淮河。

想着那些人死时的惨状,吓得自己连着好几天夜里都没睡个囫囵觉。

可再害怕,皇帝的问话得回呀:

“回皇爷,今儿个晌午主子高烧不退,进了几口清粥也都给吐了出来,娘娘着太医开了几副方子,给主子灌了,也都被主子吐了出来,太医们束手无策...

可话还没说完,老爷子那边就骂上了。

“遭了娘瘟的庸医,没一个吃好草料的东西,咱大孙才八岁呀,一个孩子都看不好,要他们有啥用,要是...哼哼,咱要他们全家....”

“妹子,咱大孙咋样了,昨儿个不是还....”

听见老爷子的声音,一脸泪痕的马皇后尽管十分悲伤,也不禁眉毛都立了起来:

“整天忙的找不见人影儿,拉磨的驴还有个吃草的功夫,你比驴还忙?孙子的死活都不管了”?

老两口正儿八经的结发夫妻,一起经历了不知多少的明枪暗刀,不管宫里宫外,能这么数落朱元璋的也就这么一个人。

换了任何旁人,敢这么跟老爷子说话,坟头草都割几茬了。

马皇后抿了抿嘴,正欲再说,却发现老爷子到了床边儿,朱标在身后也是红了眼眶,伸头垫脚的直往床上瞅。

老爷子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朱雄英的额头。

看着床上躺着的命若悬丝,已经陷入昏迷的朱雄英,声音不由的小了起来。轻声的呼唤道:

“大孙,大孙,咱来看你来啦,你可别吓唬爷爷,啊!”

顿了顿,鼻子哼着点哭腔儿:

“来,睁开眼看看爷爷,你可得快点好起来,要不你让咱可咋办呐。”

“你看...你看爷爷头发都已经白了这么多,可不敢吓唬爷爷,啊...”

“等你好了呀,爷爷带你买零嘴儿吃,鸭血汤,锅贴饼子,糖葫芦。”

“尤其那糖葫芦哇,搁树上刚择下来的山楂让糖皮子裹着,咬上一口呀,脆生生,甜滋滋,带着点儿酸,好吃着哩....”

老爷子自己给地主放牛的出身。

记得小时候看见地主刘德家的小儿子拿着一根糖葫芦咔哧咔哧的吃的香甜。

老爷子暗地里馋的吞了半斤的口水。

等到后来天下大定了,放牛娃也成了坐拥天下的朱皇帝,可是再看见路边卖的糖葫芦。

几十岁的人了,也就没了那个心思。

人嘛,小时候想得而不可得,等长大了,轻而易举的,便可以满足当年的愿望,却又没有了当初的念想。

一旁的马皇后也从来没有见过老爷子那么伤心过,也不忍再过苛责,不由的转过头去。

说归说,可是眼看着朱雄英胸口起伏越来越弱,呼出的气息也近乎没有,老爷子不禁悲从心来:嚎啕道:

“啊哈哈呀,咱的大孙呐,你咋那狠的心呐,这可让咱咋活哇!”

“贼老天,奸贼啊,恶贼,有啥能耐都冲着咱使,冲着咱来,干啥要作贱咱的大孙,咱苦命的大孙呦”...

偌大的坤宁宫,静的像是掉一根针都能听见似的,只有一个须发露白的老汉又哭又骂,嚎啕大哭。

因为出身不好,老爷子一辈子虽然杀人无算,但对自己的家人,却是出奇的好。

国朝的朱氏子孙,可以什么活计都不干,什么差都不当,完全当猪养,俸禄就可以比当朝职位最高的官员多七倍有余。

生得好,也是一门艺术。

尤其今儿个躺这儿的孩子还是他自己嫡亲的孙子,是太子朱标的大儿子,老爷子的心头肉。

老爷子少年时,淮西大旱,又起蚂蚱,再起瘟疫。

元廷又不顾民情,强征百姓修河,结果.....

老爷子全家死绝,只剩下一个二哥把最后的一口稻米粮种留给了老爷子,而后各奔东西。

老爷子得了天下后,翻遍了天下,也没找到二哥,想来在兵荒马乱之际,早已变成了一堆冢中枯骨。

所以,老爷子不管在外人面前如何强硬,如何残暴,但尤更看重亲情。

作为老朱家的当家人来说,老爷子是合格的。

只是朱雄英现在还小,从小又没了娘,当爹的朱标又整日的忙于国事,平日里偶有关怀。


第二章

应天城地处东南,过了四月中旬,见天的日头就已经大了,过了五月,在太阳地儿站一会就给人晒得满身流油。

正因为太热,朱雄英撺掇着几位小王爷,在御花园的水池子里捉鱼玩儿,结果一脚踩空。

才八岁的孩子能有多高,当即就灌了个水饱,等人救上来的时候,小脸煞白,嘴里还不住的往外吐着脏水。

着太医看了,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先开了催吐安神的方子,期翼着慢慢的调养。

其实太医也都尽心尽力了。

大明才开国不到几十年,又是在洪武皇帝这样的活爹手底下上班。

不存在、也不敢有后世那种太医串联,摸摸扣子是感冒,捏捏领口是上火这种事情。

可该用的法子也都用了,甚至有的太医连民间传的土办法也都用上了。

可结果却是脸色一日比一日差,到最后就剩一口气儿,眼瞅着就不行了,一群国医圣手全都麻了爪,束手无策。

其实这也怨不得太医,一般落水之人,多半都是伤了肺部,这在后世的大医院都是属于疑难杂症。

再者,落水之人乃是皇孙,用药多有谨慎。

以求稳为上策,力求调养为主,期望着身体免疫力强,能够扛过来。

再加上本来年纪就小,是药三分毒,万一治好了落下什么病根,是个死,治不好,也是个死。

一合计,算球,赌一把。

当然,效果很明显,赌输了。

哭着哭着,老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瞪,看见跪在一旁,哆哆嗦嗦抖若筛糠的太医们:

“你们这些千刀万剐的庸医,连咱大孙小小的风寒都医不好,咱要你们有啥用...”

顿了顿,眼中杀意一闪,扭头看向身后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说出了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毛骧,把这些混账都给咱活埋喽”

“遵旨...”

毛骧此人,五短身材,其貌不扬,长着一张大众脸,在人堆里丝毫不起眼。

但是能在老爷子这种活阎王般的主子手底下干活儿,还颇为老爷子信任,更是官运亨通,一般的人物是玩儿不转的。

所以,毛骧也有着自己的为官之道和生存法则。

一是狠。

作为锦衣卫的首领,前年的胡惟庸案、空印案。

俱是此人一手经办,牵连数万人,清算了数年不休。

再者,昭狱的刑罚大多便是此人发明的。

残酷、残忍,非常人所能及。

犯法之人往往受刑不过,每日夜晚,常常传出非人般的惨叫,捱不住受刑死的人比比皆是。颇有小儿止哭的功效。

二是准。

老爷子看谁不顺眼,对谁不满意,要对谁下手。

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他,老爷子微微一示意。

炮制物证,搜集人证,上朝弹劾,上门抄家,全家问斩,一套下来如行云流水,干脆得有种异样的美感。

毛骧一拱手,正要答话,老爷子略一思忖,又接着说道,

“慢着,先把他们的女眷都给咱发到教坊司。

嗯....他们的儿子,孙子也全都给咱赐死喽,咱也要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孙死在自己前头”

“咱也要他们尝一尝死了孙子的滋味儿”

老爷子捧着要饭碗的出身,伴随着刀光血影拿下了天下。

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颗心早已经硬的像铁石一样,但是盛怒之下,已经显得近乎残忍了。

...嗡....

跪在地上发抖的太医脑子里像是惊雷炸响了一般,回了神,更是磕头如捣蒜: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等实在是尽力了呀。”

一位叫吕悬壶的太医,更是以头抢地,跪行两步,痛哭道:

“皇上,皇上,臣死不足惜,可是臣的小孙儿才两岁呀,求皇上饶他一命吧”

眼看朱元璋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扭头冲着马皇后和朱标猛个劲儿的磕头: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饶命啊,求娘娘、太子劝劝陛下收回成命吧”

一旁的朱标,眼睛红红的,但是心里十分清楚。

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雄英的事儿,只能怪他命不好,并不能算在这些太医的头上。

可是想起来雄英不仅仅是自己的嫡子,大明朝的储君,已故太子妃常氏在世时,亦最是疼爱这个长子,不由恨得牙痒痒。

“唉,等孤百年后,见到大妹儿,大妹儿问我雄英怎么样了,我该怎么说呀”

“大妹儿。就是朱雄英的母亲,已故开平王常遇春的大姑娘,郑国公常茂的亲姐姐。

常遇春淮西劫道的出身,虽说杀人不眨眼,动辄屠城杀俘,但是极为迷信,专门绑了个算命的先生给掐的八字,说是五行缺水。

这可废了老鼻子劲了,老常一个粗人,没什么文化,净起些:大海、长河、之类的一听就是糙汉子的名字。

最后还是马皇后拍板定下的。

大名叫常芷溪,小名叫大妹儿,大妞,妞妞,虽说起名叫溪水,但是做事确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是马皇后的贤内助,连老爷子提起来也是赞不绝口。

想起这些,一向以仁慈著称的朱标,也不由的咬咬后槽牙,默默的转过身去,对于太医的求饶置若罔闻。

最后,还是马皇后叹了一口气,狠狠的瞪了一眼身边的朱标,对老爷子说到:

“重八,治病的是他们,干他们家里人什么关系,再说,太医这几天忙里忙外,也算尽了心了。”

瞟了一眼地上不住磕头的太医,又说道:至不济也得给咱大孙积点阴德,你把这些人都杀了,咱大孙到了阎王殿上,能得了好去?”

像马皇后这些,自年轻就跟老爷子造反,刀尖血海杀出来的人,根本就不信这些鬼的神的。

只是牵扯到自己嫡亲的孙子,连仁善如马皇后这般人,也不禁多了几分胡思乱想。

“他敢,咱非拆了他的阎王殿不可”

老爷子的声音暴怒的像一头狮子。

正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本该毫无生气的朱雄英慢慢睁开了眼睛,感觉浑身的酸痛,轻轻呼了一口气,暗暗思忖道:

“还活着?万幸,以后再也不喝酒开车了。”

“这房和车还八成新呐,我这是被好心人救到医院了吗?护士呢?”

正在想着,只听噌的一声,眼前撞出来一身着杏黄袍,面上两撇胡须,显得颇有富贵威仪的中年男子:

“英儿,你....这,你感觉怎么样了,太医,太...”

朱雄英暗自诧异,“在拍戏?这人头发怎么这么长。”

“上一边去”,朱标话还没说完,就被更不讲道理,更粗鲁的朱元璋给挤兑到了一边,

“大孙,大孙,咱是你皇爷爷呀,你还有哪不舒服的呀,跟皇爷爷说”

说着,扭头撇了一眼还在跪着的太医,虎目一瞪,喝到:“聋了?都死绝啦!啊?还不快来伺候着!”

“皇....”正要说话的朱雄英,嗡的一声,脑子里传过去各种零碎杂乱的记忆,一时之间,头疼的像是炸了一样。干脆眼睛一翻,又昏了过去。

留下殿里忙乱的众人。


虽说是晕倒了,但在宫廷里就职的太医,唯唯诺诺是有的,没有骨气是真的,但绝不会有一个草包。

吕悬壶伸手搭脉一瞧,不禁长出一口气,虽说尚在昏迷中,但脉搏沉稳有力,撑开开眼睑,瞳孔有神,凝而不散。

情是知道眼前的难关算是过去了,接着只要开几副安神补气血的方子,静而养之就是了。

不由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等所有太医都挨个看过之后,一群太医就在大殿,头碰头围成一个圈,这味药少几毫,那味药添几厘的讨论起来。

朱雄英平安的度过凶险,最高兴的绝不是朱元璋和马皇后,亦不是身为父亲的朱标,而是太医院的那些太医。

全家的命保住了。

不过大悲大喜之下,十几位太医,竟尔病倒了半数有余。

临近黄昏,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

听到太医说已无大碍后,老爷子和朱标心知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了,早已离去。

大明开国未久,百废待兴,实在是片刻都耽误不得。

床上躺着的朱雄英睁开了眼睛,转动下脖子,看见趴在床边睡得香甜的马皇后。

就算睡着了,嘴角还微微上扬,挂着微笑。

也许是融合了朱雄英记忆的缘故,不禁眼神闪过一丝暖意和亲近。

桌子上的油灯,像是豆子一般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瞅了瞅自己的小手,朱雄英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苦笑:

竟然变成了八岁的孩子,不过嘛!

能重活一次,这感觉,真好。

马皇后这几日累坏了。

本来就是上了岁数的人,再者,这几日,因为朱雄英的病情!

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早已累的心神憔悴,趁着朱雄英昏迷的功夫,又有太医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没事。

心劲儿一泄,昏昏迷迷中,竟尔睡着了。

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朱雄英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拿出旁边的薄被轻轻的披在马皇后的背上。

怔怔的看着马皇后,不由的出了神:

马皇后平日里睡觉极轻,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就会从梦中惊醒,而这次睡得这么熟,真的是给累的不轻。

马皇后,民间传说叫马秀英,如今看到了真人,以长相来看,谈不上漂亮,身材矮小,黑黄的脸颊又有些偏瘦,显得有些营养不良。

除了眼睛明亮以外,实在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放在人群中丝毫不会起眼。

可就这么一个老太太,能劝的住杀人不眨眼的老爷子!

残暴如秦王朱樉、桀骜如朱棣等众藩王,在马皇后面前亦跟乖宝宝一样。

大明开国的老家伙,武将以徐达汤和常遇春为首,文臣以刘基宋濂李善长为尊。

也许会对老爷子些许微词,但是这些老家伙,一直到死,对马皇后都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记得前世里,云南的沐英,是老太太的义子,听说老太太去世,吐血不止,伤了元气,再因太子早亡,没多久就死去了。

曹国公李文忠,是老爷子的外甥,自十四岁投靠老爷子后,也是被老太天从小当儿子养在身边。可惜,也是个命不长久的主。

而小一辈的领军人物,常茂,徐辉祖,平保儿,小时候的尿布都是老太太亲手洗的,明面上是皇后,私底下都是叫干娘。

朱标,他那个便宜老子,储君的地位稳如泰山,文武敬服,虽说有老爷子放权,个人能力出众的缘故,但还有一点就是马皇后。

有这么个娘,但凡有点本事,这个太子储君,没道理坐不稳。

马皇后亲爹老马头,在宿州是个造反头子,后来亲爹崴了泥,被托付给亳州郭子兴,也是个造反头子。

好不容易成了家,丈夫还是个造反头子。

历朝历代,造反都是个风险极大并且成功率极低的买卖。

赢了成皇做祖,君临天下。输了,那同样也是满门抄斩,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天知道这个女人心里到底有多害怕。

老爷子能打下这个天下,马皇后在其中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郭子兴死后,帮老爷子疏揽郭子兴旧部。

老爷子在前方打仗,她就带着儿子们在后方种地,安抚武将家眷。

后来天下大定,老爷子杀心愈重,与一众文武龌龊渐生。

亦是马皇后,在老爷子和淮西武将间调解矛盾,百般斡旋。

现如今大明排的上字号的人物,哪个没有受过马皇后的恩惠?

更是在大明建国后,允许民家女子,婚嫁准以凤冠霞帔。

诸如此类的善政,不可枚举。

这是一个伟大的女人,了不起的女人。

迷糊中的马皇后,胳膊还下意识的往床中间摸去只摸到凉透的褥子,豁然抬头,看到站在一旁的朱雄英。不禁松了一口气。笑骂道:

“小皮猴子,才刚刚好了点,就又不老实”

带着点儿疲惫,一嘴儿的淮扬腔十分浓重。

朱雄英赶紧倒了杯水,小心的端到马皇后身边。

“嘻嘻,皇祖母醒了,孙儿见过皇祖母,皇祖母请喝水。”

怔怔的看了朱雄英半晌,马皇后才把茶碗接了过来:

“唉,佛祖保佑,这坎儿总算是过来了,身子骨怎么样,太医开了方子,俺一会儿着人给煎了”

说着,马皇后伸手接过茶碗,许是渴了,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孙儿觉得已无大碍了,这几日,让皇祖母担忧了”

朱雄英面带自责的说道。

“唉!俺们都这么大岁数了,该用的都用了,该享的都享了,没啥盼头了。”

“最盼着,你们这些小皮猴子能乖乖的,长大成人,成材”。

“要不,俺死了都闭不上眼”

紧接着:面带严厉

“大孙呐,你这回可给俺吓死了,下回可不准了,啊!再敢偷摸上河里,看俺不打折了你腿”

紧接着又说道:

“就你知道热呀,你看看你皇爷爷、你父亲”

“大明朝里最尊贵的人了,批奏疏的时候,热的受不住,不也就是拿个毛巾擦擦?”

“心静自然凉!”

朱雄英低头看向靴尖。糯糯的嘟囔着。

“都是孙儿的错,让皇祖母担忧了...”

说着上前搂住马皇后的胳膊,脸上带着讨好:

“不过幸好皇祖母是天底下一顶一的大善人,阎王不敢留孙儿...”

马皇后听到这话,不由得啼笑皆非,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小皮猴子,就知道说哄俺开心的话填兑俺...”

“哪有...嘿嘿...”朱雄英讪笑一声。

马皇后叹了口气,

“唉,啥善不善的,你从小在宫里,没有吃过什么苦,不知道穷人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可俺和你皇爷爷,都是穷苦人家的出身,知道穷苦人家讨生活的日子不好过。”

“碰上个好年景,也就罢了,饥一顿饱一顿也就糊弄过去了,可种地是靠天吃饭的,老天爷不赏脸,有个蝗灾旱灾的。”

“这官府再不救济,等过去了年,一府也就剩不下几个人了”。

“俺们还好,俺爹,也就是你曾太爷爷,好歹是个大户人家”。

“可是你皇爷爷,没有比他更苦的了,也没有人比他更知道那些苦哈哈过的是什么日子”。

“后来,等你皇爷爷当了皇帝,俺们呐,就想着怎么能让穷苦的百姓们过的更好一点”。

“就这,传来传去,俺还成了大善人,唉”!


第四章

“记得那是咱大明刚立国不久,你皇爷爷去扬州府视察,全城只有十八户人家呀”。

“你在宫中长大,从小没吃过苦,没有经历过那个世道”

“可是易子而食,这换了孩子,就是锅里的一顿肉哇”。

紧接着,又长吁短叹起来:

“大孙呐,俺是看不到了,可等你当了皇上,一定要以天下百姓为重,你让他们吃饱了饭,他们就会更拥代你。”

“善待百姓,对待那些穷苦人,就像普通人家有好几个孩子,对于过的不好的孩子,总要多照顾一番,庄稼户一年到头,也就忙活地里的吃食儿,唉。”

这还只是内地的百姓,边关的百姓,时不时的还要受鞑子的侵害,甭说是粮食,命都保不住。

你皇爷爷和你父亲累了一辈子,也是在为了百姓的那口吃食忙活。

许是想起了当年的伤心事儿,马皇后也不由的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一旁的朱雄英呆住了,毛骨悚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生活在21世纪的现代,也许也有各种各样的烦恼,但是像古代这种,为了一口吃食拼命,活着是为了生存的年代。

不经历过,永远不能体会其中有多么的艰辛。

朱雄英脸色潮红:

“皇祖母,我可以做到,我一定可以做到。

或许感觉不够诚恳,朱雄英又重复了一遍。话语间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一定要让天下的百姓,让大明的百姓,食有粮,居有所,永不再受冻馁之苦,永不再受战乱之苦。”

“我一定可以成为比皇爷爷和父亲一样优秀的人,不,我要成为比皇爷爷和父亲更要杰出的人”。

本来想说成为比朱元璋更杰出的皇帝,话到了嘴头,终究没敢说出来。

君权至上的年代,尽管说是爷孙,尽管老爷子也不会放在心上,但该有的避讳还是需要的。

马皇后欣慰的点了点头。

“好”

外边传来了一声大喝。

紧接着,老爷子跨步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朱标。

“说的好,有志气”

顿了顿又说道:

“小小年纪就懂得这样的道理,咱没有白疼你一场”

一旁的太子朱标,平日里对待朱雄英的管教颇为严厉,今天却满脸的欣慰,觉得自己这个孩子长大了。

“身子好些了”?

朱雄英展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说道:

“回皇爷爷的话,孙儿感觉无碍了,太医开了方子,估麽着孙儿喝上几副,便能大好了”。

这是朱雄英穿越以来,第一次跟老爷子面对面。

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洪武后期,那些杀人不眨眼,尸山血海中滚过几遭的淮西勋贵,为什么到死,全家族诛,都没有勇气反抗老爷子的屠刀。

这个人太可怕了,提不起一丝对抗他的勇气。

朱元璋找了个凳子坐下:

“你皇祖母说的对,咱老朱家泥腿子出身,翻身做了皇上,就要给那些泥腿子做主”。

“泥腿子吃不饱饭,可是要造反哒,爷们咋死都成,就是不能饿死”

“那些遭了娘瘟的书生,整天撺掇咱,哼...”

“什么狗娘养的与士大夫共天下,娘的,驴日的。”

一旁的朱标皱了皱眉,听到老爷子一句话骂了三四回,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明智的忍住了。

朱雄英心中一阵嘟囔:

“说泥腿子,就算往脸上贴金了,老爷子当过和尚,要过饭,这出身还不如泥腿子呐”

不过前世的朱元璋,确实受够了人间所有的苦难。

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尤其是少年时,一场旱灾,全家死绝,一个人游荡天下,受尽白眼嘲弄。

正如老爷子话说的那样;

‘朕本淮右布衣,天下与我何加焉’”

不过心里这么想,嘴上说的却是:

“皇爷爷说的极是”

“我大明秉天地之灵气,承万物之精华”。

“皇爷爷励精图治,宵衣旰食。驱逐胡虏,再造中华,救济黎民,使我泱泱中华结束战乱之苦,与民生息”。

“您一个人完成了汉朝三代皇帝才能做完的事情”。

“如今我大明田亩税赋人口较之前元鼎盛还要多至数倍”。

今天下百姓生活富足、安居乐业,全天下的百姓都要感谢皇爷爷”

老爷子两只眉毛上下跳动,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朱雄英这话可是搔到了他的痒处。

作为一个皇帝,他不缺阿谀奉承的人,但是这个人是自己的嫡系后代,说的大部分还是事实,那就不一样了。

再加上朱雄英一脸的崇拜,眼里仿佛有星星在闪。

心里边高兴,但是作为皇帝,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功,故而脸色一板:

“嘿,你皇祖母说的真没错,你小子,还真就是狗掀门帘子,就他娘的长了一张嘴”。

接着,又看向一旁的马皇后:

“妹子,拿口吃的呀,咱跟标儿忙了一天,饿死了都。”

马皇后没好气的瞧了他一眼:

“今儿个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忙活了一天,俺上哪有功夫给你做饭去”?

“那你想咋,给咱饿死?”老爷子老大的不开心。

“呵呵”马皇后冷笑了一声。

“宫里这么多人,非得惦记着俺们给你做吃的?”

“那么多狐媚子,争着抢着给你做饭吃,不光能吃饭,还能吃人呐,你咋不去?”

“非要吃俺一个老太太揍的饭?”

老爷子有点恼羞成怒:

“嗨,咱说你这个婆娘,咋啥事儿都能绕到这,孩子们还在这呢!”

朱雄英听的好笑,记忆中不论国事有多忙,老爷子每天都会来坤宁宫。

可一来老两口就时常吵吵闹闹,经常还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不过结发的夫妻,老爷子也从来不生气。

是啊,前世是自己去世几个月后,马皇后悲伤过度,也去世了,之后老爷子再也没有来过坤宁宫。

再加上洪武二十五年,朱标也去世了,老爷子彻底释放出心中的恶魔,为了朱允炆能够坐稳皇位,大肆屠杀功臣。留下了千秋的骂名。

朱雄英暗暗打了一口气,这一次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一定不会让老爷子....

蓝玉、傅友德、常茂、冯胜、曹震、王弼,这些跟着老爷子打了一辈子仗,起于淮西的大好男儿。

我都要保全。

这些可都是大明的柱石呀,他们是大明攻无不克的指望。

不过话说回来,我说话不算呐,这些人能不能活,关键还是在于这个便宜老子。

便宜老子活着,万事皆休,什么都不用想。万一跟前世一样,朱标早死,我比朱允炆多个蛋?

可要是保下来,万一不听话了咋整!这可都是武夫呀,不认字!一根筋!不怕死!

到时候还得杀。

嗨,这不脱裤子放屁嘛!

一个毛孩子,于朝中没有势力,对百官没有恩威,还没有威望,扭头就给你架空喽!

朱标可是当了几十年的太子呀!

想到这,默默撇了眼坐在一旁的朱标,看着一副老好人模样的爹。

“父亲,皇爷爷和皇祖母吵起来了,您不去劝劝”?

朱标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

“有什么可劝的,吵了一辈子了,你想劝就能劝住?等等吧,不耽误吃饭就成”?

记得很早之前,朱雄英还没出生,老两口吵架,朱标还劝来着,结果劝来劝去:

老爷子说掏心窝子的培养他,他还不跟自己一条心,老太太说白生了这么个儿子。

弄了个里外不是人。

之后,朱标也学精了。

老两口该怎么吵怎么吵,朱标都眼观鼻鼻观口,如入定老僧一般。

朱雄英:.....

心真大呀。


饭,最后还是吃上了。

徐兴祖做的。

徐兴祖军中伙夫出身,用料非常大方,做法非常简单,吃着也非常难吃。

简单的来说就是齁嗓子。

军中伙食都是大锅饭,讲究浓油赤酱,又腻又咸,正对老爷子的胃口。

可到了宫中就不甚合适了,漫说后宫妃子们吃不惯,连朱标的东宫都有自己的小厨房。

老爷子刀光血影闯荡了半辈子,笃信毒从口入,所以尽管徐兴祖做饭没那么好吃,可几十年过去了,老爷子没说过半点的不是。三节两寿还总有赏赐。

不光自己被老爷子封了三品官,连儿子也被荫了个五军都督府的虚职。

饭菜很简单,

一盘萝卜炒肉、香椿炒鸡蛋、素冰菜,一盘整只的烧鹅、一盆豆腐鲫鱼汤。

对于一位皇帝来讲,这样的饭菜已经近乎寒酸。

但老爷子吃的津津有味:‘呲溜’喝了口粥。

“来,大孙,尝尝这徐兴祖的手艺”。

“这家伙炒菜舍得放油,香着哩!”

朱雄英一看桌上的菜:

我的天,这香椿像是跟油里泡过了一样,这吃一口

不就得窜啦?

不过这粥倒是熬得厚实。

朱标倒是没有什么食欲,轻轻抿了口粥:

“父皇,儿臣觉得今日对那几位士子惩罚略重了些,您看是不是酌情?”.....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爷子打断了,把碗重重的磕在桌子上:

“狗屁,咱杀错了?”

“一群士子狂生,四六不懂的玩意儿,不寻思着读书,整日的琢磨朝廷政务、数落咱的不是。”

“要不就是吟一些歪七八糟的歪诗,净是一群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西。”

“正经人谁他娘的吟诗?”

“什么龙盘虎踞,这是为人臣子能写的吗?”

“还有那些个驴日的文官,整日的踅摸咱,说咱杀人太多,有伤天和,非人君之道...”

“嘿嘿,咱用他们教?他们是咱爹?”

“咱大度,不跟他们计较,还他娘的上脸!”

“前元对待读书人咋地,连岔腿卖的婊子都比他们个儿高,咋,他们不还是上杆子黏着?”

“整天屁事不干,成天琢磨让咱跟士大夫共天下,嘿,咱是他爹?”

“老赵家倒是跟士大夫共天下,咋,还嫌把老赵家祸害的不够?那糟烂事咱都不稀得提!”

“张九四那个草包,老琢磨优待读书人,咋?被咱夯死的时候都不知道他被那群遭了瘟的算计了”

“起那倒霉名字‘士诚’嘿!”

接着,又对朱标语重心长的讲:

“标儿啊,咱大明开国之初,江西的夏伯启叔侄,姚润,王末,这几个混账你都忘啦?”

“宁愿把自己手指头剁了都不当咱的官!”

“嘿嘿,这是瞧不起咱这个地里刨食儿的,瞧不起大明,还惦着给前元守节呐”

“你要是想宽厚仁义,就等你当了皇上再说,咱就会杀人”

“讲理咱嘴笨,就喜欢杀人!”

朱雄英听得毛骨悚然.....文字狱....老爷子这一朝除了四大案,就数这杀人多。

而朱元璋看朱雄英若有所思,又扭头教育道:

“大孙呐,现如今这文人呐,连他娘的唐朝的娘们都不如,浑身的骨头打酥了熬烂了连他娘的二两都没有”

“你以后当了皇上,这些人,能用,也必须用,但是绝对不能信任”。

“今儿个信任他,他明儿个就能把你都信任当了擦腚纸,说句话,比他娘的老太太裹脚布都轻”

一旁的朱标听得脸色铁青,没想到自己就顺嘴说了句劝谏的话,老爷子跟吃了枪药似的,呼呼啦啦说了一大堆,一时间也忘记了尊卑。

嘴唇猛地翕动几下:

“上有尧舜之君,下有尧舜之民!”

‘嗡’

朱雄英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

这话可太难听了。

尧舜是上古时期部落首领,秉政期间,圣人迭出,国泰民安。在尧舜的带领下,整个中华大地,海晏河清,百姓生活幸福,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句话的字面意思很简单:

是因为尧舜的圣明仁和,方才有了君清臣明。

两者是因果关系。先有因,再有果。

而到了本朝,净是你所谓的奸懒馋滑,贪官蠹虫,那你是不是先从你身上找找毛病?

臣子越是不济,是不是都是你这个残暴不仁的皇帝方的!

这话,已经是极为的僭越了,如今大明袭汉唐礼制,万事忠孝为先。

漫说是对君父而言,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儿子对父亲如此说话,也是忤逆不孝,十分出格的行为了。

尤其老爷子出身低,极为看重上下尊卑。

咱对你好归对你好,但是对你好是为了让你数落老子的?

果不其然,一句话就戳到了老爷子的肺管子,老爷子身体开始大幅度的颤抖,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晒得黝黑的脸也急剧的变红,头发一根根的像是要立起来一样。

沉默了半晌,‘攸’的一声,回头拔起椅子就往朱标身上夯去,不过还是尚存了一丝理智,没敢往头上招呼。

“让你尧舜之君!”

“咱打折你的腿!”

还是马皇后眼疾手快,推了下老爷子的胳膊。

“啪”

椅子掉在朱标旁边的空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你干啥,他是你亲儿子!你要打死他呀?”

马皇后轻轻的往老爷子胳膊锤了一电炮:

“你爹这个老匹夫,脾气上来就六亲不认,你别跟你爹计较,标儿,伤到哪里没有哇?”

马皇后又气又急,伸手朝朱标身上踅摸,生怕儿子哪块被砸坏了。

朱标醒了醒神儿,清醒之后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直接跑到门口,在门框后头伸着头看着老爷子,双腿紧绷扎着马步,随时准备接着跑路。

看他这么娴熟,想来不是头一回了。

朱元璋倒是没再动手,看着马皇后叫起了屈。

“妹子,咱这是为了谁呀,等咱死了,大明不还都是他的”

“咱生他养他,拿他当心尖尖,让他当太子,找人教他读书,教他处理政务,有啥稀罕咱都先紧着他”

“读了两年书,腚都读歪了,现在帮着外人,为了几个混账指责咱,戳他老子的脊梁骨?”

“咱没日没夜的干,都是为了谁呀!”

“到头来,往他老子心口戳刀子!”

朱雄英看着屋子里乱作一团的众人,不由的硬着头皮:

“皇爷爷息怒,父亲也是为了皇爷爷的声名着想!”

“狗屁,这么说,咱还得谢谢这个逆子?”

顿了顿,余怒未消:

“ 要不咱管他叫爹?”

盛怒之下的老爷子,除了马皇后,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正面硬刚。

朱雄英顺手扶着老爷子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轻轻的缕着老爷子的后背:

“皇爷爷,圣人有句话讲的好哇,说家有诤子,不败其家,国有诤臣,不亡其国”

“唐太宗时,魏征屡屡忤逆,唾沫星子都喷到李二的脸上了,结果呢?孙儿虽然年少,可贞观之治还是知道的呀”

“再者说了,咱们一家人,关上门来,吵几句嘴有甚么打紧,这舌头跟牙齿有时候还打架呢!”

“古往今来,哪一朝的皇帝跟太子不是相互猜忌,处处斗法!唯有您,对父亲百般关爱,朝野皆知”

“要不是皇爷爷如此关爱,父亲如何敢......额.....”

“这不正体现父亲一片拳拳之心,赤子之意”

略一沉吟,又说道:

“孙儿记得李景隆跟孙儿说过,他见了曹国公,就跟耗子见了老猫似的,连句囫圄话都说不出来,虽说父亲顶撞了您,可也是父亲顾及您的名声,是父亲的一片孝心呀”

“父亲虽说跟您吵了两句,可心却贴近了,您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

老爷子沉默了半晌,突然大嘴一咧笑了出来:

“嘿,狗儿的,咱这个大孙不得了,小小年纪数落起咱来了,不过你说的对,这事儿是不能传出去。”

说着,扭头撇了眼身后的贴身太监。

老太监眼神一眯,一拱手,会意的走了出去。

朱雄英暗叹一声:果然不愧是宠儿狂魔,这心头火才刚下去,就生怕儿子传出去不好的名声,急着给儿子擦屁股去了。

估摸着再也见不到在外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了。

心里叹了一口气,只能当作不知。


“俺看你越活越过去了,饭桌不训子不知道啊”

“以后再想谈国事去奉天殿谈去,少在俺的饭桌上膈应俺,俺大孙还饿着呐”

末尾,还是马皇后做了最后总结。

老爷子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也没心思斗嘴,大手一挥:

“吃饭”

爷俩没有隔夜仇的,尤其对于老爷子而言。火来的快去的也快。

呲溜了一大口粥。

“甭说,徐兴祖这锅粥熬的地道,瓷实,兹密,香”

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对朱雄英说道:

“大孙,这话咱跟你爹也说过,现在咱也跟你说,你记好喽:

甭管你是皇帝还是啥,有两种人你是万万不能得罪的,知道是啥不?”

接着,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这头一种,就是厨子,再一个就是栉工,知道为啥不?”

栉工,就是剃头匠,有明一代宫里是有剃头房的,平常的工作就是给皇室修整一些头发、胡子上的细节,还有就是给一些小皇子剃胎毛。

而到了清代,就取消了这个剃头房,皇帝如果需要理发,都是随机从民间找的剃头匠,就是怕人寻到规律刺杀。

朱雄英眼神一动:

“孙儿知道。是为了怕人下毒和刺杀”

这时代剃头可没有推子,都是磨得锃亮的剃刀,这万一要是趁着剃头在脖梗子上来一刀,大罗神仙都来不及救。

朱标也是少有肃然,放下筷子,缓缓的说道:

“不错,你三叔刚就藩那会儿,嫌徐兴祖做的饭不好吃,揍了徐兴祖,你皇爷爷还专门下旨驳斥你三叔”。

老爷子一听晋王朱棡,刚刚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怒声道:

“不争气的东西!”

“老二老三纯属混账,以为不在咱眼皮子底下,他们干那糟烂事咱就不知道了?”

“要不是咱替他们压着,朝中的御史早就...”

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是朱标的亲弟弟,亲娘都是马皇后,在诸藩之中,年岁最长,洪武三年就封到西安和太原就藩了。

不过在藩地闹得人神共愤,车裂人犯,把一些当地土人部落悉数族诛,幼童阉割,可谓坏事做绝。

这些罪状早已被锦衣卫密报给了朱元璋。

不过秦晋二王确实颇具才能,就藩以来,南征北伐,战功赫赫。

再者,大明新朝刚立,地方上很多势力都触及不到,而前元战乱,秦晋二地少有波及,人口比中原多的多,各派势力繁杂,地方政令根本出不了县府。

确也需要雷霆手段,杀一儆百。

所以,对于一些情况,老爷子是默认了的。

但是,这手段却显得十分残暴,是以老爷子想起来就暴怒不堪。

而同时就藩的燕王朱棣,虽然也杀人,但是手段却以宾服为主,手段也没有那么酷烈,显得平和多了。

“还是老四给咱省心。”末了,老爷子又添了一句。

朱雄英暗中腹议:

“就是这个让你省心的老四,在你死后可干了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不知怎地,朱标突然想起来蓝玉,在他私底下的那句话:

“燕王胸有大志、腹有良谋,在北平深得民心,北平诸卫针扎不进,水泼不出”。

“咱找人望过他的气,说他有王者之气。”

“老大,在想啥呢?”老爷子看朱标出神,开口问道。

“哦,去岁父皇命傅友德领兵出征云南,元梁王自裁于昆明。

二月初沐英蓝玉部已移师大理,段氏一族盘踞大理数百年,又有点仓天险,致使战事焦灼两月有余。

不过儿臣想来,以沐英与蓝玉的才能,应不是难事,儿臣估摸着,军报这几日就该送来了”

“儿臣真正忧虑的是,如今云南方定,可云南一地,汉夷杂居,只昆明一地,就分有彝白傣壮等多个土人部落,如不能春风化雨,安境抚民,云南降而复叛,我大军劳师靡资,何苦来哉”

“那依你的意思呢”朱元璋夹了口菜,头也没抬。

朱标略微思忖了下:

“依儿臣所见,段氏是不能留了,段氏在云南积威日久,深得民心,要不令其迁出云南,要不就让其死在云南”

“另,战事结束后,儿臣想来,尚需一妥帖之人坐镇云南。”

朱雄英诧异的看了眼朱标,这是一向以宅心仁厚著称的朱标吗?怎么也杀气腾腾的,动起手来丝毫不手软。

老爷子低头沉吟了一阵:

“让沐英留下”

“他是咱的义子,既通民事,又有兵略,云南有他在那咱也放心”

“另外,段氏的事情先放一放,等过两天再说!”

“但凭父皇圣裁”

“雄英前些日子尚在病中,歇息几日也就罢了,今日既已大好,儿臣觉得明日应该再回大本堂读书”

朱雄英一听坏了,这拿人当牲口用啊,病刚好,还没有喘一口气儿,就让去学校,当即手扶着头:

“哎呀,哎呀呀呀呀,头疼啊,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得休息啊,唉呀呀,恶心呐,上不了气儿啊!”

可是丝毫得不到体恤,朱标更是怒道:

”装,整日顽劣不堪,就知道瞎胡闹,先生们都已经跟孤告过几次状了,再如此不晓事,看孤不打断了你的腿”

谁知道,头一个老大不乐意的就是老爷子:

“嘿,孩子嘛,谁没个小的时候,你小的时候最是调皮,掏鸟蛋,满山逮兔子,咱说过啥吗?”

“要是咱跟你似的,你现在还能站着给咱说话吗?”

“再敢吓唬咱大孙,咱楔你”

“大孙呐,你别看你爹现在跟个人儿似的,小时候最不是东西了,有一次趁咱不在,他跟你二叔三叔四叔偷了咱军营里的火药,自己撺了个炮仗,去崩牛粪,炸了一脑袋的大粪,哭着找你皇祖母,让你皇祖母藤条抽折两根,哈哈哈”

说着,自己还为老不尊的笑了起来。

“噗呲”,朱雄英也没忍住,谁能想到到哪都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朱标还干过这事儿!

“...这,...父皇...”

朱标的脸刹那间红了起来,又由红转绿,又由绿转青,最后彻底的黑了起来,当即就想拂袖而去。

老爷子看马皇后瞪了他一眼,紧接着又说:

“不过这书呀,还是要读滴,读书可是件大事,只有读了书哇,才能明白事理,等你当了皇上,才不至于让那些遭了瘟的框你”


“起了吗?”

天还没亮,朱标就催促着起床,看见朱雄英趴在床上睡得香甜,顿时怒不可遏:

“如此疲懒懈怠,一日之际在于晨,你皇爷爷已经批了一个时辰的折子了!你看看宫里谁像你似的!”

太子毕竟是太子,虽然挨老爷子揍的时候抱头鼠窜像个孙子,但老爷子不在的时候,眉眼之中全是威严。

朱雄英惊醒,瞄了一眼朱标,不吭声的从床上起来,一旁伺候的贴身太监墩子赶忙伺候着穿衣裳。

揉了揉眼睛:

“父亲,儿子还在病中呀”

朱标冷笑一声:

“你最好快点穿,要不孤让你今年一年都在病中,腿折的病”

“你老吓唬俺大孙干啥,孩子才多大,多睡会儿咋啦?”

马皇后一脸的不悦,对着朱标吼道:

“去,跟你父皇说,饭得了,让来吃饭”

朱标一脸的苦笑:

“母后,玉不琢不成器,他毕竟是大明的皇长孙,您也不能太过溺爱雄英了”

马皇后瞪了一眼朱标:

“呵!那都得跟你们爷俩似的,使唤人跟使唤牲口似的?自己不歇,也不准人歇?旁人俺管不着,可你再吆喝俺大孙试试!”

朱标露出一个哭一般的笑容,正要回话,老爷子迈着脚步进来了:

“咦!大早上吵啥呐!哟?饭得了,咋没人叫咱呐!”

说着也不等旁人回话,自顾自的坐到上首。

“妹子,可饿死咱啦,标儿,坐着吃呀,妹子,你也来,大孙,来吃饭!”

叫了一圈之后,老爷子也不用旁人伺候,自己动手盛了碗粥,夹了一块腌萝卜塞进嘴里,咬的咔哧咔哧直响。

许是有点咸了,也不顾刚出锅的粥烫嘴,赶紧顺着碗边呲溜了一口,然后长出一口热气,靠在椅子边儿上:

“呼,大孙呐”

这时候朱雄英手里捧着马皇后刚盛的粥碗,坐在马皇后的旁边:

“皇爷爷,孙儿在!”

“呼,咱呐,喝了一辈子你皇祖母熬的粥,总觉得呀,这天下间,没有什么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

“咱呐,是皇上!也不是没吃过啥好东西。”

紧接着,老爷子像是炫耀一样:

“烧鹅,肉饼,鸭血粉丝汤,这肉那肉的,咱啥好东西没吃过?可是哇,还是你皇祖母做的粥,咱两天不喝就想的慌,甭管是啥事,天塌了地陷啦?喝上一口,咱就感觉舒坦,踏实。”

朱雄英在一旁差点笑了出来。漫说是朱雄英,连朱标脸上都有些异色。

老爷子出身不好,吃的那俩东西,充其量就是个普通的小吃,连稀罕物件都算不上,可就这,也拽的不行,到处显摆。

不过话说出来,老爷子对口腹之欲没有要求,能填饱肚子就成。

当然也没有老爷子说的那么寒碜,不说马皇后做饭顿顿也是有肉,连宫里对于皇帝的饮食,也是有规定的。

不说别的,就那一盘鹿肉,一般人就吃不了。不过老爷子不在意这些东西罢了。

朱元璋看着朱雄英若有所思,不禁问道:

“大孙,想啥呐,吃啊!”

“哦,回皇爷爷,刚才孙儿在想,皇爷爷有皇祖母做的粥,可给父亲做粥的人呢?而孙儿,又要去哪里找给孙儿熬粥的人呢?”

一说这话,朱标脸色微微一变:

朱雄英亲娘常氏死的早,现如今的太子妃吕氏,是朱标的太子嫔晋上来的。

平日里朱雄英一直跟着皇后住在坤宁宫,与吕氏鲜有来往,不甚亲近,如今朱雄英突然说这话,他只当是朱雄英大病初愈,想娘了。

而老爷子思考的角度就不同了:

“嘿,狗儿的,你才多大,就他娘的琢磨这事儿,不愧是咱老朱家的种儿,像咱!”

“嗨,咱像你这么大的那会儿嘿!那刘财主家的闺女,...呃...”

说道一半,自感觉失言,暗地里瞟了一眼马皇后,赶忙调转话头:

“不过给你说媳妇,咱还得再想想,寻摸个妥当的人儿,这事儿一时半会儿的倒是不急”

马皇后看着老爷子说话生冷不忌,背地里伸手狠狠的朝老爷子胳膊上掐了一把,老爷子自知理亏,儿子孙子都在这,也怕丢人,愣是咬牙忍着,没敢哼哧一声。

这时候,一旁的朱标说话了:

“你六岁时,你皇爷爷就送你去文华殿读书,如今近两年过去了,孤听说你平日的不思读书,整日的跟老十二老十三老十四胡闹,可是有此事?”

“孤平日里,念你年纪尚幼,对你少有切责,可前几日,你竟...”

朱标想起前几日落水的情景,就有些不寒而栗,幸尔是救过来了,不然...

文华殿的前身是大本堂,是朱标的地方,文华殿的属官奴婢都是朱标亲自挑选拔擢,平日里办公、接见官员也都在这里。

只不过老爷子信任,在洪武十年就让朱标监国,平日里是跟老爷子一起在勤政殿批阅奏折。但在文华殿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朱标。

定了定心神,朱标接着说道:

“要是再如此不知上进,嘿嘿,孤就让你看看咱朱家的家法!”

朱雄英纳闷;家法?没听过有什么家法呀。不由问道:

“父亲,什么家法?”

“靴底子!”

“你看看你那些年长的皇叔,哪个没有挨过你皇爷爷的揍?”

“呃,父亲,您应该不会这么暴力吧?”

朱标冷哼一声:

“呵呵,你可以试试!”

老爷子确是老大的不乐意:

“胡咧咧,咋说到咱头上来了?”

“老大,你说话可得凭良心,要是乖乖听话,老实读书,咱干啥打人!”

说完,又扭头看向朱雄英,大嘴一咧:

“大孙呐,别听你爹瞎胡说,他这个人呐,心眼忒歪!蔫黑坏,还没怎地,数落起他老子来了!,咱,咱可一直是以德服人!”

顿了顿,长吁短叹起来,眼神中带着回忆:

“之前呐,咱就不提了,但是以后,你可得好好读书!不读书,不成材呀。甭看咱是皇上,可就因为咱没读过书,朝中的那些夫子,狗娘养的就瞧不上咱!”

“你可得好好读书,大明可不敢再出个泥腿子皇上了”


朱雄英一乐:老爷子出身低是真的,历代开国之君没有比他出身更低的了,连刘邦都当过辖区的片长。可要是说老爷子没文化,朱雄英只能呵呵一笑。

老爷子最重视教育,最早的时候,老爷子上过两年私塾,后来要饭的时候,为了听先生讲课,愣是趴窗台听了半年的墙根!

去濠州投靠的时候,就是因为识字,被郭子兴看中,做了亲卫,之后就开启了开挂的一生。

对于后世传言的面目异象,朱雄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还仔细的看过,除了风吹日晒,晒得黑了些,两眉之间竖纹深了些,倒看不出别的来。

尽管上了岁数,可从眉眼看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精神的小伙儿,对于后世传闻的鞋拔子脸,就更谈不上了。

不然的话,马皇后大户出身,也不大可能看的上他。

另外从皇子的教养来说,包括大明第一代的王爷们,老爷子的教育也是出类拔萃,虽说各有各的毛病,有喜欢杀人的王爷,有炼丹的王爷,有造反的王爷,甚至记得还有吃人的王爷!

但是这些算是私德有亏,从能力上来说,各个上马管军,下马牧民。

甚至在就藩前,还要带着干粮,穿着草鞋从京城走到凤阳,看看沿途的百姓过的什么日子,为的就是不忘本,不忘记老朱家的出身。

包括后世的专家,都对老爷子的教育方法赞不绝口。

想到这,朱雄英不禁问道:

“皇爷爷,可孙儿觉得他们讲的没什么用呀,他们逐字逐句的把一句话掰开了揉碎了给孙儿讲学”

“孙儿就纳闷了,圣人当时讲这些话的时候想过这么多吗”

“另外,孙儿觉得,如今儒家显学,学子乃至官员独尊孔孟,孔夫子就不说了,可孟子的许多典言颇为....呃...颇为大逆不道哇。”

“另外来说,孟子的治国之道,驭民之术,甚为浪漫,未免有些不切实际,如此亚圣之名,未免有些名不其实。”

“就比如那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话君主说可以,这个君主自然受人爱戴,是个仁德的君主,可一个臣子说出这样的话,难免有僭越之嫌!”

“此例一开,如官员士绅等,借此裹挟民意,持威于上,那是要办他们还是不办他们?办了,君主不免刻薄,留下千古骂名,可若是不办?那不更助长此等风气?以后官员各个如此,以批驳君主为荣,抨击帝王以博取清名,那我大明的天下,是君主和百姓的天下,还是士绅官员的天下?”

朱雄英此话虽然危言耸听,但是明朝确实是这么亡的,官员士绅联合,向皇帝施压,该收的税收不上来,而士绅官员各个富得流油,结果朝廷只能向穷苦百姓加税。

再加上崇祯空有明君之志,没有明君之能,上台就取缔了锦衣卫,重用东林党等江南士绅领袖,就是所谓的清流,加剧了社会矛盾。

本来小冰河时期天灾人祸不绝,再不爱惜民力,最后造成张献忠李自成等农民起义,掀翻了老朱家的盘子。

虽说税制也有缺陷,但是根本原因是吏治不清,党争愈烈,各级官吏中饱私囊,致使国库亏空,国力下降,一捱天灾人祸,百姓民不聊生,死伤十之八九。冻死饿死不计其数,反了也是死,不反也是死,那还不如轰轰烈烈反一把。

话还没说完,朱标大怒,眼睛都红了:

“放肆,孔孟门生遍布天下,如今当官的哪个不是圣人门徒?此话传将出去,天下还怎么看待我朱家?”

“尔才读了几篇文章,几部书!就在这里狂犬吠日,歪解圣人典籍,今日孤如不好好调教,我大明就要出一个混账了。”

说着,站起来拉过朱雄英,伸手就要往屁股上揍,却被老爷子拦住了。

老爷子尸山血海杀出来的人,尽管岁数大了,但是身手也比从小养尊处优的朱标好多了。

抬起手腕一搭一放,就让朱标来了个趔趄,甚至还有功夫朝朱标的屁股上轻轻的来了一脚。

朱标委屈的看了眼老爷子,谁知道老爷子眼皮子都不夹一下,拉着朱雄英坐到自己的膝上:

“咱大孙哪说错了?啊?那些个遭瘟的文人,嘴上仁义道德, 肚儿里尽是男盗女娼,咱还禁过孟子呐,咋?你也要揍咱?”

“想揍咱大孙?咱还活着呐!你王八羔子想反了天不成?有能耐再碰咱大孙一指头让咱看看!”

马皇后也是连声附和:

“就是就是”

老爷子扭头看向朱雄英,两只手扶着小朱的两只胳膊,期待的问道:

“大孙,要是你当了皇上,你会咋做?”

朱雄英看着老爷子鼓励的眼神,又扭头看了眼咬着后槽牙的朱标,鼓起勇气说:

“皇爷爷,自汉之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以董仲舒为首的公羊儒学又糅合黄老阴阳,讲究九世之仇,尤可报也,那时我天朝读书人,还尚有文人风骨。另,有汉一朝,以仁孝治天下,以三纲为本,五常为行,限田,薄役,对此孙儿深以为然。”

“但自宋以后,儒家门徒就变了味儿,士大夫阶级把持朝政,享乐脸朝前,国忧脸朝后。”

“虽说有文天祥和辛弃疾等人不计利害,以家国为先,不计个人得失,可这些又有多少人呢?”

“大部儒生官员都是尸位素餐,狗苟蝇营,只计较个人利益”

说着,拉着老爷子的手,轻轻摇了两下:

“以至到了如今风气坏了,吏治就会不清,吏治不净,就会有人甘冒风险中饱私囊,截留国帑以谋私利。”

“这还是好的,更甚地方上的官员,仗着天高皇帝远,官商勾结,欺民害民等事不绝于耳”

“若非如此,我大明立国之初,皇爷爷也不会行大杀重戮,借以澄清我大明的吏治。”

“不过如此,非圣主明君不可行也,以孙儿看来,皇爷爷秉国的一些政策,颇有敢为天下先,气吞万里如虎的魄力,孙儿以为,就连秦皇汉武,在一些方面也不如皇爷爷呢!”

最后就是一记大马屁送上,不但老爷子听得眉开眼笑,就连一直绷着脸,一副要吃人样子的朱标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朱雄英看着老爷子嘴上说着不敢当,但是脸上明明显示一副你小子说的对,咱就是这么个人!

紧接着老爷子口风一转:

“咱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秦皇汉武咱是不敢比,咱是泥腿子,可泥腿子当了皇帝,那就得给全天下的泥腿子做主,自古以来,都是官员管着百姓,没有百姓可以管官儿的规矩,可咱,就非这么办了。”

“咱准老百姓告官,那是因为官儿做久了,就不免会出些混账虐待百姓、欺君误国.

官员烂一点,天下就要烂一片,到这个时候,咱不给做主,谁给?

指望你这爹?嘿,当了几年太子,就忘了自己啥出身?净顾着给那些遭了瘟的说话!”

朱雄英看了眼满脸尴尬的朱标,自从来到大明,总感觉他这个爹并没有历史上说的那么仁义厚道,心也黑着呢!

以大明现在的情况来看,二代皇帝确实需要一个仁德的人设,不过仁德可压不住桀骜不驯的开国武将啊!

明初四大案除了蓝玉案是在朱标后头,其他三大案可都是朱标主办的!

朱标反对的是滥杀,可不是不杀,只是老爷子杀人杀习惯了,随随便便都要弄出一个什么党来,杀人也是成串的杀。

这么一对比,显得朱标就厚道多了。

单单一个空印案,在京和地方上的官员杀了不知凡几,近一半的府道县掌印官被杀,布政使按察使衙门和六部官员更是不知道杀了多少,其中甚至还有不少清廉正直的官员牵连其中,记得方孝孺的老爹好像就死在空印案。

要说空印案的时候,朱标还向老爷子据理力争,表达过反对的声音,可胡惟庸案完全就是太子培养自己在朝中势力做准备。

一些跟太子尿不到一个壶里的官员武将都被打成了胡党,借老爷子的手杀了干净。

自己这个爹对于大势的掌控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借着老爷子的风,废除宰相,加强集权的机会,在朝中与太子不甚亲近,跟藩王往来过从甚密的勋贵大臣,都给赏了个坟头。

怪不得,二叔朱塽,三叔朱棡,就连雄才大略,桀骜不驯的朱棣,在他爹活着的时候,都不敢对太子的位置有丝毫的觊觎。

现在想来,除了宋濂砍头的时候向老爷子求过情,有部分人的死,朱雄英估计,多半都是朱标的授意,老爷子默许,最后老爷子背了锅罢了。

不过老爷子乐意背这个锅,老爷子本就是生冷不忌的性子,又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人,杀人对他来说,简直像喝水一般简单,丝毫不以为意。

对于朱标他是满意的,满朝文官爱戴,武将敬服,就连手握重兵的藩王,在朱标面前也跟个乖宝宝似的。

更为难得的是,朱标对于几个弟弟是发自肺腑的爱护,丝毫没有嫉贤妒能。

对于做父亲的来讲,不管如何残暴,杀人如麻,但是也绝对不希望看到儿子们为了大位闹得刀光血影,兄弟阋墙。

再者,老爷子是开国之君,威望空前绝后,杀些人的骂名还是担得起,压得住,可要是朱标或者朱雄英做了皇帝敢这么干,名声可就臭大街了。

想到这里,朱雄英摇着老爷子的手臂,嗲里嗲气的撒娇道:

“哎呀,皇爷爷,父亲也是为了您的名声着想嘛!”

谁知道这句话更是火上浇油,老爷子不讲道理起来,那是十分的不讲道理:

“呵,咱用得着他狗拿耗子?他是咱爹?...”

朱雄英听得目瞪口呆,老爷子骂起人来,简直成了动物园园长:什么兔崽子,王八羔子,狗啊猫的,嘚吧嘚十几句能不带重样。

最后还是朱标实在吃不住了。

朱雄英从小受老爷子马皇后的溺爱,无法无天惯了,所以他一直扮演严父的状态,可再依着老爷子骂下去....

孤大小也是个太子!以后还有什么威严管教儿子。

可是也不能生硬的打断老爷子的话.....挨骂总比挨揍强。

平常老爷子和朱标政见有什么分歧,马皇后就十分护犊子的力挺自己儿子。

可今儿个打眼看去,马皇后像个弥勒佛似的,笑呵呵的看着朱雄英,满脸慈爱,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朱标暗暗叫苦,有了孙子,连儿子也不亲了,突然灵机一动,赶忙向朱雄英出声道:

“雄英,刚才你皇爷爷问你的话你还没说完吧?君前奏对岂有半就之理?还不接着跟你皇爷爷奏报?”

说完,还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朱雄英,威胁之意尽显,大有你不赶紧岔开话题,我出去就把你胖揍一顿的意思。

这一招果然有效,老爷子赶忙说道:

“对,大孙,你接着说,你都咋想的,跟咱说说!”

朱雄英一时呆住了:耶?老爷子思维这么跳跃的吗?赶紧整理了下思绪:

“呃,皇爷爷,孙儿记得,汉书有云,汉宣帝刘病已教导太子有言:‘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

“孙儿深以为然,自秦商鞅变法以来,我中华便以法治为驭民之策,治国之本”

虽之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以我中华国情来着眼,从来都是外儒内法,儒皮法骨,针对不同的时局,有时重教化,有时重刑律。”

“历朝历代,概莫能外”

“孙儿没有不尊圣人的意思,但孙儿以为,所谓半部论语治天下,实乃谬论,不过是那些儒生为了自己当官的利益,强辞罢了。”

圣人典章自然是好的,教导做人的道理,为官的操守,引人向善,可时局不同,国情不同,孙儿身为皇储,将来...呃...如若照搬治国,恐怕...呃...恐....呃”

“孙儿拙见,请皇爷爷斧正”

老爷子嘴上不说什么,可是眉眼中的欣慰是掩盖不住的,连在一旁竭力保持严父的朱标也是满脸赞许。

最后连马皇后都夸奖道:

“咱大孙就是聪明,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样的道理”

说完又扭头看向老爷子:

“重八,吃饭吧,耽搁了这么长时候,再不吃粥就凉了”


老爷子喝了口粥,心里踅摸着:

‘哎,咱老朱家的种儿就是好,随咱!小小年纪就是个有主意的,要是再好好培养,咱就算是死喽,有标儿和咱大孙,大明最起码也可以再兴旺一百多年’

老爷子是开国之君,开国之君心性最是坚韧,盖因为吃过的苦,受过的难非常人所能想象。

从苦难中寻欢乐,绝望中找生机,是家常便饭。

自老爷子起事到登基,光是危及性命的死劫就历经了二三十次。对于生死,老爷子早就看开了。

历代有大功绩、流芳百世的皇帝,心性手腕出奇的一致:坚韧不拔,一往无前,无所畏惧,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难倒他们,就比如秦皇汉武。

可老爷子和秦皇汉武最大的区别就是老爷子不畏惧死亡。

不论是秦皇汉武,功绩威望都达到了当时的顶峰,唯一勘不破的只有岁月,面对自己日渐苍老的脸和如旭日升天般的太子,心中不平,晚年难免荒唐:宠幸方士,炼长生不老药,巫蛊之祸,已至晚节不保。

可老爷子从来不怕这些,这也是朱标从吴王世子到大明太子到最后骤然薨逝,储君地位无人能动摇的根本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老爷子的自信,坚信自己的儿子,坚信自己的能力。

漫说朱标从没想过造反,就算是造反,老爷子打个哈欠的功夫就能弹压下来。

而历史上和朱标有相同待遇的太子,刘据,李承乾,胤礽,后期都是因为父辈的猜忌,满朝大势倾轧,已至没有善终。

可老爷子没有害怕的吗?

不是的,老爷子最害怕的就是他亲手缔造的大明帝国,没有平稳的传至后世子孙,害怕大明会像秦朝一般二世而亡。

为此,不辞辛劳,每日睡不够三个时辰,定下的制度,周密到了极致,前世时更是在朱标死后,以迅雷之势清扫了朝中所有具有威胁的人。

不过现在想来,朱允炆多半不是老爷子心目中的最佳人选,不然也就不会放任藩王成尾大不掉之势,撒手人寰。

这个老人或许有私心,为了让大明能够传至千秋万代,能够让朱家的天下永远稳固牢靠,可是作为老爷子的孙子,看到老爷子这么无私的奉献,实在不忍无动于衷。

扭头看到老爷子在吃饭的时候,还从内衬拿出了个奏折在看。眼睛一红,终于忍不住了,慢慢走到老爷子身边,小手轻轻的按在老爷子的肩膀上按摩着:

“皇爷爷,您不用那么累,听父亲说您平常睡觉不过三个时辰,时间长了,您这身子可怎么得了啊!您这才刚过五十,头发就已经白了这么多了!

“朝中养着那么多的官儿,不能让他们光吃饭不干活不是!实在不行,父亲和孙儿也能帮皇爷爷分忧分劳。”

朱元璋大嘴一咧,扭过头攥着朱雄英的小手,把朱雄英抱着自己怀里:

“嘿,咱大孙长进了,知道心疼咱了,嗯,大明才刚建国,事儿多,朝中的官儿嘛,有些事他们能办,可有些事,只能咱亲自来。”

“至于你嘛,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读书,书读好了,咱再累也高兴着呐!”

接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朱雄英的小嘴儿,问道:

吃饱了吗?吃饱了咱让人送你去文华殿,你也不是头回去了,咱抽空再去看你”

“皇爷爷,孙儿吃好了”

洪武朝对太监的要求极其严苛,一家子吃饭的时候,太监和宫女是不能进屋的,都在门外伺候,有什么事儿喊上一嗓子就能听见。

是以外边热闹急了,朱元璋的贴身太监朴仁勇(这字念pu),朱标的贴身太监秦无用,朱雄英的贴身太监赵墩子和一大帮子的人在外边垂手而立。

朱元璋中气十足的朝门外喊了一嗓子:

“内小胖子,给咱进来!”

外边朱雄英的贴身太监墩子听见一哆嗦,赶忙进屋趴在地上,头磕的很低,带着点颤音儿:

“皇爷您吩咐”

“去,送你小主子上文华殿,你小主子病刚好,伺候的时候小心着点儿,敢出丁点儿的差错,咱扒了你的皮!”

“等等”还没等墩子回话,老爷子又说道:

“呃...这样吧”老爷子略微一沉吟:

“抬咱的锦辇去,四周多糊上着点,背着点儿风!”

朱雄英一听,顿感天旋地转,天爷,这么大热的天儿,本来就穿的多,再背风,那不就是个蒸笼吗?

张嘴就要拒绝,可还没说话,朱标的话就跟了过来:

“父皇,朝廷自有制度,如此,恐朝中非议,如果...不如坐儿臣的辇。再者,我朱家的子孙,岂能如此柔弱,将来如何能担当大任!”

老爷子琢磨了一下:

“嗯...你说的也有理,那坐你的步辇去吧,胖子,抬稳着着点儿!”

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老爷子一向十分注意朱标的面子。

“呀!皇爷爷,您在宫中都是腿儿着,孙儿怎么能做辇呐!”

“父亲说的对,我朱家子孙,当从风雨中来,走向风雨中去。”

说完,赶紧又是一记马屁,心里边念叨着:千万不能坐蒸笼,千万不能坐蒸笼。

“记得皇祖母说过,您当年打濠州的时候,腿上中了两处箭伤,还身先士卒的往城头上冲,跟您比,孙儿这算的了什么”

濠州,是老爷子事业的第一步,兵微将少,人困马乏。兵马围城五天,愣是没打进去。

为了鼓舞士气,老爷子亲自上阵,一手大刀,一手圆盾,第一个冲上了城头。

那一仗打的很艰难,守城的元军一箭射在了老爷子大腿上,差两寸,命根子就没了。

“嗨,哪能跟我们那时候比,那时候,不拼命就得饿死,哪能跟现在比,咱是打天下的皇帝,将来你爹和你是坐天下的皇帝。”

“咱拼命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你们吗?”

接着又沉吟了一下:

“不想坐辇就不坐吧!”

“咱也老是觉得,在自己家里头,去哪都让抬着像什么样子,死人才让人抬呐”

老爷子说话,向来没有什么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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