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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从荆州开始制霸

竹笋炖鸡汤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好男儿当逢乱世,持三尺青锋,立不世之功!”刘瑾穿越到三国时期,此时官渡还未打响,江东还未壮大,皇叔仍在过着雇佣兵的生活。“表,坐谈客耳,吾可取而代之。”“谁说荆州是四战之地?”刘瑾开始拉拢世族,培植党羽,离间各方,一步步发展壮大,谋取荆州,进而剑锋直指天下。

主角:   更新:2022-11-19 20: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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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三国:从荆州开始制霸》,由网络作家“竹笋炖鸡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好男儿当逢乱世,持三尺青锋,立不世之功!”刘瑾穿越到三国时期,此时官渡还未打响,江东还未壮大,皇叔仍在过着雇佣兵的生活。“表,坐谈客耳,吾可取而代之。”“谁说荆州是四战之地?”刘瑾开始拉拢世族,培植党羽,离间各方,一步步发展壮大,谋取荆州,进而剑锋直指天下。

《三国:从荆州开始制霸》精彩片段

荆州。

襄阳郡外有一处山庄,占地不大,却玲珑精致,四周风景秀丽,有朗朗的读书声不断从里面传出。

庄子外小路上,不时有妙龄少女结伴经过,踮起脚往院子里偷瞄。

彼此窃窃私语,不知说了什么,全都羞红了脸。

大概是有所察觉,院落里的读书声戛然,从书房的窗子里探出一张清秀俊逸的脸庞。

“各位小姐,要不要与在下一起研讨诗词歌赋,外加探讨个人生啥的?”

那嗓音温润文雅,少女们顿时慌乱,头低到胸前,快步离开。

“别跑啊,这真的是个很纯洁的邀请。”青年低声叹息,“唉,古代女子的脸皮还是太薄,下次还是再含蓄点吧。”

“穿越两年了,连妹子的手都没摸过……这一世不会还让我打光棍吧。”

没错,青年名叫刘瑾,两年前,在一次飞行事故中,他不知为何穿越到了战火纷争的三国时期。

这是华夏历史上几次几百年难见的大乱世之一。

有人变卖祖业,平定乱世,成就一代枭雄,也有人打着尊汉的旗帜,建立一方强大政权……

可是更多的人,却在这几十年中,丧命黄泉,家破人亡。

连年的征战,打光了过去华夏盛世的根基,胡人逐渐壮大,那些游牧民族借此逞了百年的凶。

一声重重的叹息在背后响起。

刘瑾立刻收敛心神,端坐,目视书卷,朗诵声再度响起。

“你这顽徒,不认真研读古经,反倒与那些女子调笑,传出去,莫不让人笑掉大牙。”

一位半百老者,捏着竹尺站在刘瑾身后,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老者名叫庞德公,年迈而有威望,庄上及附近的皆称其为庞公。

没错,他便是历史上极为出名的荆襄隐士,卧龙凤雏乃至水镜等人的名号,皆是出自老者之口。

两年前的刘瑾碰巧落入这座山庄中,当日晴空万里,碧空清澈见不到一片云。

庞德公亲眼见到,有人从高空落下,跌入湖中,竟然毫发无伤。

他当时惊为天人,打破了从不收徒的诫书,将刘瑾收作首徒,传授其知识。

只是,两年过去了,这名被他认作神人的青年,除了每顿能多吃两大碗饭外,似乎并没有任何过人的地方。

庞德公又训斥了几句。

刘瑾却根本不在意,他是现代人,觉得学生时代被师长教训是理所当然的,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换句话说,就是单纯的脸皮比较厚。

见他如此模样,庞德公突然又轻轻一叹,像是泄气了一般,低声道:

“算了,嗯,你等下到后院捉只鸡,给水镜送去。”

“无缘无故,为何要白白送只鸡给那个好好先生?”刘瑾不解。

庞德公轻咳一声,老脸通红,道:“这个……此前为师与水镜对弈,曾言若是不胜,会送只公鸡给他。”

懂了,这只鸡是赌资。

“还有,水镜先生博文多采,又身为你的师长,不许没大没小。”

“水镜受刘表之约,客居襄阳,平日里总有士人找其研讨汉室天下。可是他从不言时势,点评人物时,逢人便说好,这不是‘好好先生’是什么?”刘瑾眨眨眼,据理力争。

庞德公听闻后,嘴角轻微抽搐,摇摇头,道:“罢了,我说不过你,天色不早了快些动身吧。”

闻言,刘瑾赶忙放下竹简,他是不再愿意读所谓的圣贤书了,咬文嚼字不说,读起来也没有丝毫趣味。

对一个现代人理工男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折磨。

水镜的居所离鱼梁洲不远,往来不需一个时辰,刘瑾换好衣服便出发。

对于水镜司马徽这个人,刘瑾调侃归调侃,内心中还是较为敬重的,这人腹中是有真东西的,并且务实不务虚,倘若肯出山,绝不会比同时代有名的谋士差。

现在是建安三年,根据三国历史,这个时间段曹操已经迎汉天子至许县,并且擒杀了吕布。

刘备再一次流离失所,三兄弟带着些残兵,蛰伏于许昌,等着出头之日。

袁氏两兄弟,一个和公孙瓒打得不可开交,另一个则已称帝。

孙策与周瑜举兵占领了扬州会稽、吴郡等地,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唉,想要在这些枭雄中谋生存求发展,真不是件容易事。”

“不过,要是司马徽肯相助,凭借庞公与水镜在荆州名士间的地位,那件事的成功率会更高。”

刘瑾走在路上,凝神深思,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低语。

既然上天给了重生的机会,他不介意用这条命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眼下时机刚好,诸侯割据一方,各自为战。

再有不到十年,曹操便会鲸吞北方,成为最大的诸侯,到那时,刘瑾将不得不在三家之间作出选择。

“我想这么多作甚,水镜其人,清高拔俗,连刘表和曹操都不能令其动容。”

刘瑾摇头叹息。

忽然,平静的林地前,有烟尘升起,接着是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中还夹杂着叫杀之音。

嗯?

难道是强盗流寇?

不对,这里地处襄阳附近,要是有流寇敢在这儿撒野,不出两日,刘表的铁骑就会踏平整个山头。

嗒嗒嗒……

马蹄声越来越近,前方不远处,有一名身着轻甲,浑身血污的白袍小将。

在其身后,有四五个军士骑马追赶,战马的速度并不快,有可能已经追赶了数日。

乍一见到白袍时,刘瑾率先想到的就是赵云,不过很快就将念头挥之而去。

开什么玩笑,以赵子龙的武艺,别说四五个人了,就算再来几千人,也不见得能将他逼得这么狼狈。

“啧啧,没有真本事,就别穿得这么帅,战场上就你明晃晃的,不追你追谁。”

刘瑾不想多管闲事,这些军士从何而来,追击何人,都与自己无关。

哪怕有人在面前被杀死,自己也绝不会眨一下眼……似乎有些无情,好吧,自己最多不看就是了。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这是没办法的事。

噗通!

大概是疲惫至极了,白袍小将从马上一头栽倒下来,骨碌了几圈,正好滚到刘瑾的脚边。

这……

刘瑾满脸黑线,大哥你故意的是吧!

“看不见,看不见,我啥都看不见……”

小将摔得惨兮兮,污头垢面,神智已经不清,只是,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若是落入那些军士之手,绝没有生还的希望。

在一股惊人的求生意志支撑下,他用尽力气,伸出了手……

“啊这里的环境真不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我的脚好像被藤草绊到了。”刘瑾面色一僵,收敛心神,很是自然地道。

那几名军士也已下马,缓缓走来,瞧见面前只是一个儒生,一个个神色都舒缓了不少。

“几位军爷,在下还有些事,就不打扰诸位,先告退了。”

刘瑾用力一蹬脚,总算挣脱开,脚底抹油立刻就想开溜。

然而,一把明晃晃的长槊挡住了他的去路,几名军士围拢过来,隐隐有包围之势。

“伍长,这个儒生与以往见到的不同,狡猾自私,这样的人留着也没用,干脆一起杀了。”有个小眼睛军士说道。

我擦?!

刘瑾脑子里冒出大大的问号,这什么鬼逻辑,这也能成为杀老子的理由?

“杀了。”伍长面容闪过一抹狠厉,干脆利落地说道。

“我去你大爷的!”

刘瑾突然暴起,率先出手,不等军士的长槊刺来,就一把将手中的鸡砸在小眼睛脸上,又将手心中藏了许久的沙土洒出。

一时间,鸡毛乱飞,尘土飞扬,几名军士都叫骂着遮挡双目。

“都别乱,武器收起来,别误伤自己人!”

“哎呦!哪个王八蛋扎我屁股!”

……

刘瑾知道他们很快就能调整,一定要趁着这段宝贵的空挡开溜,临行前,他又瞥了眼昏倒的白袍小将。

咬咬牙,还是将其背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路边林子里。

反正都被牵连了,等他醒来,自己一定得索要大笔补偿!


逃进林子里并不是慌乱之举,这里林木繁多,战马不能进入,逃生的希望会大很多。

那些战马高骏强壮,蹄声急促,这些都是北方马匹特征,因此,几名军士很有可能不是荆州人士。

他们对环境不熟悉,要是运气好的话,轻易就能将其甩掉。

“快追,他们要逃了!”

伍长脸色阴沉。

听到后方传来的声音,刘瑾不由加快速度,背着不顺手,索性将小将扛在肩上。

嗯……

身体轻飘飘的,腰肢柔软,甚至还有股不易察觉的体香……

啥情况!自己咋会对一个男人的身体心猿意马。

啪。

刘瑾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抽得脸颊火辣辣的,然后内心不断自我安慰:

老子可不是南通!一定是古代生活太枯燥了,没错,一定是这样。

后方军士见这“阴险”儒生一会儿恼怒,一会儿喜笑颜开,还打了自个儿一巴掌,内心感到纳闷。

“这人该不会是疯子吧。”

几人心中齐齐想道。

伍长脸色阴郁得要滴出水来,前方那人是贼军吕布的眷属,按军功算,不比在战场杀敌少,甚至都能让他连升三级。

可现在这么大的军功,居然被一个疯儒生给抢走了……

“要是放走这二人,所有人军法处置!”

伍长阴森的声音令几名军士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

于是众人更加卖力。

不知过了多久,刘瑾的手臂又酸又痛,脸上被枝叶划出道道伤口,没办法,他扛着一个大活人,速度被拉下不少。

应该就在这儿附近了……

刘瑾细致地查看四周,目光在周围来回扫视,忽然间,他的目光落到一块显眼的石头上。

就是你了!

刘瑾神色一喜,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奔跑,只是,他的脚步变得小心了许多,处处留意。

隐隐地,行进路线上出现了一个小小弧度。

后方追赶的军士根本没注意到,在他们的视角中,反倒与儒生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兔崽子没劲儿了,追上去宰了他!”小眼睛军士喜出望外,他被摔了一脸鸡毛,此时报仇心切,只觉得身体有源源不断的力气。

脚底轻飘飘的,他觉得自己都要飞起来了……

不对!

小眼睛猛地回过神来,糟糕,中埋伏了。

可是已经晚了。

蓬松的杂草下,掩藏着一个硕大的深坑,那原本是附近猎户为狩猎挖的陷阱,时常有野猪等野兽落入。

刘瑾有时跟着那些猎户上山,帮忙打打下手,顺便白嫖些野味吃,自然熟悉这里的陷阱布置。

一声声惨叫不断响起。

这些军士都被摔得七荤八素,肋骨断了、头破血流,纷纷叫骂不断。

深坑有五六余米,光凭个人力量,很难独自上去。

坑口边探出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刘瑾站在边上,望着下方的一众军士,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你们是谁的部曲?”

刘瑾淡然地问道。

“这位公子……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个误会,你听我解释……”几人中的伍长额头上沁出冷汗。

他渐渐意识到事情已经不受控制了,这儒生有些不对劲。

咻!

破空声响起,一支箭矢飞出,寒光湛湛,顷刻间刺入小眼睛的心口,箭头透体而出!

“呀抱歉,射歪了。”

刘瑾的话语中饱含歉意。

小眼睛口中咳血,双目瞪得溜圆,身体直挺挺地倒了过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原谅刘瑾。

“你可能没听清我的问题,我再复述一遍,你们是谁的部曲?”刘瑾重新在地上拾起一根箭,慢条斯理地张弓搭弦,对准了深孔中。

箭头每对准一个人,那人都会冷汗直流,战战兢兢。

“我们追随曹司空麾下的夏侯渊将军,请您高抬贵手,宽恕我们的无理之举。”伍长结结巴巴地道。

竟然来自曹操的部曲……

眉头微微皱起,在心中道了句麻烦,刘瑾望着下方的几人,面色淡然,张弓、搭弦、射杀,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我可说要放过你们。”

望着坑中惨死的几人,刘瑾在心中默默补充。

斩草必除根!

这些军士都是从战场残留下来的,手段狠厉残忍,倘若换位,自己的死状只怕会比他们凄惨得多。

“现在就剩下你了。”刘瑾看了眼脚边的白袍小将,不紧不慢地拦腰抱起,向着鱼梁洲的庄上走去。

……

“你这顽徒,不是去送鸡了吗?从哪儿弄了个大活人回来,还伤得这么重。”

庞德公正在卧在躺椅上,见刘瑾狼狈模样,急得丢下竹简,连忙起身相迎。

“把他挪到客房,打盆清水来,我去找草药。”庞德公眉头皱起,“他受的伤不轻,要赶快处理伤口。”

刘瑾把小将放到榻上。

边上摆着一盆清水,细绵帛,以及研磨好的草药。

庞公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上药之类的细活做不了,距离这里十里外,前些日子来了个郎中,听附近村民议论,那郎中的医术极为高明。

他带着两个仆人,急匆匆地去请郎中了。

刘瑾小心翼翼地探出手,为小将卸去甲胄,随着一件件软甲、深衣被脱下,汗衫上两抹高耸露了出来。

呆……

什么情况,这胸肌也太坚挺了……

肌肤晶莹雪白,精致的锁骨,面容沾满泥污却依旧透着几分清秀,这分明就是一个长腿细腰的妹子呀。

“嗯哼……”小将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受的伤不轻,有几道伤口很深,从肋下直到胸前。

一路上逃亡多日,伤口处的腰巾已被浸透,轻轻一动,就牵动了伤口。

刘瑾深呼吸口气,平稳一下起伏的情绪,慢慢地揭开满是血痂的腰巾……

救人要紧,再者说,自己豁出性命救人,得点便宜怎么了。

这都是自己应得的!

刘瑾暗暗想道。

他轻轻地捧起些水,洗去伤口处血污,擦拭干净,然后为其涂抹草药,包扎。

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女子口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哼哼声。

半个时辰后。

庞德公一行人归来了,与之同行的,还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老者提着药匣,三步并两步走,迎面正好遇到走出的刘瑾。

“这位是华神医,来为那位疗伤的。”庞德公说道。

老者连忙摆手,朗声道:“在下担不起神医之名,庞公,还是先让我为伤员把脉吧。”

刘瑾略微讶异,想不到眼前老者竟是建安三神医之一的华佗。

房间内,榻上的女子缩在锦被中,呼吸匀称,一截雪白小臂露在外面。

华佗伸手号脉,凝神沉思,小半晌后,他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难道人不行了?”刘瑾试探地问。

“不,我的意思是没什么大碍了,多注意休息即可。”

华佗用袖子擦了下头上的汗水,悠然地说道。

刘瑾:……

庞德公:……

“我这把老骨头,一路上有些劳累,二位见谅。”华佗轻笑,“待我写一张药方,每日三剂,不出半月即可痊愈。”

“来人,为华老先生设宴,今日不醉不归。”庞德公笑呵呵地道,“我早就想结识华先生了。”

两位半百老者,手拉着手,有说有笑地走向厅房。


我这是在哪儿……

昏迷中的少女缓缓睁开美目,身上残留的伤痛,令她立即清醒,如同一只警惕的幼兽,打量着四周环境。

曹营?

不对,看起来不像,房中虽然也摆置了字画玉石,但整体透着股清雅之风,看得出房屋主人必定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少女微微蹙眉,昏迷前的记忆碎片,开始一点点拼凑,一张年轻清秀的面庞忽然出现在心头。

是那个儒生救了自己!

晕倒期间,她被痛醒了数次,虽只是恍惚间,但清洗涂药一事,也都想了起来。

想到这里,少女不禁陷入了呆滞。

全都被看光了。

还有……

他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不行,我要砍了他!

少女回过神来,瞬间抓狂,四处寻找自己的佩剑,可摸了半天也没找到。

望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她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吕灵雎啊吕灵雎,那位公子冒着性命之忧救你,你非但不感激,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的良知都被狗吃了么?”

“连一点做人的仁义良知都没有,难道,你也想像父亲一样,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吗?”

她低声喃喃,想起这几个月来的遭遇,神色不由黯然。

父亲兵败被杀,麾下各部全都投降,自己与姨娘们被曹军追杀了数十日,现在又流落到荆州地界,孤身一人,举目无亲。

今后的路要怎么走啊。

啪!

吕灵雎又甩了自己一记耳光,黯淡的目光逐渐坚定。

“不行,我要振作起来,为父亲和那些战死的叔伯报仇!另外,我也要好好报答这位恩人。”

门外,刘瑾手中端着个小碗,听到里面吕灵雎的自语,内心不由咯噔一声。

这看起来柔弱的少女,没想到居然是吕布的女儿,都说虎父无犬女,这丫头醒来要是发现端倪,不会一剑劈了自己吧。

他犹豫了半天,而后轻轻叩了下门。

静——

屋内无人回应。

刘瑾心中自然明白是何故,古代男女有别,虽说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但自己的身子终究还是被看光了,对一个尚未经人事的少女来说,完全不知道要怎样应对。

“唉,麻烦。”刘瑾略微摇头,缓缓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把煎好的药剂放在案上,然后又退了出去。

在这个过程中,吕灵雎始终双目紧闭,全身都裹在被子里,面色恬淡,好似一直在昏睡中。

直到房门关上,吕灵雎如羊脂玉般嫩洁的脸庞上,才微微绽开了一片明媚的红晕……

第二日。

清晨的院落中,师徒二人正在对弈,凝神看向黑白错落的棋盘。

“师父,那女子的来历不一般,今后庄子上可就热闹了。”刘瑾眉头紧锁,指尖捏着一枚棋子,迟迟不能落下。

庞德公闻言,瞥了他一眼,说道:“自从有了你,庄子上就没冷清过,徐元直孔明等人,每隔几日便来寻你游玩。真不知道,你在他们中为何如此吃香。”

“对了,你们这些小辈,这两年都在密谋些什么事。”

“不是在言那女子么,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刘瑾感到些许无奈。

庞德公瞪眼道:“那女子与我非亲非故,何须过多关心。倒是你小子,这两年不用功读书,才最让我挂念。”

“读书救不了大汉。”

“哦?那你说说看,怎样才能拯救天下黎民?”

刘瑾不说话,只是朝已成定势的棋局扔下几枚棋子,施施然起身离去。

庞德公看着被砸乱的棋盘,陷入了深思,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声笑骂了句小混蛋,也起身离去。

破而后立!

……

“你的伤势至少要七天才能痊愈,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养伤,吃食我会叫婢女按时送来,有什么需要直说即可。”刘瑾徐徐说道。

吕灵雎已经醒来了,她靠在榻上,两只玉手纠结摆弄,低头小声道:“小女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不必言谢,我身为一个德行兼备的东汉大好青年,惩恶除奸,匡扶正义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刘瑾一脸的义正辞严,只是身旁了解他为人的婢女,纷纷掩嘴娇笑。

吕灵雎眨眨眼,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但出于礼貌,她还是乖巧地点头。

“在下刘瑾,还未请教姑娘名讳?”刘瑾不动声色地道。

果然,听到这句话,吕灵雎神情中闪过一丝犹豫,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会不会有些不妥?

纠结再三,她咬紧嘴唇,还是道出了实情。

“想不到灵雎姑娘就是吕将军的女儿,实在是叫某太过震惊了。不知灵雎姑娘今后有何打算?”刘瑾问道。

吕灵雎愣了下,前几日她遭遇追杀,连能否活到明天都不知道,有关后面的路,她是真的不知要如何走。

刺杀曹贼为父报仇?

不,这个想法太幼稚了,曹贼身边高手如云,像许褚等贴身战将,即便武艺比不得父亲,但也比自己强了不知多少倍。

刺杀之事,只是白白去送死罢了。

“待伤情好转后,我自会离去,整顿残兵,为父报仇。”吕灵雎斩钉截铁地道。

咳咳,果然,胸大的妹子,通常都比较呆。

刘瑾心中吐槽,面上却换上一副严肃神情,轻声道:“首先,在下并未有驱赶灵雎姑娘之意,只要你想,在庄上住多久都没问题。”

“其次,你说要与曹操兵刃相交,在下以为,那样做无异于以卵击石耳。”

“须知曹操手下,皆是精兵强将,连英勇无双的吕将军都不是对手,你又如何与之争锋呢?”

用力咬紧嘴唇,吕灵雎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足足过了半晌,问道:

“那依你之见,要如何才能击败曹操?”

刘瑾也是一愣,随后摊手,摇头道:“太难了,他已经雄踞一方,不出十年,整个北方都会被统一。”

“不对!北方袁绍四世三公,又坐拥数州之地,带甲数十万,连他也不是对手么?”吕灵雎的俏脸上浮现难以置信的震惊,在她的认知中,曹操是无论如何无法战胜袁绍的。

不光是她,准确地讲,天下十之八九的人,都预料到曹操和袁绍之间会有一战,且获胜者必定姓袁。

“哦,你不信我说的话?”刘瑾好笑地问。

“这个……”吕灵雎抿着嘴唇,虽未直言,但是也表明了态度。

“不如这样,你我二人定下一个赌约,要是曹操输给袁绍,此后余生,我甘愿受灵雎姑娘驱使。”

“可若是曹操胜了,我要的就是灵雎姑娘你……整顿的旧部残兵。”刘瑾坦然地道。

吕灵雎脸蛋红润,这人看上去像是个谦谦公子,哪知道说起话来,总是给人怪怪的感觉。

还有,他要自己的兵马有什么用?

这些所谓的读书人,心中最盼望的,不都是入仕为官吗?


“不行!我不同意!”

原本以为奸计得逞的刘瑾,心中突然一凉,目光中带着疑惑,看向了满脸坚决的少女。

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拒绝……

好吧,可能这姑娘真的脑回路清奇。

“父亲的旧部只剩下千余亲兵,那些是我为父报仇的资本。况且,这个赌约对公子您太不公平了。”吕灵雎弱弱地道了句。

刘瑾不禁扶额。

妥妥的傻白甜!

被人卖了还帮人讨价!

傻白甜啊傻白甜,你这种性格别说为吕布报仇了,在这混乱的世道,能生存下去就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另外,我这条命都是公子救下的,爹地教过我,救命之恩大过天,若是有需要灵雎的地方,您只管开口。”吕灵雎接着道。

望着那双满是单纯的眸子,刘瑾心中一叹,欺骗这种懵懂无知的少女,让他心中充满了负罪感。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来了,在下便开诚布公了。汉贼不两立,命中注定,曹操会成为我在未来的强敌。”

“因此,我才需要灵雎姑娘手中的那支兵马,并以此为基,铲除奸佞,还政于汉。”

刘瑾此时大义凛然,颇有种杀身成仁,拯救天下黎民为己任的气魄。

这支兵马可一定要“借”到手!

乱世之中,唯有兵马粮草,才能给人一丝丝的安心。

“汉贼不两立……”吕灵雎低声呢喃,清澈的瞳孔忽然升起一抹光亮,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刘瑾。

“莫非,你与刘备一样,都是遗落在外的汉室宗亲?”

啊?

刘瑾一愣,这丫头的脑补能力未免也太强了。

不过,顶着汉室的名头,做起事来会方便很多。

“总之,请灵雎姑娘借兵马与我,日后,在下一定千百倍报答你。”刘瑾正色地道,巧妙地回避了她的疑问。

可在吕灵雎看来,刘瑾已经默认了汉室宗亲的身份,她立即正色道:“当今朝廷,奸佞当道,想不到世上竟还存在公子这般高尚的人。”

“既然如此,灵雎愿意借兵给公子,帮助公子剿灭曹贼!”她捏紧小拳头,眼神中神采奕奕,看向刘瑾的目光多了一丝莫名敬意。

汉室宗亲,这个名头不论放到哪儿都是个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只是,我现在与叔伯们被曹军冲散,要与他们会合,恐怕需要一些时间。”吕灵雎有些担忧地道。

刘瑾连忙摆手。

“不碍事,此事徐徐图之即可。”

那可是支上千人的队伍,光是应付每日吃喝,就得需要数百石粮食。

刘瑾可没有那么多的粮草。

不出一个月,庞德公的庄子就得宣告破产。

再说,这里地处荆州,距离襄阳不过百里,刘表并非明主,但也不是傻子,他不会容许荆州内存在第二股军事力量。

“其实……灵雎还有一事相求,早在徐州时,我便听说了庞公的大名,没成想机缘巧合之下,碰巧来到了这里……”

吕灵雎小手捏着被角,不好意思地低声道。

“我也想拜庞公为师。”

她又说道。

拜师?

刘瑾感到十分不解,按理来说,作为吕布之女,她在武艺方面的天赋只高不低,只要肯用心,日后至少也能成为二流武将吧。

“不怕公子耻笑,家父虽然武艺超群,勇冠天下,但在通达时务、晓畅军机方面,还是要仰仗陈宫先生。因此,灵雎想留在庄上学习,他日也为除去曹贼献上一份力。”吕灵雎坚定地道,双眸闪闪发亮,似乎有股烈焰在熊熊燃烧。

傻白甜,拜师一事哪有你想得那般简单啊!

刘瑾在心中暗叹,自家师父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要是愿意开门授徒的话,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有自己一个弟子了。

就连有着龙凤之姿的孔明、庞士元,也未曾能拜入庞德公的门下。

由此可见,庞德公是实在不愿再收徒了。

“灵雎姑娘还是多休息吧,你的意愿,在下一定会如实向家师禀告。”刘瑾面带微笑,心中则是暗道:

我只管带话,至于成不成,就与在下无关了。

在吕灵雎充满感激的目光中,刘瑾缓缓地走出了房间。

“呼。”

走出房门,刘瑾直觉得神清气爽,心情大好,不得不说,能救到这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运气实在太好了。

自己穿越整整两年,终于要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了么?

吕布手下的旧部,数量虽然不多,但对于现在势单力薄的刘瑾来说,却是一股极大的助力。

有吕灵雎在的话,要指挥那支队伍并不是件难事。

带兵的人,刘瑾身边倒是不缺,但是能冲锋陷阵、安稳军心的人,实在是没有人选……总不能叫孔明领着步卒们冲杀吧。

一想到这儿,刚涌起的喜悦感顿时消失了,刘瑾止不住地叹气,太难了,没粮没人还没钱。

看看自己,再看看那些割据的诸侯,哪个不是官二代?

乱世降临,随便振臂一呼,都有数不清的谋士将军来投。

就连混得最差的刘备,起步之初,都有客商张世平、苏双资助,拉了支几百人的队伍。

“唉,要是师傅肯帮忙,我的处境一定会好上不少,可师傅是个老顽固、又好面子,那件事多半……哎呦!”

刘瑾捂着脑袋,心中升起一股不祥预感,咽了口唾沫,缓缓地转身。

果然,庞德公手捏一柄竹尺,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你小子有胆,都敢在背后说我坏话了,看我不好好修理你!”

刘瑾苦着脸,只能认打,反正庞德公年纪大,手上也没有多少气力,当然,面子上的工作还是要到位的。

房间内,吕灵雎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听着外面走廊的吵闹声,不由连连眨眼。

“这里的气氛很轻松呢,刘公子清雅随和,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庞公也很慈祥,要是能一直留在这里就好了……”

师徒俩打打闹闹,声音逐渐远去,吕灵雎长久奔波的内心放松下来,合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


“不行!”

当听到吕灵雎有拜师意向时,庞德公当即瞪眼拒绝,开什么玩笑,一个不成材的弟子就够他操心的了!

“收徒是一件麻烦且心累的事,到了现在,我都有些后悔当初收下你了。”庞德公继续道。

喂,不收就不收,扯上我算哪门子事儿。

“师父,你这样说未免太伤我自尊了。”刘瑾不满地嘀咕。

“你还有自尊?”庞德公淡淡地道。

刘瑾刚想反驳,可细细想了下,自己貌似的确挺没节操的,这两年顶着庞德公首徒的身份,在荆州境内没少惹事。

就连诸葛亮等人,也是在这重身份下,才与他相识的。

“好吧,您高兴就好,反正我也只是带个话,这件事成功与否和我无关。”刘瑾不在意地耸耸肩,庞德公的反对在他的意料之内。

庞德公与司马徽二人,都不太愿意干涉时势,就连基本的开馆授学也不想去做。

因为前来求学的人,大多是士族子弟,这些人迟早会在荆州或者朝廷入仕,如此一来,他们便不能再站在中立的立场。

“你去和那位姑娘说清楚,在庄上养伤不要紧,至于拜师一事我坚决不会同意。”庞德公说道。

刘瑾走近一方竹椅,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嘴上应着:“知道了知道了,待她的伤势好转些,我再去将您的话转达。”

“你呀,实在是懒惰至极。”庞德公摇摇头,招唤来两个小童,提着些瓜果点心,去拜访友人了。

数日后。

山庄幽静的院落中,一位身材修长,风姿绰约的少女,手持一柄长剑,身形轻灵如同蝴蝶,在青砖上尽情地舞动,剑招精妙,美轮美奂。

少女正是吕灵雎,大概是从小习武,她的身体素质比寻常人要高上不少,这几日下来,身上的伤就痊愈得七七八八了。

几米开外,刘瑾晒着晨光,懒洋洋地躺在竹椅上,欣赏着面前的美景。

不得不说,这丫头着实耐看,鹅蛋脸、柳叶眉,肌肤雪白,眼神澄清地如同春雪,直插男人的软肋。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宽大裙子,却仍旧难掩傲人身段,在剑招起落间,难免会有小小的春光外泄。

又是一记转身云剑。

“真是好腿……咳,好腿法。”刘瑾不自然地咳嗦。

起身,摸了下鼻端,还好没流鼻血。

这时,吕灵雎手中剑招忽然停下,歪着脑袋,疑惑地道:“可是公子,我在修炼剑招,关腿法什么事啊?”

“这个……我是在说灵雎你的身法很好,步若游龙,实在是精妙万分呐。”刘瑾随口说道。

突然受到夸赞,吕灵雎小脸一红,不太好意思地说道:“这些剑招都是家父传授与我的,才修习两年,属实称不上精妙二字。”

“但你的身材却算得上世间一流啊。”刘瑾在心中默默吐槽。

“啊,我差点忘记了。”吕灵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走上前来,目光充满希冀,“关于拜师的那件事,庞公的态度如何?他应该会同意的吧?”

你终于问了,我还以为这件事被你就饭吃了呢。

“那件事……庞公不同意。”刘瑾压低声音,言语中带着一股深深地遗憾,好似在说不是公子我不努力,实在是师傅太顽固了。

“这样啊。”吕灵雎的俏脸立刻升起一抹沮丧,目光黯淡,整个人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你不必灰心,庞公数十年来都没有收除了我以外的徒弟,与灵雎你无关。”刘瑾轻声安慰,这丫头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了脸上,让他都不太好意思逗弄了。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吕灵雎满是不甘地凑近。

她真的很想留在庄上学习,吕布败亡这件事给了她极大的触动,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光有武艺是远远不够的,还需治世明事的眼界。

否则,即便强如父亲,最终不也兵败身亡了么。

一股淡淡的幽香沁入鼻端,刘瑾不动声色,缓缓地道:“灵雎姑娘,你要知道通常读书人都是固执的,要令他们改变主意,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句话倒是真的,别看平时师徒二人玩笑不断,但在重大事件上,只要庞德公敲定主意,就没人能更改。

“当然,拜师是一回事,咱俩的交情又是另外一回事,只要你想,随便在庄上住多久都没关系。”刘瑾轻声道。

吕灵雎倘若离去,兵马的事可就难办了。

因此,这几日刘瑾一直在安抚劝说,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丫头能一直留在庄子上。

“你的身份有些特殊,近来最好都不要离开庄子,别那样看我,我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刘瑾如实说道。

虽说现在曹操正忙着收编徐州劲卒,无暇顾及荆襄,甚至说,他根本不会在意吕布的家眷能翻起多大的浪。

但还是要小心为上,说不定哪天刘景升想要讨好朝廷,就将这丫头给绑了去。

吕灵雎凝眸,紧盯着他,说道:“请公子一定要帮我,不论如何,我都要在这里学到真本事,将来为父报仇。”

“我不是说了么,此事要从长计议。”望着少女那张坚定的面庞,刘瑾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闻言,吕灵雎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幽幽地道:

“公子,你也不想我不借那支兵马给你吧。”

我擦!

你不是天然呆么,怎么也学会威胁人了?

再说,你说话的语气有些怪怪的啊!

“咳,这个灵雎啊,一码归一码,我一定会帮助你的。”刘瑾无奈地道。

忽然,他眼睛一亮,心中已是想了一条主意。

“古人云,求人不如求己,办法我倒是想到一条,就是得看你能不能照办了。”刘瑾笑道。

“什么办法?快说快说!”吕灵雎急切地道。

“你!”

“我?”吕灵雎紧紧皱眉,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眼自身,眼眸中充满了疑惑。

“没错,就是你。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你表现出足够的真诚,庞公自然会被你打动。”

“再有,庞公那人心肠很软,明日你就在他门前长跪不起,最好再表现出伤势未愈的模样,看他能不能经受得起良心的谴责!”

刘瑾侃侃而谈,关键时刻,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出卖师傅。

其实也不能说是出卖,几天的交流下来,他发现这天然呆不仅武艺不错,连六经古典也都有涉猎,日常谈吐有礼。

这要放到后世,绝对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典范啊!

能收这样的徒弟,自家师傅是绝对不亏的。

“这个办法如何,你只要肯吃苦,成功率至少七成。”

吕灵雎深深地看了眼刘瑾,莫名地,她忽然觉得这位公子蛮“阴险”的。

当然,这种“阴险”她并不讨厌,反倒心中有些暖暖的。


第二日清晨,湿漉漉的晨气随着微风吹拂,吱呀声响起,庞德公推开房门,眼前映入的是一名少女坚定的面容。

没错,少女正是吕灵雎,她已经在实施刘瑾想出的馊主意了。

“庞公,小女子吕灵雎恳请您收我为徒,传我治世救民之道,重振汉室威仪,整肃朝纲。”

话音落下,她直接噗通一声,行跪拜之礼,双手与首皆伏在地上,长跪不起。

庞德公眉头紧锁,他不愿收徒之事,已经令刘瑾为之转答,没想到这女娃居然性情如此豪放,直接找上了他,开门见山,甚至连师礼都行了。

不对!

这其中有古怪。

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眼睛余光隐晦地瞥到一道熟悉身影,藏在铭画着山河图的高大花瓶后面。

“果然,这件事与那混蛋小子脱不了关系。”

庞德公低声呢喃,从先前与之交谈时的谈吐来看,这女娃性格直爽,行事光明磊落,背后若无人指点,是做不出以礼挟人的事来的。

“吕家小姐,你还是先请起吧,老朽在这鱼梁洲上定居数十载,可从来都没有开门授徒的打算。”庞德公淡然道。

遭到拒绝后,吕灵雎神色不改,依旧无比地坚定,她回想起昨日刘瑾为其突击补习的场景。

“灵雎,你要记住,拜师和追人两件事相差不大,都需要一个字,赖!只要你肯赖,再加上一点点的先决条件,那事情十有八九会成功。”

“追人?先决条件?”吕灵雎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眉飞色舞的面庞上,双眸中满是疑问,这些专业名词弄得她有点晕头转向。

刘瑾清了清嗓子,正经地道:“所谓追人,就是追求心仪对象的意思。至于先决条件,就是你自身的条件如何。”

“我举个例子,当你想要去追求某个士族的青年才俊时,就一定要时时刻刻赖在他的身边。但是,倘若你身无家世,长相一般,他便一定不会瞧得上你。这就是很现实的先决条件……”

在吕灵雎十八年的短暂生命中,第一次有人如此正经地为其讲述男女之事。

她听得入神,待回过神来时,小脸瞬间蹿红。

“综上所述,拜师也是一样的。我观察过了,你的根骨极佳,是块习武的料子。同时,你生来聪慧,古经文注也都略懂。”

“这些先决条件你都已经具备,唯一缺少的就是赖了……喂,你有在听么?”

“在!我有在听。”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吕灵雎立即正襟端坐,慌乱地整理了下思绪。

刘瑾点点头,继续传授他的心得体会,“明日你跪在庞公的面前,任他说了多难听的话,你都不要理会,只要他不答应,你就一直长跪不起。”

长、跪、不、起……

这四个字被牢牢地刻在吕灵雎心中,她跪拜在地,沉默不语,颇有种一赖到底的气势。

“老朽话已至此,吕家丫头你就不必多费力气了。”庞德公轻轻叹气,从她身旁快步离去,连多一眼都不愿再看。

刘瑾就躲在附近,悄悄地观察状况,见庞德公一副毫不关心的模样,他也不惊讶。

这都是正常反应,自家师傅的脾气,他最了解不过,只要吕灵雎死磕到底,就绝对没问题。

“顽徒,你过来,为师有话要问你。”

见庞德公沉着张脸走来,刘瑾暗道一声不妙,老老实实地从屏风后走出,恭敬行礼。

“你小子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那丫头的事,是你在背后指点的吧。”庞德公边说边弯曲指节,用力地敲在了刘瑾的额头上。

哎呦!

刘瑾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脸上却仍挂满笑意,他低声道:“师傅,您再仔细想想,灵雎姑娘的天资不差,不说过目不忘,但绝对是一点即通。”

“收下此徒并不是一件亏本买卖。再说,她并非一人,吕布还剩下些忠心的嫡系旧部,都可供其驱使。”刘瑾压低声音。

庞德公愣了下。

嫡系旧部?

荆襄可是刘表的地盘,这顽徒要收下那支兵马,只会招来旁人猜忌,百害而无一利啊!

“你到底要做什么?”庞德公神色凝重,他忽然发觉,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徒弟了。

“师傅可还记得,两年前我便说过,曹操会迎汉帝以令不臣、袁术称帝、乃至吕布会被擒杀。如今,这些事都已一一应验了。”刘瑾轻笑道。

“你想说什么?”

“师傅既知瑾有知世之能,何不再大胆点设想,万一我也同样具备治世之才,能够效仿齐桓公,义合诸侯、一匡天下呢?”

“你……”庞德公双眸深处亮光一闪,静静地盯了他片刻,而后徐徐地叹了口气。

“果真,水镜的话最终还是应验了。”

嗯?

水镜那厮又说自己坏话了?

刘瑾心中郁闷,他总是称呼司马徽为好好先生,就是因为他逢人都直说好话。

大概是报复,对于刘瑾,司马徽却从来不好言相告,总是一针见血地指出缺点,并且进行训斥。

“从你来到庄上不久,水镜就评价过你,能隐真龙之姿,潜修笃行,绝非凡夫俗子。”庞德公一抚长髯,“当初我见你从天际坠落而毫发无伤,便知你为天人,将来可成就非凡。”

“那师傅的意思是?”刘瑾眼中闪过一缕精芒。

“易经有云: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你谨慎地准备了两年,现在也是时候展露锋芒了。”

“孔明庞士元等人,虽说都是荆襄有名的才俊,但毕竟太过年轻了,有些话还是要从我们这群老骨头口中说出,才更有威信。”庞德公双目如炬,已然早早就看出刘瑾的布置,只是一直未点破罢了。

刘瑾闻言,不由得肃然起敬,一直以来他仗着熟知历史的优势,对许多名士隐士都有些小觑,现在看来,这些平日不发一声的人,才是真正的大才。

也难怪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不遗余力地去请隐居的高人出山呢。

“你去为我拟一篇文,昭告天下,言荆襄之东的鱼梁洲上,有一个尚有些学问的老儒生,要开设学堂,广邀天下名士。”庞德公淡淡地道。

刘瑾听到后,神情涌现一抹喜悦,很快又平静下来。

他知道,师傅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造势,用不了多久,刘瑾这个名字就会出现在荆州乃至中原的上层士人集团。

“哦,还有,去和你师妹说一声,她的伤还未完全痊愈,叫她赶紧起来吧。”庞德公轻声道了句,随后漫步离去。


刘瑾闻言一愣,旋即明白,原来自己也被庞德公安排得明明白白,他从一开始就想收下吕灵雎。

果然,能在历史上留名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向着那道苍老背影,刘瑾再度躬身行礼,随后转身,朝着依旧跪拜的吕灵雎走去。

“咳,灵雎,你快些起身吧,庞公答应收你为徒了。”刘瑾轻笑着说道。

吕灵雎闷声道:“不行,公子说过,要待庞公亲口承认,否则我便要一直长跪不起。”

刘瑾额头布满黑线。

这丫头未免有些太实在了。

“庞公真的应允了,难不成,你连我的话也不信了。”刘瑾继续道。

“不行!谁知道是不是庞公差你来游说,都说师为父,庞公的话你不敢不听。对,一定是这样。请公子放心,您昨日之话,灵雎一直谨记在心。”吕灵雎声音清脆,逻辑有理有据,连她自己都在佩服这番推理。

你个天然呆,到底在脑海里瞎脑补些什么啊。

刘瑾已经无力吐槽了,他平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脑回路如此清奇的人……

在沉默中对峙良久。

“灵雎师妹,你貌似走光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令吕灵雎霎时俏脸通红,她急忙起身,查看裙摆各处,一通鼓捣后,发现衣裙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可能走光的。

“公子,你这是何意!”吕灵雎眼神幽怨,带着一丝丝嗔怒。

“师父已经答应收你为徒。”刘瑾慢条斯理地给了她个脑瓜崩儿,“还有,从今日起,你要称我为师兄。”

嘶~

好痛。

吕灵雎捂着额头,刚想要发火,旋即一愣,接着顿时眉开眼笑,欢呼雀跃如一只觅到食物的凤鸟。

“先别急着高兴,师傅虽喜好一切从简,但拜师还是有一套流程要走的。”刘瑾打击道。

与后世不同,古代的拜师礼仪极复杂,既要正衣冠、行洗礼、叩首礼,还要送六礼束脩……

这一系列繁琐礼节,是任何求学的人都要执行的,即便天子也不例外。

果然,吕灵雎的小脸立刻垮下来,她平日里最讨厌那些的繁文缛礼了。

“拜师礼就定在最近几日,这两天你可要好好准备,因为到时师傅可能会考些问题。对了,师傅最近正在研读《管子》、《通玄经》。”

刘瑾充分发挥着师兄这个身份的重要作用……泄题。

“多谢师兄。”吕灵雎俏皮地眨眨眼。

…………

时间一晃而过,拜师礼上,吕灵雎身穿白色袍服,鬓发用发簪收拢,看上去文静柔美,气质与前陡然不同了。

庞德公居高座,为其正衣后,受叩拜之礼,又收下六礼,分别为芹菜、红豆、莲子、红枣、桂圆以及干瘦肉条。

行过所有礼节后,他朗声提问,问题涉猎极广,抛开儒学经典外,居然还有许多诸子百家的古经。

令人惊讶的是,吕灵雎大多对答如流,至于一些极为晦涩难懂的刁钻问题,她便直接坦白说不会。

足足一上午的功夫过去,这通繁文缛节才大体上全都走完流程,吕灵雎也正式成为庞德公唯二的关门弟子。

“灵雎,你且记住,凡是领兵之谋略,时势之远见,都可向你师兄请教。”说到这里,庞德公停顿了下,目光移到了刘瑾身上,“至于经世的道理,尽量不要听你师兄的话。”

“为何?”吕灵雎眨眨眼,也看向了一脸人畜无害的师兄。

“他往往语出惊人,许多时候,不说离经叛道,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总之,你听我的话便是。”庞德公解释道。

虽是不明所以,吕灵雎还是轻‘哦’了声,点点头,看向刘瑾的眼神中,多了许多好奇。

师兄给人的感觉蛮好的,但有时的确有些怪怪,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于是。

吕灵雎的求学生涯正式开始,每日从清晨至傍晚,都沉浸在书卷的海洋,以及师兄的玩笑中度过。

夜晚,她独自躺在榻上,听风吹动竹叶的声音,回想起最近的遭遇,简直像做梦一样。

在自己濒临绝境时,有一位俊俏公子将自己救回庄上,伤势养好,又被一位名动天下的高人收为徒弟。

更重要的是,庄上的氛围令她感到很舒适。

相较于她在自己家中时,少了许多权谋诡谲,也没有那些表里不一的人来阿谀讨好,更不用戴起面具来伪装自己。

在这里,师傅很慈祥,并且学识渊博,比当初在徐州时,父亲请来的朝中学士要厉害许多。

至于师兄,他的目光真的很有远见,听说,早在两年前,他就预料到如今的局势,简直是神乎其神呢……

眼皮越来越重,整个人缩进薄被,吕灵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隔壁房间中。

刘瑾还没睡去。

他卧在榻上,目光穿过木窗,落在远方的漫天繁星上,星光映照下,他的眼底澄澈又深邃。

“几个月过去了,孔明等人还没有传来消息,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孔明那小子今年才十七岁。”

“虽说他们都是顶级谋士,但现在毕竟没长开嘛,希望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现如今天下各重城镇,都有诸侯占领,北有曹操袁绍袁术,南有刘表孙策,西边就更不用说了。

要想谋取一城之地,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趁着曹操与袁绍等人僵持的时间,由荆州入手,一步一步地壮大。

荆州的内部政权并不稳定,刘表虽名义上是荆州刺史,荆州军政的掌权人,但是,他当初是在荆州各大士族的扶持下,才坐上了这个位子。

至今才过去六七年而已,他的位置并不牢固。

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一次重大的失利、重挫,都有可能激起一场政变,而刘瑾,这两年来就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足以让荆州易主的风暴。

“只要荆州落入我手,一切就都好说了……”他低声呢喃道。


又是一个艳阳天,庞德公师徒三人,端坐在凉亭里,授课讲学。

天气有些炎热,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上汗丝,庞德公坐在乌木案前,从案几上拿起杯盏,呷了一口清茶,润了润喉咙。

目光往下方看去,吕灵雎跪坐在堂下,满脸认真,正在深思着方才所讲内容,意在融会贯通,化成自己的思想。

他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这丫头资质上佳,又肯勤学吃苦,是个好苗子。

当目光平移,落到了刘瑾身上时,庞德公忽地定住了,旋即脸上挂满黑线。

这厮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个方木盒,正在座下鼓捣着,将木块来回翻转,玩得不亦乐乎。

“师兄……”吕灵雎小声提醒了句。

见刘瑾浑然未觉,她又不着痕迹地伸出小手,拽了拽他的衣襟。

“嗯?师妹你摸我作甚?”刘瑾终于回过神来,满脸的疑惑,一句话更是让吕灵雎小脸瞬间通红。

“唉。”庞德公重重地叹息,想当初刘瑾刚到庄子上时,还很拘谨,敏而好学,现在虽然有雄心壮志,却总是见不到正形。

难不成,是自己的教育方式有问题?

他缓缓放下茶盏,静思片刻,然后伸手拿起竹尺,连着在刘瑾的头上敲了好几下。

“哎,别打了,好端端我又怎么了。”刘瑾立即躲闪,很快,他明白过来,一定是师傅误会,认为自己又在胡玩了。

“冤枉啊,不是您老叫我准备寿礼的么?”揉着脑袋,刘瑾满脸都是无奈,想起自己刚来庄上时,师傅别提多慈祥了,哪像现在动不动就打人。

“寿礼?”庞德公怔了下,仔细回想,貌似还真有这个事儿。

沔阳名士黄承彦要在本月办寿宴,邀请了许多荆襄内的士人参加,既是祝寿,就免不了要带寿礼。

文人之间不止相轻,还很讲究,这寿礼要是轻了,难免会有轻视之意,但要太贵重了,那更会遭到其他士人的鄙视:

俗!

因此,庞德公就将寿礼的麻烦事,一股脑儿地交给刘瑾去做了。

“咳,你平日也没少捉弄山民,就当是给你小小的惩罚了。”庞德公脸不红心不跳地辩解道。

“言归正传,这木块便是你鼓捣出来的寿礼么?以此作寿礼,未免太过寒酸了。”庞德公将信将疑地接过木盒,在手中来回把玩。

这时,他才注意到,这木盒中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子块,能上下左右滑动。

“黄承彦毕竟是有名的学士,况且他又身为蔡讽的女婿,前来祝寿的人定是极多,金雕玉石肯定是不会放在眼里。”刘瑾温声道。

在这些读书的士人眼中,越是独一无二的,才越显得珍贵。

所以,他冥思苦想了几日,才想出了华容道这个益智玩具。

“此木盒中的棋子,上面分别刻有刘、曹、董、李、郭、张,以及兵卒。解法是这样的……”刘瑾将华容道的规则,以及常规解法简单地说了下。

待他讲解完毕,庞德公试着摆弄了几下,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刻有“刘”字的方形棋子,仍然被困堵在最上层。

“嗯?有点儿意思……”

庞德公陷入解棋的深思中。

“师兄,我也想试试……”吕灵雎也很感兴趣,奈何师傅正拿在手中,于是,她眼巴巴地望向了刘瑾。

刘瑾轻语道:“灵雎听话,那个不好玩,你年纪还小,要一门心思放在学业上。”

盯——

一股带有强烈幽怨的目光,落在了刘瑾身上,不过他厚脸皮惯了,对此根本就不在意。

“坏师兄。”吕灵雎小声嘀咕。

忽然,庞德公脸色微变,眼神沉敛,低声道:

“你的这些棋子,都是含有深意的吧,以刘代汉,剩下的分别是董卓、李傕、郭汜、张让、曹操!?”

“前面几人,都是篡汉的宦官逆贼,都已败亡,可曹操……”

他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曹操如何?挟天子以令诸侯,难道因为他兵强马壮,就能摆脱逆贼的身份?”刘瑾温声反问。

“莫说他曹操雄踞兖徐,就算有朝一日,成为天底下最大的诸侯,我也会亲率王师北上,荡平逆贼。”

说话时,刘瑾的明净的眼瞳中,容纳了许多其他的东西,深沉、隐忍、澄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野望。

“瑾儿,原来你早就将曹操视作了大敌。”庞德公露出了然神色。

“不错,如今天下,有三方诸侯在将来会成为我的敌人。一是曹操,其二则是刘备,其三是江东孙氏……”

话未说完,忽地有仆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几人面前,面露惊惧,声音发着颤。

“庞公,外面来了许多官兵,在外吵闹,说咱们庄上窝藏什么犯人,要进来搜查。领头的那个,好像是张县尉。”

闻言,吕灵雎瞬间脸色惨白,双手紧紧地攥住裙角。

要说庄上有犯人的话,那一定是自己没错了。

呵呵,老天真是薄情,即便逃到了这里,也不肯放过自己。

一人做事一人当,可千万不能连累到师傅和师兄。

想到这里,吕灵雎目光划过一丝决绝,这是她的命运,哪怕难逃一丝,她也要英勇地去面对。

吕灵雎正欲起身,一双厚实的大手落在她的香肩上,又将她给按了回去。

诶?

她来不及疑惑,再次起身,于是又被按了回去。

接着,是一个略显无奈的温和嗓音在头上响起:

“都说胸大无脑,师妹你最近几日的课怕是白上了。须知,不管遇到何事,你的心都不能乱。”

她抬起头,眼前是一个和煦的笑容,刘瑾不慌不忙,松开手,轻敲了下小脑袋。

“不就是几个杂兵么,你可知道,倘若师傅和我受刘表之约入其府,随便哪个都能立刻做此地县尉的顶头上司。”刘瑾轻声道。

“还有,师傅的几个老友,哪个不是在荆州握有实权。”

吕灵雎‘嗯’了声,低下脑袋,失落道:“抱歉,灵雎方才有些慌张,让师傅和师兄丢脸了。”

“下次多注意就是了。”刘瑾也不想过多责备,转头看向庞德公,道了句:“师傅,此事要不要给你那些故友写封信。”

把玩着手中的华容道,庞德公老神在在,不慌不忙地道:“不急,和他耍耍!老朽倒要看看,一个小县尉也敢领人到我的庄子上耀武扬威。”

师徒三人缓缓踱步而出。

果真如老仆所说,庄外站着数十人,披坚执锐,皆是附近官署的衙役。

领头的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身着官服,圆鼓鼓的肚子,将锦绣官服撑得十分紧实,布料好似要裂开。


不用说,这指定是个贪官,哪有清官会吃成这幅模样的。

刘瑾近两年在荆州游玩了个遍,对于各地风土人情,官僚作风,心中都已些了解。

这个姓张的县尉,平日里克扣百姓税粮,纵容亲属,欺男霸女,凡是和好沾边的事情,就没他的份儿。

“哟,这不是张县尉么,今日不在衙署处理公务,大老远地来我灵泉庄上作甚?”庞德公淡淡地问。

见到庞德公出现,张县尉走上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庞公,在下不是有意打搅您的清闲。”

“半月前,有百姓在林子中发现几个死去的曹兵,我怕上面问责,就想着将曹兵草草处理算了。”

“不成想,那些曹兵中,竟有一人存活下来。”

刘瑾细细回想当日情形,按理来说,那些曹兵都应该被自己射杀才对,几乎每一人都是致命伤,箭矢穿心,不可能有人能活下来。

除非……

“那人天生奇异,心窝长在左侧,这才活了下来。”张县尉边说边观察着几人的神色。

庞德公就不用说了,脸色始终都没变过,站在他左边的年轻人应该是其弟子刘瑾,这小子也始终面色平淡。

唯有那名低着头的少女,两手紧紧攥着衣角,心神似乎有些不宁。

“我们随后对那名曹兵进行了审讯……”张县尉心中已然有了数,正欲揭开正题时,有人开口将其打断。

“我说张大人,您该不会是想说,您一口咬定有关逃犯的事,都是从那名曹兵口中说出的吧?”

面对张县尉隐含的质问,刘瑾淡定地一笔,没有半分慌张。

“哦?阁下可是庞公的弟子刘瑾,若是的话,只怕你可能会有牢狱之灾,那人说你杀了其余的人。再者,那名女子,可是被通缉的吕布之女?”张县尉接连高声提问。

刘瑾眼眸微眯,区区一个县尉,居然敢如此不客气,看来荆州官署中,是有人借此机会敲打自己师徒二人,以表达自己的不满呢。

只是,那人采用这种低级的手段,未免有些太瞧不起自己了!

“想不到张大人会如此大公无私,连死去的曹军细作也要为其做主伸冤,这件事要是被刺史大人知晓,一定会重重嘉奖你的。”刘瑾微笑着说。

曹军细作?

所有人皆微惊。

“你个黄须小儿,怎可胡言乱语!本大人亲自审讯过,那不过是普通的军士罢了!”张县尉慌忙说道。

听闻此言后,刘瑾不由笑出声来,这县尉当真是头蠢猪,所谓的军士与细作,根本就没有区别。

自始至终,张县尉只记住了身后那位大人物命令,却没有弄清楚,此事刘瑾杀人与否都没有关系。

只要那些人是其他诸侯的部曲,刘瑾就能杀,并且杀多少都没问题。

这是一个政治立场的问题啊!

“真愚蠢啊,连一件小事都做不好,你背后的人若是知道,保准会气死。”刘瑾又是悠悠地道。

此话一出,那张县尉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望向面前的年轻人的目光里,满是惊疑。

见他如此慌乱,刘瑾不由心中一动,以张远的能力,无论如何也不能多年担任县尉一职。

肯定是其背后的那位,多年以来一直在进行庇护。

“你再胡说,本大人就将你们庄上的人一并带走!”张远大怒,右手一抬起,身后衙役皆上前一步,亮出手中明晃晃的兵器。

“你敢对庞公不敬?!”

“快保护庞公!”

不知是谁喊了句,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灵泉庄上的仆人丫鬟们,有的手持务农的锄头,有的握着菜刀,都簇拥在庞德公的周围,将其牢牢护住。

“张远,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是惊扰了庞公,即便是张允,也护不了你。”刘瑾眼眸渐冷,一把就挥在了县尉的脸上,然后将其提起。

两百斤的臃肿身躯,刘瑾只用单手就将其提起来了。

张远脸色复杂,惊恐、怀疑、愤怒,多种神色交织在一起,在这青年面前,他内心想法无所遁形。

荆州士人都说刘瑾谈吐非凡,目光能洞察人心,今日看来,自己就真的不该听自家堂兄的话,招惹到他无异于引火烧身。

“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滚,我可以当作无事发生。否则,我不介意领着一帮士人,在荆襄刺史的府前谈一谈你的丑事。”刘瑾淡淡地道。

张远灰头土脸地带人返回了,来时有多威风,去时就有多狼狈。

庄外聚集看热闹的百姓,见张远这幅模样,都纷纷叫好,望向刘瑾的眼神中,也多出了许多敬意。

不管怎么说,刘瑾也算是帮百姓们出了口恶气。

“师兄,你也太厉害了,光是动动嘴皮子,就将县尉给说退了。”此刻,吕灵雎已经彻底被折服了,她深深地明白,有些事不是只有靠武力才能解决。

很多时候,智谋都凌驾于武力之上。

“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刘瑾笑着拍了下她的小脑袋。

“隐而不躁,遇事沉着冷静,能韬光养晦,果真,老夫没有看错人呐。”

一阵爽朗笑声响起,众人齐齐看去,只见一袭儒生服饰,面色和善的老者逐渐走近。

待及众人不到几步远时,老者率先作揖,朝着庞德公深深一拜,道:“多日未见,庞公的气色看上去更好了。”

“德操,不是说过了,我们见面不用行此大礼。”庞德公略带责备地道,眼角却是藏不住的喜悦,面前年岁比他小些的老者,正是有水镜之名的司马徽(字德操)。

“好好先生真是的,既然来了,何不早早现身,莫非,你担心受到牵连?”对于水镜等清流直士,刘瑾总是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方才那张远未曾离去时,他就在人群中见到了水镜,这老头为了看热闹看得真切,站在了最前排,一眼就能瞧见。

“好小子,又拿老朽寻开心,须知若是庞公陷入危难,我纵使粉身碎骨也不会皱眉的。”司马徽爽朗地笑道。

刘瑾也跟着笑了笑,对于此番话,他却没有半点怀疑。

毕竟这老哥俩相识几十年了,虽没有血脉关系,却比寻常的亲兄弟还要亲密。

几人说笑着,踱步进入厅中。

由于初次见面,吕灵雎并不认识司马徽,但也看得出其多半也是荆州名士,于是,她乖巧地跟在几人身后,步入厅中后,连忙去倒茶。

“此女名灵雎,是我最近收下的弟子。”庞德公见司马徽疑惑,便出言解释道。

“不错,是颗好苗子,待人有礼,比某个小子强多了。”说罢,司马徽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刘瑾。

刘瑾彻底无语。

下次干脆叫你小气先生得了。


“师傅,先生,请用茶。”吕灵雎脸色带笑意,受到夸赞令她心情好了不少,轻手轻脚放下杯盏。

随后默默地退到庞德公身后,一脸的乖相。

青绿色的茶叶漂浮在杯中,茶香清郁扑鼻,司马徽用力嗅了口,直觉鼻端充盈着淡淡清香。

“蜀中运来的极品香茶,闻起来确实不一般,相比之下,我平日饮用的简直太粗陋了。”司马徽笑吟吟地说道。

庞德公摆了下手,笑道:“德操此话可言重了,你受刘景升之邀,在荆襄学府中任职,可谓风光无限啊。”

听到此话,司马徽好似想起一件事来,沉思了片刻,问道:“我听闻,庞公也要在灵泉庄设学堂,广邀天下士人。今天这档子事,很有可能就是与此有关。”

“刘景升为显爱才之心,不惜重金打造学府,并交由其外甥张允督办。”

“然而,张允不识文人风节,只知道用钱财收买,荆州有名的士人,对荆州学府都感到不屑。”

一席话下来,整件事的脉络刘瑾已经弄清了。

张允那个人,大老粗一个,自以为有舅舅刘表撑腰,再加上“钞能力”,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然而,荆州士人却不卖他的面子。

本来的嘛,许多士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爱财,再有,能在荆州内叫的上名号的士人,哪个身后没站着一方大族?

你这哪是用钱财去利诱,分明就是去打人家脸的。

那些士族要是肯给面子才真的有病。

“张远与张允不愧是亲戚,血浓于水,连脑残程度都是如此相像。”刘瑾不由哑然失笑。

司马徽凝声道:“张允虽没有才智,但仰仗刘表,在荆州还是有几分权势的,日后行事,你小子可要多留神。”

对于张允这个人,刘瑾在三国历史上唯一知道,就只有他与蔡瑁等主张降操,然后由于周瑜的反间计,两人都被曹操杀死。

“那人是个莽夫,不足为惧,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在荆州内培植忠于自己的势力。”刘瑾心中暗暗说道。

庞公要开设学堂的消息,已经叫人四处散播,一个月后,一定会有大批士人学子来求学。

这些学子中,以大家族的子弟为多,到那时,刘瑾才是真正的名声鹊起,他的名字会出现在荆州士人阶级的上层。

在荆州官署中,刘表名义为刺史,荆州军政的一把手,但实际上,他的很多决策都需要那些大族点头才可通过。

因此,刘瑾若是想图谋荆襄,也必须要得到各大世家的支持。

两年以来,他都是在为此事做谋划。

“瑾儿,我看你低头深思,应是在想些其他事,你与灵雎就暂且退下吧。”庞德公淡淡地说。

刘瑾在吕灵雎疯狂的使眼色下,以还有数处要修改为由,从师傅手中要回了华容道。

随后依次朝两人作揖,告退。

“师兄!”

刚一出门,吕灵雎便先一步拦在刘瑾面前,满脸灿烂笑容,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在身前。

“先说清,只是借你玩一阵子,别弄坏了。这是给沔阳名士黄承彦的寿礼,过几日你要还我。”刘瑾无奈地道。

吕灵雎疯狂点头。

“放心,我知道啦,玩完后会还你的。”

见她已经保证归还,刘瑾只好将华容道递给了她。

接过华容道,吕灵雎笑得像个孩子,眉眼弯曲,像噙着一泓秋水,惹人怜爱。

“你呀,还是宜稳重些为好,再过不久,会有天下各地才子名士到灵泉庄求学。那时,你很有可能会是那些人士人的大师姐。”刘瑾提醒道。

“大师姐?”吕灵雎的笑容顿时凝固。

咋回事,才入门没几天,就要成为师父门下的领头羊。

被那群从小研读古经的士人唤作师姐,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不碍事,只要有师兄在……”

“哦,忘记说了,师父为我在刘表手下谋了份差事,最多一个月后,我便会去赴任。”刘瑾轻笑了声,心中却不担忧。

自己的师妹虽平时有些呆,可一旦认真起来,妥妥的学霸加恶霸的混合体,那帮年轻士人,在庄上多半也不是她对手。

庞公门下弟子的牌面,她是完全能够撑得起的。

“我要出去访友,你独自守在这儿,等下师父有事召唤,你可要勤快些。”刘瑾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还有,破解华容道要用脑袋,禁止暴力破解哦。”

“师兄要去何处?”灵雎忙问。

“你是师兄还是我是,事事都要向你汇报。”刘瑾心中道了句麻烦,“蒯氏,蒯钧。”

……

北方。

一处破落的府邸中,面容俊俏的华服青年,正端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人影,左右摆头,仔细端详。

此时正值夏季,府外长街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而府中却冷清至极。

一墙之隔,宛如隔世!

“小……公子,您这幅打扮,莫不是又要外出?”青年身后的侍女欲言又止。

青年面无表情地点头。

“奴婢知您心中烦闷,出去走走也好。老爷生前曾与庞公是旧交,他肯定愿意接纳您的。”侍女叹气说道。

闻言,青年微微愣了下,轻声道:“我几时说过要去荆襄?”

侍女迟疑了下,缓缓道:“前日,荆襄名士庞德公要开设学府的事一传来,您脸上明显有了笑意。”

“不过,最近河东郡又来人催促婚事了……老爷逝去数年,他们对那门婚事仍如此在意,无非是图谋老爷留下的家业罢了。”侍女忿忿不平地说道。

“别再提了,此次南下,我可能要在荆襄住些日子,晴儿随我一同前行吧。”青年幽幽地叹气。

如此情形在各州郡还有许多,自汉武独尊儒术以来,凡是读书人近乎都与儒生是对等关系的。

因此,大儒士庞德公的名号,在中原及荆楚地区,不可谓不响亮。

许许多多的儒生士人,听说庞德公要开设学府,皆纷纷辞家,清点盘缠,准备到荆襄求学。

甚至,连许昌中官场中的诸多文臣,也大受鼓动,颇有南下交流的意向。

“文若啊,近来兖徐二州各地都在传言,说什么荆襄名士要开设什么学府,这件事你是如何看的?”曹操看着棋盘,找寻合适的落子点。

端坐于他对面的人,一袭儒生服饰,仪态温文尔雅,正是被他视作肱骨的荀彧。

“庞德公乃当今大儒,隐居荆襄多年,向来不问世事。在世上读书人心中,他的地位崇高,比起郑玄有过之而无不及。”荀彧凝眉答道。

什么大儒,学问再高有何用,又不能建功立业。

曹操在心中不屑地想道。

这抹轻蔑被荀彧敏锐地察觉,他在心中苦笑,自家这位主公,眼中除了利欲、兵马、治地外,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既是名士,那就应该早日争取,这样,文若你过几日便动身,看能不能劝他入许昌,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要是答应,我可许其司徒之职。”曹操沉吟道。

荀彧吃了一惊,道:“司空,此事是不是有些仓促了,两月后,我军不是还要征讨袁术么?”

“没错,正是如此,我才要你借此名义进入荆州。”曹操笑了,“因为南阳与刘表的地盘接壤,荆州早晚都是我们的敌人。”

“你此去荆州,明面上是交流儒家经学,实际,则要洞察那里的“风土人情”,招揽世族。”

荀彧顿时明了,自家主公想要的,不单单是庞德公一人,而是整个荆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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