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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月如霜

蜜糖白茶猫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大唐奇幻版《清明上河图》,千妖百魅、人与仙共存的世界。大唐长安,刚经历安史之乱,百废待兴。从世外桃源一般的阆苑洞府中下山的狐小仙儿刚溜入长安就撞上了长安城内颁布的捉妖令,在躲避捉妖司追杀之际却撞到了一个怪道人——无名的手上。无名不晓得自己的名字,自己从哪里来,甚至没有一颗正常的人类的心脏。他看上去冷血、洁癖、把她这只小小的可怜的狐狸当作了诱捕妖异的诱饵,但实际上又暗戳戳的保护着狐小仙儿,生怕她受到一丝丝伤害。他们二人构成了一对奇怪的相爱相杀的搭档,行走于长安的月夜之下,开启了令人啼笑皆非的捉妖之旅。此外,阆苑阁中精通融魂之术的羽衣子、前世扑朔迷离的兔子精哼唧、泼辣的辣兔兔、英俊又憨厚的鲤鱼精、阴冷邪魅的姑获邪神、一心做美食的豆荚娘子...

主角:狐小仙,无名   更新:2022-11-21 08: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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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狐小仙,无名的其他类型小说《长安月如霜》,由网络作家“蜜糖白茶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大唐奇幻版《清明上河图》,千妖百魅、人与仙共存的世界。大唐长安,刚经历安史之乱,百废待兴。从世外桃源一般的阆苑洞府中下山的狐小仙儿刚溜入长安就撞上了长安城内颁布的捉妖令,在躲避捉妖司追杀之际却撞到了一个怪道人——无名的手上。无名不晓得自己的名字,自己从哪里来,甚至没有一颗正常的人类的心脏。他看上去冷血、洁癖、把她这只小小的可怜的狐狸当作了诱捕妖异的诱饵,但实际上又暗戳戳的保护着狐小仙儿,生怕她受到一丝丝伤害。他们二人构成了一对奇怪的相爱相杀的搭档,行走于长安的月夜之下,开启了令人啼笑皆非的捉妖之旅。此外,阆苑阁中精通融魂之术的羽衣子、前世扑朔迷离的兔子精哼唧、泼辣的辣兔兔、英俊又憨厚的鲤鱼精、阴冷邪魅的姑获邪神、一心做美食的豆荚娘子...

《长安月如霜》精彩片段

琥珀色的圆月依旧静谧迷人,悬在幽蓝澄澈的天空之中,泛出诡异的橙黄色月辉。

许多白色的影子游鱼一般在天空中来回浮动,犹如翡翠玉盘上的浮雕。

深山莽林中,狼狈的张美人看着天上的月,再看看地上那一具没了生息的身体,心中说不出的快意!

她们都是在长安陷落之后逃出来的宫妃,按理说应该是同病相怜,携手逃生。奈何,昔日在深宫中时,她对她早已嫉恨到食不安寝夜不能寐的地步,这次必须要将其除之而后快。

但还未容她得意多久,一股异样的感觉慢慢袭来,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包裹住了她。

“怎么这般冷?”

她站在这莽林之中,只觉得这夜色愈发萧瑟。

天地陡然起了冷风,大片大片的水雾扑卷过来,马上要淹没了她似的,瞬间她就看不见自己的脚背。

“娘子快走吧!这里本就不干净,采药人常说会遇到山魈。”

两名黑衣人看着这夜半突起的大雾也慌了,彷徨四顾,惊恐都写在了脸上。

“啰嗦什么?把这贱人的尸身赶紧埋了,留着让人发现报官么?”

“娘子多虑。现在兵荒马乱,安贼的乱军已经逼到洛阳城下,横尸荒野的流民多的是,哪里会有人在意这些。”

俩黑衣人说完,不等张美人再呵斥严命,转身就跑,脚底抹油溜了!

张美人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匆匆离去。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霎,她没看到身后的山石草木皆有了异变。

云雾中的那些树木忽如一夜春风来,倏忽之间便绽出了千枝万朵的繁花,如金似银,高高低低,随着夜风颤颤抖动,灼灼照眼。

盘错在山石巨岩上的那些萎靡灰败的藤蔓忽然活了一般,相互交缠亲昵,犹如美人之舌。

它们在瞬息之间纷纷抽芽,长出新的枝叶,生出一团团葳蕤绿光,开出了世人见不到的奇异花朵,

原来青山繁花本该是这番模样,仿佛张美人他们退去,它们才恍然睡醒似的睁开了眼,夜色也随之变得朦胧迷幻。

一缕翡翠般光润幽幽的荧绿突然降落在这一片深山莽丛之间,卷起一团气浪。

那团绿光在奇花异树间穿行,时而如星光尘埃般闪烁窜动,时而如一股不可捕捉的云雾般忽聚忽散,最终形成一个人的朦胧光影。

当那人的朦胧光影在沈珍珠的尸身前停下的时候,就像是天上的月亮降落人间。

四围的天地被照出雪一样璀璨柔和的白光来,幽深的莽林顿时恍如白昼。

平日里藏在人眼难以察觉处的奇异鸟兽也自夜色中闪现,纷纷探出了头,悄无声息的向这边涌来。

那身影在云雾之中渐渐清晰,原来是一个面如春花,美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女子身着一袭碧莹莹的衣衫,衣衫上浮动的星尘莹莹闪烁,行动时如一汪碧波漫延涟漪,漾漾生辉。

她是个散仙,名唤羽衣子。

羽衣子来到惨死宫妃的尸身边,幽幽叹息一声。

那名妃子躺在乱草间,面容安静祥和,竟然没有半点儿惊惶怨恨的模样。自她躯体游离出来的神魄在混沌的天地间悬浮飘荡,似一团尚未冰冻的水,只是周边裹上了一团诡异的黑气。

羽衣子一眼看穿那团黑气乃是妖气。

她双眼微微一眯,唇角上挑,笑意中泛上一丝不屑,周身散发出冰山般的冷峻肃杀之气。

“妖孽,就凭你也想打这一缕神魄的主意?”

羽衣子说完,伸出手去,两指轻轻一拈,在虚空之中搅起了一团水样的光波。

那团光波如朵朵桃花在空中片片翻飞,飞得轻盈绚丽,如一团绯红色的云霞牢牢将那缕神魄给包裹住,悠然回到了女子的手上。

而原先包裹着那缕神魄的黑气则被不攻自破,消弭在虚空之中,只留下一串怨毒的喃喃之声。

紧接着,萧森莽林之中起了一片沙沙之声,似是有怪物掠过树梢纵空飞过,留下吃痛的狼嚎一般的抽泣。

女子微一皱眉,自语道,“这些妖物实在可恨,在这战荒年岁占了天时地利,一个个都被喂成了饕餮,妖力愈发强大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山林间激起了不少的音浪。

“这一缕香魂纤尘不染,举世无双,沦落到你手上岂不是玷污了它?”

冷冷奚落着实惹恼了落败而逃的那位妖魅。

那魅怪走得并不远,只是心有不甘的逃到了数里外夹着尾巴屏声静息冷眼瞧着,想着蹲到这位仙人走了再回来看看。

一听数落,它忍不住邪气上来,吃吃冷笑。

“什么香魄臭魄的,都不如填到肚子里化作灵气痛快。老身不过是想趁着那肉没有烂在地里风吹雨打变臭之前尝个鲜,这也碍着你了?你只顾修你的仙,天天食花吸露,哪儿知道老身吃不到肉饥肠辘辘的痛苦。织云羽衣子,我看你就是这山间地头的母霸王混不吝。”

老魅怪在暗中嗷嗷叫,出言不逊,羽衣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讥讽,怎么会善罢甘休?

一阵风起,龙吟似的风浪向老魅怪藏身处席卷而去。

漫山飞沙走石,叶子纷飞。

随着一声嚎叫,传来天崩地裂一般的倾塌之声。

那魅怪借着浓密夜色隐藏自己,实际上是一只虎身牛尾的彘兽。

它身形极为庞大,足有半座小山大小。

羽衣子的焚身灵火一发击中,将它瞬间吞噬,半座山起了浓烟。

“你这二两肉也够山间这些鸟兽果腹半个月,也算死得其所。”

彘兽在哀嚎声中陷入烈火的吞噬。

那哀嚎声实在可怖,羽衣子频频蹙眉,嫌恶之下拂袖而去。

临行之前,宫妃倒地之处被覆上了厚厚一层落叶。

谁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沈珍珠。

一株株赤红如火烧的彼岸花破土而出,细长的花丝与花柱妖娆吞吐,诡异幽艳,照亮了寂清的夜。

羽衣子带着珍珠的一缕神魄飘然而去,却不想幽暗处还潜伏着一抹魅影。

那只魅的身子白到发光,透明,像是裹着一层薄冰,从脚底到头顶都透着冰山般的寒气。

她法力强大,所以能躲得过羽衣子的佛眼。

当她白腻的芊芊细足踏过那些盛开的彼岸花,就像是脚底下起了跳动的燎火。

“世间燕雁本无情,天上参商谁会面。花叶自是同根生,何事开时不相见。”

她在夜色之中呢喃,声音阴冷缠绵如痴痴梦呓,久久不散。

随着她的低低呢喃回荡在风中的还有拴在她腰间的香囊发出的泠泠清响。那是珍珠遗下的淡金色樱花流苏香囊,香囊上的莲花玉石坠子是罕见的紫金彩光宝石,是珍珠赠与李俶的定情之物。珍珠做了两只一模一样的香囊,夫妻二人一人一个。


江山寥廓,天地澄澈明净如琉璃。

羽衣子在月下驭风而行,远远望去像是一道七彩霞光瞬息千里,划空而过。

她手上的琉璃宝灯内存着珍珠的一缕神魄,幽幽闪光,忽明忽暗。

她要回去的地方是终南山。

终南山又名太乙山。

古人诗云: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山中有千岩万壑,崔嵬奇特,烟霞渺渺,犹如仙境。从远古至今,有不少隐士在期间采石筑舍,藏匿深山茂林之间,暗中修行。

无论山路如何崎岖险峻,于她来说如履平地,她时而纵身越过飞天直下、激涌翻腾的冲石瀑布,时而飞身窜向高处的岩壁峭崖,身形翻转挪腾,若一道白色光影劈峰冲崖,说不出的畅快自如。

渐渐的,前方景象忽变。

冷气退去,暖风袭来。

无数奇花异草逶迤脚下,如一片茫茫锦绣。

云根缭绕身边,羽衣子已到了藏身修炼的隐匿所在。

这是一片采药人都难以攀援至此的神秘领域。冲天的松柏如蟠龙盘踞山间,摩云凌日,一排排仙鹤在松柏白云间翱翔高歌。

随着羽衣子的到来,一轮红日也自云浪翻涌间喷薄而出,霞光漫天,把这一片玲珑胜地笼罩在无边无际的琉璃光芒之中。

透过琉璃晨光看过去,晨雾缥缈间有一个红色影子,乍一看,似一朵火焰红莲开在了这深山之间。

那影子走得极快,原来是一只浑身火红的小狐狸正在飞跃疾奔。

“师父,你总算回来了!”那声音十分鲜活欢脱,脆生生的悦耳。

转眼间,飞跃而来的小狐狸双足微一点地,幻作了一个长发如云委地、耳朵尖尖的小姑娘。

羽衣子看着面前那张脸,凝神打量着自己的徒弟。小姑娘是霁月风光似的风流娇艳,桃花腮,下巴娇俏,细眉弯弯,眼尾长且媚,尤其是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闪着诱人的光。

这张面庞是三分天真两分狡黠五分娇俏,眼波流转处勾魂夺魄,可以想象再过几年脱了这稚气,必然是极为人间又一风流美艳的绝色人物。

想到这儿,羽衣子心中不禁得意,当年把这小狐狸从野兽撕咬围攻的狼狈中救出的时候她可不是这副模样。

那时候的小野狐一身血污,毛发灰蓬蓬。

谁也没想到这丫头三日一变,如今会是这副模样。

一切皆是造化,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狐小仙看师父眉目含笑专注打量自己,心中得意。

她将身子在师父面前旋了一旋,红色裙裾飞扬,飘飘若仙。霎时间,无数桃花纷纷坠落,在羽衣子的面前下起了一场令人睹之心醉的满天花雨。

她笑嘻嘻道,“师父您这样瞧着我,是看徒儿的美貌又长了几分心中开心呢,还是徒儿这身石榴花染出来的衣裳让您觉得喜庆?”

羽衣子见她这样得意,更觉得自己这小徒弟真真儿的可爱透顶,故意摇摇头,笑而不语。

狐小仙见师父不答,更加心急,“师父您快说话呀,您觉着徒儿这新戏法怎么样,喜不喜欢?”

听爱徒连珠爆似的发问,再看她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沾沾自喜,羽衣子不由得明媚一笑。

“那徒儿把这件新衣裳取名为雪照丹霞,您看妙不妙?”

羽衣子听她这样一说,才打量出那件石榴衣上有银丝织就的花朵点缀,银花在红衣上朵朵闪烁,的确好看。

她这才缓缓开口道,“你这傻丫头胡话一堆,倒是让为师夸你哪一样儿好呢?”

狐小仙吐了下舌头,“自然是徒儿的美貌最要紧,徒儿还想着来日颠倒乾坤倾国倾城,做个杨玉环那样的美人呢!”

羽衣子眉头微微一蹙,“杨妃的确是美,可结局实在不好。”

狐小仙:“师父放心,徒儿毕竟不是一个凡人,怎会像她那样黯淡收场?再说了,徒儿要的只是她的无边美貌,倘若真的修炼已成的话,必然要做一个像武皇那样的不让须眉的女子。”

羽衣子不由得苦笑,想不到自己生来淡泊名利,却有了个不想成仙得道,不迷恋仙术道法,却对世俗人情痴迷入骨,一心想要试试执掌乾坤是什么滋味的傻徒弟。

狐小仙的目光此刻却落在了师父手上那一盏神魄上,眼睛咕噜噜一转,好奇道,“师父云游归来,又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勿碰。”羽衣子袍袖一甩,避开了小仙儿伸过来的那只手。

“师父,徒儿莽撞了。”

见羽衣子眉间起了愠色,狐小仙讷讷地缩回手去。

“徒儿还以为是师父从外面带回来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

“过几日你去长安西市,替为师将桃茵娘做好的紫藤花衣取回来,那时候你还不是随意吃喝?”

狐小仙一听师父肯放自己下山去,喜出望外。

“师父终于肯让我出山啦?”

“你这丫头野性难驯,为师只怕你得意忘形,一不小心让那些毒眼道士给看穿,仔细被剥了皮。”

狐小仙眉头一皱,“师父整日里这样吓我,他们再厉害还能比得上师父不成?”

“你师父又不是如来佛祖,能了一切生死度一切因果。就好比这女子的神魄,我拼了数百年修为也只能留下这一缕,不让她魂飞魄散。”

狐小仙听师父叹息,这才停了聒噪,认真打量起那琉璃盏中的神魄。

只见那神魄小小指甲似的一团,发出琥珀样的微光,在灿烂的日光下一照则显黯淡,微不可见。

“啧啧,我看这神魄小得可怜。想要再修出个七神六魄好好一个真身,怕是上古巫祖再世也回天乏力了呢。”

狐小仙说得巫祖是羽衣子一脉的先师先祖。

传说东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名山五千,其中有一座山名曰“丰沮“。山中有玉门,是天地日月降落之后进入地下的门户。

在丰沮玉门附近又有一座极为神圣的灵山,是上古十大女巫所住的巫山。

巫山之中聚集着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等十位巫师。

这些巫师长于长于占星术,又发明了筮卜,各个都是集医术与方术于一身的神能异士,能“祝延人之福,愈人之病,祝树树枯,祝鸟鸟坠”。

灵山集天地之精华,生长着各种神奇药草,而且它是天界和人间的通道。

巫师们常在灵山升降,上传下达沟通人天,并且会奉天神的旨意下来采药。

后来,窫窳被危与贰负所杀,灵山的巫师们都拿出不死之药,拼尽全力想要救活他。

窫窳最终被救了过来,却心智发狂,堕入昆仑之北的弱水之中,变成了龙首牛身,人面马足,叫声如婴儿的怪物,而且经常狂性大发咬食人类。

窫窳的悲剧令巫族一脉很是沮丧,但他们后来都修炼成仙,因为手中掌控的招魂祝祷秘术而名闻天下。


灵山巫师的后裔众多,羽衣子便是其一。

她通晓阴阳可觑知今古,身怀诡秘强大的可以掌控魂魄的法术,一心为世人解除魂魄离散之苦。

“若要还她一个肉身,须得我去元亨幻境向师父求来九天云晶与润魂丹。在我下山取丹的时日里,你要守着星宿池中的因果红莲日夜诵经念咒足足七七四十九天,一刻也不得松懈。”

“师父放心,徒儿一定谨遵师命,念上七七四十九天。只是徒儿不晓得都要念些什么咒文。”狐小仙暗中叫苦,七七四十九天要寸步不离,着实难熬。

“那便好,你若将这一颗魂魄修得圆满,也是你的功德。”

羽衣子说完,自怀中抽出一部无字经卷,向空中一掷,空中似起了无数鸟鸣啾啾之声。

狐小仙抬眼一看,只见无数金色的鸟雀在天际出现,翩翩而来,云集当空,好一片奇异的金光弥天。

羽衣子的低低念咒,那些鸟雀渐渐收起了翅膀停在空中不动,一个个变成了镶嵌在云空中的璀璨的金色符文。

金色符文星罗棋布,无边的云光则变成了一匹无边无际的白色云锦。

“那些金色符文便是编织在云锦上的天书经咒。当年巫祖升天为仙,西王母命织女将巫祖修得的天机密咒都织在了云锦上,非巫族一脉难以得见。之后,无数神人异士追寻这卷天书,却始终难得一见。"

狐小仙仰望天穹,那些天书密咒绚丽如星河,璀璨夺目。

“天书密咒一日一变,七七四十九天,七七四十九部。”

“什么?”狐小仙暗中叫苦,不由得咋舌。这四十九天的经咒下来,自己恐怕不再是狐小仙,而是绕颈仙鹤了。

“师父,您往日度人最多不过三五时日,为何这个小小魂魄却要耗上足足四十九天?”

"师父喜欢她,想要给她个大造化。"羽衣子仰望金色苍穹,想起来沈珍珠临终前那喃喃一句——“来从梅花来,去向莲花去。”

好一个来从梅花来,去向莲花去,听得她心湖微微一漾,好像千百年的修行也不那么岑寂漫长了。

这就是缘分,不早不晚,不轻不重。

她爱梅花之冷香,亦爱莲花之高洁,所以她要让她花落还开,命运不断。

由是,就算沈珍珠魂飞魄散,她也会使出精卫填海的功夫将她一一拼凑回来,只因她是上古巫族的后裔——羽衣子。

羽衣子将一切安排妥当,留下了珍珠的那一缕神魄,又踏着清风落叶飘然而去。

狐小仙看着手上的那盏神魄,再看看头顶的天书密咒,眨了眨眼睛。

这神魄与她平常看到的不一样,不像是一颗,隐隐约约倒像是两颗相融合的样子,她甚至能看到一颗大一颗小,大的光晕泛彩,忽大忽小,时而会膨胀成拳头大一般,倒是那颗小的看上去普通一些,就是淡蓝色的光晕,无什么华彩。

这是什么人的神魄,这样子奇怪?

不过从师父的郑重其事看来,这女子比我狐小仙还重要呢。她想着,心底莫名生出了几分醋意和哀伤。

不知道师父将她神魂肉身再修出一个来,会更偏爱哪一个呢?

但不管怎样,师父遵嘱的事情自然要细细心心的去做,她不会心存半点敷衍和算计。

整整一天,狐小仙将阆苑洞府里里外外清扫干净,勤快得山间走兽都觉得奇怪,暗中偷窥一番。

夜幕时分,洞府门前出现了一个绿莹莹的影子。

那影子倚在一棵缀满粉嫩花苞的杏树下,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此刻,天空已起了漫天萤火,映得那影子更是翡翠般碧绿闪光。

狐小仙看清那影子,不由得乐起来。

“羽花娘子,您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们洞府了?”

羽花娘子原是一只羽花雀。她腰身微展,幻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一屁股坐在了门前石凳子上,一手托着春腮幽幽看着小仙儿含泪叹气。

“吾这几日忙着在山中采蜜,看到几样好吃的果子便给你带过来。 ”

“娘子总是这样好心,有什么好吃的总记着我,小仙感激不尽呢。”狐小仙嘻嘻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宝丹来,“吾这里也有师父云游带回来的上等仙丹,特意给您留了一颗呢。听师父说吃了可以增长灵气,来去快步如飞。”

羽花娘子见到小仙的宝丹,脸上这才有了几分喜色。

“阿妙陀佛,若是方才我有了这枚宝丹也就不至于那样子狼狈了。可惜你那师父总是这样来去匆匆,也不顾咱们这山的安宁。”

“此话怎讲?”

“吾来你们洞府的路上遇见一只可怕的东西,吾从未见过那只东西,不晓得它是妖是鬼,是魔是魅。吾......更觉得它像魅。它身上煞气冲天,所过之处,花木皆被冻死。吾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稍有不慎吾今日可能就见不着你了呢!”

羽花娘子说着不禁悲从中来,委屈得嘤嘤哭起来,哭得花枝乱颤,身后的老杏树也跟着瑟瑟发抖,掉下些花叶来。

小仙儿这才发现山间潮气打湿了羽花娘子的裙裾,连她脚上的金丝绣鞋也丢了一只,看来着实狼狈。

但若是那魅煞气冲天,为什么这方圆百里竟无半点异样的气息?

“哪儿来的魅,我怎么没有半点察觉。”狐小仙懒懒道,顺手拈起一枚熟透了的果子津津有味吃起来。

她心想羽花娘子毕竟是一只雀,雀儿天性胆小,谨小慎微惯了,芝麻大的事情会被说成绿豆大。

况且阆苑洞府乃人迹罕至之处,可谓一天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羽花娘子时而遇到春暖花开,又时而遇到冰雪连连是这一带常见的景致。

“小仙儿,我们道力浅薄,对那只魅不可不防啊。你千万不要大意,这几日要记着紧闭山门别出来。”

羽花娘子慌慌张张叮咛几句,留下新鲜的山果匆匆服下了一枚宝丹,快步如飞的走了。

狐小仙懒洋洋哼了声就当是应了。

这些年来,就算有几只不长眼的魅啊妖啊想来终南山闹一闹,还不是她狐狸腿一伸,一个横扫落花的功夫就给踹飞出去了?

怕它个鸟。

她忙碌一天也乏了,趴在一块山石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睡梦中,她倒没有魂魄游到三界外,却只觉得有一双冰冰凉的手在轻轻抚摸她的面颊,幽然叹道:好一只皮毛光滑油亮的小狐狸,能做一件不错的皮袄呢。

她一惊,便从梦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时,只见星辰漫天。

她心想不妙,差点把师父叮咛的正事儿给耽搁了,于是赶紧虔诚跪拜,对月焚香,念念有词。

随着狐小仙的咒语喃喃而起,山间松涛阵阵轰浪之中似乎也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好似梵音在空中风中一波波回旋,整个阆苑洞府的上空都被笼上了一层奇异的七彩光晕。

洞府中央的一汪星宿池也随之变得水汽蒸腾,愈发显得幽深难测。


一支红到墨紫的千瓣红莲突然自碧波之中破水而出,与普通莲花不同的是这支红莲花瓣硕大,大到足可放下一个胖胖的婴儿在上面安然憩息。

随着小仙儿的法咒呢喃,红莲似有了灵性一般,在月下倏然绽放,成千上百片花瓣活了一般绕着花心团团旋转,好似一只飞速运转的轮盘。

它是上古巫族独一无二的法宝灵器——巫祖自佛祖莲台下修来的因果红莲。

因果红莲倏然绽放旋转,随之运转的还有点缀在苍穹天书之上的星辰密阵。

在星辰密阵的飞速运转之下,渐渐的,红莲的莲心之上出现了一团佛光。

狐小仙手指一弹,琉璃盏中珍珠的那枚灵魄便飞了出去,稳稳落在了那团佛光之中,被因果红莲的千百片花朵牢牢包裹在了中间。

狐小仙看到这神奇的一切不由得惊喜交加,眼中起了灼灼亮光。

她以前也试过同样的法术,想要重修那些意外夭亡的小妖小魅的神魄,却无不是折戟沉沙以失败告终。

往日里山门外,常有携着同伴残魂碎魄前来叩门求助的小精们。

“小仙儿可怜可怜我们,小花妖生前可是纯真良善,毫无罪过之处。”

叩门求助的都是些花儿鸟儿之类的精魅,也不乏一些好不容易修炼成精的山间走兽。

小仙儿动了恻隐之心,也想要积一点功德,便会答应他们试一试。

毕竟她是巫祖神女羽衣子的嫡传弟子,面子也是要有的,况且对方付了大价钱,不收才是傻子。

但那些魂魄往往在她念了大半天密咒,飞离她的手心即将落入红莲莲心之际却被红莲拒而不纳。

红莲没有一次不是在倏忽之间突然花心紧闭,那些魂魄无一例外都是坠入了星宿池中沉入了水底,令她瞠目结舌。

伤心失落之余,她暗悔自己在那些小妖们面前不该包揽下这差事,回头难以交代。

于是,这让终南山中的小精魅们有不少对她怀恨在心,时常有来砸山门泄愤的。

“臭狐狸!收了老娘的银子连我朋友的皮毛都修不出来,还说是什么巫族的嫡传弟子能修魄返魂!”

“修不回魂魄还不肯退钱,我看你们师徒俩都是招摇撞骗的骗子!”

“罢了,老子那点儿银子权当买你念咒那点唾沫星子。”

如此种种不肯善罢甘休的,要她伸出脑袋等着出来挨打的,扬言要小仙儿出门走路看黄历的的起码有十几个。

好在羽衣子云游在外,并不知道小仙儿平日里招摇,惹出来这么多祸端,否则她听着也要被气死。

狐小仙有时候也被骂得招架不住,想要退钱息事宁人,但对方却是不依不饶的主儿,非逼着她去那星宿池下面将他死去朋友的残魂余魄捞出来不可。

天晓得那星宿池可不是一般的水池子,是往古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女娲炼五色石补苍天时,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陨石砸出来的星落石坑。

池中的水因为有了天外陨石颇具神力,水光异常且能吞噬残魂碎魄。所以谁能把那些沉下去的碎魄捞出来?羽衣子也不能。

狐小仙技穷无奈,只有哑巴吃黄连,躲在洞府里面忍气吞声,任由那些冤主在外面从太阳出来骂到太阳下山。

她往往一边儿躺在紫藤花床上仰头望天嗑着西瓜子,一边儿听那些小妖们的控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但有时候那些牙尖嘴利的小妖们也会抱团儿一起过来骂,声浪盖过天,骂得实在是狠了,不堪入耳,她就只有跳起来迎战。

于是她狐狸腿一抬,一脚踹开山门,双腰一叉,威风凛凛站在那里,朗声辩白。

“老娘的的确确是上古巫族的嫡传弟子,老娘也的的确确会修魄返魂之术,你们的朋友修不回魂魄,可怪不到老娘头上!因果红莲不收,老娘有什么办法?”

她以为理直气壮,想不到小妖们的质疑声浪更重了。

"啊呸!这天底下就没有你们家因果红莲能收的魂魄!"那些小妖们跳起脚来,指尖儿差点戳到她的鼻尖。

“什么因果红莲,老子们都没见过,有没有这东西还难说呢!”

“就是!啧啧,哪天她的魂魄让因果红莲给收了,俺们才会信她一回呢!”

狐小仙被气得七窍生烟,几乎要吐血。

罢了罢了,以德服人,她骂不过还躲不过,于是屁股一扭又缩回了山门里面,任凭那些小妖们在外面将山门擂鼓一样砸得山响。

“退钱退钱!骚狐狸!”

“老娘就是不退,有种你们进来。”

她知道阆苑洞府外面有羽衣子布下的结界,别说是几个山妖,就是阎王老子也闯不进来。

但今夜这一幕,真是令人心头甚喜。

“果然师父慧眼识人,这人的灵魄能被红莲接纳,说明她的确是有缘之人,可以再修神魂。”

阿弥陀佛,功德一件!圆满!

日后总算有一桩牛皮可以吹破天。

狐小仙欣喜若狂,口中密咒念得更加绵绵不绝。

在阆苑洞府的上空看下去,就是一池碎芒映着一个小狐狸的身影。

但若走出洞府十里之外,却能看到洞府上空有异常光晕,团团紫色的烟雾凌空蒸腾,几乎能遮蔽天宫银阙。

“如今一只野狐狸也会修魂返魄了,巫族真是越来越不成器,越来越不挑人了。”

黑暗中,一个女子的声音低低道。

可怜那一对璧人曾是鹣影之双双,如今却要借着这等拙术重修旧缘么?

那便不好玩儿了。

她轻抚腰间的那只香囊,那只香囊的声音在风中清泠作响,好似那女子生前的哀叹声声。

“羽衣子是最不懂人间妙处的一个痴儿,只会玩弄一些无趣的仙术。她们会修得什么魂呢?等我这双手修回你这魂魄来,必然不会再让你重受这委屈,反要让那些害你的狗彘死得一个比一个有趣。”

她有一双看透世间浊气的清凉目,魑魅魍魉在世间的行走快活都在她的眼中。

杀死了珍珠的张美人此刻正被唐军护卫的保护之下,行走在返回长安的途中。

她甚至在荒野之上摘了几朵绽放于风露之中的雪白的鹭鸶花,留作回到长安之际在李俶面前表达自己思念之情的明证,幻想着能够重获恩宠。

而那两个帮凶则在洛阳的酒肆之中喝酒取乐,活得逍遥快活。

"她们要你做仙上仙,我偏要你做魔中魔。"

女子红唇微启,在风中呵气成冰。

危险的东西出现时,即便它不发出声响,你也能感觉到它的异样。

狐小仙念了足足十六天密咒时,才恍然发现头顶星空已暗暗变了模样。

日月星辰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就是如此,怎会变呢?

但她却在不经意的抬头仰望之际吃了一惊。

深蓝色的星空已然被玫瑰色的彤云所覆盖,层层叠叠,在阆苑洞府的上空涌动,似乎挟着滚滚杀气。

小仙儿瞬间明白,这绝非天气异常,是有人作祟。

她不知道,因果红莲修魂时产生的诡谲红光,早已惊动了那些精魅。

藏在山中水下的魅怪们蜂拥而至,可是一寻到洞府外,它们无一例外的被结界挡在了外面,再也难进一步。


而天穹的帷幕之下也泛起了墨水一般浓稠不一的气浪,云游的散仙半鬼也纷沓而至。

他们衣袂飘飘,在风中旋转着,旋转着,俯瞰着打量着人间这一缕气息异常的微光。

人间常有异能之士,也常有异事发生。

有的云中过客路过偶见,便会驻足云端向下打量一番。

有的瞧了半天便意兴阑珊而去,有的则被狐小仙的炼魂之术所吸引,成了贴在那一道结界上的壁虎,津津有味的瞧着。

“某第一次见狐仙会炼魂术。”

“某第一次见这样好看的狐仙,堪称人间绝色。”

“某第一次见这样诡秘的仙术,那红莲中含着的必然是某位仙子的无形之魂。”

“早就听说这终南山有个阆苑洞府,洞府中藏着一位仙人,今日一看,名不虚传。”

众位看官正在暗中窃窃私语,却陡然觉得后背一寒,只觉得似有劈天盖地的冰霜覆了下来,瞬间身子要僵毙似的。

“啊呀,不好,有魔来了!”

众人头都不敢回,纷纷抱头鼠窜。

而那些迟了一步的小精小怪们则被活活冻死在阆苑洞府的结界外,成了一个个冰雕雪封的僵尸。

再一瞬,那些僵尸都纷纷化作了冰粉碎屑。

“真是狠毒心肠。”虚空之中有人发出一声长叹。

这一声长叹又惊到了那些过路的看官。

“有魔,还不止一个。”那些差点中招的,大难未死侥幸逃脱之际都被这一声长叹给惊到了,忍不住回头看。

果然又是一个魔,虚空之中只闻叹息,不见影子。

道行最深的也只看到云端有一个隐约一团的白色影子。

魔,不该是两个?

一个草菅妖命的,一个旁观感叹的......

那个草菅妖命的已破了阆苑洞府的结界,稳稳落在了星宿池畔。

小仙对结界外的一场无声的屠杀茫然不觉。

她只觉得那些天书密咒已印在了脑海里,北斗星辰一般自行运转不停。

倒是有那么一阵无来由的风迎面拂过,令她耳际一凉。

她睁眼一看,一团迷雾在星宿池的上方袅袅蒸腾,将一朵硕大的因果红莲给团团裹住。

“咦?”这团雾气怎的看来如此诡异?

她心知不妙,不客气的吼道,“谁?何方妖孽?”

风中并无半个影子,倒是传来嗤嗤冷笑。

“小小妖葩,老身是谁也是你能问得的?”

“老妖精,你喊谁小妖葩?”

“本尊修行数百年,横行数百年,怎喊你不得?”

那声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像是一阵风团团围着狐小仙打转。

就在狐小仙气得柳眉倒竖,毛发都要炸了的当口,那朵因果红莲忽然一阵摇曳,似有人在空中拂弄。

“住手!因果红莲岂是你能碰的?”

狐小仙急得面红耳赤,这次修魄返魂一旦有失,她还有什么颜面面对羽衣子?

然则,她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到,又能奈之何?

空中又是狂浪的笑声。

她张惶四顾,只见天幕都变了颜色,由赤红变作粉彤彤,粉彤彤又幻作了幽蓝。幽蓝的天,幽蓝的地,幽蓝的水,自己春花般娇艳的那张脸也罩上了一层诡异的蓝。

天上悬着的月也似碎作了一爿爿,化作粉末纷纷自穹顶坠落下来,漫天漫地都是冰凉彻骨的粉屑。

“什么鬼?大胆狂徒,阆苑洞府岂容得你造次?”

“有本事来捉拿老身。”

那一团妖风突然裹住了因果红莲,只见红莲上方玛瑙红似的一团灵魄冉冉升起,似要随时离去。

“住手,那不是你能碰的!”狐小仙急红了眼,可惜她连对方在哪儿都看不到,根本就阻止不了这一切。

“不能碰也碰了。”

寒风骤冷,风中突现无数锋利的霜花冰刃,齐刷刷指向了狐小仙,呼啸着袭去。

小仙儿哪儿见过这阵仗,被唬了一跳。

这老妖精杀气腾腾,上来就要她的命?

她吓得狐狸腿都跳起来,腰肢向后一叠,身子团团飞旋,躲着那些冰刃。

可那些冰刃像是长了眼睛,眼看她躲了过去,旋即又飞回来。

小仙儿穿着那件雪照丹霞美了没几天,这一刻成了千洞百穿的百衲衣,破烂不堪挥袖。

嗜美如命的小仙儿看到这副情形,简直比身上穿了千百个洞还恼火!

她索性将那衣衫“滋啦”一撕,彻底撕成了碎片。

“本狐狸今日索性与你拼了!”

她纵身飞起,脚下顿时升起炽热浓烈的滚滚火焰,一团赤红妖娆的身影出现。那是一条美丽至极的九尾妖狐,它的九条尾巴犹如血一般鲜红,花朵一样招展。

换回原形的一刹那,狐小仙的口中喷出了烈火,将那些冰刃寒刀都化作了团团冷气。

“小小妖葩原是只红毛小狐狸。一个畜生道也敢在老身面前狂妄。”那妖并无退却之意,反而发出更阴冷的笑声。

狐小仙只觉得脸上一痛,无数霜花针叶迎面又飞过来。

霜花偷袭力道之快,她根本无从躲避,只觉得身上刀割剑刺般的疼痛此起彼伏。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被那些霜花削起了一道道泛白的口子,没有一处好肌肤,眨眼之间便鲜血渗出,惨不忍睹。

“呦呵,可爱的小狐狸,这一下更红更妖艳了呢。”那妖精声线妩媚,妩媚中带着戏谑,妒杀个人,“你也算是个忠心的徒儿,可惜你那师父实在是愚笨。这样一个绝世无双的魂魄落在她手上没什么好处,还是把它献给老身吧。”

那妖说完,因果红莲上的迷雾骤然散去,早已修炼成拳头大的一团七彩魂魄盈盈然而出,似要落入某人的手中。

狐小仙情急生智,咬牙纵身一扑,将那魂魄抢到了怀中,死死护住。

“某虽不知道师父炼这魂魄有什么用处,但绝不会违背师命,将它拱手相送。你若想要,除非要了某的命去!”

那妖在空中吃吃笑出了声。

“你这样一来,老身倒有几分喜欢你了,可惜这样聪明伶俐的一只小狐狸,竟给那样一个痴儿做徒弟。”

那妖口口声声说羽衣子“痴儿”“愚笨”,讥讽之言不绝,饱含各种嘲讽之意。小仙儿听了甚是刺耳,忍不住大声呵斥。

“我师父那样春花明月一般的人物,谁见了不敬她三分?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这样出言不逊?有本事就亮出真身让某看看,藏在暗处岂不猥琐?”

“老身行走于天地之间从未隐过真身。只可怜你法力浅薄,老身就是站在你的面前,你也看不到老身。”

狐小仙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对付的妖绝非泛泛之辈。她正惊异,手上一空,那魂魄竟然自己飞了出去!

紧接着,阆苑洞府上空的结界骤然炸开,起了一层波涛汹涌的冰雪气浪,无数霜花冰晶劈头落下,一团影子携着那枚灵魄扶摇直上,似要扬长而去。

狐小仙气得几乎吐血,数十日来的虔诚膜拜潜心念咒竟然在一瞬之间被别人窃为己有?!


但她拼了力气紧跟着飞出了结界,随着那团光影在云空之中腾跃飞奔,紧追不舍。

“小妖葩,老身看你伶俐才留你一分性命,你再不识趣叨扰不休,休怪老身不客气。”

“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拿走这魂魄!”狐小仙说着,它的九条尾巴化作了九道流光,飞一般追向那团光影。

九道流光就是九把追魂夺命剑,狐小仙紧跟着口中念念有词:“奉请狐狸祖师来解退,一请天解师,二请地解师来解退,来人七魄三魂,一切山精和水怪、巫师邪妖不敢来,若有青人白人来使法,反手押在海底存,急急如律令。”

那妖本来也懒得显形,一听狐小仙在念咒,不由得噗嗤一笑。

“原来羽衣子也是个吝啬鬼,竟教你这样老掉牙的符咒。罢了,老身就显个形让你见识见识。”

妖的声音婉转妩媚,想必是个姿态万千的老妖精。

小仙儿暗自想着,但随即呈现在她面前的景象令她目瞪口呆,她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半空之中,一个巨大的浑身长满绿毛的青面獠牙黥面鬼正在她的前方踏着云彩缓步而行。

那黥面鬼的两颊额头黥满了怪异的朱砂色符咒,一双獠牙暴突在外,一张阔大的猩红色的嘴几乎裂到两耳根,似乎一张开嘴巴就能吞下天地。

它两耳尖尖,丑陋不堪,额上还有一只独立朝天的青角,行动时发出类似犬兽的呼哧呼哧的沉重的呼吸声。

黥面鬼身长八丈,双手举过头顶,正擎举着一顶被磷火团团包裹着的轿子。

轿子上看似空荡荡,却游荡着无数黑雾般的鬼影,那些暗昏昏的鬼影簇拥着形成一个类似女子的婀娜妖娆身影。

青鬼驮着那轿子就好似驮着一座小山在天地之间游动。

雾气氤氲之中,轿子宝塔顶上诡异的铜铃飘摇作响,似有鬼神在风中絮絮喃喃,随着那喃喃之声,插在轿子上的白色经幡狂飞乱舞。

狐小仙依旧看不清那轿子上的身影,却能清晰的看见缥缈如白雾般的经幡上石雕镂刻般铭画着一行行善恶因缘,爱恨死咒。

那些咒语、因缘随着泛着白色灵光的经幡的舞动,在空中四处飘飞,如同星辰般幽幽闪光,在空中留下一团团白色的灵光火焰,最终在天空中划出了长长一线,继而陨灭。

“老东西你倒是慢几步,让本小仙儿看看你啊。”狐小仙身上的汗毛倒竖,直觉告诉她,她绝对不是那妖的对手。

果然,那黥面鬼听小仙儿这样一喊停下了脚步,转身直勾勾的看着她。

小仙儿不敢看那双眼睛,仿佛那是一片深渊寒潭,散发着无限冰冷凉意,令人从头冷到脚。

"老(妖精)——"小仙儿还想继续痛骂那妖怪,忽然觉得再嘴硬就是找死,便咳咳咳了几声,"老人家法力的确高强,您既拿走了魂魄,也该留下名讳,让我跟师父有个交代不是?”

轿子中的那女子听小仙儿已经气短,阴阴一笑,俯下身来。只见一张纯净明澈的脸自迷蒙雾霭中露出了真容,好似皎皎云间月。

小仙儿觉得自己已经够好看了,这老妖精更好看。

原来妖精修炼的容貌真的是分等级的。

这样一个邪魅,却把自己的容貌修得如仙上仙。

好一张画皮。

一想到这副容貌背后有着深不见底的法力,狐小仙更加胆寒。

那女子面如春花,冷如冰山,“本神姑获。”

原是个邪神。

“小狐狸,既然你这么怕你师父责问,本神就收了你做这经幡上的眼睛如何?”

小仙儿这才发现那些白色经幡上有无数张脸若隐若现,无数双眼睛在幽幽闪光。

“这样一双明媚的狐狸眼睛,搁在这经幡上必然是锦上添花。日后你师父见了我也必会觉得格外亲近些。”

狐小仙儿一双眼睛顿时红了起来,“啊呸!你个老妖婆!你心肠如此歹毒你娘知道么?本狐尊的眼睛若是放在了你那经幡上,那便是伍子胥的眼睛挂城门看你早日灰飞烟灭!”

“志向可嘉。”姑获淡淡一笑。

只见那白色的经幡在风中摇动,空中传来诡异的密咒声声入耳,如风声如雨泣,大大小小若隐若现的鬼影从那经幡上缕缕飘出,无数狰狞的鬼脸在空中叠叠重现。它们都朝着一个方向飞去,径自扑向狐小仙。

“娘呀,本狐仙不逃,难道要等着被恶鬼撕成碎片么?”

狐小仙看着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就跑。

仿佛早就窥出她会夺路而逃,那青鬼的一双毛茸茸的大脚在云端上一跺。

顿时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狐小仙的身子直接被弹飞出去,犹如一朵孤浮无依的芦花晃悠悠向万丈青空跌落下去。

一霎时,天上的云,地上的河,在她面前连成了一线,无数巍峨山峦在她眼中不断翻转颠倒。

她再眨眼时,眼前却一片漆黑。

没了阳光,没了人间暖色,甚至没有半点生气,仿佛宇宙万千都在这一刻凝滞。

伸手不见五指,四围一片混沌。

紧接着,耳畔响起一片绵绵细细的高低起伏的鬼哭声,听得狐小仙毛骨悚然。

她身边有团团磷火跳跃,借着那微弱的磷火,她蓦然看到一张巨大的骷髅鬼脸在眼前呈现。

骷髅鬼脸上有无数漂浮游魂,无数模糊不清的脸,哀泣的,狂笑的,狰狞的,嘈杂碎语,鬼哭狼嚎......仿佛凝结了天地间一切咒怨,狐小仙彻底堕入怨气冲天的幽灵世界。

无数双鬼手抓住了她的皮肉,尖锐的指甲嵌入了皮肉,鲜红的血沥沥渗了出来,一双鬼手生生扼住了她的喉咙,疼得她无法挣脱也喊不出来。

“道行不够就该认输,否则怎会有现在的痛楚?”有人在昏暗中悠悠开口。

那声音好清奇,在无数阴阴哭嚎之中穿云破雾一般入耳,且有点儿魅惑的深邃。

狐小仙一惊,睁开眼睛。

她本想闭上双眼静静等死......那些阴魂不是普通的阴魂,也都是有些道行的冤灵孽鬼,她逃不过。

可是她的咽喉和嘴巴乃至鼻子耳朵眼睛都被那些鬼手给撕扯着蹂躏着,血污满面,可怖的很。

“度朔山上的食鬼虎消瘦不少,原来你们都跑到这里来了。”

随着那清风涟漪般的一声长叹,狐小仙忽然觉得颈间一松,那些白森森的手瞬间消失,化作了一团白雾飘然散去。

她摸了摸喉咙,骨头尚未被捏碎,四肢百骸还算是齐全的。只是,这些贱骨头又是撕咬又是抓扯,她身上伤痕累累,很是疼痛。

这时,她的眼前也清楚了不少。

那张骷髅鬼脸的一双黑洞洞似的眼睛竟然亮了,好似有人在其中点着明烛一般。

不,是有个人的影子。

那是一个男子,他提着一盏灯,自那鬼脸中幽幽浮现,从那血盆大口中缓缓踱步而出。

男子身着白色长袍,远远瞧着是威风又飒气,高高的雪青色兜帽之下是羊脂白玉似的一张脸。

在这样诡谲的秘境之中,乍见这灿然一抹白,狐小仙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虽说那些白森森的影子都不见了,但突然出现的这一男子又是谁?是众鬼之中的鬼王,姑获邪神的爪牙么?


悲凉的意味。

“你早就该魂飞烟灭,就算天帝开恩,让你化作幽都山间的曼殊沙华也算是你的福气,想不到你却偏偏魅惑了蒿里山的鬼王出来作乱人间。你既如此不安分,也休怪我不客气。”男子说着,手中突然多了一件兵刃。

那件兵刃看似平常刀剑大小却光芒四射,通体泛着幽绝通透的碧水蓝色。

“诛仙灭魂,万象重生!”男子一声长啸,天地瞬间变色。

群山之间陡然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龙啸之音,云浪滔滔遮天蔽日,紧接着,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狐小仙看得清清楚楚,男子手上那件兵刃化作了一道蓝光,冲向云间。

云浪翻滚之间,突然出现了两条巨龙的影子。

巨龙的血盆大口大如山涧,在云间一张一翕便掀起了云雨的翻搅,她这条小狐狸一立不稳几乎就被吸了进去,做了那龙牙缝间的小牙祭。

小仙儿吓得浑身哆嗦,下意识的躲在了男子身后。

两条巨龙呼啸之间直奔姑获而去。

但姑获在周边布下了重重结界,幽雾四起,将她牢牢护在其中。

电闪雷鸣之间,只听到一声沉闷的痛苦至极的嘶吼,姑获座下的青鬼已落入两条巨龙的口中,活生生被撕作了两半,半壁天空都是血雨腥风。

狐小仙被那浓烈的腥气给熏得几乎窒息,捂住了鼻子才忍住没有呕出来。

“这青鬼的味道着实不好闻,腥臭得很,即便烤熟了也不会好吃。”她暗中思量出着,“倒是这男子么,闻起来很好闻,不知道咬一口会是怎么滋味。”

她偷偷瞧着男子,只觉得不能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这一辈子都别想把她那对眼珠子拿下来了......

她正焦愁,却不妨那男子也转身,冷冷瞧了她一眼。

“呆着做什么,还不去把你师父交与你的魂魄取回来?”

“是,是!”小仙儿见自己这边占了上风,得意得紧,九条尾巴花儿一样绽放开来,在风中摇摇摆摆,冲向那姑获。

只见姑获已跌坐在凄凄惨惨的云间,身上是风雨肆虐过的狼藉伤痕,眼中满是怨毒。

“冰夷神君......老身果然不是你对手。”她笑得凄惨,很是不甘。

“老妖婆啰嗦什么?还不快把魂魄还给我?!”狐小仙柳眉倒竖,一双眼睛瞪得滴流圆。

姑获无奈,哀戚地看了狐小仙一眼,想要恨恨骂些什么终究幽幽咽了回去。

魂魄自残破的银幡之上似一缕云烟般飘散出来,瞬间化作了原来的模样,滚落在姑获苍白的手掌心上。

姑获随手将那魂魄甩了出去,稳稳直落小仙儿的手心。

小仙儿欢天喜地的抱着那魂魄走开,姑获看着咬牙冷笑。

“冰夷神君,你既如此本事何不拿了老身的命去?莫非你也怕鬼母的反噬之力?”

“本尊心中会有一个‘怕’字?若你真想求死,本尊也能成全你。可是让你死,岂不是便宜了你?”

冰夷神说着,抬手便是无数冰晶雪屑纷飞,“本尊不会让你死,只会让这些雪屑封印了你的躯体,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同时时身在地狱。”

姑获听到冰夷神君这番话,身上不住的哆嗦,显然寒冰之气已渗入骨髓。

她的眉间发梢都是雪屑冰花,皮肤上也覆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身上不住的哆嗦,一颗心更是由内发外的寒冷。

“冰夷神君,你好毒。”她的上下牙打着颤,歇斯底里的喊着,“本神不会放过你的!”

狐小仙有点儿怕,怯怯回头望一眼,倒觉得那姑获跌坐在银伞云幄之间,更显凄美。


姑获见小仙儿还敢偷眼回望,吃吃一笑,“小狐狸,老身看你眼中有桃花便奉劝你一句,你莫要为他痴了心。他可不是什么好神仙。他呀,枉有一张蛊惑人心的好面孔。”

小仙儿被戳破心事,面皮上一红,忙正色咳了两声,“姑获老前辈,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不过你们两位老神仙打完这一架,可不干我小狐狸的事情了,我先退为敬。”

说完,她护着那魂魄窜向云端,向终南山方向屁滚尿流的逃去。

但逃至半路,她却还是有点儿放不下那位冰山神君。

再回头望去,姑获邪神已被重重云浪吞没。

冰夷神君则化作远处山之巅的一抹素瓷雪色,白衣皎然,傲立于风中。

山风杳渺,送来他的喃喃自语。

“你恨透了我才会纵身一跃,跃入这万丈红尘的浊世中么。你以为你毁了自己,我便会寻你不着么?”说到这儿,男子的声音变得激愤,“纵是你的魂魄化作了千万万片,我也要将你一爿一爿的拼凑起来,带你回忠极渊。”

说完,冰夷神君纵身飞起,飞向空中盘桓的那两条巨龙。

两条巨龙在他的脚下龙尾一摇,摇去了半壁天空的乌云,一半天空骤然大亮。

于是,在骄阳之下,两条巨龙幻作两道流矢般的琉璃幻影,带着它们的主人踏风滚雷而去。

一切变化太快,狐小仙儿只觉得自己在这样的仙人面前渺小如蝼蚁,望尘莫及。

“原来仙人那么多,都是我道行太浅才看不到他们......”

第1章 金鳞

狐小仙回到阆苑洞府,便龟缩在星宿池边继续炼那魂魄,寸步不离。

她念着那炼魂密咒恍恍惚惚过了两日,闭目睁眼却全都是那位仙人的影子,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到了日暮之时,春愁相思更是泛滥,实在难捱。

她甚至有点儿后悔,早知动心之苦如此煎人还不如抛下这终南山,化个蝶儿虫儿随着那仙人浪游天地也是好的。

如今她的魂儿都飞了,就剩下具空壳儿,也不知道念了些什么昏天暗地的糊涂咒。

这一日,狐小仙从一夜沉睡中醒来,睁眼便是烂漫迷人的春色。

原来星宿池上沉寂许久的白莲已纷纷绽放,宛然可掬,花香四溢。

羽衣子正斜斜躺在了池边的一株紫藤花树下,手持一碗竹沥饮子,凝神看着包裹在红莲之中的那枚魂魄。

小仙儿心虚,心想若不是这几日心烦意乱,也不会师父回返自己也茫然不觉。

她轻手轻脚走到羽衣子面前,假作欢喜道,“师父回来怎么也不让徒儿知道,徒儿真是失礼了呢。”

羽衣子微微一笑,“夜半回返见你好睡,师父怎忍心惊扰你?这些日子以来真是辛苦你了。”

小仙儿讷讷,回头细看那红莲上的魂魄安然无恙,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谁曾想一转眼之间,她就瞥见师父身边还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团流光溢彩的影子,摇曳着七彩的尾巴便一头扎入了星宿池中。

“师父?那是?”

“旁人都说咱们这洞府少了一点烟火气,我便把它带了回来。”

那是一条红艳艳的幻火炽鳞锦鲤,周身覆着一层贴了金箔一般的闪光鳞,在水深如墨的星宿池中游着,好不自在。

只是这锦鲤看上去喜庆,周身却有一身红色光晕,那光晕不似吉光倒像血气。

小仙儿好奇的问道,“师父,这锦鲤又是从哪里来的?怎么看着这般奇异?”

羽衣子啜了口茶,淡淡道,“为师拿到了润魂丹之后便急急回返。回返途中路过一片荒漠,那荒漠中有一横亘数百里的大湖。湖水远看碧绿如镜,近了才发现甚是诡异。靠近湖畔的杨木柳松看上去都有数百年的寿命,一棵棵呈老龙盘根生机勃勃之势,但枝叶却褪了青绿色,换做了血一般的红艳。我在湖边转了一圈,看到不少折损残破的船只几乎烂成了木屑,还有一些横死的过路客,他们的碎骨烂肉漂浮在水上染得湖水一片片血红,这条锦鲤就在那碎骨烂肉汤里,看上去分外醒目......"

狐小仙儿听得咋舌欲呕,心想这锦鲤莫非是什么妖孽?

正想着,却见那锦鲤突然自池水中探出了头,向着因果红莲张开了嘴巴,大有要将那枚魂魄一口吞下之势。

小仙儿忙纵身飞起,飞向那锦鲤,瞬息之间在它的脑袋上狠狠拍了一掌。

锦鲤吃痛,又将头缩回了池水之中。

“你瞧,它贪心这样儿重,我若不将它带回来,不知道又有多少不知情的过客会被它给卷入腹中。”

“这样儿的畜生,师父就该一掌将它拍死就是,何必带回来养着,徒惹麻烦。”

“吃人的确罪不容赦,可它现在的神识也就是个三岁的孩童,哪儿懂什么善恶?为师将它带回来会慢慢调教,让它早离恶因成佛道。”

羽衣子说到这儿,那锦鲤忽地自池水中跃出,硕大的锦翅和尾翼摇摇摆摆,很是欢腾,恍如一只巨大的彩色风筝在空中飘然来去。

“金鳞,以后你要尊小仙儿为师姐,她的话你必须要听。”

金鳞听到羽衣子叮嘱,便点了点头,忽然化作一个赤足裸身的三岁孩童,白白胖胖,甚是可爱。

他咯咯笑着,手舞足蹈的喊着“师姐、师姐”,绕着狐小仙儿直转圈儿。

小仙儿听着这锦鲤果然是个口齿不清的娃娃音,但却欢喜不起来,尤其这锦鲤身上粘腻,非要抱着她蹭来蹭去,实在心烦。

“师父......”小仙儿懊恼似的搔了搔头发,“师父你忘了,我们狐狸最爱吃鱼。尤其是这种肥透了的,白白胖胖,鲜美得很。”

金鳞虽然懵懂,但一听小仙儿说吃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羽衣子见这情形不由得摇头苦笑,“你莫要欺他年纪小,平白无故的吓唬他。将来说不定你还要亏得他给你多多照拂。你想想你本来无父无母,也没什么兄弟,远离了狐族便是孤苦伶仃,师父经常远游在外,即便有心怜你也不能时常陪伴。有这样一个兄弟自小养在你的身边不是很好?”

狐小仙儿嗯嗯点头,心里却还是不耐,心想这鲤鱼天生爱吃人,骨子里邪性多一些,只怕师父教化不了他反成了祸害呢。

这时,只见星宿池中的因果红莲突然簌簌抖动,好似承托不住似的,那枚魂魄突然自花盘坠入池中。

池中的因果红莲突然漱漱抖动,好似承托不住似的,那枚魂魄突然自花盘坠入池中。

羽衣子眉头一蹙,她手上还握着尚未使用的润魂丹,那魂魄怎会有如此造化,不经润魂丹的润化便可以修复了神魂呢?而且刚才那道光影来去如电,倒不像是个人......难道......?

羽衣子的心头起了不好的预感。

狐小仙儿在洞府上下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那个影子。

魂魄不翼而飞,修出来的那位本尊却没影儿了。

羽衣子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小仙儿暗自疑惑,师傅不是极看重这一枚魂魄的么?说要给那个女子修个大造化,怎么到了此刻反而若无其事一般。

她自己心中一直打鼓,各种胡乱猜测,愁眉苦脸道,“师父,莫非又是那位邪神杀了回来,暗中将魂魄给劫走了?”

羽衣子淡淡一笑,“你是说那姑获么?她被冰夷神君一顿狠厉教训,留下半条残命,还敢再来么?这不通情理。”

小仙儿听师父这样一说,想想也是,姑获邪神在冰夷神君的冰雪封印下法力尽失,气息微弱,怎会有那样的神力来去如电?

“师父,徒儿怎觉得那魂魄修出来的好像不是一个人,倒似一个小兽。”

“那又怎样?你和金鳞原本都不是人类。”

“可是那魂魄的元身本是一个女子,怎会修成这副模样?”

“一切皆是天地造化。事已至此,且随它来去吧。”羽衣子一反初带魂魄回返时的迫切之情,始终淡然处之。

这真让狐小仙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金鳞长得极快,不出三五日竟变成一个明朗少年模样,唇红齿白,一双眼睛乌黑明亮,如星宿池水般澄澈。可见将来必然又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妖孽。

小仙儿见师父呕心沥血,也不忍拂她一片良苦用心,表面上对金鳞温柔三分,暗地里却横眉冷目,吓得金鳞噤若寒蝉,见其如见母夜叉。

这一日,羽衣子入长安探望一个知己,早早便下了山。

狐小仙儿知道师父一去便是三两日不会回返,索性大着胆子请来了山后的野狸猫。

师父有师父收徒的随心随性,她有她清理门户的心机手段,不急不急。

野狸猫一家惯于偷鸡摸狗,在山中精魅里名声狼藉,不讨大家喜欢。

它们也知道自己粗鄙,平日里见着羽衣子都绕路走,生怕讨人嫌。

但狐小仙儿和野狸猫一家还算熟络。她甚是喜欢狸猫娘子新生出来的两只小狸猫,活泼可爱,奶声奶气,一心要将这一家子带到洞府里面玩耍一番。

金鳞一早看到师姐摆上一道热气腾腾的鲙红鲤便心知不妙,待到狸猫娘子带着一窝子小狸猫浩浩荡荡杀进洞府更是犹如芒刺在背,一溜烟儿缩回星宿池中藏在了荷花深处,头都不敢冒一个。

狐小仙儿特意将宴席摆在了星宿池边,一张白玉桌上足足摆了十八道菜品,十几只大大小小的狸猫团团围坐,开启饕餮盛宴。

十八道菜品甜津津香喷喷,香气能传出洞府三里外。

红馥馥裹着甜浆汁的是红烧鲫鱼,酸溜溜配着紫苏叶薄姜片葡萄酒的是醋溜鲩鱼,软柔柔白璞璞的是狐小仙儿刚用尖刀一片片削出来的生鱼片,香煎煎拌着糖粉的是脆炸鲤鱼......总之十八道菜品无一例外都是鱼的精调烹制,实实在在的全鱼宴。

这全鱼宴的杀机不能再明显了。

金鳞若是不藏起来那简直就是个傻子。

狐小仙儿瞧不见金鳞的影子便拍着桌子吆喝,“师弟,狸猫娘子来了,你怎么也不出来拜见一下?”

无人回应。

狐小仙儿耐着性子再喊,“你不想见狸猫娘子也该出来尝一尝这脆炸的大鲜鲤鱼,这大鲤鱼被我炸得酥脆爽口,保证比你往日里吃的那些碎骨烂肉汤鲜美一百倍。”

金鳞藏在那星宿池下面一声不吭。

倒是狸猫娘子带来的几只小狸猫似乎嗅到了金鳞身上的生鲜气息。

它们围在星宿池边时不时喵呜一声,用爪子撩一下那池水,探头探脑。

“你既然如此不喜欢终南山的这些朋友,不如趁着师父不在早点儿滚下山去,免得在这儿碍眼。”狐小仙儿终于下了逐客令。

“山下有的是人间美味,总比你在这儿喝鱼汤好的多。”

“喵呜,水下有大鱼。”一只小狸猫看清了池中的金鳞,急得直伸爪子。

“娘亲,那儿有鱼。”另一只小狸猫也对金鳞垂涎三尺,回头向它们的娘亲求助。

狸猫娘子狡黠一笑,忙安抚她那几个焦躁的孩子。

“孩儿们乖,水底那条大鲤鱼吃不得。它是你们狐仙姑姑养来玩儿的。哪一日你们狐仙姑姑说可以吃了,你们才能尝一口。”

金鳞听着狸猫娘子的话,气得七窍生烟。

狐小仙儿则是依旧笑嘻嘻的,“金鳞你倒是出来啊,我这道蜜汁鱼块可是天下一绝,旁人那里你是吃不到的。做这一道鱼好费功夫,我要先将它的肚子在中间劈开,再一刀一刀将它切成手指长的长条,切好了鱼条再放料酒,放了料酒再加盐,加盐之后再放咸豉,腌上它半个时辰。腌好之后再下油锅,反反复复的炸,炸好之后再裹上一层蜜酱!甜滋滋,香喷喷,你快出来尝一口甜不甜......”

狐小仙儿在那里和尚念经一样介绍着她做的每一道大餐,把金鳞吓得肝胆俱裂。

怪不得人家说猫啊狐狸啊是这个世界上最狡诈的东西,果然阴阳怪气不怀好意。

他正生闷气,突然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在日光透下来的明晃晃的水中,雪白的一团光影,似乎正打量着他。

他一转眼看见那东西一双血红的眼睛,一张古怪的娃娃面孔。

下意识的,他以为是狸猫娘子的那几个崽儿潜入池中了,吓得他一声惊叫窜出了水面!

狸猫娘子筷子上的生鱼片刚入口中,让金鳞这一声惊叫给吓了一跳。

狐小仙儿抬眼见是金鳞,一个鱼尾少年的模样浮在了星宿池水面上,便眉眼弯弯的笑道,“师弟,你终于打算尝尝我做的生鱼片了?”

金鳞面色苍白,嗫嚅道,“师姐,我看到一个妖怪......就在星宿池的下面。”金鳞的这一声师姐叫得无奈又卑微,狐小仙儿眨眨眼睛,决定暂时放过这个小妖孽一把。

“什么妖怪?”

“血红的眼睛,长长的耳朵,白得像一道光。”金鳞努力回忆着方才惊魂一瞥。

“咦,这阆苑洞府里面就你一个妖怪了,哪儿会再来一个妖怪。”在小仙儿的眼中,她是个还未修成的半仙,实在不算是妖。

“真的,我不骗你。”金鳞说着,感觉水中波光有变,那东西似乎正向他这边游了过来。

可他又不敢上去。

狸猫一家正对他虎视眈眈,几只小狸猫的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

“喵呜,大鱼。”最小的那只狸猫的身子都弓了起来,仿佛要随时窜出去,咬住金鳞的喉咙先吃为快。

“我怎么看不到?要不然你先下去试试,要是真有妖精吃你,我帮你打它。”狐小仙儿说着,咯嘣咬下一块鱼脆骨。

金鳞想死的心都有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啪嗒”,一行委屈的泪水滴落水面上,泛起一小圈涟漪,金鳞低下了头,无声抽泣着。

“师弟,你吃那些人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恐惧,你可曾想过?”狐小仙儿对金鳞的难过毫不在意,继续挟起一大块生鱼片,慢条斯理的嚼着。

“师姐,那时候我太小......只知道饿。”金鳞讷讷道。

“但因果已然种下了,你这样儿的妖实在不配待在阆苑洞府。我们这洞府向来只住干净人。”

“师姐这么讨厌我......”

“讨厌?不不,你言重了,”狐小仙儿明媚一笑,“我只是不想看见你。”

“那不是妖怪。”一个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这声音太耳熟。狐小仙一惊,转身一看,只见紫藤花下站着一个清丽的身影,正是师父羽衣子。

原来羽衣子到了长安之后,很是不巧,老友刚好云游去了,不早不晚,就差了那么一步。于是她又匆匆回返。

这一回返,她便在暗中看了一出无声的好戏。

阆苑洞府里面到处充斥着小狸猫的喵呜喵呜叫声,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闯入了猫窝。

“师父......”小仙儿心虚,知道自己对金鳞的厌恶和排斥此时被师父彻底看穿,一览无余。

“为师自以为看人看得极准,想不到会让自己的徒弟给这样儿耍弄着,你就这样瞧不上金鳞么?”

狐小仙儿听师父责问,顿时又是心虚又是委屈,眼里顿时起了一层水雾,委屈巴巴道,“师父,徒儿不是有心瞒你,也不是瞧不上他。徒儿只是看他身上血光冲天,却天天睡在星宿池里面,怕他把星宿池的水给搅浑了......”

这理由好像不算扯淡。毕竟星宿池的水非一般的水可比。

羽衣子无奈的叹口气,“你哭什么?该哭的不应该是金鳞么?”

金鳞傻站在星宿池中,七彩的尾巴羞答答摆了一摆,搅上来一波波涟漪。

他面红耳赤,“其实不怪师姐,我如果是个人,不是条鱼,也没吃过人就好了。”

“为师都不嫌弃你是条鱼,哪儿轮得到她嫌弃你的份儿?”羽衣子说着便没了好气儿。

狐小仙儿无言以对,心中却是一百个不服。要是金鳞都可以收进洞府来,那长此以往,哪个长个可爱的妖啊魅啊都可以收进府来,她这个糊涂师父可是个颜控。


羽衣子见两个徒弟都沉默不语,便懒得多说什么,反而抬手扬起了一件东西,在风中泠泠作响。

那是一只沁入天地灵气的勾魂铃,能吸引方圆十里内的魂魄。

狐小仙儿不敢睁眼瞧师父,视线只好在那勾魂铃和星宿池上的波光游走。

眼看着那铃声再响起时,池水上泛起了绿色波纹,浮起了一件东西。

待众人看清那东西时,不由得哑然失笑。

狸猫娘子先是笑出了声儿,抹了抹嘴巴上的油腻说,“我还当是什么大魔王呢,原来是道下饭菜。狐妹妹,你真是别出心裁。”

竟然是一只呆头呆脑的红眼睛白毛兔子。

那只兔子除了毛色一团雪白,惹人喜欢,脑门上有一只紫花似的旋儿好似天生的印迹,再无什么特别之处。

狐小仙儿瞬间明白,难不成那日里自因果红莲窜出的竟然是这样一只兔子?

金鳞也看清楚了,怪只怪自己蜷缩水下时太紧张,草木皆兵,竟然让一只白绒绒的兔子给吓破了胆。

羽衣子更是苦笑,自言自语道,“甚是乖巧。也好,我只当是给你个大造化,想不到天神还有它们的意思。”

这话说得隐晦,众人不懂。

这造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是喜庆还是荒唐呢?

狐小仙儿看着那兔子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想来想去,也罢,总算是有个身形儿的,总比没影儿的好。

到底是自己花费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功夫修出来的真身,那兔子日后便成了狐小仙儿的掌中之物。

平日里吃饭抱着,喝水捧着,就连睡觉也要放在一张床榻上。

金鳞就不明白了,同样是狐狸爱吃的东西,为何这只兔子就能得师姐那样多的怜爱,自己在她眼中则毫无立锥之地呢?

他幽幽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被师父从荒漠鬼湖中捞出来是件幸事,也是件不幸。

羽衣子心中比狐小仙儿更怜爱这只兔子,但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别人也看不出她到底有多欢喜。

只是这只兔子名儿都无一个,羽衣子想来想去,觉得都不甚好,竟然没了主意。

狐小仙儿别的还好,就恼这修出来的是只兔子,不是个活生生的妙人儿,还是不能成为一桩美谈一雪前耻。

于是她把恨不能用在自己身上的脱胎换骨的功夫全用在了这只兔子身上,今天给兔子吃个天灵洗髓丹,明儿喂它个九花玉露丸,日日不重样。

金鳞看着眼中冒火,羡慕嫉妒恨却不敢明说,只是怯怯道,"师姐,你这样喂它,是想拿它来炼丹么?"

狐小仙儿知道自己偏心偏得太过,的确是伤了金鳞的心,便拿出来一瓶黄不黄、紫不紫的药水来塞给金鳞。

“你天资比这兔子高许多,所以师姐要对它用心些。不过师姐也给你留了好东西,这惊雷碧火酒给你,喝了之后保证你法力大增,不畏寒来不怕热,就是掉在了地狱里面,什么铜柱之刑,蒸笼之刑都如履平地,毫无痛苦。你看你往日罪孽那么多,还不给自己来上一瓶儿?”

金鳞听狐小仙这样一说,顿时眼睛一亮,心里是又暖又热,眼睛都湿润了,心想到底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师姐终于肯为自己着想。

他接过那碧火酒,仰头一饮而尽,哽咽道,“师姐你对我这样好,将来你有什么难处我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必然拯救你于水火之中。”

狐小仙儿嗯嗯了两声,好奇的问道,“这酒怎样,不难喝吧?”

“不算好喝,有点儿辣喉。”金鳞心想好喝不好喝,只要有好处就行。

小仙儿听他这样说,说道那我就放心了,于是便心满意足的喂兔子去了。

金鳞喝了那酒之后,却好似落入了冰火两重天,时而腹内如团团火焰在燃烧,时而像被塞入了一堆冰疙瘩,慢慢的,他整个身体都要烧起来一般。

他从头热到脚,不管怎么扇风也驱不走那热气,难过时,他便跳入了星宿池中,靠着陨石的冰寒之气来驱热。

但炽热之气刚去,寒冰之气又接踵而来,他从头凉到脚,冷得直打摆子,只有又跃出星宿池找个地方烤火取暖。

偏偏那只兔子还不怎么通人性,看金鳞烤火取暖觉着新鲜,也蹦跶着跟过来,非要跟他凑一起。

金鳞也觉着那兔子可爱,便将它抱在了怀里。不曾想一不小心,火苗儿窜出燎在了那兔子尾巴上。

兔子吱吱呀呀惊叫着,也不晓得就地打个滚儿灭火,一窜三尺高,任由那风把火苗儿给鼓吹得更厉害。

狐小仙儿闻声赶来的时候,整只兔子已经变成一团火球。

金鳞吓得面如土色,心想师姐不知道要怎样责骂自己。

小仙儿却笑眯眯道,“无妨,我给它服过焰火晶,这点儿火伤不着它。”

果然,兔子身上的火熄灭之后,毛发如常,一丝儿都没有变化,也没有任何烧焦的痕迹。

金鳞看着心里更酸,他正难过,不妨体内的碧火酒突然再次发作,顿时全身像被投入烈火一般炙热难耐,只有再次一头扎入星宿池中降燥驱热。

不知道在星宿池中被折磨了多久,金鳞才筋疲力尽的爬到星宿池边。

那时已经是月明星稀,狐小仙儿和羽衣子早已安寝,唯有头顶的紫藤花扑簌簌不断纷飞下落,显得这夜宁静非常。

“大鲤鱼,你平常都是睡在这树下的么?”一个怯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金鳞一怔,他从未听过这个声音,是谁在跟他说话?

转身,回头,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大鲤鱼,师父说你爱吃人不是个好妖怪,可是真的?”

金鳞再一回头,猛然的心头一震。

月光之下,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站在薄薄的白色雾气之中,如梦似幻。

女娃身上不着片缕,黑色长发如瀑布,软垂过肩,笑得天真。只是,她有一双红色的眼睛。

哪里来的小妖精?金鳞心头一凛。

自从来了终南山,他倒像是落入了魔窟之中。随便哪个精魅的法力都比他强些。

由此他心虚了不少。

“大鲤鱼,我不是妖怪。为何你总说我是妖怪?“女娃的眼中淌出泪来,嘤嘤出声。

“你是......"金鳞眉头一皱。

女娃瞬间又幻了个身形。白乎乎,软绵绵一团,原来她竟是那只兔子。

“你何时学会变身了?”金鳞又惊又喜。

“师父早就喂我吃了幻身丹,今夜子时就是吾变身之时。方才是吾第一次变身。”

兔子在他身边跳了两跳又变幻回娃娃的人形,稚声稚气道,“大鲤鱼,吾好看不好看?”

“好看,真好看。”金鳞看着眼前这小兔妖,由衷的喜欢。

小兔妖说话温柔细软,带着兔子天性,一双眼睛如血红宝石,带着一层梦一般的色彩。

虽说她还是个女娃,但一颦一笑间天然生媚还带着羞怯怯的乖巧模样,怪可怜见的,比起那个母夜叉师姐,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过你不该叫我大鲤鱼,该称我一声师叔。”

“师叔。”

小兔妖嫮眼娥眉,甜甜喊了金鳞一声师叔,把金鳞给乐坏了。他总算是被当人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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