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闹铃响起。
贝苒睁眼起床，她洗漱完走出客厅的时候，苏碧兰和周建伟已经坐在餐桌上吃早餐了。
苏碧兰浅喝一口清粥，抬起眼皮就看到贝苒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个摆设。
她对她唤了声：“苒苒，你站在那儿干什么呢？赶紧过来吃早餐。”
贝苒浅吸一口气，走过去坐了下来。
因为才搬来第三天，她有些不自在，虽然有妈妈在，但在别人家吃早餐她是说不出口的不自在。
周建伟给她盛了碗清粥，放她面前。
贝苒盯着眼前这碗清粥，还在冒热气儿，她抿了抿唇，端起它连喝两口。
苏碧兰道：“苒苒，你现在是在长身高，你要多吃点知道吗？”
周建伟点点头看向贝苒对苏碧兰说：“我们家苒苒就是太瘦了，确实需要好好补补。”
贝苒不为所动，没接他们任何一句话，就连面部动作都没有，她低头喝粥。
一顿早餐下来，贝苒前后说话加起来不超过五句，她背上书包，道声，就出了门。
学校离贝苒现在住的地方比较近，路程就半个小时左右。她走在人群中，前后两旁道路清一色都是一中的学生。
一片雪白中掺合路边一排排绿叶树木。
像一道风景油画，呈现眼前。
前面有几个女生在说某个人。
她们声音很大，贝苒听得很清楚。
其中一个女生说：“你们看论坛和贴吧了吗？一班昨天那一幕真是没现场看。”
另一个女生冷哼道：“你还别说，这个转学生还真有魅力的。居然能让江樾为她开口说那样的话，还挺羡慕这个女生的。”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的是，这个转学生惹到她们班刘嘉雨和赵琳琳她们。这下她没好日子可过了。”
这个转学生就在她们身后。这时，其中一个披发的女生回头看，下秒，整个愣住。
其他三人还在说，她连忙回头制止，让她们别说了。
显然，她们没明白意思。
长发女孩对她们使个眼色，示意让她们往后看。
三名女孩满问号地同时回头看，不看还好，一看，三人同时一怔。下秒，她们尴尬冲女孩笑了笑，但很快转回视线当做啥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走。
三人同声“靠”了句，埋怨长发女孩为什么不早点说。
贝苒看了眼她们，闭了下眼，理上书包带，面无表地越过她们，走到前面。几名女生在她身后，表情十分尴尬，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待贝苒走远后，她们同时松上一口气，而后又开始继续刚才的话题。
眼不见心不烦，真后悔来一中。
还是三中好。
快到校门口，贝苒停滞原地，身后倏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背搭她肩臂上。
扭头看，是沈渺。
沈渺眉眼弯笑，来了句：“早上好啊！小苒苒。”
看到她，贝苒心情好了许多：“早上好，渺渺。”
沈渺道：“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梦到我呀？”
贝苒笑了笑：“有。”片想了下，“梦见你掉泥潭里了。”
沈渺：？
看她这副不置信的表情，贝苒好哄着：“我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呢？”
这还差不多。
还以为真梦到她掉泥潭里去了。
一班和四班不在一个楼层，高二一班在三楼，高二四班在一楼，两个班相隔两个楼层。贝苒把沈渺送进教室后，自己独自上楼前往教室。
由于昨天江樾帮贝苒说话这件事，很快就在学校被传开，教室走廊路过的女生向贝苒投来不满的目光，她们嘀咕着。
她们说了什么，贝苒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并不当回事。
走进教室，刘嘉雨和赵琳琳，还有李雪，她们像看好戏般看着贝苒。
教室里大部分的人用不同眼光看着她，他们好像在期待什么事情。
贝苒对他们扫了眼，垂眸朝自己课位上走去，人刚到桌沿边，桌上的字特别刺眼，上面写着：‘教训不听话的人，请勿擦洗。’
是用黑色记号笔写的。
看着这十一个字，贝苒拳头紧攥又松开，她回头看向刘嘉雨，而刘嘉雨微扬挑眉很配合地回头看她。
两人对视这几秒种，教室里的说话声不断，贝苒收回视线，她卸下书包，坐了下来。
眼前桌上每个字都透着满满的讽刺和侮辱，贝苒心里那团小火苗已经在慢慢燃烧，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要爆发。
她对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能惹事，她不能给妈妈和周叔叔添任何事情出来，她只能忍。
—
早课铃一响，江樾踩着点走了进来，他还是那副冷漠的表情，班上的人都习惯他这样。
他越过女孩把书包撂桌上，随而坐了下来。
坐下来那一秒，江樾身上轻微带烟味的风从衣面表层涌出来。
女孩闻道了。
江樾斜倪用书挡住的字，他靠后椅上，脚恣意地踩在课桌下的横杠上，掏出手机不知干什么。
这堂课是数学课，一中老师讲课要比三中老师快些，可贝苒却无心听课，老师讲什么她也是半听半进。
她小心翼翼翻起书本，下面几个字已不见光的方式展露一点。
贝苒不知道怎么办，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到被班级霸凌。
第一次是劝说警告。
第二次是整蛊警告。
贝苒抿了下唇，瞄了眼某人的手，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很是好看，手背骨连很清晰。
食指上的纹身好像比昨天更好看了。
瞄了会儿，贝苒收回视线转向老师。
—
上午的课很快就过去了，沈渺一下课，蹭蹭地到三楼来找贝苒。
这会儿高二一班的人不多，他们都去吃饭了。贝苒趴桌上整个懒洋洋的，像没骨头似的，脚恣意地踩在桌子下的横杠上。
沈渺站门边往里瞅了瞅，确定贝苒旁边没人后，她才走进来唤了声“贝苒”
闻声，贝苒趴起来看到沈渺正朝自己走来，她下意识用书挡住桌上的字。
“苒苒，不去吃饭吗？听说食堂做了红烧肉。”
一中和三中是一样的，学生午饭都在食堂吃，只有高三一天有两顿，中午和下午。
也有一部分高三学生下午选择出校在外面吃，几人扎堆一起。
贝苒笑回道：“我不太饿，你去吃吧。”
“怎么能不吃饭呢？下午还有课呢。”沈渺伸手拉她起来，贝苒像和椅子粘贴般就是不起，“看上去挺瘦的，咋力气那么大呀？”
不是不想起，而不想让她看到桌上的字，因为贝苒太了解沈渺，要是让她看到这些字估计又会掀起一阵狂风。
挣脱沈渺的手，贝苒两手紧压书面上，眼尾眯成一道笑意，说道：“渺渺，我真的不饿，你去吃吧。”
“你真不吃啊？要不要我给你买份泡面来吃？”
“不用，我书包里有面包。”
书包里有没有面包沈渺也不知道，看她态度坚硬，只好放弃：“行吧，那我去吃饭咯。你要是饿了你就给我发消息，知道吗？”
贝苒点点头，“好。”
沈渺走之前最后一次问：“真的不去吗？有红烧肉哟！”
贝苒摆摆让她赶快去吃饭的动作，“真不吃，你快去吧。”
“好吧。”
沈渺走后，贝苒挪开书，那十一个字瞬间呈现眼仁中。
这会儿教室已经没人了，就她一个。贝苒趁他们回来前赶紧把桌子清理干净，她起身走向讲台拿上抹布出教室去水槽处。
两三分钟后.....
贝苒返回教室时，整个人愣住，她看到江樾已经吃完饭回来了。他手托腮，侧头盯着旁边桌面上的字看。
他神色平淡没表情地看着它。
逃过沈渺，却没逃过同桌。
还是被看到了。
贝苒强装淡定走进教室，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位子，手里抹布被她紧紧捏着。
闻声，江樾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他支起身靠后椅上，装作没看见，双手交叠放胸前，偏头望向窗外。
窗外的阳光不刺眼，温度合适，风不大。
贝苒怯怯的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她把抹布放桌边，而后把书挪到地上放着。
在擦字时，她颇为的小心，尽量不让课桌与地面摩擦发出“咯吱”声，她怕惹到旁边那人不高兴。
可这些字像和课桌生长在一起一样，不管怎么用力擦，一点半星角都没被擦掉。
五分钟过去了，课桌上的字依旧纹丝未动。
贝苒手都酸了，力气几乎快用完了，此时她真想发脾气牢骚几句。
可她没有，她不怪任何人，也不怪老师，更不会怪旁边坐着的那位。
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算了，不擦了。
就这样吧，反正也擦不干净。
“等会儿。”
贝苒转身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道淡冷的声，是江樾。
她回头看。
江樾从课桌箱里拿出一瓶酒精放桌上，一双漆黑眸子看着她。
过了半晌，她开口问：“怎么了？”
江樾没接话，他拧开瓶盖把酒精倒在她桌上，然后用纸慢慢擦拭上面的字。
贝苒看着他，眼睛愣了愣。
他，这是在帮她吗？
江樾没看她，而在认真地擦桌上的字。只见黑色字体被他一点一点擦掉，没一会儿功夫，桌上的字就被擦干净了。
贝苒看直了眼，她怎么没想到用酒精呢，真是笨死了。
“笨死了。”
江樾突兀的一句。
贝苒愣住像傻鸟站原地，半晌，她走过去。桌上虽然有点花，但至少那些字已经不见了。
他好聪明。
“谢谢。”她开口道。
嗓音低哑，声音怯怯的。
江樾：“嗯？”
似乎没听清，他问：“你说什么？”
贝苒眨了眨眼，嗓音低浮而起：“我说谢谢你......江樾。”
这是她第一次当面叫他名字，以前都是对着照片偷偷叫他名字：
——江樾
那声音甜润又好听，像夏天偷吃蜜果甜到喉咙。
江樾闷声一笑，看着她，质问道：“你是怎么转进一中的？又怎么转一班的？靠关系？”
下一秒，他神色淡冷，表情似乎有点严肃。
贝苒愣愣地看着他，睫毛微颤，被质问她却无法回答。说靠关系，她确实靠了点关系，要说靠成绩，以她这成绩进一中是没问题的。
谁都知道转进一中是要模拟考试的，分数出来才分配进哪个班。
可这些问题从他口中说出来.......
贝苒垂眸不言，像默认事实。
江樾在等她回话。
半晌后。
看她沉默不言的表情，瞬间了然，他又道：“靠关系不丢脸，说明你还是有些手段的。”
手段。
贝苒骤然抬眼直愣地看着他，手里抹布紧握着，心脏紧跳。她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樾哥！”
教室门外突然一声唤，才打破两人僵持的话题。
林哲气呼呼从教室后门走进来，嘴里抱怨着：“你丫的上来拿个东西需要那么久吗？”
江樾没理会，贝苒回头看。
林哲走近，脸凑上前看着他。江樾侧脸轮廓线清晰有弧度，皮肤冷白，睫毛翘长，鼻梁挺挺的。
咋看咋好看。
“需要那么久吗？”林哲重复刚才后面的话，眼神质疑着。
江樾蹙眉：“你怎么上来了？不是让你等着吗？”
说起这个，林哲越想越气，坑人套路江樾是第一名。因为他在操场等了江樾有半个小时左右，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回来。
他斥怒道：“你还好意思说，我等你半个小时了，你却在教室悠闲着。”
江樾：“.......”
因林哲突然闯入，贝苒才得以松口气，她把放地上的书搬起挪到课桌上，小心翼翼整理着。
林哲光顾着埋怨江樾坑他的话，完全没注意到还有一个人站桌边。一转眼，他看到一张颇为熟悉的脸，半晌惊道：“同桌！便利店！雨伞！”
闻言，贝苒抬眸看他，正要开口，被江樾打断。
“你有病啊？”
林哲狐疑心道。
难道不是吗？
不是同桌吗？论坛都传疯的人。
难道是他看错啦？
林哲凑近细看，贝苒下意识往后倾斜，眼睫眨了眨。他转头对江樾道：“我没看错就是她。”收回头，伸出手介绍自己，“你好同桌，我叫林哲，是......是江樾的内人。”
内人用得恰到好处，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他和江樾关系不一般，又是连体婴儿，说内人也不足为怪。
只是林哲这欠揍的表情实属看得江樾直接想打人，要不是看有人在，他早就一脚踹他身上。
“你好，内人。”贝苒礼貌回道。
“........”
话音刚落，林哲噗笑一声，没忍住。
他笑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
贝苒心道。
恍然反应过来，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一时口快。我——”
“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林哲对江樾道，“你这同桌挺可爱的，连说话都那么可爱。”
江樾对他白了一眼，又看了看贝苒，对林哲道：“你不是要打球吗？走吧。”
说完他便走出教室，林哲和贝苒道了声招呼跟随追出教室。
贝苒望向教室口，在想江樾那时对她说的话，其实她想反驳说：她是考试进来了，并不是靠关系....进来的。
可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