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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女逆天:芙蓉泣露花含烟

洛落千秋雪 著

其他类型连载

21世纪特战部队女军医,一朝穿越到被亲姐姐下毒毁容的世家嫡女花含烟身上。废材?她重拾天赋,手刃仇人,身怀绝世医术妙手回春!丑女?斑痕褪去,远山芙蓉绝色倾城!她一路长歌,走过腥风血雨,化解诡计阴谋,炼丹修灵横扫天下!一不小心,惹了那个人人畏惧的冷面煞神,他却说:“十世轮回,千年等待,只为一人。”

主角:花含烟,慕容云铮   更新:2023-01-09 17: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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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花含烟,慕容云铮的其他类型小说《弃女逆天:芙蓉泣露花含烟》,由网络作家“洛落千秋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21世纪特战部队女军医,一朝穿越到被亲姐姐下毒毁容的世家嫡女花含烟身上。废材?她重拾天赋,手刃仇人,身怀绝世医术妙手回春!丑女?斑痕褪去,远山芙蓉绝色倾城!她一路长歌,走过腥风血雨,化解诡计阴谋,炼丹修灵横扫天下!一不小心,惹了那个人人畏惧的冷面煞神,他却说:“十世轮回,千年等待,只为一人。”

《弃女逆天:芙蓉泣露花含烟》精彩片段

轻云冉冉,薄雾漫漫。

东宸国国都长乐城郊外,古老的树木直耸云霄,纵横的山峦无穷无尽。

蜿蜒曲折的林间小道上,一行人行踪诡秘,其中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肩上还扛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

到了隐秘处,那壮汉将人扔在地上。

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丢出一袋银子,漠然道:“人就交给你们了,待会儿处理干净点。”

男人嘿嘿一笑,“小姐尽管放心!既然收了钱,小的们自然会把事情办好。”

蒙面女子轻轻“嗯”了声,俯视着地上的人,眼中闪过一抹快意。

从现在起,花含烟这废物就是个死人了,以后她便是莫府唯一的小姐。

见身旁那一高一矮的两个粗汉目露淫光,眼珠子都恨不得抠出来黏在那贱人身上,她知道他们这是迫不及待了。

“好好享受你在人间这最后的销魂一刻吧,我的好妹妹!”她心中冷笑,转身扬长而去。

昏迷的女子身量纤细,看上去约摸十四五岁。

她头发散开遮住了半边脸,露出的那半边面颊,肤光胜雪,眉如翠羽,唇若涂朱。

即便现下如此狼狈,也能看出她姿容出众。

矮个男人扯了扯少女的头发,露出另外半边脸。

只见大片黑色的斑块蔓延,上面还起了密密麻麻的疙瘩,像一张蛤蟆皮。

“真他娘的恶心!”男人被吓得连忙抽回手。

仙容鬼面竟然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对比惨烈。

高个子男人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张脸虽是毁了,但好在身材还不错。把脸遮上,将就用吧!”

说完便急吼吼地开始撕扯女孩的衣裳。

就在里衣将要被扯开时。

少女的手指动了动。

她的意识慢慢回归,在空难前陷入昏迷的顾嫣逐渐醒了。

顾嫣,出生在一个中医世家,从小跟随爷爷学习中医。

大学选专业的时候,她听从爷爷的建议学了西医,老爷子的原话是,“学贯中西,洋为中用。”

毕业后,顾嫣成为一名陆战队的军医,在部队经历了高强度的训练,掌握格斗术,能在最短时间内精准收割敌人的生命。

这样的她,既是救世主,又是刽子手。

某次执行任务时,飞机发生意外,爆炸了。

与此同时,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也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原主花含烟,生于东宸国四大家族之一的莫家,父亲莫清云是莫家之主,生母花夫人因难产导致身体气血两亏,在花含烟五岁时病逝。

母亲去世后半年,原主莫名其妙生了怪病,半张脸长满黑斑,丹田受损,无法修炼灵力。

莫家主遍请名医为她诊治,也不见任何好转,后来也就心灰意冷,慢慢将她遗忘在了角落里。

渐渐恢复意识的顾嫣猜测自己八成是灵魂穿越到了花含烟的身体里。

没想到这种只有在小说中才会出现的事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眼下的情形已不容她细想,耳边传来男人淫邪的笑声。

“啧!有钱人家的小姐到底是不一样呵!瞧瞧这身细皮嫩肉,滑不溜手的,真让人……”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啊”的一阵惨叫。

高个子男人满脸狰狞的捂着裆部,向后急退了几步,接着脚下一软,仰面瘫倒在地。

“你,你……”他痛得面目扭曲,双眼猩红的指着顾嫣喃喃两声。

少女快速起身,灵巧的像只兔子。

松松垮垮的外衣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去,露出里衣,堪堪蔽体。

她也全然不顾,飞快拔下头上的簪子猛地插入那人的咽喉。

下一刻,血水嗤响,已无生机。

“杀人了,杀人了……”矮个子男人之前嫌恶她,蹲在一旁准备看好戏。

却没想到看到这幅场景,顿时惊恐的失声尖叫。

他站起身拔腿就要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顾嫣一个纵身飞跃扑了上去,伸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如铁箍一般。

她手腕一扭,只听“咔擦”一声,脖子应声而断。

“我本不想杀你,但你见过我衣衫不整的样子,便不该活着了。”顾嫣眼底一片冰冷。

解决完这两人,她这才捡起散落的衣物重新穿好,又从尸体上拔出木簪,用袖子擦了擦,戴回头上。

顾嫣抬头望了望,暮霭沉沉,已是夕阳西下。

“天色不早,城门应该已经关了,只能明天再回城,今晚估计要露宿野外了。”

她在附近转悠了一圈,最后寻到一棵粗壮的古树,爬了上去。

这树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藏一个人在上面,旁人根本发现不了。

顾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闭上眼睛小憩。

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不断闪现一些片段,都是属于原主的记忆。

她之所以出现在这片林子里,是莫文曦将她带出来的,也就是莫府的大小姐。

今日一早,原主的姐姐破天荒说要带她去新开张的胭脂铺逛逛。

上了马车之后,花含烟才发现出门时太过匆忙,竟然忘记戴面纱。

由于半边脸太过骇人,她平时大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极少出府;如若必须出去,也定会以纱遮面。

就在她想要返回去取时,莫文曦却说不必麻烦了,随即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黑色面纱递给她。

原主也不是没怀疑过,这个姐姐一向对她甚是疏离,今日怎会这般贴心?

刚要婉言拒绝,一抬眼正好和莫文曦四目相对,被她用严厉的眼神一盯,原主便将话头咽了回去,伸手接过面纱戴上。

一股浓烈的异香兜头袭来,花含烟只当是沾染了姐姐身上的脂粉味,不甚在意。

马车悠然行进在路上,不一会儿她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接着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下去,不省人事。

记忆追溯到这里,顾嫣心下已有七八分了然。

今日之事十有八九是这个莫大小姐所为,那块面纱估计事先浸过毒药。

原主将它覆在面上,鼻息温热,激发了药力。

方才那两个猥琐汉子应该也是这个好姐姐找来善后的。

顾嫣咬了咬牙,不管什么时代,都是强者为尊。既然命运让她重来一次,她就要好好活下去!

PS:后面越来越好看,看到20章的都是大美女(´▽`ʃ♡ƪ)


不知不觉,月亮已渐上中天。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风拂过林间的簌簌轻声。

夜深露重,顾嫣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有些后悔,早先应该直接去城门口碰碰运气,而不是在这阴寒的树林里凑合一宿,说不定那时候城门还没关呢!

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远处地上枯枝残叶嘎嘎作响,紧跟着就是一阵急乱的脚步声,树上休憩的鸟儿也被惊得四处飞窜。

顾嫣心中一凛。

这月黑风高的氛围,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杀人夜”这种狗血剧情。

她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一阵忽尖忽粗的笑声从树下传来,“你已无路可走,乖乖受死吧。”

借着清朗月光,顾嫣看见旁边那株榕树下倚靠着一个年轻男子。

他手提一柄正在滴血的长剑,被几个手持大刀的黑衣人包围着。

那男子歪斜着身子,看上去很是虚弱,如果不是背靠树干,可能都要站立不住,看样子是受了伤。

“你们是皇兄派来的人?”男子声音低沉。

黑衣人眯起眼睛,冷笑一声,“死到临头好奇心还这么重,到地府问阎王爷去吧!”

说完举刀就要向他身上砍去。

顾嫣眼见那男子就要血溅当场,想到原主也是这般命丧“亲人”之手,与他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忍,决定管一管这“闲事”。

刹那间,众人眼前白影闪动。

下一刻,黑衣人感觉手肘像被人打断了似的一阵剧痛。

还来不及反应,手中的大刀已被人夺过横劈入了胸口,鲜血喷涌而出。

黑衣人瞪大眼睛,背脊朝地倒了下去。

“什么人?”其余几个黑衣人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女子站在倒下之人的身旁,长发披垂下来遮住半边脸颊,在这黑夜之中,形如鬼魅。

众人登时吓得连连后退几步,磕磕巴巴地问:“你是人是鬼?”

顾嫣轻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开口:“还不快滚的话,你们几个就真要成这林间野鬼了。”

众黑衣人面面相觑。

这一带山高岭险,树木丛生。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孤魂游荡。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么邪门的事情还真这么凑巧地让他们给碰上了,真是出门忘记看黄历。

正想脚底抹油开溜,可转而想到,他们家主人也是一个杀伐决断的狠角色,任务要是完不成,他们几个也别想能囫囵个儿见到明早的太阳!

就在这僵持之时,远处又有一小队人马奔袭而来。

“撤!”眼见情势越发不妙,其中一个黑衣人高声发出指令。

那队人奔至几丈之外,忽然停住,纷纷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向这边赶来。

顾嫣见他们个个军士打扮,心想应该是冲着这个受伤男子来的,也不知是来抓他还是来救他?

这一干人行至距离他们还有两三米处,忽然齐齐跪地,俯身大喊:“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顾嫣一愣,心下暗道:看来这人来头不小,竟有这么多护卫随从。

那队人中领头之人起身快步走到受伤男子的跟前,以身为靠扶住他,“爷,您还撑得住吗?”

“先回府再说。”男子低声嘱咐道。

他转身看向顾嫣,不由有些怔住。

眼前这位少女身穿月白长裙,裙身有些脏乱,半边脸庞被头发遮住,露出的另外半张脸虽稚气未脱却不掩秀丽灵动,在这深沉夜色下当真像个……女鬼,难怪那群刺客吓得半死。

顾嫣这才看清眼前男子的长相。

他五官清俊,脸色因失血过多极其苍白,眉宇间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此刻身娇体弱的模样,傀俄若玉山之将崩,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静默半晌,一时氛围有些尴尬。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男子率先开口打破沉寂,“敢问姑娘家住何处?本……我……定要登门拜谢!”

顾嫣一听连连摆手,“公子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今日情形,换作是任何人都不会袖手旁观。”

男子微微摇头,看向她认真道:“对姑娘来说可能是小事,于我可是大恩。”

“世人多是自扫门前雪,像姑娘这样仗义之人实乃少数。今日你救我一命,他日我定会报答。”

顾嫣心中感慨,这人还真是执拗。

见他额上已冷汗涔涔,再不看大夫怕是要伤重而亡。

她正要自报家门,可转念一想,还不知这人来历,自己初来乍到,不知深浅,凡事留个心眼为好。

“我住在城南夕水街黑珠巷口,公子能带我进城吗?”

男子闻言目光微闪。

夕水街,四大家族中财力最强的莫家世代所居的府邸正是在这条街上。

此女莫非跟他家有联系?

顾嫣似乎猜出他心中所想,连忙补充了句:“我家是屠户。今日一早我和爹娘上山扫墓祭祖,不慎走散,在这山中又迷失方向,想着等明日天亮再寻路回城。”

男子轻轻颔首,“二老现在一定很着急,我的车辇一会便至,要是姑娘不介意,和我同乘一车可好?”

顾嫣莞尔一笑,“那便再好不过了,多谢公子。”

正说着,远处一辆马车急驶而来。

顾嫣随男子上了车,他此时已虚弱得坐立不得,只能斜斜地靠在软垫上,闭目休息。

顾嫣打量着车内装饰陈设,车厢四壁是镂空的檀木雕板,描金绘彩,壁上挂着翠幄青绸,榻上铺着锦褥玉簟。

拥有这么奢华精致的马车,想必此人非富即贵,那追杀他的幕后之人来头肯定也不小,自己今日之举着实冲动了些,只是她也实在不能见死不救。

马车飞驰,顾嫣掀开帘子向外深深看去。

漆黑的天空如滴了墨汁一般,两旁斑驳的树影不断后退,耳边只余萧萧的风声。

进了城,她就要回莫府了,以花含烟的身份。

一日之间,她的世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途未卜,她的心如同夜一般深沉。


借着马车前悬挂的琉璃风灯透进来的微光,顾嫣仔细瞧了瞧男人的脸。

只见他眉头深锁,双唇紧闭,像是在极力忍受巨大的苦楚。

顾嫣转过身,背对着他,以指为梳将垂落的头发拢上去用发簪固定住,然后将裙角撕扯下一块当作面巾覆在脸上系好。

她的动作很轻,丝毫没有惊扰到他。

男人受了伤正痛得不能自已,不料胸口突然一麻。

他猛地睁开眼,就看到顾嫣在他穴道上点了一指。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顾嫣瞥了他一眼,轻声道:“我见你面露痛苦之色,想是伤重难忍。方才我点的是镇痛的穴位,还能暂时护住你的心脉。”

男人缓缓动了动身子,果然感觉松快了些,痛感也减少几分。

他面色稍稍和缓,嘴角扬起淡淡一抹笑,“姑娘不仅身手了得,还懂岐黄之术,真是个奇女子。只是不知为何要用布巾遮面?”

没想到他如此直言相问,顾嫣微微一滞,淡淡道:“我相貌丑陋,怕吓到别人。”

“姑娘这话不实。”男人轻笑,“佛家云,相由心生。心慈则貌美。你善良仁厚,怎么会面目可憎?”

爱信不信。

顾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关于身世住址确实是她信口胡诌,可布巾遮脸的原因却是千真万确。

难道非要把脸上那大块黑斑露出给他瞧才能证明自己所言不假?

见她不再搭理自己,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他不自然的挪了挪身子,坐正了些,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看向顾嫣问:“此时城门已关,你怎知我能带你进城?”

问题还真多!顾嫣腹诽。

但面上还是笑盈盈的,“公子气度不凡,手底下又有这么多精兵护卫,自然是身份贵重,让守将开城门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男人哈哈一笑,“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这一番夸赞显然让对方很受用,也是,好话人人都爱听。

就在两人互相恭维之际,马车突然停住。

随从掀开车帘,恭敬地询问:“主子,现已入城,您伤势严重,属下先送您回府,再派几人护送这位姑娘回家,您意下如何?”

“不用劳烦了。”还不等男人发话,顾嫣抢先道:“我在此处下车即可,我认得路。”

男人皱了皱眉,复又舒展开,“也好,那就此别过,再次感谢姑娘大恩,我们还会再见的。”

顾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她转身轻快地跳下马车,向南城方向一路小跑去。

莫府位于长乐城的南面,是一座临山而建的大宅邸。

顾嫣凭着记忆一点一点找了回去。

途中,她路过巷口一家馄饨铺。

天黑后其他店铺都陆续打烊了,只有他家还在营业,白天卖黑猪肉,晚上卖馄饨。

原主生前最爱吃他家野菜鲜肉馄饨,皮薄馅大。

顾嫣刚才随口谎称自己是屠户家的女儿,正是指的他家。

顾嫣驻足片刻,才缓缓朝莫府走去。

朱门白墙,树木葱茏,门口还蹲着两个大石狮子,好一个富贵之家。

夜深人静的街道,只有门前高挂的几盏大红灯笼透出绚烂灼目的光。

她站在莫府的门前,恍惚间如在梦中。

顾嫣没有敲门,而是找了墙边的一棵梧桐树爬了上去。

这个视野正好能俯瞰全府,府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她双脚一蹬,就轻松翻上了围墙,可转身低头一看,不由皱了眉。

要说这莫府还真是高门大户,墙高院深。

要是径直跳下去恐怕会因为冲击力太大弄出一些动静,她可不想惊动里面的人。

顾嫣环顾四周,见墙内角落边正好有一株巨大的八棱海棠树。

她心下一动,轻手轻脚地向墙角爬去,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海棠树上。

顺着树干往下滑,顾嫣悄无声息的落了地。

她长舒一口气,理了理衣裙,向西北角一个僻静的院落走去。

拱形院门上悬着一块木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两个字,“静园”。

顾嫣依稀记得,原主正是居住在这个毫不起眼的院子里。

“咯吱”一声,她轻轻推开院门,只见院中有一口水井,两棵古树,几间瓦房。

顾嫣揉了揉脑袋,原主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差错?

如此简陋怎么会是世家小姐住的地方?

与一路走来看到的雕梁画栋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这里难道不是仆人丫鬟们的居所吗?

就在她犹疑不解时,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老妪迎了过来。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可把老奴急死了!”她情绪激动,一把握住顾嫣的手。

顾嫣愣了愣,迅速在脑海中调取记忆。

这人是陆嬷嬷,原主的乳娘,母亲去世后,便由她和丫鬟香芸照料起居。

陆嬷嬷看到顾嫣浑身脏兮兮的,衣裙还破了好几处,顿时眼泪直流,拉着她就往房内走。

两人进了房间,陆嬷嬷转身去端了盆水来,让她擦脸洗手。

“我的好姑娘,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身上可有受伤?要不要老奴帮你检查一下?”陆嬷嬷满脸焦急的一连三问。

顾嫣正要开口,门外又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是姑娘回来了吗?”

只见一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女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看模样不过十六七岁,此人正是香芸。

“是我。”顾嫣微笑着看了她一眼,转而又看向陆嬷嬷,平静道:“外出路上遇到几个歹人,幸好遇一贵人相救,才能安然无恙回来。”

“奴婢就知道,和大小姐一起准没好事。”香芸忿忿不平地嘟囔着。

陆嬷嬷连连叹气,“老天保佑,万幸姑娘平安,不然老奴怎么向死去的夫人交代呀!”

眼看她又要掉眼泪,顾嫣忙拉住她,柔声说:“出去这么久,我肚子有些饿了,你们帮我找点吃的来吧。”

二人这才应声出去。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顾嫣环视一圈。

墙壁略微泛黄,房间里放着几样老旧家具,倒还算干净。

这里便是她以后要生存的地方了。


不一会儿,陆嬷嬷和香芸便端了饭菜过来。

“晚饭早就备好了,热一下就成。姑娘在外面跑了一天,肯定饿坏了,赶紧用饭吧。”陆嬷嬷一边摆着碗筷,一边说。

所谓的晚饭不过是一碗白粥,一碟咸菜,一盆萝卜肉末汤。

顾嫣皱了皱眉,她知道原主生活艰辛,可是亲眼看到,还是大为震惊。

这哪是高门大户里小姐的吃食,简直连有钱人家的下人都不如!

她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情才动筷。

见陆嬷嬷和香芸都站在一旁看她吃饭,顾嫣有些不自在。

她笑着朝二人招了招手:“你们还没吃吧?别站着了,坐下一块儿吃。”

陆嬷嬷有些惊讶,连忙摇手,“姑娘不用管我们,老奴和香芸等你吃过了再吃。”

香芸也附和说:“姑娘先吃,奴婢不饿。”

“都快三更天了,怎么可能不饿?”顾嫣起身将陆嬷嬷拉到椅子上坐下,转身又抬手去揽香芸的肩。

却听她“哎哟”一声痛呼。

顾嫣吓了一跳,急忙问道:“怎么了?”她的手劲这么大吗?

香芸有些生气的说:“姑娘一大早就被大小姐叫出门,直到太阳落山了还没回来,嬷嬷和奴婢都急得不行。”

“无奈之下,奴婢只好去大小姐的撷芳斋打听消息。谁知刚进院子说明来意,大小姐跟前的秋兰就让两个婆子将奴婢撵出去。”

“奴婢不从,询问大小姐她将您带到哪里去了,接着就被她手底下的人用棍子打了出来。”

顾嫣听后心底一酸,牵着香芸的手坐下,这深宅大院里,并不是人人都薄情寡义。

她放柔声音,一脸真挚道:“在这府里,唯一真心待我的也只有你们了。我们名义上是主仆,感情上更像是亲人,你们以后在我面前都不要自称奴婢了。”

陆嬷嬷和香芸热泪盈眶地点点头。

顾嫣内心也很受触动,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有两个关心自己的人,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们。

她要快点强大起来,不能让她们再跟着自己过这种受人欺凌穷困潦倒的日子。

饭后,香芸打了桶热水来,让顾嫣好好洗个热水澡解解乏。

一番梳洗后,顾嫣换了身干净的寝衣,坐在桌子旁,仔细端详镜子中的这张脸。

左半边绝美如仙,右半边丑陋无比,这样怪异的面容,一般人看了都会大惊失色,不愿再看第二眼。

原主也因此自厌自弃,很少对镜自照。

顾嫣抬手轻轻抚摸覆满黑斑的右边面颊,指尖划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小疙瘩。

有时候看着是皮肤出了问题,其实不然,内脏疾病亦可形诸于外,她这个更像是身体里面出了问题或是……中了毒。

想到这里,顾嫣心里咯噔了一下。

根据她数年的行医经验,想治好这张脸只怕是不容易,还是明天先问问陆嬷嬷当年情形到底如何,再慢慢想办法。

夜凉如水,顾嫣爬上简陋的床榻,仰面躺好歇息,望着老旧的屋顶房梁,她心绪茫然。

翌日清晨,花含烟,也就是顾嫣,起了个大早。

陆嬷嬷像往常一样端水来伺候洗漱,却被含烟拦住了。

“这些小事以后都不用劳动您,我自己来就好。眼下有个问题想问问您。”

陆嬷嬷见她说得如此郑重,也有些紧张起来,“姑娘想问什么,老奴知无不言。”

“嬷嬷!”含烟嗔怪道:“不是说好不再自称奴婢的吗?”

“是,老奴……我刚才说错了,姑娘且问吧。”陆嬷嬷笑了笑,神色放松下来。

“您还记得我脸上的黑斑是怎么来的吗?”含烟拉着她到窗边坐下,“隐约只记得是在我年幼时莫名其妙生出来的,在那之前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姑娘,这事从前你也问过我,你不记得了吗?”陆嬷嬷一脸疑惑。

含烟哑然,估计是原主的记忆没有保留完整,她还真想不起来以前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她失笑道:“可能是最近发生太多事儿,昨天又受了惊吓,我这记性越发不好了。”

说完,她心虚的看了看陆嬷嬷,见她没有再问,才松了口气。

陆嬷嬷眯了眯眼眸,满脸沉痛的回忆道:“那是夫人刚离世不久,二夫人命丫鬟端了一碗漉梨浆来,说是秋日干燥,给姑娘你降火生津。”

“谁曾想姑娘吃了之后呕吐不止,虚弱得站都站不住。又恰好碰上家主有事外出,无人做主,我只得让香芸偷溜出府寻了郎中来,开了药吃下,这才保住一命。”

“但在那之后,姑娘这半边脸上就开始长出黑斑,开始只是小小一团,随着姑娘年纪增长范围扩散得越来越大,上面还长出一粒粒的疙瘩……”

“家主为此先后也找了不少名医,都说没见过这样的怪病,再后来……”

陆嬷嬷哽咽了声,说不下去了。

“再后来,我爹也心灰意冷,不怎么来我们院子了。”含烟目光一沉,接口说,“二夫人说我们住的琉璃轩风水不好,找人来拆了,重新建成了藏书阁,还把我们赶到这无人居住的静园来。”

陆嬷嬷满脸悲苦,屈身就要跪下,“是我没用,不能保护好姑娘,让你小小年纪过得如此辛苦。”

含烟赶紧扶住了她,安慰道:“无母何恃,没有母亲庇佑,亲爹也会变成后爹!嬷嬷你能有什么办法?”

她顿了顿,又问:“二夫人这样害我,想是最后也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吧?”

“正是!”陆嬷嬷叹了口气,半是怨愤半是自责的说:“家主回来后,我向他禀明事情经过,谁知二夫人矢口否认,哭着说我诬陷她。”

“也怪我没有多留一个心眼,姑娘吃完漉梨浆的碗让她们拿了回去。没有物证,除了我和香芸以外也没有其他人证。家主听信她的话,以没有照看好小姐为由,赏了我一顿板子。”

含烟咬了咬牙,纤纤十指紧握,指甲几欲抠进肉里滴出血来。

她闭上眼睛,长长吁了口气,等心情平复下来,才缓缓睁眼开口道:“既是打定主意要害我,又岂会留下证据?”

“嬷嬷不要自责了!她们加诸在我身上的苦楚,今后我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陆嬷嬷止住悲戚,怔怔的看着她。

姑娘这次回来,像变了一个人,可是到底哪里变了,她也说不清。


含烟梳洗完毕后,出了房门,在小院闲逛起来。

这个小天地虽然简陋,但是好在地处偏僻,平时无人过问,倒还算清净。

后院有一小块空地,种满了蔬菜,想是她们经常被克扣月例银子,缺衣少食,只能想办法自给自足。

含烟拐进前院的小厨房,见香芸正在张罗早饭,灶台上的一口大锅腾腾冒着热气。

“早餐吃什么呀?”她笑眯眯的看向锅里。

这一瞧,略微失望,玉米碴子熬的粥,旁边碗里放着几个馒头。

“还是这两样,姑娘莫要嫌我手笨,在厨艺上实在是没有天赋。”香芸脸上一红,尴尬地说。

“没事没事,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毕竟条件有限。”含烟笑道,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又问:“昨天晚饭还有肉呢,是在厨房管事那里领的么?”

“姑娘说笑了,咱们哪里有肉可以领。”香芸苦笑着,一脸无奈。

“厨房每月派两袋米面,一袋红薯玉米,保证咱们饿不死就算交差了。”

“昨天的碎肉是我找厨房负责备菜的齐嬷嬷讨来的,都是些边角料,他们准备拿去扔了或者喂狗的。”

“齐嬷嬷看咱们可怜,悄悄给了些,还特意叮嘱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含烟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点碎肉她们当成宝,可在人家眼里不过是用来喂狗的废料!

香芸见她眉头紧皱,面寒如冰,心想坏了,一定是自己说错话惹姑娘不高兴了。

情急之下,她慌忙解释:“姑娘,我错了,我不该找她们讨这点子碎肉。”

“可,并非因一时嘴馋,而是看姑娘实在太过瘦弱,想着好歹能给你补补身子。”

含烟神色一松,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哪里是你的错,你做的很好!她们越是这样轻贱折磨我们,我们越是要努力生存下去!”

香芸连连点头。

含烟看了看碗里的馒头,忽然灵机一动,转身去后院菜地摘了一把生菜叶子,舀水洗净后放在盆里沥着。

“姑娘是要加个菜吗?”香芸不明所以,满脸疑惑的问。

“那个坛子里是腌的泡菜吗?”含烟指着角落里的一个腌菜坛子,答非所问。

“那个呀,是陆嬷嬷腌的脆萝卜,放着也有两日了,应该是腌好了,我来瞧瞧。”香芸边说边走过去,打开坛盖,用筷子夹出一根萝卜条,拿手指接住放进嘴里尝起来。

“唔,甜辣爽口,生津开胃,真好吃!”香芸忍不住嘬了下手指。

含烟看着她笑道:“拿碟子盛一些出来吧,用来配粥正好。”

香芸应了声,麻利地准备起来。

陆嬷嬷在院子晾衣服,含烟去喊她来用早饭。

三人进了屋,坐定了开始吃饭。

含烟把馒头从中间掰开,将洗净的生菜叶子铺在半边馒头上,然后又夹了几根腌萝卜条放在生菜叶子上叠着,再将另外半片馒头盖在上面。

这一顿操作看得香芸她们目瞪口呆,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吃法?好生奇怪!”

含烟嘿嘿一笑,“这个叫‘素汉堡’,我新创的吃法,还不知道好不好吃。”说完张嘴咬了一大口。

她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好不容易嚼完咽下,差点噎住,忙喝了两口水。

“姑娘慢点吃,别噎着了。”陆嬷嬷笑着又给她倒了杯水,“这个叫素什么宝的,还真是听都没听过。”

含烟心内暗道:那可不嘛!这名字可是几千年后才家喻户晓的,你们听过才怪了!

“也可以看成是肉夹馍的低级版,没有肉,就拿蔬菜代替一下,味道竟然还不错!你们也试试?”含烟用鼓舞期待的目光看着她俩。

陆嬷嬷和香芸照着她刚才的方法,有样学样地做起来,包好后一尝。

“嗯……好吃!”香芸含糊的赞道,“果真比单独吃这几样更香,真是奇了!”

见她们吃得津津有味,含烟心底微微泛酸,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带她们去最好的酒楼痛快吃一顿。

吃完早饭,含烟在院里水井旁百无聊赖地坐着。

艳阳高照,碧空如洗。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走走太可惜了。

心里这么想着,她马上就行动起来。

出门之前,含烟跟陆嬷嬷打了声招呼,在她的再三叮嘱下答应只在府里逛逛,绝不擅自出府。

她戴上面纱,出了静园。

凭借着原主留下的模糊记忆,含烟在府里一路走走停停。

穿过黑油大门进入一个宽敞庭院,只见游廊曲折,佳木葱茏,房屋楼阁轩昂壮丽。

如果她没记错,这里便是莫家主所住的明辉院。

这时,迎面走来两个盛服丽妆的婢女。

她们上下打量她半晌,才恍然开口:“二……二小姐,你是有事要找家主吗?”

含烟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许久未见家主,想给他老人家请个安。”

“家主在前院招待贵客。”婢女像人偶般面无表情,“二小姐要不进去坐会儿,稍候片刻。”

“既是如此,那我改日再来。”含烟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

她回过身,神情恳切地看向二人,“本也没有什么要紧事,烦请两位不要跟家主回禀说我来过。”

两个婢女满面犹疑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目送含烟出了院门,她们才窃窃私语起来。

“这二小姐平时就不受家主待见,被扔在静园不闻不问。名义上是小姐,实际比我们也好不了多少。”一个圆脸婢女小声嘀咕道。

“今日过来,说是请安,估计也是不满衣食,想跟家主抱怨几句。”

旁边年纪稍长的婢女环顾四周,见再无他人,才放下心来沉声附和道:“是啊,如今内院事务都是二夫人掌管。”

“要是我们通报之后被她知道了,少不得要挨顿打,被赶出去也说不定。刚才二小姐也说不让回禀,那正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含烟顺着一条石子路往前走,道路两旁遍植苍翠挺拔的青竹。

穿过一个月洞门,入眼便是成片的海棠树,花未全开,红艳的花蕾似胭脂点点。

没走多远,又见层楼高起,青松拂檐,玉壁雕栏。

“呵,还真是富丽奢华!”含烟挑了挑眉。

前世她去过故宫,逛过苏州园林,游览过华清池,也算有些见识。

饶是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莫府的确“有点气派”。

顺着云步石梯上去,来到一座彩绘飞檐的小楼跟前。

含烟抬头看去,只见檐下匾额上写着“撷芳斋”三个鎏金篆字。

“这个名字莫名有些耳熟。”她眼睛一转想了想,“是那个恶毒大小姐的院子!”

她赶紧掉头往回走。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喝。

“什么人鬼鬼祟祟在那里?”

含烟停住脚步,一转身,就看到一个身穿浅蓝色长裙的女子站在树下,满脸骄矜地拿手指着她。

要是没有记错,这人便是莫文曦的贴身大丫鬟秋兰。

“我当是谁。”秋兰一看到她,脸上立刻露出轻蔑的笑,“原来是神出鬼没的二小姐!你来我们小姐的院子,有何贵干?”

含烟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却听到不远处传来责问声,“秋兰,外面何事喧哗?”

一个身穿鹅黄色细纹罗纱裙的少女神情倨傲地走了出来。

可当看到含烟之后,她霎时惊得面无人色,如同见了鬼一样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鬼啊!”

秋兰被吓了一跳,急急冲过去扶住她,“小姐你怎么了?”

含烟冷眼看着,心下了然,这位便是原主那心如蛇蝎的大姐莫文曦。

人家做了亏心事,以为自己是厉鬼来找她索命呢!

莫文曦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眼眸低垂,都不敢正眼看含烟。

“小姐你冷静点!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有鬼!”

秋兰一语惊醒梦中人,听到这话,莫文曦浑身一窒。

没错!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妖魔鬼怪不敢出来作祟。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贱人竟然好命的活了下来!

她猛地抬头,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大,看向含烟喃喃道:“你!你怎么没……”

后面的话被她咽了回去。

含烟直勾勾的盯着台阶上的女子,皮笑肉不笑地朗声道:“你想问我怎么没死?为什么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对吧,我的好姐姐!”

最后三个字她特意加了重音。

“住口!”莫文曦顿时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指着含烟大喊:“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听不懂!这里不欢迎你,给我滚!”

谋杀亲妹,这事若传出去,她温婉如玉的人设就崩塌了,以后还有哪个贵族世家敢来提亲?

“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含烟冷笑,眼中透出浓浓的不屑和杀意,“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劝你以后少使阴招害人。”

听她这么说,刚才还慌得不行的莫文曦反倒镇定下来。

口说无凭,这贱种没有证据,能拿自己怎么样?

想到这里,她挺了挺腰杆,长舒一口气。

“不对。”才刚冷静下来的莫文曦突然皱了皱眉。

什么时候轮到这个贱种来教训她了?

“花含烟,你一个不受父亲重视的丑女,竟敢污蔑威胁我?”

大概是觉得自己又行了,莫文曦单手叉腰,中气十足的指着含烟怒斥。

接着转身对身边的秋兰喊:“还楞着干什么,把她给我赶出去!”

秋兰得了令,立马欺身上前,一把扯住含烟胸前衣襟,拖着就要往外走。

含烟睨了她一眼,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反向一拧。

只听“咔擦”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惨烈的哀嚎。

秋兰此刻痛得撕心裂肺,手腕又被人抓住,整个人扭曲得像条毛毛虫。

含烟眼神淡漠,俯身在她耳边沉声道:“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你们欺负的二小姐了,识相的就躲远点!”

“如果再帮着莫文曦欺负我和我的人,那下次就不只是折断手腕这么简单了。”

说完,她的手一松,将秋兰甩到一边。

莫文曦整个人都呆住了。

在她的印象里,花含烟虽是嫡女,但性格懦弱,再加上因容貌而自卑,从来都是小心翼翼,怯生生的。

今日这是发了什么疯?

不仅当众发狠警告她,还大打出手?

愣了半晌,她终于回过神来,叫出满院的丫鬟婆子将含烟围住。

众人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秋兰,面面相觑。

都说二小姐无法聚集灵力,软弱好欺。

可看她这断人手腕的狠劲,哪是不擅武力的废物,分明是手辣的煞星!

一时间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含烟眸光狠厉的扫视一圈,大声道:“我有脚自己会走,倘若有人非要步秋兰后尘,我也不介意成全她!”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向后退散开,让出一个通道。

含烟理了理被弄乱的前襟,大步流星地出了院门,只留下身后莫文曦气急败坏的骂喊声。

这样闹了一番,含烟也没有兴致继续游园了,她循着来时的方向返回静园。

陆嬷嬷过来迎她,连声问:“姑娘这是去哪儿了?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这都快晌午了,我跟香芸备好了午饭,正要出去寻你。”

含烟笑了笑,随口道:“不过是在园子里逛了逛,碰到一只仗势欺人的恶犬,教训了一下,故而耽搁了些时候。”

“园子里一向都有人值守,哪来的恶犬?真是奇怪!”陆嬷嬷很是纳罕。

“想是近来有人新养的,或是外面偷溜进来的,左右与我们无关,嬷嬷不用管了,我们去吃饭吧。”含烟一边说,一边拉了陆嬷嬷往里屋走。

今日大闹撷芳斋,莫文曦肯定要向那个便宜爹告状的。

到时定然免不了一番责骂,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

含烟一边喝着碗里的粥,一边想着应对之法,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的到了晚饭前夕。

含烟差点以为那莫文曦转了性。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打破了她的“幻想”。


“这就来,慢点敲!”陆嬷嬷一叠声地抱怨,“这门本来就不结实,再拍要拍烂啰!”

“刘妈妈,你怎么来了?”陆嬷嬷见到来人,很是惊讶。

刘妈妈是后院的管事妈妈,也是莫府的老人,一向只有家主才能使唤得动她,就连如今执掌内务的二夫人也对她颇为客气。

是以此人心气甚高,从不踏足她们这个无人问津的小院,平时最多也只会派人来传话。

今日亲自过来,想必是有大事。

“家主让我过来请二小姐去正厅问话。”刘妈妈面无表情的开口,身后还跟着一众家丁仆从。

看到这个阵仗,陆嬷嬷唬了一跳。

莫不是姑娘白天出去犯了什么错,冲撞了什么人罢?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正想找理由搪塞过去。

这时,含烟忽然出现在门口,平静的看着刘妈妈说:“我跟你们走。”

“姑娘,这……”陆嬷嬷神情紧绷。

“放心。”不等陆嬷嬷说完,含烟握了握她的手,目光坚定的安抚道:“我随他们走一趟,不会有事的。”

含烟随刘妈妈进了正厅,抬头便看见一块赤金九龙黑漆大匾,上书“华锦堂”三个大字。

厅内居中摆着两张楠木太师椅,两边各设一对如意云纹洋漆小几,左右一溜各列四张交椅。

说是问话,怎么不见人?

含烟正纳闷,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转身就看到莫文曦带着秋兰风风火火的走进来。

那秋兰的手用绷带缠好吊着,两只眼睛哭得肿肿的,跟核桃一样大。

她一看到含烟就吓得跟见到阎王爷似的,忙不迭地躲到莫文曦身后。

“别怕!爹爹会给你做主的。”莫文曦咬了咬牙,恨恨地看着含烟,高声安抚道。

含烟的目光落到莫文曦的脸上,这才发现异样。

只见她左脸潮红,脸颊上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火辣辣的疼。

这是怎么回事?

含烟皱了皱眉。

放眼整个莫府,除了家主莫清云和这位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她亲娘,也就是如今气势正盛的二夫人,谁敢扇她耳光?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莫家主带着二夫人到了。

含烟还是第一次见到原主这个所谓的“父亲”。

面前的中年男人浓眉大眼,鼻梁挺直,想来年轻时也是枚帅哥。

莫清云朝含烟这边瞥了一眼,许久未见,这丫头又长高了些。

只是脾性怎的变得如此顽劣,与从前乖巧听话的她判若两人,男人不由地皱紧了眉。

含烟与他对视的这短短几秒,如果说开始还能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一点怜惜之意,转瞬便只看到不满与厌恶。

于是,她眼里的微光也陡然熄灭了,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寒意。

视线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之后,莫清云才在上首的正座坐下。

二夫人随后也在右侧的椅子上落了座。

含烟忍不住开始打量她。

这女人看上去很年轻,高高挽着一个凌虚髻,鬓边插一支镂空双凤金步摇,身穿妃色锦缎外裳,端的是艳丽婉约,难怪如此受宠。

“含烟,你过来。”莫清云低沉喝道。

含烟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跟前站定。

“你可知错?”莫清云继续道,语气愈加严厉。

含烟抬眼和他对视,不紧不慢地回答:“不知,还请家主明示。”

“还敢犟嘴!”莫清云重重拍了下案几,怒斥:“今日你是否大闹了你姐姐的撷芳斋,还动手打了人?”

含烟哂笑一声,漠然道:“家主原来是为了这事审问我。”

“今日闲逛,我无意间走到了大小姐的院子,便询问她一些事,谁料她竟然恼羞成怒,命令下人驱赶我,我为自保才对她的婢女动了手。”

“哦?只为自保?”男人眯了眯眼睛,满脸写着不信,“只为自保会生生折断人家的手腕?你小小年纪,怎会如此歹毒!难道之前的乖巧温顺都是装的?”

这话半是讥讽半是斥责,含烟轻哼一声,抬头直视莫清云。

“家主怎么不问问,我询问大小姐何事?”

被这么一问,莫清云愣了愣,他转头看向站在下面一脸委屈的莫文曦。

见情况不对,二夫人赶紧在一旁柔声提醒:“老爷,你看曦儿的脸被打得红红的,好可怜!”

莫清云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冷声问:“那你为何扇你姐姐耳光?难道也是她先动的手?”

含烟听得一头雾水,随后心念一转,才恍然大悟。

她朝二夫人看了一眼,见她也正看着自己,笑容和煦,眼里却半是得意半是挑衅。

这母女俩搁这儿演苦肉计呢!

含烟转过身,慢悠悠地走到莫文曦跟前。

见她过来,莫文曦故作柔弱地连连后退,满脸惊恐的叫道:“你要干什么?难不成还想在爹爹面前打我?”

“你猜对了!”顾嫣然笑盈盈的看着她。

“你敢!”二夫人见状,忍不住冲过来一把抱住莫文曦。

她神情凄婉的看向莫清云,“老爷,你看看她,当着你我的面都要打自己的亲姐姐,背着我们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莫清云感觉自己身为家主的威严受到一个小丫头的挑衅,本就烦躁。

再看到二夫人眼含泪光,娇娇柔柔的求他做主。

更觉得自己应该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来。

他腾的一下站起身,指着含烟怒骂:“简直狂妄!你要反了天吗?”

含烟丝毫不惧,她快速举起右手,隔着一尺的距离在莫文曦脸上比划了两下。

她动作太快!

莫文曦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含烟目光逼视着自己。

那眼神无比陌生,不只是藏着恨意那么简单,而是陌生到让她心慌。

含烟紧紧盯着莫文曦,一字一句大声道:“你口口声声说脸上这记耳光是我打的。”

“可我才十五岁,手生得比同龄女孩儿要小,看着就是一双孩童的手,而你脸上的巴掌印分明是成年人手掌的大小!”

听到这话,二夫人和莫文曦同时晃了晃身子,都有些站不住。

含烟冷笑一声,决定再补一刀。

她快步走到莫清云跟前,幽幽道:“家主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扇她右脸,您来对比一下~”


“你!”看着含烟傲然顶撞的样子,莫清云的太阳穴猛地抽搐了几下,只想伸手一耳光甩过去。

可转念一想,这丫头说的言之凿凿,十有八九是真冤枉了她。

要是继续追究下去,只怕最后更下不来台!

男人咬紧牙根,生生压住了怒气。

二夫人眼见谎话要圆不下去了,立刻拉着莫文曦往地上一跪,哭道:“老爷,就算曦儿不是被她打的,可她今日断了秋兰的手腕是真,秋兰六岁进府,打小就在曦儿跟前服侍,你可得为她做主啊!”

那二夫人本就一副弱柳扶风样儿,此刻凄凉哀婉地哭诉着,更显楚楚动人。

含烟冷眼瞧着,觉得甚是滑稽。

莫清云的目光在台下众人身上扫视一圈,感到头疼欲裂。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看着含烟低声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先回去罢。”

含烟深深望向他,见莫清云偏过头不再看自己,心中顿时明了。

她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片刻便被严霜一般的冷漠覆盖。

本就不该对这个“爹”抱有期待的,今天见识了,也算彻底死心。

她欠身微微施了个礼,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含烟回到静园时,陆嬷嬷和香芸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见她安然归来,两人都长舒一口气。

陆嬷嬷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含烟只好把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

香芸听完,乐得哈哈大笑:“姑娘居然把秋兰的手腕掰折了,真是大快人心!”

“她平日里狐假虎威惯了,仗着大小姐的势没少欺负我们,这也就罢了,今天还敢对姑娘动手,落得这个下场也是自食恶果!”

说到这里,香芸顿了顿,仔细端详起含烟的脸。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的说:“姑娘,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厉害了,也更大胆了。以往咱们被人欺负的时……”

“咳咳……”陆嬷嬷咳嗽两声,打断了她的话。

见陆嬷嬷对着自己挤眉弄眼,香芸立刻反应过来,乖巧的闭上了嘴巴。

往事不要再提,平白惹姑娘不快罢了。

含烟看在眼里,笑着对香芸道:“没事,你说吧。”

香芸被她鼓舞,大着胆子继续道:“说了姑娘不要伤心,从前姑娘身子娇弱,也没有家主庇护照拂,咱们这个静园人人可欺,今日姑娘教训了秋兰,总算是扬眉吐气!”

陆嬷嬷垂着眼睑在旁听了一阵,却高兴不起来。

她眉间笼罩着淡淡愁思,一脸担忧地说:“今天姑娘这样惹人注目,只怕咱们往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含烟微微一笑,“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以前咱们让着了,也没见她们放过咱们呀。”

“她们既已视我为眼中钉,非我死不能休。如此,我别无他法,只能应战。”

一番话掷地有声,陆嬷嬷和香芸都愣住了。

这还是她们怯懦软弱需要人保护的二小姐吗?

简直是脱胎换骨。

含烟看出她们的疑惑,打趣道:“不用怀疑,我可是如假包换的莫家二小姐。只不过……”

她顿了顿,目光看向远方,悠悠开口:“那一日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还是我,却也不是我了……”

陆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端来一杯水递给她,“姑娘变得愈发坚强能干,是好事,夫人在天之灵看到了也会感到欣慰。”

含烟接过一口喝下,微笑着不再答话。

晚饭过后,含烟在房间静坐休息。

陆嬷嬷捧着一个妆奁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转身又将门窗仔细关好。

含烟打量着这个精美的妆奁。

只见此物呈六瓣葵花形,盒盖和底部微微隆起。

盖面正中央雕着鎏金团花,外围绕着六朵阔叶折枝花,每朵的形态都不一样,盒盖和盒身相连处挂着一把小小的金锁。

“嬷嬷,这个妆匣好生精致,是哪里来的?”含烟好奇的问。

陆嬷嬷神情严肃,压低声音道:“姑娘,今天我终于可以把此物交还给你了。”

“这是夫人给你准备的六岁生日贺礼,她临走之前再三叮嘱我要好好保管。”

“姑娘早已过了年纪,我却一直不敢拿出来,就是因为二夫人那头一直忌惮打压,我唯恐它出现之后会被人抢去。”

“可是现在,姑娘变了,有了自保的能力,我也能放心交给你了。”

含烟拿起奁盒看了看,“上面这锁怎么开?”

陆嬷嬷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夫人没有留下钥匙,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含烟:“?”

那这东西不就是一个好看的摆设?

她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看向陆嬷嬷,感激地说:“既然是娘亲的遗物,多谢嬷嬷为我保管。”

“夫人交代的事,我自然是要拼尽全力办到。”陆嬷嬷眼眶湿润的感慨道,“只是往后,还请姑娘尽力保住此物!”

“嬷嬷放心!”含烟郑重地点了点头。

将陆嬷嬷送出房门后,含烟开始认真研究起这个妆奁。

她托起上面那把锁,仔细端详锁孔。

突然,脑海中灵光闪现。

含烟迅速拔下头上的木簪,没有别的金银发饰可用,她一直都是用这个玉兰雕花木簪来束发。

她将簪头花瓣分支处对准锁眼插进去,轻轻转动了几下。

只听“咔”的一声,锁竟然开了。

含烟满脸欣喜,打开妆匣一看,里面是一大块长方形的玉石。

方方正正,呈盒状,由一整块白玉雕琢而成。

质地细腻温润,色泽纯净生光。

上层中央还雕刻着一朵盛开的芙蓉花,栩栩如生。

“啧!老祖宗的手艺真是太厉害了!这要是能带回到现代,可是供在博物馆里让人参观的水准!”

含烟被这巧夺天工的雕刻技艺折服,忍不住连连赞叹。

她将烛台往自己跟前挪了挪,继续目不转睛地观察。

可下一刻,她却发现玉石的中间似乎隐隐有一条笔直的缝隙,将芙蓉花对半劈开。

“糟了,该不会是摔坏了吧?”含烟急了,“残损了可就没那么值钱了。”


有了这个发现,含烟瞬间对这块玉没有那么大兴趣了。

但想到是原主母亲的遗物,又托人好好保管,那对原主来说一定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含烟将它轻轻放回去,重新落锁。

这个妆奁要放在哪里收着才好呢?

又是一个难题!

含烟环视整个房间,除了简单的桌椅床铺,连个柜子也没有,一览无余。

无奈之下,她叹了口气,把它放在睡觉的枕头下藏好。

“只能把你安置在这里啦!”含烟皱着眉自言自语,“有我日夜守护,看谁能把你抢走!”

另一边,含烟并不知道,她穿过来那天,在密林里误打误撞搭救的那个受伤男子,正是东宸国的齐王殿下慕容云铮。

此人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是当今东宸国君主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十四岁随先帝出征,初建功勋,后被封为齐王,是宗室中唯一的亲王,权势显赫。

那日,齐王遇刺的消息刚一传出便很快被封锁,是以,鲜有人知其中原委曲折。

整个齐王府上下还是如往常一样平静,只是一干仆从都形色匆忙,透出一丝紧张肃穆的氛围。

慕容云铮回府后整整昏睡了两日,第三日早上才真正清醒过来。

天已大亮,寝殿内,窗帷密密垂着,几乎透不进光,四下一片沉寂。

软榻上,男人缓缓睁开眼睛,嘴唇翕动,只觉口中干渴不已。

他抬手摸索到帐边悬着的织锦吊绳,轻轻摇了摇。

霎时间叮咚作响,原来另一端系着一个小巧银铃。

很快,便有两名侍女推门而入,跪倒在他榻前。

她们惊喜的低呼:“谢天谢地!王爷终于醒了!奴婢这就去叫太医过来,您有何吩咐?”

慕容云铮摆了摆手,声音低沉地说:“不忙,先去给我倒杯水,再把常山叫来。”

二人应声去了。

婢女刚服侍他喝完水,常山便从外面火急火燎地进来了。

此人是慕容云铮的贴身侍从,曾多次舍身护卫他。

慕容云铮让常山将他昏迷这两日宫内外的情形讲述了一遍。

当听说皇帝在得知他遇袭的消息时大为震惊,竟然一连两日都出宫来王府看望他,还拨了宫里最好的御医来为他医治时,慕容云铮不禁有些迷茫。

难道他冤枉了这位好皇兄,遇刺之事非他授意?

慕容云铮斜靠在软榻上,双目轻阖,苍白的嘴唇紧紧抿着。

他的权势声望除了让皇帝都忌惮外,当今的太子,也就是他皇兄的嫡长子慕容斐,也视他为眼中钉。

另外,近年来朝中也有不少自诩清流贤臣的人认为他功高震主,欲除之而后快。

慕容云铮眉头紧皱,这群刺客专挑他体内毒性发作的日子下手,而且掌握他的行踪,说明幕后主使一定对自己很了解。

一时间,各路人马的面孔浮现在他眼前。

“殿下,遇袭之事属下已命人去详查,眼下最要紧的是您的身体。”常山满脸忧思的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御医说,您这次伤及脏腑,得安心静养!”

慕容云铮突然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问:“那日救我的女子是何来历?”

常山微微一愣,随即答道:“那晚与她分别之后,属下按您的吩咐一路尾随保护她,就见她在莫府门前踌躇了半晌,最后竟然翻墙进入府里。”

“属下在门外等了许久,未见她出来,也不曾听见府内传出任何异常动静。”

“哦?竟有此事?”慕容云铮凤眸微眯,又认真回想了下,“我记得她说过,她家是屠户。”

“离莫府不远的巷口,确实有一家肉铺,晚上改卖馄饨,我还看到那姑娘在铺子跟前停留了片刻。”常山老老实实地回答。

“难道她在骗我?”慕容云铮喃喃自语。

常山立在一旁不敢随意接话。

他家殿下的表情很复杂,说是生气吧,可是脸上不见一丝愠色。

候了许久,见慕容云铮双目紧闭,不再问话,像是又睡着了,常山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慕容云铮并未睡着,常山的回话让他震惊之余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她展现出的胆识、谈吐、还有那一身高深莫测的功夫,都不像是一个普通屠户家的女儿。

如果说她是莫家小姐,那为何不走正门,而要鬼鬼祟祟地翻墙潜入?

难道她是个贼?

可如果是贼,何以莫府没有任何响动?

慕容云铮满脑子疑问。

他本来还想着等身子恢复后,亲自上门答谢救命之恩,眼下却连恩人的来路都摸不清了。

莫府这边一连平静了好几日,这让含烟险些以为日子就要这样平淡安逸地过下去了。

午饭之后,主仆三人各自在房里歇着。

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香芸忙去开门。

谁曾想来人竟是二夫人,她带着嬷嬷丫鬟一堆人闯进来,站满了整个院子。

含烟听见动静赶紧跑出来,看到如此大的阵仗,心想不知对方又要找什么茬。

可面上还是极力扯出一个微笑,“哟,这不是二夫人吗,今天是刮了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小破地方来?”

二夫人听罢,眉间稍有不豫,转瞬又恢复盈盈笑意。

她轻摇团扇,满脸关切地说:“你爹爹关心你,说你这里人少太冷清,让我再给你送两个服侍的人。”

“这不,我特意挑了两个聪明伶俐的,青芝、玉芝,过来拜见二小姐。”

两个十七八岁、容貌姣好的丫头走上前,对着含烟福了福身:“奴婢青芝、玉芝,拜见二小姐。”

含烟皱了皱眉,小手一挥,“我这里不缺丫鬟,姨娘还是把人领回去吧。”

听到这个称呼,二夫人脸都气绿了。

再也不复刚才的言笑宴宴,她阴沉着脸盯着含烟,咬牙切齿地说:“这是你父亲安排的人,你若不要,自己找他说去。”

说完,就带着一群奴仆气冲冲地离开静园,留下青玉二芝不知所措。


含烟冷漠地盯着她们,厉声道:“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人,来了我的院子,就得守我这里的规矩,不要做背主之事,否则,后果自负。”

二人赶忙跪下,连连叩首,恭敬道:“小姐,你现在是奴婢们的主子,奴婢们定当尽心服侍,决不敢背弃。”

含烟神色稍缓,“起来吧!”

她转头看向陆嬷嬷,意味深长地说:“您带她们先去安顿,以后她俩的差事就交由您来安排。”

陆嬷嬷立刻会意,带二人下去了。

含烟转身进屋,香芸跟了进来,忧心忡忡地说:“这两个人定是二夫人派来监视我们的,还用家主做幌子,害得姑娘不得不收,这可怎么办呀?”

含烟噗呲一声笑了,拍了拍香芸的肩膀安抚道:“看把你紧张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以后只让她俩在院子里干些粗活,种种菜洗洗衣什么的。厨房和我的屋子是重地,你和嬷嬷注意不要让她们进入,余下那些无关紧要的活,够她们做的。”

香芸点点头,应声出去了。

含烟眸子暗了暗,看那二夫人恨不能生啖她肉的样子,派两个丫鬟来监视自己并不稀奇。

只是那个便宜爹居然也如此狠心,放任这毒妇为所欲为,完全不念及半分骨肉之情。

思及此,她狠狠一咬牙,“这种渣爹,就当他死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看那青玉二芝的表现,还算老实本分。

这日,含烟搬了张凳子坐在院子里发呆,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意融融。

正值孟夏,万物并秀。

最美不过人间四月天。

可自己却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含烟心中甚是苦闷,她很想出府去街上走走逛逛。

要知道自从穿过来以后,她还一次都没有在白天出去过。

不知道这长乐城作为一国之都,是否是物华天宝,人烟阜盛。

陆嬷嬷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含烟整个人怏怏的,急忙走近了问:“姑娘可是身子不舒服?精神好像不太好!”

“没!”含烟心不在焉的摇摇头,老实道:“一直憋在院子里,有些无聊罢了。”

半晌,就听到陆嬷嬷拉长了语调问:“那……要不出府逛逛?”

含烟顿时两眼放光,立马来了兴致,转瞬又撅撅嘴,小声嘟囔:“嬷嬷这是拿话哄我开心吗?前几日还千叮万嘱让我不要出府。”

陆嬷嬷叹了口气,“还不是担心你被二夫人的人撞到,告到家主那里,再被训斥一番。”

“那现在就不怕了?”含烟笑着揶揄道。

陆嬷嬷朝四周看了看,凑到含烟身边轻声说:“今日是佛诞节,二夫人一早就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去寺里烧香还愿去了。”

“府里她的眼线少了大半。只要姑娘小心些,在她回府前赶回来,应该问题不大。”

含烟闻言一喜,从凳子上跳起来,嘴上还不忘讽刺两句:“她居然还信佛,佛祖岂会保佑恶人!”

“想来是坏事做多了,只能如此求个心安。”陆嬷嬷失笑,又补充说:“姑娘带上香芸,万一遇上事情也有个照应。”

“好好好,嬷嬷尽管放心。”含烟连声答应着。

只要能出府溜达,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很快,含烟换了一身婢女装扮,戴上面纱,和香芸从西边角门出去了。

到了街上,只见道路两边店铺林立,摊商云集,酒肆茶楼里更是人声鼎沸。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土包子进城,东走走,西看看,见到什么都觉得新奇。

逛了一圈之后,含烟被路边一个小摊吸引了。

只见那摊主在磨好的黄豆粉里加蜂蜜拌匀,再兑上水,团成一个个小团子。

接着,将小圆团放入铁锅内煮熟捞出,最后分别倒进一碗碗浓稠的奶浆里。

含烟看傻了眼,这不就是她最爱的鲜奶芋圆嘛!

只不过是芋圆换成了豆圆。

想不到几千年前就有这道甜品,却不知味道如何?

摊主大娘见含烟站在摊位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便热情地招呼道:“姑娘要不要来一碗?牛乳豆粉元子,软糯香甜,好吃的很!”

香芸伸手轻轻扯了扯含烟的袖口,牛乳这东西不便宜,她们囊中羞涩,定是吃不起的。

含烟跃跃欲试,不理会她的小动作,脱口而出道:“多少钱一碗?”

“三十文。”

“三十文一碗?”香芸惊呼,“那也太贵了,都够买半斤猪肉了!”

“我这用的是今早刚送来的鲜牛乳。”摊主大娘耐心解释,“口感香醇,货真价实,自然贵些。”

见含烟有些犹豫,香芸侧过身附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姑娘,咱们身上统共都只有二十文钱哩!”

得,十文钱难倒英雄汉!

含烟遗憾地叹了口气,有些尴尬地笑道:“今日不便,改日再来品尝!”

说完,拉着香芸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甜水铺子对面是长乐城最好的茶楼汇茗轩。

二楼开着窗的一间雅室里,临窗坐着两位公子。

一位正是齐王慕容云铮,与他相对而坐的是他的好友风海庭。

此人来头也不小,他是四大家族之一风家的继承人,而风家家主风泽官拜丞相,位极人臣,故而风家在四大家族中权势最盛。

刚才含烟主仆两个在铺子跟前的这一番逗留,全程被这二人看在眼里。

“殿下可是在看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风海庭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漫不经心地问。

慕容云铮闻言扬眉,睨了他一眼。

风海庭意识到自顾自猜测似有不妥,忙找补道:“我看那女子甚是有趣,整条街上只有她以纱遮面。”

“我猜此女若不是美如天仙,便是貌似无盐。要是中人之姿,泯然众人,又何须遮遮掩掩!”

以纱遮面……

慕容云铮眉头一皱,忽地想起,那晚救他的女子也是如此!

难怪他方才觉得这姑娘身形看着眼熟,莫非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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