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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魃应龙

赵清普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第七世,他们选择了悬壶济世,神丹妙药救了天下人,却导致了明君暴毙,天下大乱。他们又错了,他们还是无法窥悟人间大道,仍然无法解除咒罚,归返神途。这一世,由应龙开创。他要在这乱世中建功立业,还天下太平,他要在尔虞我诈的权利漩涡中看透人心,以万千功德搏人间正道。如若,如若还是不成,恐怕他们下一世,只剩参佛修道这一途了……

主角:庚辰,姬献   更新:2022-11-21 11: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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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庚辰,姬献的其他类型小说《女魃应龙》,由网络作家“赵清普”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第七世,他们选择了悬壶济世,神丹妙药救了天下人,却导致了明君暴毙,天下大乱。他们又错了,他们还是无法窥悟人间大道,仍然无法解除咒罚,归返神途。这一世,由应龙开创。他要在这乱世中建功立业,还天下太平,他要在尔虞我诈的权利漩涡中看透人心,以万千功德搏人间正道。如若,如若还是不成,恐怕他们下一世,只剩参佛修道这一途了……

《女魃应龙》精彩片段

《辽史》载:“龙州黄龙府本渤海夫余府,太祖平渤海还,大星陨于帐前,子城上见黄龙萦绕,可长一里,光耀夺目,入于行宫。有紫黑气蔽天,逾日乃散。是日,太祖崩,更名黄龙府。”

公元903年春,耶律亿携契丹十万大军东攻渤海国。女真主力北撤,契丹大军势如破竹,不想却在小小的夫余城停滞半月有余,仅因城中有一骁勇善战的年轻人,军中无人能下。耶律亿早知这生女真打仗较那熟女真勇猛,却未想这弃城中竟有如此猛将。乱世英雄皆为明君所喜,耶律亿有意招降为己所用,遂未急攻,在距城南十里处,安营扎寨,后大军围城,计划困降。

这一日辰时,夫余城内,一粮铺门口围满了人。

“辰儿,契丹人又开始叫阵了,你且要记得,莫要恋战,抓人换粮最为重要,再没有粮食,城内恐有饿疾了。”粮铺老板看看身后那些面有饥色的乡亲,转头无奈的跟要出去迎敌的儿子说道。

“爹爹放心,辰儿定不辱命!”说话的是个年轻人,名叫庚辰,是这粮铺老板唯一的孩子。

“辰哥哥定要小心应对,可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你回来的!”粘睦姑一边说着,一边帮庚辰整理衣服,还不忘恶狠狠的看向周围的乡邻。

“姑妹放心,他们伤不了我的。”庚辰微笑,轻轻的拉开了粘睦姑给他整理衣服的双手。

“你这孩子,管他作甚!”粘睦姑那当县令爹见宝贝女儿的热情又贴了冷屁股,便气不打一处来。按理说县令的女儿看上你个粮铺的穷小子,怎么都是下嫁,可偏偏无论粘睦姑怎么表真情,庚辰就是无动于衷,总是以妹妹相待,这让县令很没面子。

“大家放心,今日我定当抓住他们的大将,给大家换得粮来。”庚辰说完,也不待守城的官兵打开城门,在乡邻复杂的眼神下,便在原地纵身一跃,直接上了三丈来高的城墙,随即又是一跃,来到两军阵前。

说是两军,实际上守城的官兵仅剩十余人,在围城的契丹十万大军面前,聊胜于无。女真军队早就撤了,剩下的人都明白,除武艺超群者,其他人出去了,就是送死。所以面对军戈铁马的契丹人,对阵的也只有庚辰一人,乡邻们都远远的站在城头上观战。

近年来,契丹人对女真族的分化政策逐渐奏效,强宗大姓都迁到了辽东半岛那面,编入了契丹籍贯,称为熟女真。而这北方不肯牵走的少数,则称为生女真。由于连年征战,民不聊生,这里的百姓早已是穷困潦倒,虽这夫余城曾一时为渤海国的国都,幅员辽阔,南北、西东各有十余里之距,可城内百姓所剩也不过三百余户,还以妇孺为多数。那日契丹大军自城南而来,城中百姓见黑压压的一大片,顿时惊慌失措。如惊弓之鸟,藏粮的藏粮,藏闺女的藏闺女,就连那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也赶紧抹了一把锅底灰到脸上。以前都是听说契丹大军只征不杀,投降归顺既善待百姓,却也只是听说,无人知真假。这打到眼前了,谁也不愿以身试法,均是纷纷逃避。能跑的早都跑了,剩下这三百多户,大部分是不愿远离家乡,想着即便城破,只要不反抗,也总有百姓的生存之法。战争年代的百姓就像那案板上的鱼肉,只要让活着,想怎么切就怎么切吧。都说生女真民风彪悍,战斗英勇,那指的是上阵杀敌的战士,可如今战士都已北撤,普通老百姓又能如何呢?能糊口度日,就是好的。

对面叫阵的将军叫耶律迭烈,正是那耶律五虎的老三。庚辰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在围城的第三天,契丹人见这城中小将实在勇猛,便让耶律迭烈这个军中高手上阵,不想这耶律迭烈甚是轻敌,上场还不到一个回合,就被庚辰一拳从马上打飞,休息了十来天才恢复的七七八八,再度来到阵前。

“小子,我确不敌你,不过你也坚持了半月有余了,你的忠勇,乡里早就见到了,再坚持下去,意义何在?你身强体壮,尚且能挨,怕你那城中的百姓,再过几日就要饿殍遍野了,你若肯带领他们归降于我契丹,凡主动者,均和我契丹子民享同样待遇,如何?”耶律迭烈未开打,先劝降,貌似在和庚辰说话,实则大声向城头的百姓呼喊。

要说这半月来拒敌于城外,刚开始的时候,庚辰自己也感到意外。这城中的成年男子,多数去参军打仗了,按理说庚辰也早该去的,可庚辰爹舍不得,愣是以城中最大粮铺,多年来给军中提供粮草颇多为名,将庚辰硬生生的留在了家中。再加上那县令的女儿粘睦姑一哭二闹三上吊,县令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庚辰有内疾为由,未让庚辰去参军。庚辰向来孝顺,也就一直侍奉在二老身边。却不想战火还是烧到了家门口。在举城都在犹豫何时开城投降之际,县令想派人去谈谈投降的条件。环顾左右,只有庚辰一个青壮年,纵使粘睦姑百般阻挠,却拗不过悠悠众口。而庚辰也想着能为乡亲们做点什么,也就没推辞,按县令的要求,来到阵前谈判。年轻人火气大,跟他谈判的契丹人也是个暴脾气,两人一言不合竟打了起来,庚辰一脚将那人踢飞了老远。契丹人自觉脸上无光,非要生擒庚辰不可。谁料这一天功夫没学过的小伙子愣是越战越勇,一直耗了半个月,契丹人也未能将他拿下。

“哼,世人都说你们契丹人勇猛异常,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打不过我就围城断粮,算什么本事?你们若是真的英雄,今日我们就一战定输赢,你们也别一个一个来了,还有谁能上阵的,一起上,若我输了,随你们处置,若你们输了,速速给我们放粮!”庚辰说着,一把将本就残破的上衣扯下,赤裸了上身,虽瘦,却不弱,略带几分彪悍。

“不拿出点真本事,你还真当我契丹无人了!”耶律迭烈语塞,脸上有点泛红,便也不再废话,将手里的骨朵转的舞舞生风,驱马冲阵。

“手下败将,还敢来战,让你再吃一次你庚辰爷爷的拳头!”庚辰也不客气,踏步向前飞奔。

两人一马迅速靠近,眼见即将冲到一处,短兵相接。可就在二人相距不足一丈时,庚辰向前奔跑的动作突然一滞,好似被千斤重的石头压住身躯一般,整个身体顿时向下一沉。庚辰心叫不好,怕是中计了,自顾强定心神皱眉环视四周,只见那契丹大军中有一直径六尺的夔牛皮鼓平放在地上,一个装束极其怪异的老者,头戴鹿角帽,身披五彩服,左手拿着一面绣着阴阳太极的小鼓,右手拿着一个捆绑五色布带的小棒槌,正在一边快速的敲击着小鼓,一边在大鼓上跳来跳去,嘴里还在不停的吟唱。

眼下情况不难猜测,肯定是这萨满祭司在搞怪。可距离太远,一时间庚辰也无计可施。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耶律迭烈手里的骨朵已经挥到了庚辰面前,庚辰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此刻他才明白为何今日耶律迭烈如此嚣张,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庚辰从未上过战场,半个月的对阵就是他全部的战场经验。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只见他皱着眉头,怒目圆睁,弓背屈膝,双臂奋力向下一甩,抖的一震肩,大喝一声“破”!一层鸡蛋形状的淡黄色气体,以庚辰身体为中心,如护罩一般,突然向外四散开来。隐约中,庚辰的头上显露出一个淡淡的黄龙的形态。

耶律迭烈以为这一击必然得手,刚想下手反甩骨朵将庚辰捆住,陡然间被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力量直接冲的人仰马翻,骨朵在距离那年轻人不足一尺远时也同样被震飞,险些砸到自己的脸上。再看那军中的萨满祭司也是一个踉跄,差点从大鼓上摔下来。不过这老者也不是凡人,马上反应过来,扔掉了棒槌和小鼓,大喝了一声“锤来!”。两旁的侍者急忙将两个一人来高,上面大拇指粗细,下面有碗口粗的两根锥形木棍递给老者,那老者两手上下不停的用大木棍击打夔牛皮鼓,两只脚则不停的用力跺着皮鼓,嘴上的吟唱比刚才又快了几分。

庚辰喝破了刚才的千斤压顶,眼看着远处那萨满祭司二度施法却毫无办法,一咬牙,只得奔着较近的耶律迭烈冲去。不想刚跑了两三步,突感前方有一股杀气传来,无形中一只巨蟒形状的气体,带着一股威压,还不待庚辰停住脚步,已然到了庚辰头顶上方。

耶律迭烈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踉跄着站起身,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高喊着:“大哥救我!”。

契丹大军中间那个一直默默观察的中年男子轻轻叹了口气,向前挥了挥手。漫天箭雨随即呼啸而出。

庚辰一人对阵一军,他怎么也没想到会遭到暗算。眼见那耶律迭烈跑回了大军之中,懊恼不已。这气体巨蟒死咬着他不放,如有实体一般,抵挡了庚辰所有的前进方向。虽未能伤他分毫,却也压得他寸步难行。巨蟒之气后面又飞来了万千箭矢,庚辰自知今天是抓不住迭烈了,只得作罢。心随意动,庚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纵身一跃,上了城头。

那巨蟒之气本来和庚辰顶牛般僵持着,没想到庚辰突然后撤,巨蟒一头栽倒了地上,后面那萨满祭司也是一个跟头摔在了鼓上,伴随着“咚”的一声,巨蟒之气散了。军中正首的中年男子又挥了挥手,大军后撤,契丹收兵了。

庚辰也叹了口气,跳下了城头。城中百姓很快便笑着迎了上来,刚才打跑耶律迭烈的情况,大家都看见了。若是说这御敌半月只是因为庚辰的勇猛让大家佩服,今天则是像英雄一般看待庚辰。这城里虽然剩下的人不多,但还是有些人有见识的。萨满祭司在民间犹如神一般的存在,还能召唤出气形巨蟒,绝非一般术法之人可为。即使这般,仍未能伤及庚辰,着实让大家感到意外。

庚辰的父母在百姓的夸赞中,快步走上前来,母亲心疼的检查着庚辰是否受伤,父亲则一脸骄傲的听着周围邻里的赞誉之词。

“庚辰爹,你们夫妻俩好命啊,你说这么勇猛的儿子咋就让你捡到了呢。”

“庚辰也太厉害了,连萨满巫师都拿他办法,你这给孩子吃了啥仙丹啊?”

“庚辰爹啊,你看庚辰也不小了,我家闺女也年龄相仿,要不咱们结个亲家吧?”

邻里乡亲七嘴八舌的说着毫无意义的言语,羡慕嫉妒之情溢于言表。

“你家那娃儿才两个月,你比我家庚辰还小一岁,是孩儿年龄相仿,还是你这孩儿他妈你年龄相仿?”庚辰爹都气笑了。

众人哄堂大笑。庚辰爹也不在意大家言语中的醋意。庚辰是捡来的,城中百姓尽人皆知,庚辰也早不把这个事情当回事儿。据庚辰爹自己讲,当年是一个庚辰月,庚辰日的辰时,在自家粮铺的大门口发现了一个全身赤裸的孩子,奇怪的是这孩子和其他弃子都不一样,连个包裹布都没有,就那么赤裸躺在门口冰凉的地上大哭,没有任何能够证明他身世的东西。老两口觉得这是他们开粮铺多年救济了不少穷苦之人,行了不少善事,老天爷便在这龙月、龙日、龙时,赐给他们一个龙子。由于这时辰实在特殊,老两口一商量,便给他取名庚辰。到今年,庚辰刚好十八岁了,虽不是那登堂拜相的材料,却也安生,除了在家里帮忙照看粮铺,就是跟一帮兵蛋子偷偷的上山打猎,安定而快乐。

“爹爹,辰儿无能,怕是今天又要让大家挨饿了。”庚辰自觉未能抓住对方将领,脸上无光。

庚辰说完,大家才从胜利的喜悦中反应过来,是啊,赢是赢了,但是没抓住契丹的将军,今天怕是又要挨饿了。

“辰儿,你去爹娘卧房的地窖中,将最后一石米拿出来,给大家熬粥吧。”庚辰爹不顾庚辰娘的阻挠,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庚辰爹,这城里还有三百余户人家,你这一石米管什么用啊。”县令哀声道,周围的乡邻们也都附和着。

庚辰爹道:“有总比没有好吧,各家都看看各自还有没有余粮,大家分一分,待明日—”

“还什么明日,怕是你们家还有余量吧,你们家是风光够了,我们可都饿着肚子呢。”

“是啊,我听说那契丹人征战从来都是投降不杀,优待俘虏,而且今天人家将军都说了,我们要是投降,可以享受和契丹人一样的待遇。”

“就是,他家里肯定还有粮食,要不怎么就你们家这野种逞能不投降呢?”不知道由谁开了头,话锋一下转了,乡邻们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说难听的话。

“你说谁野种?”庚辰爹怒着喊道,他开了一辈子粮铺,都是以和为贵,这话确实触及了他的心底。

“大家跟我一起进屋看看,他们开粮铺的,肯定还有不少余粮,他们不给,我们自己拿,怎么也不能当了饿死鬼!”

“你们要干什么?”庚辰挡在门前,粘睦姑也生气的站在了庚辰身后。

“大侄儿,你还要打我等不成?粘睦姑,你快将他拉开,拉开呀。”县令八面玲珑,见两人均未动,生怕民情激愤伤了女儿,赶紧接着道:“我说句公道话啊,民以食为天,让大家挨饿我这县令心里着实不好过,奈何现在情况特殊,大家相依为命,庚辰爹,你且让乡亲们自己看看吧,也好让大家信服。”

“罢了罢了,你们看吧,反正我们什么也都没有了。辰儿,让开吧。”庚辰爹面无表情的看着群情激愤的乡亲们,他伤了心,也想不明白,明明是他家庚辰为了保护大家而连日奋战,刚刚还在夸庚辰赢了阵仗,怎么才过了一会功夫,就成了他们一家让全城的乡亲挨饿了呢?

庚辰深深的叹了口气,让开了路,让大家搜搜也罢,反正家里早就没有粮食了。

众人一通翻找,正如之前庚辰爹所言,在庚辰爹娘屋子里的地窖中发现了一石米,再无它获。众人拿了米,决定去县令家煮粥分食,没一会就都散了。

是夜,庚辰一家收拾完被乡邻弄得乱七八糟的粮铺和后屋,刚坐下,粮铺前门便响起了敲门声。庚辰答应着去打开门,粘睦姑迈步进屋。她和庚辰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也不客气,将拎着的食盒放在桌上。

“叔叔婶婶,你们饿坏了吧,熬粥的时候我留下了三碗给你们,快吃点吧。”粘睦姑边说边打开了食盒,拿起稀粥递给二老和庚辰。

“委屈你了,姑娘。”庚辰娘接过稀粥,看着粘睦姑手上的抓痕,想必是抢粥的时候被抓伤的。大家都饿着肚子,她一个女儿家,还能给他们抢出来三碗粥,难度可想而知。

庚辰并没有喝粥,只是皱着眉看着粘睦姑。

“辰哥哥,家父让我告诉你,明天大家会打开城门投降,你连续多日和契丹人征战,怕那契丹人会对你不利,咱俩连夜赶紧走吧。”粘睦姑说着,脸有点红,担心的话语中,却带有几分兴奋。

庚辰此刻才看到粘睦姑还带着一个小包裹,也不知她是如何说服她爹的,或者说根本没说服可能性更大些。

“我不能走,我走了,我爹娘怎么办?再说了,若是那契丹人出尔反尔,你们如何自保?”庚辰道。

“那你说如何是好?”粘睦姑问道。

“我刚也与我爹爹商议好了,明天,我为城中百姓再争取一些优待后,若契丹人能答应,我便降了。”庚辰无奈的道。

“若争取不到呢?人家就要杀了你呢?你主动投降了,人家不给了怎么办?”粘睦姑问。

“那就跟他们拼了,就算搭上我这条命,也得抓他们几个,让他们投鼠忌器,不能言而无信!”庚辰目光坚毅的说道。

“你,你死了,我怎么办?”粘睦姑怒嗔道。

“我从未允诺于你,若得活命,你自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庚辰绝情的说道。他本不讨厌粘睦姑,此刻绝情是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你……”粘睦姑大哭着跑出了大门。

“辰儿,你怎能如此伤人之心!”庚辰娘嗔到,随即高喊着去追粘睦姑了。

庚辰爹放下粥碗,开口道:“辰儿,爹知道一直想建功立业,之前爹娘阻止你,是舍不得你,而今人家欺负到家门口了,爹再拦着,就太没骨气了。爹指导不了你什么,但你要切记,人和万物皆是一样的,你有自己的价值,别人才会需要你,你才有生存之地。”

“辰儿谨记爹爹教诲。”庚辰跪地,深深的扣了三个头。他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或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给爹爹扣头了。

庚辰娘把粘睦姑送回了县令家中回返时已经是定更天了,庚辰跟娘谢了安,回到自己的卧房,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这一整天,一直有个事情萦绕在他的心间:他是如何能够敌得过那萨满祭司的巫术的?城里没有明白人,没人说,可庚辰自己却不能不想,到底是何原因让他如此强悍。如果说之前这半个月的对阵,他是凭着反应快、力气大侥幸取胜,那对抗萨满祭司的黄色薄雾可以说就是神迹。身体中迸发的力量从何而来?突如其来的暴喝,是有高人点拨还是他本来就具有的能量?如果是有高人点拨,高人为何不上阵助他?这高人又是谁?如果没有高人,而是他本来就具有的能量,为何从小到大从未有过任何感觉?难道是万分危机时才能爆发的能量?那这能量自己能控制吗?现在身体还是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是用了一次就完了吗?还是能用很多次?很多次是多少次?用完了会如何?

庚辰脑子里毫无头绪的想着这些问题,却一个答案也没有。恍惚间,他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只觉得自己忽然出现在了一个布满鲜血的战场上,潜意识告诉自己,他又要进入那个梦了。

几千号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阵地上,显然是刚刚经过一场惨烈的厮杀。有的人还在奄奄一息的流血,大部分人早已没了生气。庚辰仔细看了看前后的两拨人,战斗的双方穿的并不是现代的服装,不是他们北方胡人的,也不是南朝人的。着完整布料的很少,盔甲更是几乎看不到,倒是有不少人穿着兽皮。

战斗双方的军队相距两里,严阵以待,大家都忧心忡忡的看着对阵的三人。庚辰就站在阵中,和一个一身青衣的女子配合着,跟一个巨人缠斗。虽然自己身高也是七尺有余,但面对足足有一丈来高的巨人时,两人根本不在一个级别,庚辰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人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伤痕,又看了看女子那也极度破损的青衣下裸露出的伤痕,怒意更浓。

两人围着巨人上下翻飞,却无法真正伤及巨人。那青衣女子一个躲闪不及,重重的吃了巨人一拳,紧接着巨人又跳起,飞身一脚,将女子踢飞数丈之远。女子力竭倒地,瞬时一口鲜血喷出。庚辰见青衣女子受伤,心中大怒,用尽全力欺身而上。接连三拳打在巨人丹田处,却未能伤那巨人分毫,只能马上后撤,利用速度优势,绕后再击。远处的女子也不着急上前,平复了气息,勉强起身,远远的开始掐诀施法。只见那青衣女子两手不停的变换着奇怪的手势,接着便有一只火凤陡然出现在在女子头上,一声嘶鸣响彻云霄,随即带着周身烈火,急速冲向那巨人。那巨人虽未显出害怕之情,却也未敢硬接火凤的攻势,带着火凤在战场上闪转腾挪。看似毫无目的的奔逃,却陡然跳到庚辰身旁,伸出巨手抓住了庚辰的胳膊,用力一带,将庚辰拉了过来,然后马上转身用另一只巨手抓住庚辰的肩膀,庚辰的骨骼瞬间发出了声声脆响,他心中大骇,想逃脱,却不得,臂膀被死死抓着无法移动。庚辰还不明白那巨人要干嘛之际,不成想那巨人嘴中低吼一声,两手同时向两侧用力,将庚辰右侧臂膀生生拉断!

庚辰“啊”的一声惨叫划破天际,让人闻之胆寒。断臂之痛让庚辰心中大骇,可他毕竟不是普通人,马上整理了思绪,寻求自救之法。他本能的蹬出一脚,借力反跳到一旁。然后抬起左手,封了自己中府、云门、极泉三处穴位止血,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再度攻击。

火凤仍然追着巨人不放,在青衣女子的催动下,甚至速度更快,火力更猛。在又一次的准备冲击巨人胸膛之时,那巨人陡然转身,不再闪躲,拿着庚辰的手臂,断口处冲着那飞来的火凤,左手沿着手臂的大动脉,从下往上用力一推,庚辰手臂中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阳水克阴火,巨人显然是知道这火凤的弱点,在血液溅出的一瞬间,那火凤便被冲散了。那女子见火凤被废,并未气馁,瞪着布满仇恨的双眼再次施法。她伸出右手咬破了无名指的指尖,凭空在面前画起了符咒,一只更大的火凰从她的头顶陡然飞起,直冲巨人。虽都为气化而成,这火凰比刚才那只火凤却又强上不少,不但阴气更胜,火气也更足。不想那巨人这次不闪也不躲,径直提着庚辰的手臂,抬手送到了火凰的嘴里。庚辰的手臂跟冲来的火凰发生碰撞,产生的火光染红了天空,巨大的爆破声让所有临阵者耳鸣不止,随即两者都消散了。

那巨人送出了手臂,身体却未停下,顺势落在女子身边。毫不费力的抬手抓住了青衣女子的脖颈,那女子连续召唤火凤火凰已是到了极限。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再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了。她的脸上挂着微笑,不再挣扎,任由巨人卡住她的脖颈,满眼柔情的看着远处的庚辰,任人宰割。庚辰单手触地,看着巨人手里的青衣女子,一股洪荒之力在体内不受控制的急速催动,也不再管断臂之痛,快速的直起身,抬头向天,一声长啸喝退了满天乌云,随即周身爆发出一股金黄色气息,并急速的增长着。庚辰的身体也随之快速伸长,须臾之间,一条十余丈长的金黄色巨龙展翅而起,本是四翅的巨龙,右前翅确不是实体,而是气化而成。女子见巨龙后也是一愣,随即缓缓的抬起了右手,无力的打了巨人一下,两下,三下……

巨人被女子这一举动打得有点蒙,显然他不明白这毫无意义的动作有何作用。虽然感觉身后有危险袭来,却仍在错愕中看着女子。而一旁的巨龙则是看在眼里,痛在心扉,眼中竟不自主的流下了泪水,金黄色液体沿着龙头缓缓滴入土中。他知道这是女人再用生命最后一丝的力气帮他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他也明白,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此刻需要的是战斗,只有战斗胜利了,才对得起那些倒下的人!只有战斗胜利了,才对得起为他不惜付出生命的青衣女子。他强自镇定,挥翅急速冲向巨人,不待巨人回头,龙口已从身后咬住了巨人的腰身。

巨人身体吃痛,松手放开了女子,想要转身却动弹不得,想用手去击打龙头,却被扫过来的龙尾连续击打手臂和缠绕,无法得逞。人只知蟒蛇靠缠,毒蛇靠毒,龙会摆尾,这是他们战斗的根基,却极少有人知道龙涎的毒性较毒蛇更甚,因为从没有人见过龙张嘴咬人的,高高在上的龙也实在没必要张嘴咬人,更别说这万龙之始祖:应龙!

巨人的身体逐渐麻痹,慢慢的开始力不可支,松开了掐着青衣女子脖颈的手。瘫软了下来,就连站立都已是勉强。应龙却不肯松口,死咬着不放。那女子回过神来,强撑着站起,伸出右手,轻轻的抚了抚应龙背上的龙髯,跟他小声说着话,她知道,他们已经赢了,在应龙现出真身以后,他们惨烈的赢了。虽然回去免不了要受罚,但总算活了下来,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赎罪。现在要做的,是安抚下来已经失去理智的应龙,或许一切还能挽回。她轻轻的抱住了应龙那巨大的身躯,期待应龙能有所反应。

然而此刻的应龙早已失去了理智,根本听不见那女子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满眼都是女子身上的伤痕,满脑子都是女子周身的鲜血。他越看越气,越想越怒,陡然杀心骤起,仿佛要毁天灭地,咬杀这世间妖邪,匡扶这人间正义!他双鄂突然用力,竟一口将那巨人生生地齐腰咬断!再看那女子的眼中,此刻已是泪眼滂沱,既有爱,又有恨,而更多的则是落寞。

看着那女子的眼神,庚辰读不懂,这梦境也没给他读懂的机会。他突然心如刀绞,不待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踢出了梦境。汗水早已浸湿了被褥,他抬起左手摸向右侧的手臂,还好,还在,只是一个梦。

庚辰妈听到声音推门而入,见庚辰这般模样,赶紧抬手帮他擦汗。

“辰儿,又做那个噩梦了?手臂疼吗?”庚辰娘一边说,一边伸手摩挲着庚辰的右臂。

“娘,这次和之前不一样了。”庚辰并未看向他娘,只是低着头,惊魂未定的道。

“怎么不一样了?”庚辰娘疑惑的问道。

“手臂被扯断后,我没醒,而是,而是我……”庚辰不知道该怎么跟娘说,直接说变成了龙吗?这也太扯了,这说了怕是他娘会认为他疯了,这世间哪来的龙。

“你怎么了?没事吧?快告诉娘。”虽然庚辰早就高出这个养母一个头还多,可在母亲眼里,儿子再大,也是需要自己保护的。

“没事,娘,就是手臂被扯断了特别疼,就疼醒了,没事了,您去睡吧。”庚辰谎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睡吧,明天你还要跟他们打架去,养足了精神,给他们都打跑喽。”帮着庚辰换了一床被子,看着庚辰又躺了下来,庚辰娘笑着离开了房间。

娘走后,庚辰的疑问更多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经常重复这个梦?那对阵的双方都是谁的势力?为什么断臂的感觉那么真实,仿佛庚辰就是那战斗的男子一般?那巨人是谁?今天的梦为何和往年的不一样了?战斗又往前了一步,为何那男子可以化身巨龙?庚辰百思不得其解,甚是困扰。

另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那梦中的女子是谁?从所有表现看来,两人应该是神仙眷侣一般,那去何处寻她呢?寻到了怎么办?她会认识自己吗?

这也是庚辰为什么一直不肯接受粘睦姑的主要原因。

次日辰时,天尚未大亮,耶律迭烈便又开始在城门口大声叫阵,耶律亿带领其他兄弟骑立于大军之中,庚辰还是一人站在阵前。

“小子,挨饿的滋味不好受吧?我家哥哥是看你一身好本事,杀了着实可惜,一心招降给予你大好前程,今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别不识抬举。”耶律迭烈道。

“你说话,可算得准?”庚辰道。

“那是自然,耶律五虎的名号不是白来的。”耶律迭烈见收复有门,脸上有了笑意。

“好,那我有三个要求,你们若是答应,我们便开城投降。”庚辰讪讪的说。

“讲!”

“第一,你们不得用强,城中百姓若主动愿意跟你们走的,我不拦着,但你要保证和契丹人享同样的待遇;若不想走的,你们也不得干涉。”庚辰抬头,目视耶律迭烈。

“我契丹南征北战,从不滥杀无辜。”耶律迭烈并没有正面回答行或是不行。

“嗯,那好。第二,我若投诚,日后若非女真主动发难,契丹不得主动征讨女真。”庚辰说道。

耶律迭烈听完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看军中的耶律亿,耶律亿缓缓的点了点头,耶律迭烈则是恩了一声,算是回应。

“第三,第三,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庚辰毕竟年轻,考虑事情还是不够全面,只学人家讲三点要求,却连三是什么都没想好。

“哈哈,好小子,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开城吧。”耶律迭烈并未下马,眼睛看向庚辰身后的城门说道。

其实不用庚辰说,身后的百姓早就准备好了,两人话语一停,后面的护城吊桥便开始缓缓下落。

“进城,将粮食分与百姓,今日在城内与百姓共食,招降衲安!”耶律迭烈大喊一声,大军有序进入城内。庚辰无奈的叹了口气,闪到一旁。

大军辰时进城,午时便开始起火烹食,将随军携带的各种粮食肉干给百姓分发,一副与民同乐的景象。庚辰见契丹人还算守信,也并未对他做出敌对的举动,便自顾自的回到了粮铺,和爹娘商量去留的问题。

酉时刚过,粮铺门口来了两个小将军,说夷离堇请庚辰过去叙话。庚辰不知道夷离堇为何等官职,小将军解释说,契丹是由八大部落组成的联盟,每个部落的首领的就是自己部落的夷离堇,不过统领联盟军事的大将军也称夷离堇。庚辰这才明白,耶律亿不但是迭剌部的夷离堇,还是联盟的大将军。

来到县令家中,庚辰找了一圈,未曾找到粘睦姑。庚辰有些纳闷粘睦姑哪去了,虽然说了绝情的话,但庚辰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近几年还是得了粘睦姑不少照顾。

不等庚辰询问,那两个小将就引着庚辰去了主屋。主屋之内,县令家那张巨大的餐桌上早已摆满了各种肉食和白酒,契丹所有将领都在此处。

“小兄弟身手了得,我等甚是佩服,来,坐我边上。”说话的正是那中年男子,耶律亿。此刻庚辰才近距离仔细端详耶律亿,此人可谓仪表堂堂,天庭饱满,髡发短髯,两只耳朵丰厚圆润,眼神睿智,虽无一丝凶煞之感,却仍让人有种说不出的畏惧之情。庚辰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坐过去。虽然不是一个民族,但均为北方鲜卑人的后裔,礼数是相差无几的,主帅身旁的位置是何等尊贵,庚辰怎会不知。

“我契丹人一向敬重勇武之人,小兄弟,过来坐吧,我给你一一介绍。”耶律亿见庚辰站那不动,摆手道。

庚辰见状也不再扭捏,坐到了耶律亿身旁。

“你可知我是何人?”耶律亿笑着问道。

“耶律亿,契丹夷离堇。”庚辰现学现卖。

“哦?那你可认得他们?”耶律亿指着同桌的人道。

庚辰逐个打量着桌上的人,算上他,桌上一共坐了10个人。庚辰坐在耶律亿右手边,耶律亿左手边的四个汉子,都对庚辰报以微笑。这四个人他在阵上都见过,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耶律五虎的其余四人。耶律亿右手边是庚辰,紧挨着庚辰坐的是个中年人,看起来忠厚贤能,和耶律亿年龄想当,而隔位的那个人则是阴郁晦暗,没抬头看庚辰。不过从眉宇间,这两人看起来和耶律亿也有几分相像,庚辰有点纳闷,不是五虎么?怎么是七个?而同桌的另外两人应该不是他们耶律家的人,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是昨天施法的萨满祭司,另一个是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你们五个人应该是亲兄弟,至于这两位……”庚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小兄弟好眼力,不错,他们四人分别是阿干、迭烈、阿辛和隈恩。我们五人是亲兄弟,也就是你们说的耶律五虎。你身边这位是洪隐,那位是斯懒,皆是我耶律家的翘楚。至于那两位,分别是天幽国师和弥里巫师,是可汗派给我降服妖人的。”众人皆冲庚辰抱拳行礼,唯独那耶律斯懒一脸的不屑,再就是那未能控制住庚辰,自己还摔了个跟头的弥里巫师,自始至终看都没看庚辰一眼。从座位座次来看,耶律亿想必是更亲近自己的家人武将,疏远两位拥有异能的法师。

“嗯?妖人?”庚辰道。

“是我说错话了,我自罚一杯。”耶律亿自知语错,也不解释,笑着举起了酒杯。众人见他举杯,也都纷纷举起了酒杯。庚辰见状也不好追究,只得跟随众人,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庚辰右手边的洪隐轻轻碰了碰庚辰,解释道:“南唐赢弱,天下纷争四起,漠北数我契丹势力最强,然这乱世中总有些超出常人的奇能异士不顾天下大势,不付正义之师,以己之道入世匡正这世间事。南朝盛道,东北萨满,北方蛮术,西方巫术,我契丹大军虽勇猛,却也常常着了一些妖人的奇淫巧术。所以我们各部均有自己的巫师长老。可汗念我部巫师长老刚刚仙去,特派天幽国师和乌隗部弥里长老随军出征,以备克制妖术的不时之需。小兄弟勇猛过人,却无半点邪术,真乃神人也。”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天幽国师念了句佛号,弥里长老则冷哼了一声。

庚辰有点不知所措,不时的看向众人。

“我们又破一城,理当遵循我契丹征战的风俗,降则不杀,善待百姓;我们又得一将,可喜可贺,来,我们再饮一杯。”耶律亿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举起了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第三杯酒倒满,耶律亿再次举杯,尚未说话,只见县令府门前跑来一小将军,附在耶律亿身边耳语了几句。耶律亿一皱眉,将举起的第三杯酒放下,冲着对面的天幽国师招了招手。那国师单手行了个佛礼,起身来到耶律亿身旁,站在了庚辰身后,俯下身来,侧耳倾听耶律亿的指示。庚辰感觉别扭,稍稍向旁挪了挪身子,还未坐稳,突然感觉脑后一痛,瞬间便失了气力,趴在了桌上。恍惚间,庚辰听耶律亿道:“传令下去,明日卯时带着这三百户百姓,一同回返上京!”

庚辰知道肯定是那天幽和尚在身后偷袭了他,却不知道那老和尚用了什么法术,庚辰感觉自己就像喝多了一般,脑子里浑浑噩噩,却又不完全晕过去,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起身。那天幽和尚看着庚辰,惊讶的“咦”了一声,随即吩咐两个小将军将庚辰五花大绑。

庚辰动弹不得,脑子也不清醒,嘴里却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你们这当大领导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正午的阳光让庚辰感觉浑身发汗,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松了绑,平躺在马车上。他想起身,发觉身体仍绵软无力。抬头观察周身,四肢并无伤痕,肠胃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既不是受伤,也不是中毒。可就是无论如何用劲儿,都无法聚力。坐在一旁的粘睦姑看他醒来赶紧伸手来扶,庚辰勉强半躺了起来,再度观察周围的形势。他们行在大军中间,向西进发,其他人都不在,只有耶律隈恩在旁,骑马随行。

“这么快就醒了啊?国师说你得晕三天呢,怎么才过了一夜就醒了?这国师现在也不靠谱了。”隈恩看庚辰转醒,说道。

“你们说话不算数,说好的尊民意,不用强。”庚辰有气无力的道。

“哈哈,大哥看人还真准,他说你醒了第一时间肯定骂我们言而无信。”隈恩笑着说道。

“难道我说错了吗?”庚辰道。

“首先,你要想想,我二哥在阵前答应你的要求了吗?他只是没回答你罢了。其次,诶,你别着急骂人,你听我说。”隈恩见庚辰怒气上涌,先行开口说话,庚辰也确实没有力气跟他争辩,听他这么一说,也没说话,等着看隈恩如何解释。

“我们得到消息,你的族人弃城逃跑之后并没有放弃夫余城,而是北上与黄头室韦联合,得知我们进城了,想要杀个回马枪,也来个困兽斗。我们此次东征,原本也未想过太过深入腹地,到夫余城已超出预期,不想为了你耽搁了半个多月,本来粮草就不多,若再与女真和黄头室韦大战,我军取胜自然是毫无疑问,不过也恐陷入恶战,那就违背大哥的初衷了,所以这一仗,不打也罢,留给他们一座空城,自己玩去吧。”隈恩得意的解释道。

“初衷?难道行军打仗不就是为了胜利吗?”庚辰问道。

“然,取胜自然是打仗的目的,但也没必要过度杀伐。况且这北方诸氏族,女真、室韦、乌丸等,和契丹本是同源,皆为鲜卑宇文后裔。北方地大物博,冬季寒冷漫长,各部落长时间无法良性沟通,才逐渐划分为各部族。现在是乱世,契丹国力强盛,理应为天下苍生繁荣稳定而努力。南唐当年杀我们可汗的仇恨我们都可以暂时放下,那南朝汉人也不乏在我契丹为官者,你说这同室操戈的事,大哥能愿意做吗?”隈恩道。

“说得好听,天下大事与我何干,对我就可以出尔反尔了?”庚辰皱着眉问道。

“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自私呢。好吧,我解释给你听。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带走你们,会发生什么?”隈恩问道。他并没有等庚辰回答,而是接着道:“女真氏族近年来牵走的宗室越来越多,军队供养早就出了大问题,兵将均为强征而来,逃兵更是屡见不鲜。黄头室韦肯帮忙,和女真暂时形成同盟,想必你们首领也是用了大价钱做了交换。若你们留下,面临的肯定是更加严重的赋税。以你们现在的情况,你们用什么缴?如果缴不上,你们将面对怎样的生活?你那夫余城地处在三方交汇之界,后续若渤海国再打过来,你们将面临怎样的命运?而你们若主动加入我契丹,不但可以享受和我契丹子民一样的待遇,有良田耕,有牲口养,衣食无忧,岂不乐哉?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此乃天降良机于你!”隈恩为自己的分析透彻自喜,半仰着头,骄傲的看着庚辰和粘睦姑,粘睦姑从未听过如此言论,对隈恩有些另眼相待,不时的偷看于他。

庚辰听着,也思考着。这隈恩是耶律家年龄最小的一个,和庚辰年龄相仿,却对国家的形式和发展了解这么多,除了耳濡目染外,肯定也得到了很好的教导,这是庚辰这个庶民的孩子无法企及的。庚辰一直想去参军,想建功立业,却觉得报国无门。爹爹拦着他不让他去参加女真军,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女真势弱,很多时候兵将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打仗。而如果耶律家真的能像他们说的一样安置乡邻,许自己一个未来,确实不失是一个好的选择。就像耶律隈恩说的,这北方氏族本来就是同源,打得也确实没意思,不管是谁,统一了各部落,让百姓安居乐业,才是王道,老百姓才会感激。

“那打晕我是何意?”庚辰想想就来气,遭人暗算的感觉总不是很好受。

“哈哈,你怎么这么记仇呢。你的身手的确不错,若我们当时告知你,女真和黄头室韦回返,你定会认为我们诳骗于你,不肯跟我们走。如此又要费一番力气将你拿下,倒不如让国师一下制服你,来个干脆痛快!”隈恩坏笑着说道。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现在就相信你们了?”庚辰问道。

“这个不难,过几天我把军报给你一份你自然就相信了。军报是我们要上报可汗的,做不得假。”隈恩道。

“你们准备如何安置我们?”庚辰道。

“那要看你了。”隈恩直言道。

“看我?”庚辰疑惑的道。

“嗯,大哥已经断了你的一切后顾之忧,你若归顺,他们自然可以生活的很好,你若仍愚蠢,不肯相信我们,那他们可就不好说喽!”隈恩阴笑着道。

夫余城到上京一千两百余里,即使契丹多为骑兵,也近半月才到达上京府。一路上庚辰得隈恩照顾,除了用不出来力气外,一切都感觉不错。其实契丹和女真并无太大差异,且耶律亿治军严明,少有烧杀抢掠、侵占民脂民膏之事发生。若发现,则是重罚。期间庚辰爹娘过来看过他们一次,从爹娘的口中也得知,乡亲们甚是满意,对庚辰也给予了厚望。除此之外,阿辛和阿干一路上也来过几次,又纷纷调侃隈恩赖着庚辰这不走是另有所图,几个人还常在远处看着庚辰的方向偷偷的笑,闹得庚辰莫名其妙。在偶尔有一次庚辰回头看见粘睦姑脸红了时,庚辰才明白过来,他们看的从来就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粘睦姑。这意图太过明显,隈恩怕是看上粘睦姑了。

大军胜利凯旋,可汗是要亲自出城迎接的,仪式也颇为隆重。在距上京城5里处,大军驻扎了下来,等待明日可汗出城迎接。得耶律亿令,所有将帅及腹心部留在营地等待明天迎接仪式,其余人等仅留帐篷在此即可,可先行进城,与家人团聚。夫余城三百户由耶律亿的横帐暂时接管,后续去留另议。

庚辰爹娘和粘睦姑按照耶律亿安排,均先行进了城,只留庚辰一人,百无聊赖的在帐中看隈恩借给他的兵书,能看懂的却寥寥无几。申时刚过,庚辰感觉帐前有人,还未开口询问是何人,天幽国师便撩帐进来。看到庚辰再看兵书,笑了笑,直言道:“阿弥陀佛,夷离堇让我问你,还走吗?”

“不走了。”庚辰肯定的道。这些天跟隈恩的沟通,他早已经想的明白了,自己要想建功立业,这北方各势力中,唯有投入契丹军中才最有希望。而且现在耶律亿对他赏识有加,为人处世又让他觉得无可挑剔。大家祖上又是同宗同源,说不定哪天就天下大统一了,现在投靠契丹军,是最好的机会了。

“好,那便没必要再困着你了。”天幽国师抬起右手,做了个向前推的动作,庚辰突然感觉天幽国师的身体一分为二,伸手的国师仍在他面前,而他身后有个和天幽国师一样的身影,在自己的后脑上推了一下,束缚自己的无力感瞬间消失不见,好似心脏上被绑了的绳子突然松开了一般,顿觉舒畅。而身后的天幽国师在推完后,又瞬间回到了庚辰面前,与眼前的天幽国师合二为一。庚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除了营帐外,无一它物,他甚至有点怀疑,刚才身后到底有没有过身影。

天幽国师也不解释,看着庚辰纳闷的神情,告诉庚辰,酉时三刻,到大帐外和夷离堇共进篝火晚宴,说完转身走出了帐外。

庚辰到的时候,大帐前已经有好几个人了。除了耶律五虎,还有耶律洪隐。今天是篝火宴,耶律亿坐在主位,契丹族崇拜太阳,所以大帐的方向都是坐西朝东的,主位自然也是坐西面东。再次和耶律一家共同进餐,庚辰主动坐到了下位。他心里明白,在县令家是耶律亿为了让众人意识到他惜才,而今已经到了上京,莫说自己无任何官职,即便有,也不敢去到耶律亿旁边了。那样的话就不是不懂礼数这么简单,简直就是愚蠢了。

“大哥,国师和弥里那老家伙呢?斯懒怎么也没了?”大家围坐在篝火旁,见少人,阿干毫不客气的说,他不喜欢弥里巫师,也不遮遮掩掩,更没把庚辰当外人。

“国师和弥里巫师都先行进城复命了,他们毕竟非我迭剌部的人,与我们多日劳苦奔波,已是不易。你斯懒哥哥说想念他爹了,也先行进城了。”耶律亿轻声答道。

“想念三叔了?我看是想念他那小妈了吧?”阿干不屑的说道。

“阿干,休得胡言乱语。”耶律洪隐接话道,这些人中,他的年龄和耶律亿相仿,虽然不是亲兄弟,在耶律亿之下,对他们众兄弟来说,也是一副哥哥的做派。

“那今夜帐前法阵无人布置怎么办?我们可没国师那神通。”一旁的阿辛说道,隈恩也跟着“是啊是啊”的附和。此时庚辰才知道,原来天幽国师就是可汗派来保护耶律亿的,并不上阵打仗,要不以国师的手段,拿下他肯定不是问题,看来可汗对耶律亿还真是亲睐有加。

“不妨,我们离城仅五里,况且有你们和腹心部在,不会出事的。对了,弥里巫师还给我留了这个。”耶律亿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黑不溜秋的铜镜晃了晃,眼神有意无意的扫了下庚辰。

庚辰虽算不上聪慧过人,但也不是愚钝之辈。马上起身行礼道:“法阵我确实不懂,但今夜我愿为夷离堇营外站岗,以册万全。”

耶律亿笑着说道:“站岗自然用不到你,我们今夜可少饮些酒,好生休息,明日汝等皆要陪我面见可汗。”

“这次征战归来,怕是可汗都不知道该赏大哥什么了吧,哈哈。”阿干心直口快,说道。

“刚你洪隐哥哥训斥于你,我没说话,转头你就忘了,竟又胡说八道。”耶律亿并未严厉的批评阿干,接着道:“我耶律氏要不是得痕德堇可汗赏识,怎有我迭剌部今天,你们都要谨记,以后切不可拿可汗说笑。”

“是,谨遵大哥教诲。”其余几人赶紧起身行礼。五兄弟关系纵然很好,但对于他们这个运筹帷幄的大哥,他们还是有些惧怕的。反而是那非亲兄弟的耶律洪隐,态度自然随和些。

“好了,都坐下吧。”耶律亿也不再言他,摆摆手让大家坐下,然后与诸弟共同举杯,喝了一杯酒。诸弟也都有说有笑,想必明天可汗是一定会给予大家赏赐的,众人心情自然都不错,频频相互敬酒,一杯接着一杯,都喝了不少。庚辰更是听着他们说着家族和军中的各种轶事,脸上陪着笑,心中畅想着自己的未来。

酒过三巡,耶律亿来了性质,道:“阿辛,你最擅歌舞,今日都是自家兄弟,你来一曲,给大家助助兴。”

“好!那我就大家来一曲《寻鹰》如何?”阿辛也不推辞,站起身道。

“好!”“好!”大家各自叫好。

契丹语唱歌韵律很强,阿辛气息深远,唱起来着实好听,尤其是那些没有特别意义的辅声词,在阿辛的歌声中,韵味十足。庚辰虽然没听过这首歌,在听了一会后,也能跟着节奏哼唱。饮酒助兴,志趣高昂指的便是这个时候。只是听到最后部分,庚辰有点皱眉,此时阿辛唱着最后的副歌部分:“珠喂,珠喂,珠喂,珠喂……”连续多个,悠扬绵长。

“庚辰兄弟为何皱眉啊?”一旁的隈恩问道。

“那个,《寻鹰》是草原歌曲,怎么到最后还要‘喂猪’呢?”

二更天的时候,庚辰被一泡尿憋醒了,起来出帐撒尿。本来尿是人排泄压力,很舒爽的一件事情,可庚辰却越尿越难受,不自觉的打起了哆嗦,一哆嗦,精神了不少。他抬头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他明明记得刚喝完酒回来时天气是皓月当空,万里无云的,怎么现在这外面的云层这么厚,黑黢黢的飘在营地上方,给人及其压抑的感觉。

“有怪兽闯营,保护夷离堇!”守卫的官兵大喊,一半迅速向营地大门口跑去,一半则迅速围在了耶律亿的大帐旁。庚辰前后看了看,冲着大门跑去,他有点兴奋,或许立功的机会来了。

营地门口的空地上,几百名腹心部的士兵围成一个直径十丈左右的圆圈,严阵以待。庚辰挤了几次都没挤进去,一着急,索性在后面一个纵跃,直接跳到了包围圈内。空中飞人并没有让怪兽受到惊吓,因为庚辰发现,这家伙的眼睛竟然长在背上。不待庚辰落地,张口便向庚辰咬去。刚才庚辰在空中,借着火把的光亮,只看到这怪兽好似一只山羊,灰褐色,身长近一丈,奇的是竟然九尾四耳四角,头顶两只角,本来应该长眼睛的位置也长着两只角。两只牛眼大小的眼珠子,则长在后腰两侧,着实怪异。不过这样的眼睛和人类差异太大,它可以看到上方和左右侧,反倒是前后成了视觉盲点。它的九条尾巴不停的在身后甩动,每条也足有三尺来长,甩起来甚是威风。从上往下看,庚辰看不出来它多高,不过从体长上看,想必也矮不了。

庚辰是自上而下跳下来的,在空中无法控制身体改变方向,本想着从上方来个偷袭,没想到人家眼睛如此奇特,自己这一击不中,必然是送入羊口了。眼见着怪羊嘴咬上了庚辰的右腿,庚辰一吃痛,周身淡黄色气体再次爆发,怪羊的牙齿刚刚碰到庚辰的皮肤,就被气体屏障震开,“咩”的一声倒飞向一旁,周围的士兵纷纷躲避。

庚辰一愣,他已然明白,这薄雾是在自己处于危险时体内爆发的能量,可自己却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也不会控制这股能量,只是知道这薄雾能够保护自己。那怪羊过于怪异,想必这一口下去,要是普通人,不死也没半条命,这淡黄色气体意识到危险,便自行触发了。

那怪羊一击不中,起身抖了下灰尘,前面两只耳朵迅速的扇了几下,便冲着庚辰快速冲来。见此情景,庚辰明白这怪羊不是看不见身前身后,它靠的是前面的四只耳朵辨别前后的事物。

怪羊快速冲来,庚辰并未躲闪,反正有薄雾护体,不如以退为进。他沉气下蹲蓄力,对着冲上来的怪羊就是一个直拳,重重的打在了它的头上。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庚辰和怪羊分别倒飞了出去,足有五六丈远,庚辰才站定身体。腹心部中有部分人看出了端倪,既然庚辰和怪羊可以对打,那就证明不是什么怪物,也是凡体肉身,是肉身就会受伤。兵将们纷纷壮起了胆子,拿着长矛,冲倒地的怪羊刺去。可那怪羊对长矛却毫不畏惧,一蹬腿站了起来,像马一样打了个响鼻,一股灰色的气体突然冲出,将周围的士兵冲的人仰马翻。

庚辰并未受伤,站定后发现怪羊同样没有受伤,顿时皱眉。两相观察了一下之后,又迅速冲向对方。怪羊也未躲闪,准备再次硬碰硬。眼见一人一羊又到近前,庚辰突然调转方向,向怪羊的身后冲去,伸手抓住了怪羊的一只尾巴,猛的以脚跟为轴,借力使力,想将怪羊甩飞。不想那怪羊体反应也不慢,其他八只尾巴迅速缠上了庚辰的身体,庚辰怕被九尾束缚,赶忙撒手,一人一羊再度分开。

三击未中,庚辰有点恼火。攻其不备反被咬,本以为这前后是这怪羊的盲点,没想到人家前后有耳,头硬尾多,一时间庚辰还真有点拿这怪羊没办法。腹心部的众人被响鼻冲飞后,更是不敢上前,但仍以十丈为限,围着怪羊。

又是几个回合后,庚辰有点无奈了,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庚辰越来越恼火,可怪羊却不急,此刻它选择了防守,若不是庚辰主动出击,它就在包围圈里和庚辰转圈,不再主动进攻。庚辰见它悠闲的样子,突然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不好!中计了!”,转头向大帐跑去。

大帐前,耶律洪隐和迭烈正在同一个能够隐入黑夜一般的鸟人战斗,阿干、阿辛和隈恩则受伤倒在一旁,看起来倒是没有生命危险。耶律亿站在大帐前,观察着眼前的战事,未上前,也未退缩。

那鸟人的长发遮住了脸庞,身上批的黑羽不时泛出黑光,也看不出身形,无法判断是男是女,只见他拿着一根三尺来长的法杖,上下翻飞,应对着洪隐二人,应该同弥里一样,也是个巫师。庚辰自远处飞奔而来,在距巫师三丈远时,再度加速,直接挥出重重的一拳。巫师未曾想会有人再度加入战团,尚未反应过来,便十成十的吃下了庚辰这一拳,立马倒地不起。

此时怪羊也从身后冲来,见主人倒地不起,打着响鼻,愤怒的冲向庚辰。庚辰刚把一拳用老,眼见无法抽身抵挡,只得继续前冲躲避,不想那怪羊在庚辰身边经过后,并未转头,而是继续冲向前方的耶律洪隐。庚辰转头,看见了怪羊两只气的通红的眼睛正四处观察。他赶紧抽身,从后面追赶怪羊。怪羊看庚辰再度袭来,只得放弃攻击耶律洪隐,九尾平扫,抵挡庚辰的拳头。

“贤弟,我来助你!”随着大帐处的一声大喊,耶律亿拉起了一张大到夸张的弓,那弓弦足有小儿手臂般粗细。只听“嗡”的一声,一只弓箭冲着怪羊急速射来。怪羊躲避不急,弓箭虽未射到羊头,却射在了羊角上,那羊角坚硬无比,弓箭一下震得粉碎,羊角却并未破损,只是震得怪羊一阵晃动羊头,显然是被震懵了。

庚辰见机会来了,迅速蹲下身体,钻到了怪羊的身下,这身下才是这怪羊的盲点。趁怪羊摇晃之际,庚辰左手抓住怪羊腹下的羊毛,借力从怪羊的右侧冲出。在怪羊右侧的眼睛看到庚辰的一瞬间,右拳已经打到了怪羊的右眼上。怪羊一声惨叫,踉跄了起来。庚辰知道他猜对了,这眼睛就是这怪羊的弱点。接着如法炮制,又打碎了怪羊的左眼,然后跳了回来,站到耶律亿身旁。

这一战总算是有惊无险,虽然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把敌人打倒了,但总归是自己打倒的,庚辰在心中有点沾沾自喜,首战告捷,或许可以得到耶律亿重用了。

怪羊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踉踉跄跄的走到了主人身前,倒了下去,用头顶了几下主人的身体。

见那怪羊逐渐一动不动,耶律亿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道:“可有人认得这是何人?那怪羊又是何物?”

众人皆面面相嘘,都无法回答夷离堇的问题。

“来人,看看那巫师死了没有,将那巫师的头发撩开,看看是何人行刺于我。”耶律亿接着道。

“是!”几个腹心部的将领上前,将那巫师翻过身来,撩开了头发。

“夷离堇,这人,为何看不清面目啊?”一个将领看了半天,向耶律亿汇报道。

“哦?看不清面目为何意?我来看看。”耶律亿说着,向前走去,庚辰自然跟在一旁。

只见那巫师呼吸微弱,撩开了头发后,面容上却奇怪的一直在变化着形态,甚是奇怪。正当耶律亿靠的越来越近,想看个究竟时,那巫师突然来了精神,一把抓住了怪羊的头颅,嘴里念了一句巫语后,怪羊仰头长鸣,接着四肢一用力,整个趴在了巫师的身上,瞬间和巫师融为一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始料未及。而那巫师在吸收了怪羊之后,快速刺出手里的法杖,直取耶律亿的心口!庚辰在耶律亿身后,又和巫师之间有一个法杖的距离,只得用力撞向耶律亿,企图将耶律亿撞飞躲避。可终究是后发制于人,慢了不少,庚辰心中道“不好!”,却也无可奈何,法杖还是直直的刺入了耶律亿的身体!

在庚辰的一撞下,耶律亿倒向了一旁,那巫师并没有因为一击得手而停下来,而是再度挥杖刺向挡在他面前的庚辰。庚辰怒火中烧,这耶律亿要是死了,自己建功立业之路断了不说,怕是从此要流落天涯了。所以面对刺来的法杖也未躲避,想着有薄雾护体,也不能怎么样,现在首要任务是收拾了这巫师,不能造成更大的伤亡。

庚辰飞起一脚实实在在的踢在了巫师的头上,巫师顿时萎靡,然而巫师的法杖则毫无停滞的穿过了庚辰的左肩!薄雾竟毫无作用,未能保护庚辰!

庚辰吃痛,却并未后退,他用右手抓住法杖,左脚再踢巫师。说来也奇怪,那巫师之前吃了庚辰一拳就倒地不起,此刻却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无畏无惧,尽管头颅被庚辰踢的布满了鲜血,左手仍握着法杖不放,右手不时的攻击庚辰。庚辰咬着牙,跟巫师较上了劲,他一脚踢在巫师头上,巫师退了一步后再上前,一拳打在他胸口,他再一脚,巫师再一拳,直到那巫师的头颅被庚辰踢的几近变形,二人仍未停下来。

“行了,别打死,抓活的更有用。”耶律亿走到庚辰身旁道。

庚辰一愣,刚耶律亿不是被法杖刺中了胸口吗?这怎么又跟自己说话呢?莫不是自己失血过多,出现幻觉了?

“贤弟,我没事,是弥里法师的铜镜救了我。”耶律亿拿着已经变成锥形的铜镜给庚辰看了看,庚辰才明白耶律亿是如何活下来的。

巫师趴在地上,好似死了一般,却仍伸着右手,无力的向前挥着,已经够不到任何人,只是从地面抬起,又放下,再抬起,再放下,左手却一直未松开法杖。他不松开,庚辰也不敢移动,更不敢轻易后退将法杖从身体里拔出。此刻他已经不在踢打巫师了,刚才一直打,那是在巫师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这眼看着巫师出气多进气少,怕是命不久矣,庚辰反倒有一丝害怕。打红了眼杀人很正常,可冷静下来再杀人,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庚辰从未杀过人,也没想过自己会打死人,虽然这巫师是来行刺的恶人,可恶人也是人,看着一个被自己打到生命垂危的人,这感觉着实不好受。

庚辰此刻想看看这巫师是否能够救活,如果能活,一方面可以交代他是谁派来刺杀耶律亿的,另一方面,如果他能活,庚辰的心里或许会好受些。

庚辰松开了抓着法杖的右手,抓住巫师的后颈的羊皮,将地上的巫师提起。不想刚提起来,手中就陡然一轻,一直黑色的大鸟从羊皮下快速飞出,衔起法杖另一端,将法杖硬生生的从庚辰体内抽出,伴随着庚辰“啊!”的一声,快速飞起,转瞬掩入乌云。等众人反应过来,开弓射箭,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下了地上一张奇怪的羊皮。

众人赶紧上前扶住庚辰,耶律亿简单的查看了庚辰的伤势,道:“贤弟,万幸未伤及内脏,只是锁骨破裂,但不知是否伤及经脉,你可有何其他不适感?”

庚辰捂着伤口,感知了一下身体情况,咬着牙道:“那个,疼,算吗?”


随行的医官检查了几人的伤势,除了庚辰略重外,其他人的伤势均无大碍。经过包扎,庚辰也能勉强行走,应该问题也不大。天空已经泛白,大家都没了睡意,便都聚在夷离堇的大帐内,听耶律亿安排。

耶律亿环视自家兄弟,最后眼神落在了庚辰身上,道:“贤弟,为兄要先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耶律亿说着,站起身,深深的鞠礼。

“夷离堇客气了,能跟在您身边,是我的荣耀。”庚辰呲牙咧嘴也站了起来,弯腰说道。

“嗯,贤弟的性情倒是和我们兄弟相仿,为兄便不再和你客气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亲兄弟!明日我定当上禀可汗贤弟的英勇,为贤弟讨个官职!”耶律亿饶有深意的道。

“感谢夷离堇的美意,庚辰只愿追随夷离堇鞍前马后。”庚辰不傻,这契丹国中,除了耶律一族,他并不认识其他人,况且这一路来,他早就知道,耶律亿现在如日中天,跟着他是最好的选择。

“好,此事另议。隈恩,你和庚辰年龄相仿,你陪他先行回返,让你大嫂好生照顾,一会儿的仪式你们就不要参加了,其他人留下跟我面见可汗。”耶律亿做起了安排。

“遵令!”众人齐声答应。

进了上京城,庚辰才见识到这国都规模是何其庞大。整个城分南北两城,呈“日”字型,以穿过城池的沙力河为界,北城为内城,以契丹人为主,也有奚、室韦、女真等氏族人,大家共同居住。南城为汉城,供汉人的居住,也称外城。北城之内有宫城,为可汗所居;汉城为汉人、商人所居。但整体均归契丹管理。近年来南唐衰落,天下纷争不断,群雄四起,不少汉人为了逃避战火,纷纷向北迁徙。契丹自初唐时起,以休养生息为主要策略,极少参与到战争中去,哪怕是八部内部被挑拨,可汗被杀,契丹族也忍了下来,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还没有实力可以去抗衡。如今经过三四百年的发展壮大,契丹俨然已经成为了北方势力最大的国家,他们不排斥任何民族,只要是愿意安稳生活的百姓,他们都接纳,并依据其原来所在的民族,分区域安排,让他们最大程度的感受到和家乡一样的感觉。整个上京城,俨然一副民族大融合之象。

隈恩边走边介绍着契丹的情况。八大部落中,迭剌部近年来发展最强盛。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迭剌部除了要保全自己部族外,还要负责上京城的上上下下的安保和日常军事保障工作。而其他七大部落,除了必要的官员留在上京,随时听候可汗的命令外,大部分人分布在北方诺大的草原上,虽然和汉人学了不少耕种之术,但仍以游牧为主,过着群居的游牧生活。

庚辰他们自东面来,由安东门,也就是正门直接进入了北面城,隈恩见庚辰脸色发白,并没有过多的在城中停留,径直去了耶律亿在上京的府邸。管家开门发现是耶律隈恩带人回来,赶帮喊着大夫人,将众人让至院中。一中年貌美,穿着却不华贵,端庄典雅的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听见管家的呼唤,迎了出来。此女虽说不上倾国倾城,却也眉清目秀,气宇不凡,想必就是耶律亿的妇人,月里朵了。那两个孩子一个大概四五岁,一个刚能蹒跚学步,应该是耶律亿的两个儿子。

“隈恩回来了,怎么也不先差人说一声,让家里早做准备。不是说要等可汗召见以后才回来的吗?这位少侠是?你们身上怎么都有伤?”月里朵快步,发现了两人身上的伤痕。

“大嫂,我不碍事,医官已经帮我们处理了,倒是庚辰兄弟为了救大哥,伤的比较重。庚辰,这是家嫂,月里朵,大嫂,这是大哥新收的兄弟,庚辰。”隈恩笑着道,随后也不管他们二人是如何打招呼的,径自抱起了两个孩子,“倍儿,瑾儿,有没有想五叔叔啊。”

“救你大哥?那就是我耶律家的救命恩人了,请受妾身一拜。”月里朵附身便要行礼。庚辰只觉得这女子甚是亲切,仅凭耶律隈恩的三言两语,就对自己这般信任,这让庚辰心里暖暖的。

“嫂嫂折煞我了,能为大哥分忧是我的荣幸,快快请起。”庚辰见她要拜,赶紧上前扶起了月里朵。

“来,屋里坐,给嫂嫂讲讲发生了什么事。”月里朵也不过分客气,将庚辰让进了屋里,耶律隈恩抱着两个孩子,也进了屋。

寒暄过后,仆人上了茶,庚辰简单介绍了自己,然后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月里朵,随后让随行的人,将那件怪羊的皮递给月里朵看。月里朵并不是胆小之人,皱着眉看了半天,并未看出这是什么动物的皮毛,不过却敏锐的感觉到,接触这怪羊皮后,有一种勇猛无畏之感。

“庚辰兄弟,这怪羊是你拿下的,这羊皮理应归你所有,但这东西确实神翼,又和行刺我夫君有关,可否将这羊皮留在我这,让我研究一些时日后,再归还与你?”月里朵问道。

“嫂嫂客气了,我留它无用,既然嫂嫂认为有价值,就送与嫂嫂吧。”庚辰并不认为这怪羊皮是个宝贝,再说就算是宝贝,这时候也得割舍,更别说这怪羊皮他本来留着就无用。

“好,待我找到线索,定当及时还于弟弟。隈恩,你是有什么事要和庚辰兄弟说吗?一直围着他转什么?”月里朵和庚辰交代完,看着旁边的隈恩道。

“那个,我是想说,嗯,庚辰兄弟,你不问问你爹娘他们去哪了吗?”隈恩有点坏笑的道。

庚辰早就想问下乡亲们都是如何安排的,可一直在和月里朵说着刺杀的事情,也不好打断说别的,就一直没说。此时隈恩提起,他也道:“是啊,嫂嫂,不知昨日我那乡邻您是如何安排的?他们可好?”庚辰话刚出口,马上就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耶律隈恩,也坏坏的道:“隈恩兄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的家人了啊?啊,难道是?”

耶律隈恩赶紧上前,一只手捂住了庚辰的嘴,另一只手不停的在后面捅着庚辰的后腰,疼的庚辰“啊,啊!”的叫。

“嗯,想必是我家小弟也和庚辰兄弟一样,孝顺吧。”月里朵看着二人的动作,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早已猜出一二,便开口揶揄隈恩。

“大嫂,你怎么能跟他一伙呢,我才是你亲弟弟啊。”隈恩脸一红,竟然在月里朵面前撒起了娇。都说长嫂如母,看来月里朵对隈恩也是很娇惯的。

“好了好了,别闹了,我昨天亲自迎接的庚辰兄弟的乡邻。庚辰兄弟有所不知,女真族归顺我契丹的人不在少数,各大主城均有分布。上京城也不例外,他们有单独的区域,按照契丹安置投诚百姓的习惯,我把他们安排到女真族所在的区域了,想必这会已经按照原来的职业,在详稳司整理登记中了,放心吧。”月里朵缓缓的道。

“那大嫂可有在人群中见到一个漂亮的姑娘?”耶律隈恩瞪大了眼睛,兴奋的问道。

“那三百多户,一千多人,里面有上百个漂亮姑娘,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个?”月里朵抬手掩嘴,一边说,一边要忍不住笑了。

隈恩见月里朵这个表情,知道自己又被大嫂打趣了,便又撒起了娇:“大嫂,我亲爱的大嫂,你就别逗我了,你那么了解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就是那个,那个,哎呀,大嫂……”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可初恋的人,往往就是觉得对方好看,真要他说对方哪好看,是何容貌,一般人还真的难说上来。

“好了,我可怕了你了,你这笨孩子,你是说那县令家的女娃吧?嗯,那女娃长得确实不错。不过我怎会知道你喜欢她啊,自然是让她和乡邻一起去女真族那了。”月里朵道。

耶律隈恩一时语塞,大嫂说的没错,他喜欢粘睦姑是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除了几个哥哥知道,庚辰可能知道外,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既然不知道肯定是按照常规办事,自己问的简直多余……

月里朵陪着庚辰和隈恩一起用了午膳,念及庚辰有伤在身,便没过多闲聊,让下人收拾了客房供庚辰休息。按照习惯,凯旋归来,一般上午对主将进行封赏,午时和可汗一同用膳,可汗在根据主将的一些看法,对一些有特别贡献的兵将进行封赏,要将近晚上才能回到自己的府邸。直到申时,门外才响起了耶律亿洪亮的声音,庚辰也出门一同迎接。

耶律亿抱着两个儿子,将斗篷脱于月里朵,大步进院,脸上挂满了笑容。他抬头环视了一圈,开口道:“正好大家都在,去祠堂,开家庭会议!”


耶律家的祠堂很具规模,从北魏的鲜卑宇文部分化出来伊始,到耶律亿的父亲为止,长达四五百年之久,上上下下供奉着祖宗牌位二百多人。而在主位上的,是个庚辰没听过的名字:耶律涅礼。

从耶律亿开始,逐个人给祖宗上了香后,大家入座。耶律亿在主位正襟危坐,左手边是四个弟弟,阿干,迭烈,阿辛和隈恩,依次而坐;右手边是月里朵,耶律洪隐和庚辰。庚辰不是耶律家族人,自然也没有给耶律家祖宗上香的资格,他自觉的坐到了门口的位置。

“列祖列宗在上,能坐在这的,都是我的家人。”耶律亿开口道。说完便看向庚辰,众人也都看向庚辰,庚辰实在没想到,耶律亿刚开口,就先肯定了他的身份,顿时心里充满了感激,这种被认同的感觉来的很突然,也很温暖。

“谢谢大哥,我定当努力……”庚辰起身行礼,刚张嘴,就被耶律亿挥手打断。

“贤弟救了我一命,就不必表忠心了,你的心意,为兄心中自然明白。好了,按照家规,在列祖列宗的见证下,我们现在做一下这次出征的总结,对家族力量的认知,大家达成统一的共识。我先说下今天面见可汗的情况。”耶律亿表情严肃,看向耶律隈恩继续道:“隈恩,你和你三个哥哥一样,官至兵马都元帅,增授族民五百户,丝绸三十匹,牛羊各百头,还有宝马一匹,东西和官文已经命人送到你的府邸了。”

“谢谢大哥。”耶律隈恩笑着,起身行礼。耶律亿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又接着道:“至于庚辰兄弟,我已经向可汗表明了你的骁勇善战,并告知可汗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可汗征询我的意见封赏你何官职较为合适,我现在问你,你是何选择,你定要实话实说,不可隐瞒。”

“大哥请讲。”庚辰起身行礼。

“嗯,可汗并不了解你,所以给了你很多选择,其一,你可做北女真详稳,听命于可汗,掌管生女真投诚而来的兵马和政务,此官在我契丹为五品文官;其二,你可留在我军中,任兵马将军,统领兵将五百人,此军官在我契丹为七品武官;其三,赏族民一千户,封千户侯,封地两千顷,山头两座,免税赋十年;其四,拜天幽国师为师,学佛家诸法,普渡世人;其五,赏上京府内门市十间,银钱……”

“大哥,我不懂文官执政之道,亦无管理千户之才,也不想修习宗教礼法等解厄之术,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想跟着大哥驰骋疆场,建功立业,平天下祸乱,还百姓太平。”庚辰再次起身行礼,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好兄弟,不枉我为了你,放弃了于越之位。”耶律亿说完,端起了茶杯,喝了口茶。可其他兄弟却炸开了锅。

“大哥,那于越之位,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汗之位已经多年未曾轮到我迭剌部,长老们那么看好你,你若进了这于越之位,岂不是离可汗之位又进了一步,你竟然为了他放弃了?这是何道理?”耶律阿干说完,转头看了看庚辰,气愤之情写在了脸上,他并没有照顾庚辰的情绪。迭烈和阿辛听到这也起身附和。看来庚辰的封赏是耶律亿单独和可汗谈的,他们几个并不知情。

“我放弃于越之位,原因有三,诸位兄弟听我解释。”耶律亿熟悉这几个弟弟的脾气,也不恼,慢慢的道:“现任于越虽然身体有恙,可毕竟多年来劳苦功高,于情理不妥,这为其一;其二,南方诸侯跃跃欲试,可汗有意让我攻之,若我升为于越,以你们的资历,都无法继任夷离堇之位,我迭剌部多年来的壮大,以征战带回的俘虏和百姓居多,主动投诚者都分派到了其他部落,若我部失去了军权,于我迭剌部稳健发展不利;这其三嘛,也是最重要的,这次我们能够平安归来,庚辰兄弟功不可没,更是为救我身负重伤,可汗先是让庚辰兄弟选择文官,次作武官,文官五品,武官七品,众位兄弟还看不出来是何用意吗?”

“大哥的意思是,可汗让你晋升于越,也就削弱了耶律家的军权,让庚辰任文官,也是削弱军权之意?”耶律洪隐稳重忠厚,皱着眉分析道。

“嗯,我也是这般想法。”耶律亿点点头,继续道:“我刚言为了庚辰兄弟,放弃了于越之位,庚辰兄弟不要见怪,虽不是全部原因,但可汗确实这般问我。众位兄弟都知道,痕德堇可汗是个言少多心之人,虽器重于我,但从未向任何人表明过心计。可汗同时说出这两个问题,看似毫无关联,实则是让我二选一,想必是再次考验于我。若我急于求成,进了这于越之位,则削了我的军权,增强其他部落的军事力量,用以平衡八大部落。即便以后我继任了可汗职位,也不敢胡作非为;若我退让一步,则可留庚辰兄弟在身边,更是给了可汗一种我愿稳扎稳打的印象,这对于迭剌部的发展更为有利。再者,痕德堇可汗年事已高,今年的柴册仪已是他在位的第六次继任,下次选举可汗要在三年以后,我深知各位兄弟所想,但此事,我们急不得。”耶律亿在众兄弟面前毫无保留的表露心计,可见他对这些人的信任之深。

“大哥所言在理,是我等莽撞了,庚辰兄弟,刚才话语多有得罪,还望海涵。”阿干起身,侧着头向庚辰抱了抱拳。

“二哥言重了,没事的。”虽心里有点不爽,可人家说的没错,对常人而言,一个武将换晋升至尊之位,孰轻孰重并不难掂量。

“好了,关于封赏的事到此为止,我们现在来明确下此次征战的收获。”耶律亿适时的打断了他们的话语,继续道:“这次出征,我们攻下东北五州十六城,俘获降兵五千,得灾民、降民一万有五,我军折损近两百人。虽面积不小,但我们的实力并没有特别的增长。”

“大哥,迭剌部不论军事实力还是经济能力,早已不是其他部族能够比拟的了,多一点少一点,臣弟觉得,都不是什么大问题。”阿干接话道。

“此话不假,十多年来,我们兄弟南征北伐,迭剌部早已是契丹八大部落里的第一大部族。但我们仍需稳扎稳打,我再次提醒诸位兄弟,别忘了父亲的遗志。”耶律亿看向众人,他有争雄之心,想必这些兄弟也都是支持的,而今并不避讳庚辰,想来是拿他当亲兄弟对待的。这让庚辰有了一种归属感。

“大哥,您认为昨晚的刺杀是何人指使?”耶律洪隐皱着眉头,转移了话题。

“刺杀的事,也别我自己猜了,大家一起分析一下吧,从现在我们所掌握的线索,大家各抒己见。”耶律亿说完,看向大家。

“夫君,妾身先说说吧。”月里朵见大家都没说话,抢先说道:“上午老五和庚辰兄弟给我讲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下午的时候我带着那怪羊皮去翻看了一些古籍,一一比对,在一本上古的古籍中发现了和它一样的东西。”

“哦,此为何物?”耶律亿好奇的道。

“此兽名叫猼訑(bó yí),本是生长在那南方基山之上的一种凶兽。传说此兽本是山羊,皆因基山和青丘山距离较近,这山羊不知得了怎样的机缘,得九尾大仙点拨,竟也长出了九尾,后来不知如何演变,成了四角四耳,眼睛长在背上的怪兽。你们说的那巫师披上这猼訑的皮毛后无畏无惧,我无意间轻触了一下,也有此感觉,那古籍中也言明,这兽皮如果人披上了,会勇猛异常,不死不休。想必那巫师早就知道这一点,才在最后起身反击,以出奇效。”月里朵解释完,众人不但没有解惑,反而疑惑更多了,这凶兽从何而来?谁又能驾驭如此凶兽呢?而庚辰也从话里听出了另一个困惑,为何月里朵碰到那怪兽的皮毛会有感觉,自己将它从那巫师身上扒下来,而没有任何感觉呢?

“那巫师一身黑羽,最后变为黑色大鸟飞走了,可有记载是何缘由?”耶律亿率先抛弃了想不通的问题,开口问道。

“这个妾身并没有查到什么信息。不过我差人请教了国师,国师说曾在一本杂谈里看过类似这种情况,说是有一种成精的大鸟的羽毛,浑然一体,若穿在赤身的女子身上,可化作鸢鸟,翱翔千里。不过这说法过于无稽,不可置信。”月里朵继续给大家分享她的查询所得。这些信息的查询路径庚辰是想不到的,他现在对这个大嫂的能力很是佩服。普通女子能相夫教子已是不易,她却能无声无息的帮耶律亿做这些事,着实不一般。

接下来众人开始各抒己见,从最有利原则、未雨绸缪原则等常见的刺杀动机着手,阐述自己的想法。怀疑目标从八大部落内部的夺位之争到痕德堇可汗的有意试探,再到南唐、西夏安排的妖人,后来又怀疑到室韦的萨满,可惜均没找到能够站得住角的依据。耶律亿见继续讨论下去毫无意义,就叫停了大家。

“众位兄弟,这次刺杀凶险异常,但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不足以定论是谁,日后我会增派人手护卫,众位兄弟也需多加小心。此事先告一段落。若各位没有异议,我想和大家说另一件事,”耶律亿说到这停了一停,看着庚辰道:“我想收庚辰兄弟为我们的义弟,不知庚辰兄弟是否愿意。”

庚辰有点受宠若惊,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机遇,这虽算不上一步登天,也是非常人能有的良缘。赶紧起身道:“庚辰何德何能,得大哥赏识乃是万幸,怎敢逾越礼数。”

“我耶律亿从不弄虚作假,贤弟一身好本事,你可能心中迷惑为何我会如此信任于你,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自然知道我心中所想。”耶律亿看着庚辰,诚恳的道。

“嗯?”庚辰一愣,不明白耶律亿是何用意。

“当日贤弟守城之时,第三日一拳将迭烈击飞后,我曾让弥里巫师看过你的面相,后来我们回来的路上,又让隈恩问过你父母你的生辰八字,虽然你是养子,你的生辰并不准确,但也可推算一二。弥里巫师说,你面相中正,八字充满阳刚之气,命中注定是个将帅之才,毕生志向就是建功立业,而且,”耶律亿说到这停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继续道:“而且你的生辰八字与我是六合之象。”

“噗。”众人皆喷水。

“你有六没六?”月里朵笑道。

“大哥,那弥里巫师精通的是通灵之术和祭祀之法,你让他给你看生辰八字和麻衣相术,这是不是有点不靠谱……”阿干想笑却不敢笑,小心的说道。

“我自然知道这不是他的长项,但你们都看到庚辰贤弟的本事了,他一天功夫都没学过,也无人教导道术或者巫蛊之术,你们竟然都打不过他,连弥里巫师都奈何不了他,这是何道理?”耶律亿的话无人能答,庚辰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自然更不知道。

“贤弟,当日天幽国师在饭桌上偷袭于你,你是何感觉?”耶律亿继续说道。

“嗯,晕晕的,又不完全晕过去,感觉好像心脏被捆住了一般,用不出来力气。”庚辰如实回答。

“你不知,他们却都知道这天幽国师的术法有多强悍。他曾一人抵御阻卜番僧十八人,力保可汗无恙。虽说不上天下无敌,可能与之匹敌的,隐世高人不算,这入世的名人中,据说不足一巴掌。”耶律亿解释道。众人听罢纷纷附和,皆认同耶律亿的说法。

“那你们以为昨晚为何我敢让天幽国师和弥里法师都进城了?”众人知道耶律亿是在卖关子,谁也不搭理他,等着他继续说。

耶律亿也不恼,继续道:“当日天幽国师听命于我,击晕庚辰,按照天幽国师的说法,他用了五分力,并用了一缕元炁缚于庚辰之心,使之血流不畅。正常人会晕死三天,毫无知觉。但他愣是没完全晕过去,还在第二天就清醒了,天幽法师怕伤了他,随后便仅在远处用元炁继续压制庚辰心脉,让他无法聚气。我问过天幽法师是何原因,以及为何弥里巫师的巫术对他无用,天幽法师说他天赋异禀,天生的元炁之境,虽能力和弥里巫师还差了一大截,但是单纯从修为上说,与弥里巫师的修炼数载的境界是相同的。若他有所防备,这普天之下,几乎无人能伤得了他!”

众人皆面面相觑,然后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庚辰。

“你的脾气秉性与我兄弟投缘,夫余城前,我们多次许你荣华富贵,你为了族人荣誉均未答应,一直到城中百姓挨饿,你才肯与我等议和。你与我三弟谈投诚条件,所提两条均是为了族人争取,此为忠;我只收留了你半日,就将你击晕,一路上也未有与你交谈,你却舍身救我,此为义;你未曾受过孺子之教,却也懂得敬兄长,对非所爱之人保持距离,此为礼;对阵几天后知要擒我将帅换取粮食,与猼訑搏斗之时能看出对方是调虎离山,此为智;你被国师施法控制,醒来第一时间想着老三承诺你的降民安置之事,我并未谴你护我左右,你仅是自己说要在帐前站岗,便能在遇刺的第一时间和敌人交手,证明你一直保持警惕,此为信。此等忠义礼智信齐聚之人,这天下怕是少有,实乃天赐于我!所以,你若愿为我义弟,实属我耶律家之幸,契丹之幸!”

庚辰从未想过自己的凭心所为,在耶律亿眼中会是这般金贵。虽然听起来好像还是有不少别扭的地方,但这个时候再去计较这个,就纯属缺心眼了。

“诸位哥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庚辰不再矜持,俯身便拜。

“好,甚好!哈哈,我耶律家又添一人,我契丹又得一猛将!”耶律亿大笑着,继续道:“你生辰我已知道,你小隈恩数月,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六弟了。”

“六弟好,诸位哥哥明日定送你一些礼物,哈哈。”众人皆大笑。庚辰也异常高兴,陪着诸位哥哥哈哈大笑。在庚辰心中,认同感和踏实感油然而生。他觉得他的心有了落脚的地方,当了耶律家的义弟,有了名正言顺的位置,建功立业的志向稳稳的迈出了第一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为父母争光,如何驰骋疆场,笑傲一方……

耶律亿看他们开着玩笑,转头笑呵呵的对月里朵道:“你刚不是问我有没有六么?你看,我有六了,哈哈。”

“嘿,你个老六!”月里朵笑骂道。

“嗯?谁叫我?”远处的庚辰喊道。


家庭会议结束后,为了欢迎义弟庚辰,耶律亿将众人留下,共进晚宴。酒过三巡,饭过五味,在又一次被几个哥哥夸赞自己的能力强大后,庚辰突然想到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耶律亿帮忙解决,张口问道:“大哥,臣弟还有一事相求,就是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六弟,以后无需这般客气,有事就讲,只要是为兄能做到的,自是成全于你。”耶律亿爽快的道。

“大哥,弥里巫师未能伤及于我,天幽国师也言明这普天之下,能伤我的不多,可我却不知道是何原因造成了我的不同,而且即便如此,我还是被行刺的巫师所伤,证明我这黄雾护体之法并非毫无破绽,我想寻个高师指点于我。”庚辰诚恳的道。

“你还是想拜国师为师?这怕是很难,且不说可汗昨日给你的选择中你已经选择了武官,放弃了修行一途,不过就算你选择可汗的赏赐是拜国师为师,我想也难得国师真传。那天幽和尚做我契丹国师三十余载,护国安民,意在入世修行,积累功德,意图飞升。听说去年已入元婴之境,可佛陀离身,若收徒,势必要分心教导。教导一人和解救苍生,哪个功德更大显而易见。”耶律亿一语道破,直言不讳。

“大哥,国师可佛陀离身?是出现两个自己,可以分身那种吗?”庚辰突然想到昨日国师给他解困时使用的术法,想必就是这佛陀离身之术。

“哦?你见过国师分身?”耶律亿一脸的不可思议。

“是,昨日他来帮我解困,我见他身体并未移动,只是随意的向前推出右手,便有另一个和国师一模一样的虚影出现在我身后,帮我解了困。”庚辰解释道。

“国师竟然在你面前展现元婴之境的实力?”耶律亿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继续道:“嗯,如果是这样的话,明日我可先行给你铺路,随后你再主动去求教,哪怕是拜师不成,我想答疑解惑,应该问题不大。”

第二天一早,庚辰想跟着耶律亿去找国师,还没出门就被隈恩拦了下来,非要他陪着去找他的乡邻。隈恩以是他五哥,要教育六弟百善孝为先为名,硬拉着庚辰奔女真族区域而去。庚辰从小大到从未离开过爹娘,其实心里也想着去看看他们是被如何安置的,有没有受委屈,便也没硬推辞,和庚辰一路去找他爹娘。虽然自己他心里非常明白隈恩为什么要拉着他去。

女真族区域在上京城的西北,隈恩和庚辰先是找到管理女真的详隐司主事,得知所有的乡邻已经按照各个原来的行业,分散到了城中各行业的集中位置进行安置。这些人以后是要在这生存的,能从事老本行,是他们融入生活最好的方式。

在一处街道靠边的铺面前,庚辰找到了爹娘,他们正热火朝天的收拾着铺面。铺面灰尘四起,显然这好久没人用过了,粘睦姑也在一旁帮忙。作为粘睦姑爹的县令则站在一旁,抄着手,有点手足无措。庚辰看看马上明白了原委,大家都能从事老本行为生,唯独这县令难办,总不能让他上来就继续当县令吧。

庚辰爹娘和粘睦姑见庚辰过来,都高兴的不得了。尤其是粘睦姑,一直娇羞的站在庚辰身旁,辰哥哥长辰哥哥短的问候着。之前庚辰被国师控制的时候,她负责照顾庚辰时到没有让人有特别的感觉,这刚分开不到两天,思念之情就都写在脸上了。庚辰浑然不觉,一旁的隈恩却看在了眼里。

“老六,你小子可以啊,头几天在路上就有人跟我说粘睦姑有心上人了,我把所有可能的人分析了个遍,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你!枉我对你那么好,一路上悉心照料,吃的用的都和我一样待遇,你却如此待我!”隈恩年轻气盛,直接道。

“嗯,那个,粘睦姑是我妹妹,你要喜欢她你直接跟她说嘛,如果她喜欢你,做哥哥的我是支持的。”庚辰坏笑道,顺便占了隈恩个便宜。

“辰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粘睦姑有点生气的撅嘴道。

隈恩见粘睦姑嗔怒庚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不停的给庚辰使眼色。庚辰本就对粘睦姑以妹妹相待,想了想道:“姑妹,你觉得他怎么样?”

“辰哥哥!哼,不理你了。”粘睦姑生气的跑进了屋。

“六弟,这,怎么办啊?”隈恩刚才和庚辰的硬气气全没了,转而向庚辰求助。

庚辰挠挠头,他也没恋爱经验,也不懂怎么追女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俩人正大眼瞪小眼,一旁的县令适时的凑上前来,笑嘻嘻对隈恩道:“五将军,您喜欢小女?”

“嗯,是啊。可她好像不怎么喜欢我。”隈恩仍遥望着跑远的粘睦姑,随口道。

县令突然挺直了腰板,缓缓的道:“所谓知女莫若父,若是五将军真心喜欢小女,或许我这做父亲的可以指点一二。”

隈恩眼睛一转,马上明白了利害关系,抬手行礼,道:“岳丈在上,请受小婿一拜!”这赶鸭子上架的功夫还真不一般。

“小婿快快起来,让为父为你想上一想。哎呀,为父原来做县令的时候,总有各种奇思妙想,这到了上京城了,怎么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呢,真是奇怪。”县令说的毫不害臊,让庚辰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个好弄,区区县令,我回去跟我大哥说下就完事了,你快说,有何方法?来来来,咱俩去一边说去。”隈恩拉着县令走向一旁,俩人捅捅咕咕的研究了起来。

庚辰没继续跟他们闲扯,帮着爹娘简单收拾了一下店铺,问了爹娘后续的安排,皆不需要庚辰操心。庚辰也把自己任军职的消息告诉了爹娘,爹娘自是高兴,再小的官也是官,在父母心里,只要是当了官,就稳定了,未来就放心了。

直到午时,庚辰帮父母收拾好了铺面,才告别了父母和粘睦姑,同隈恩一起回返耶律亿家。一路上隈恩做着各种粘睦姑好合的假设,各种不靠谱,弄得庚辰不厌其烦。正当庚辰想找个话题岔开之际,忽听到“救命”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二人四望寻声音来处,只见一个着破烂衣服的下人,在前面没命的跑,身上被刀剑砍伤的伤口不停的流着血,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救命啊,杀人灭口啦”。在他身后,一个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人提着一柄长剑,疯狂追赶。两人定睛一看,前面跑的不认识,这后面追的人倒是熟悉,正是耶律斯懒。

隈恩飞奔而上,喝停了斯懒,小声道:“斯懒,你要干什么,还要当街杀人不成?”隈恩连声哥都不叫,看来他们哥几个和这耶律斯懒关系都不好。

“五弟,快帮我抓住那下人,他,”斯懒喘着粗气,不停的转着眼珠,道:“他在我家杀了人,我要把他就地正法!”庚辰并没有和斯懒交过手,不过看他大喘气的样子,显然这斯懒并不会武功。

“杀了人报官就是,哪轮得到你执法?还有,你说他在你家杀了人,杀了谁?”隈恩问道。

“他,他,他杀了我小妈!”斯懒突然大喊着道。

“啊,我去擒他!”隈恩说罢拍了下庚辰的肩膀,让他帮忙,两人快速飞奔向前,几个纵跃,将那人堵在了中间。

“五爷,你不要听他胡说啊,是我撞见了他杀了鳯咦夫人,他要杀我灭口啊。”那下人认识隈恩,见无法逃脱,大声喊道。

隈恩皱着眉,显然不知道该相信谁。庚辰则是旁观者清,悄悄道:“都送官府就行了。”隈恩点了下头,道:“你二人先跟我去见官,自有分晓。”

“不用见官,就是他杀了我小妈,我要给小妈报仇,看我不杀了你!”斯懒叫喊着从后面冲了上来,提剑便刺。

“他胡说八道!五爷救我!”那下人扑通下跪,躲在隈恩身后,连连叩头。

隈恩一脚踢飞了斯懒刺上来的长剑,一手一个,抓住了二人,还未开口,就看见远处几个捕头快速跑了过来,足有七八个人。那下人见捕快来了,深深的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而斯懒见到捕快,小眼睛一顿乱转,转身就要跑,奈何被隈恩牢牢抓在手里,动弹不得。

庚辰和隈恩一看两人的表现,马上就知道谁说了谎。隈恩皱眉,现在的情况看起来确实是斯懒要杀人灭口,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不能让斯懒落到官府手里。

“六弟,我去应对捕快,你帮我把这丢人的玩意带回大哥府上,先保下来,问清楚情况再说,丢人不能丢到外面去。”隈恩将斯懒扔给庚辰,自己向捕快走去。

庚辰答应了一声,提起斯懒,快速向夷离堇府跑去。

“大哥救我!”斯懒看到耶律亿,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耶律亿的大腿,不停的哭喊。耶律亿一头的雾水,转头看向庚辰,庚辰简单的说了下如何救下斯懒的,然后站在了一旁。

“斯懒,你定要细细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让你大哥帮你想办法。”月里朵先说道。

“我,我,我杀人了。”斯懒吭哧瘪肚半天,瘫坐在了地上,说了实话。

“你杀了何人?”耶律亿问道。

“我,我杀,杀了我……”斯懒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几近不可闻。

“他杀了他小妈,鳯咦夫人,还是蒸杀!”耶律隈恩迈步进屋,愤怒的说道。

“蒸杀?斯懒,你到底做了什么?快说!”耶律亿怒道。

“大哥,我说,我都说。”斯懒见瞒不住了,只得坦白交代:“前日我先行入城,便直接回了府上。父亲虽不喜我,却仍为我设宴接风。我本想早点去找小妈私会,可父亲一直跟我磨磨唧唧,”斯懒见耶律亿眼神不善,改口道:“父亲一直教导我做人的道理,我见走不了,就不停的喝酒,结果越喝越多,就睡着了,不知道谁把我送回去的。”

“说重点!”耶律亿呵斥到。

“是,是,第二天白天,哦,得先说下,大哥,你还记得我们这次征战,我们曾俘虏一个南疆的商人吗?就是卖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那个。”斯懒突然说道。

“那人所售之物均是房中之物,多为淫乱邪物,不是让迭烈直接杀了吗?”耶律亿皱眉道。

“嗯,人是杀了,东西我留下来了……”斯懒低着头,偷偷的瞄着耶律亿。

“你!上次撞见你和鳯咦夫人乱L之事,我并未揭发于你,你也承诺以后不再就范。外面有的是女人,你怎么就非得在家里胡搞?”耶律亿恨恨的继续道,“即便如此,那些东西也不至于要人命,你为何将鳯咦夫人蒸了?”

“没蒸……”斯懒又开始辩解。

“快点说!”对这号人,耶律亿已经没了耐性,要不是至亲,想必耶律亿也不会管这破事。

“是,大哥,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夜里,我带着几样没玩过的小东西去找小妈私会。小妈也没见过,我们都觉得新奇,就一样一样试。先是银托子,再是悬玉环,折腾了大半夜后,我们对一对小球怎么使用研究了半天,也不得其所。最后还是从我一起带回来的书上找到了使用方法,这东西叫勉铃,也叫太极丸,说是加热后可以震动……”

“我听不下去了,你们继续吧,我去歇会。”月里朵虽然成婚多年,可毕竟是女人,脸红着离开了。

斯懒见月里朵离开,抬头看看耶律亿,见其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也没了丝毫的害臊之情,咽了口口水,继续道:“这东西看起来就是两个眼珠子大小的小球,可制作的确实神奇,我们将他放在温水中,它就不停的震动,想必是里面有什么液体,遇热产生震动,而且温度越高,震动越强烈。我们玩心大起,就在浴盆里做,谁知道做了一次,这娘们,哦,是小妈,小妈还没尽兴,还要。我们都折腾大半夜了,我哪还有力气,就又在那包东西里翻出来一种叫封脐膏的东西用了。我从没用过这种东西,不晓得剂量。一下子用多了,有点神志不清。屋里的水凉了,我们就偷跑到厨房去烧水,后来嫌烧水太慢,我干脆拿了个蒸笼,掰坏了一边,让她坐在蒸笼里,把蒸笼座在大锅上,然后在下面烧火,这样下面不停的有蒸汽,那勉铃就不停的震动。我们又做了两次我才完全清醒过来,可等我清醒了,我却发现小妈不动了,我吓坏了,不知道什么原因造成的。火不大,水温也不热,蒸不死人的。我找了半天,发现原来是那勉铃破了,里面的液体都被我送到了小妈的体内……我仔细看了那液体,银色的,应该是丹砂。我正犹豫该怎么办呢,早起做饭的下人就进来了,后面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斯懒一口气说完,低下头等着大哥发落。

一旁的庚辰和隈恩对了对眼,两人都是不停的咽着口水。这些情景耶律亿可以无视,但对他们这两个血气方刚,尚未成婚的男子而言,斯懒的这一通言论简直太刺激了!


“混账东西,耶律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耶律亿听完前因后果,极其愤怒。

“大哥,你可得救救我啊。”斯懒还不忘向耶律亿求助。

“我先去夷离毕院疏通,老五老六,你们带着他去县衙自首。”耶律亿叹了口气,快速的有了决定。

“大哥,我不能自首啊,按照契丹律法,不论是何原因,致人死亡是要偿命的啊,我不想死啊,你三叔家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你不能让你三叔家无后啊,大哥。”斯懒死命的拉着耶律亿喊道。

“你这败类!三叔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逆子!”耶律亿又沉了一口气,思索了一会,道:“这样,你去县衙,就说你鳯咦勾引于你,她吃了春药淫乱过度,误食了丹砂,坠腹而亡,死无对证的情况下,我再和夷离毕院打好招呼,可保你性命。”

“还是大哥聪明,谢谢大哥救我,谢谢大哥救我!哈哈!”斯懒听到耶律亿的办法,突然有了精神,站起身道。

耶律亿一脚将斯懒踹飞,黑着脸冲着隈恩和庚辰道:“老五,你押着他去官府,和县尉打好招呼,让县尉先收拾他一番,但别给打死了,不让他吃点苦头,他不长记性。”

“是,大哥。”隈恩答道。

“老六,你去找你大嫂多要些银两,然后去府衙找老五,老五会让县尉先将那下人放出来,你按照刚才我说的告诉那下人,切记,不可用强。那下人并未亲眼看到他杀人,只是看到二人赤裸着身体,然后夫人死了,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要他不翻供,此事可定。”

“是,大哥。”庚辰也答应道。

说罢,耶律亿又一脚踹开了不想受皮肉之苦的斯懒,奔夷离毕院而去,隈恩押着斯懒去了官府,庚辰去找大嫂要了银两,也奔着官府而去。

所谓民不举官不究,耶律斯懒的父亲被气的差点一命呜呼,全权交给家族族长耶律亿处理。那下人被庚辰一顿恐吓,收了钱财,只是说看到他们二人赤身裸体的在厨房,并未看到斯懒行凶,至于为什么持剑砍他,斯懒解释说是下人看到他和夫人搞在一起,要告诉老爷,斯懒怕行为败露,便要杀人灭口,但并未得逞。再加上耶律亿早已和夷离毕院打好了招呼,县令也只好按照下人勒索,斯懒形骸放荡,杀人未遂为罪名,将二人定了罪。各打三十大板后,下人充军,斯懒戍边三载,亡者不判,由耶律斯懒家自行料理后事,了结了此案。

虽然耶律亿尽量封锁了消息,但没有不透风的墙,耶律斯懒和小妈私通的事还是在几天后成为了全城的笑柄。耶律亿着实闹心了好些天。除了他以外,庚辰在这期间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他做的对不对。他虽然成长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可在他心里,从来都是要么我打败你,杀了你,要么你打败我,杀了我,从未见过任何权谋,也从未体味到特权是何滋味。耶律亿看在眼里,在送走了斯懒的那个午后,让庚辰去到他的书房。

“六弟,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耶律亿率先开口。

“大哥,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心里不是个滋味。”庚辰低头道。

“嗯,为兄明白你心里所想,你明白的是作为血浓于水的亲情,我动了恻隐之心,这与谁都能理解,你所不明白的是,是不是那斯懒的小妈就白死了?是不是那下人就应该去充军?是不是有特权就可以特殊办,没特权就要偿命,这天下的公平哪去了?”耶律亿看着庚辰,说的很真诚,“我告诉你,这都是命中注定。那鳯咦身为家中夫人,不守妇道,与继子私通,本就该杀,这无可厚非;那下人虽行正义之士,却未考虑家族门面和公子死活,他吃着耶律家,喝着耶律家,也不为耶律家着想,此为不忠,让他充军为国争光并无不妥;而斯懒,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确实不公,我只是念及三叔年迈,若斯懒被执行死罪,怕是他老人家也难活命。我相信人都会犯错,这世间也确实不公平,有的人犯了天大的错误,还有机会改正,而有的人犯了一个小错,就要面临杀身之祸。对于斯懒,若他迷途知返,日后他仍是耶律家的一员,若是他执迷不悟,再行伤天害理之事,我定会亲手杀了他,为民除害。”

“大哥,于情,我懂了,于理,情大于理,我也懂了。”庚辰明白,却不愿苟同,但反过来想想,如果是自己的亲人犯了同样的错误,自己能否公正处理?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希望永远不要有这样的事情让他来抉择。

“嗯,”耶律亿也不再解释,拍了拍庚辰的肩膀,继续道:“对了,你之前跟我说国师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和国师打好了招呼,明天一早,你去城东南的天雄寺找他便可,他定会给你你想要的答案。”

“谢谢大哥。”庚辰鞠躬谢礼,退了出去。

穿过了大半个城,庚辰对上京城有了新的一番认识。契丹人对宗教的态度,和他们对百姓的态度一样,只要安于契丹的统治,都吸纳,只要认可契丹的法制,都给予一方天地,并无任何禁制。庚辰在城中既看到了孔子庙,也看到了佛家的寺院,当然更少不了道家的道观,各宗教信仰也是秉承着自愿的原则,和各民族的百姓的一样,在这诺大的上京城中,融合,沟通,和谐,共存。在这样的制度中生存,你不用担心因为自己是个外来者而饱受欺凌,因为各个部族早已交融在一起,大家都是外来者,大家也都是这城中的主人。

天雄寺的建筑风格更偏向西域,既然能为国师所在的寺院,规格自然是这城中最大的。庚辰来到寺前,还未开口,知客便远远的迎了出来。

“国师早已吩咐,小施主随我来便可。”

庚辰虽没想到,但也没过多惊讶,身为国师,要是没点料事如神的本事,那就不是国师了。

知客将庚辰引入了大雄宝殿之前,便自行退了出去。今天是初八,不少信徒来听经。天幽国师正盘膝而坐,面对众人,正在讲经。庚辰不懂佛家经文,听了半天,只听明白大致是讲孔雀大明王的,讲她如何由兽身入佛,又是如何经历磨难,最后修成正果。

“若天旱或雨涝时,诵读此经,则诸龙欢喜;若滞雨则后晴,若亢旱则必雨,令彼求者随心满足。此佛母大孔雀明王才忆念者,能除恐怖、怨敌、一切厄难,具足读诵受持,必获安乐。今日讲经就到如此,各位施主请便。”天幽起身行佛礼,冲庚辰点了点头,走向了后殿。信徒也纷纷起身,向天幽行了佛礼,各自散了去。

庚辰跟着天幽来到后殿,天幽并没礼让庚辰坐下,而是直接拿出一本书,递于庚辰,不等庚辰开口,便直言道:“将军生而不凡,三界五行不可限。将军亦非我佛门中人,所以贫僧也无法点化于你,你的困惑我已了然,奈何你的机缘未到,待机缘来临,你心中的困惑自然迎刃而解。将军只需遵循本心,顺势而为即可。这本书送于将军,或许对将军略有帮助。”

庚辰听的云里雾里,见天幽国师不再说话,伸手接过了书,谢了礼,出寺而去。

天幽国师送的书并不是佛经一类的经书,而是一本杂谈。唯一一点和他的疑问相关的,就是关于修行者的境界的简单概述。书上说这世间的修行者大致分为三类,一为成佛,二为成道,三为入圣,方式方法颇多,可修心,可修术,可习武,亦可多做好事,积累功德。修行的层次大致有五层,分别为一修体,入元牝之境;二修气,入元炁之境;三修神,入元神之境;四修精,入元婴之境,五则练气还虚,复归无极,入无极之境。这五层庚辰听过两个,一是耶律亿提过国师以古稀之龄入元婴之境,为世间罕有,二是他自己,国师曾说过他天生元炁之境。这些介绍简单潦草,且并无提升境界具体的方式方法,除了多做好事,积累功德比较好理解外,如何修心,如何修术皆无任何解释。而其他部分主要讲这天下的奇闻异录和妖魔鬼怪,再无其他。

庚辰想不明白天幽国师的话语和书籍是何用意。庚辰认为自己不傻,但也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想不明白就不想,反正天幽国师说机缘未到,那就等机缘到了再说吧。

接下来的日子简单而恬淡,庚辰没事的时候就回去帮他爹娘卖粮,可一回去粘睦姑就粘着他,弄得隈恩一看到庚辰就跟他掐架,庚辰很是难受,索性回去的就少了。后来隈恩给庚辰出了个馊主意,说粘睦姑从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可以让他来给大哥的大儿子耶律倍儿当伴读,这样庚辰回粮铺就没烦恼了,庚辰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然后才发现自己犯傻,被隈恩耍了。粘睦姑住到了府里,跑都没地方跑了。但他认为隈恩这一招并不高明,虽然自己见粘睦姑不再需要找理由了,但粘睦姑也是每天都能看到庚辰了,要不是庚辰真的拿粘睦姑当妹妹看,这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

不能在府里呆着,庚辰一有机会,就跟着耶律洪隐去校场训练。可练了两天又觉得没意思了,拳脚功夫庚辰根本不用练,因为他不需要躲,气大力沉,一般将领三两下就被他打飞了。只有洪隐和迭烈,勉强能跟他过上几招。

耶律家收了个异常勇猛的六弟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庚辰开始陆续接到一些官员和其他部落送来的礼物,听说他一穷二白,送来的礼物也就五花八门。从各种武功秘籍,到各种武器,数不胜数。五个哥哥也不例外,都有所赠送。庚辰这下可有事做了,先是学习各种武功秘籍,可没过多久就发现基本上都是花拳绣腿,毫无用处,偶尔有两下子有用的,使用的方法又有局限,所以他很快就放弃了再看这些所谓的秘籍;接着庚辰拿出各种兵器,相互进行击打,本想着最后剩下的就是最好的,没成想最后都让他敲个稀巴烂,没一个他用着顺手还不坏的;最后是各种骏马,庚辰不会骑马,更不会御马,一般的马匹,也不知怎地,庚辰还没上去呢,就已经哆嗦的不成样子了,怎么驱赶也没用。好一点的虽然不至于见面就倒,可他一骑上基本也处于瘫倒的状态,怎么也跑不动。在尝试了军中的各种马匹后,眼看着庚辰就奔着哥哥们的宝马去了,几个哥哥谁也不借给他霍霍,都说马是骑兵的第二个老婆,怎么能随便借人呢,搞到最后庚辰无马可骑。当然,送美女的也不少,不过还没让庚辰看呢,送到府上就让粘睦姑给遣回了。

在综合考虑了各种缺少的东西后,庚辰觉得找一匹好马迫在眉睫,总不能以后出征,人家都骑马,自己小跑跟着吧。可去哪找呢?既然普通的马不行,有没有特殊一点的马呢?一来二去,庚辰想起了国师送他的那本书。

书中记载,在靠近北海的地方,有一种马,名叫駁马,其状如白马,齿牙,可食虎豹。至于这北海在哪,就没有详细记述了。庚辰自己研究了好几天也不得其所,没办法,只得去找多年四外征战的耶律亿帮忙。

耶律亿皱着眉,拿出一张牛皮绘制的地图来,对庚辰道:“贤弟,你看,这,是北海。”庚辰赶忙凑上前去,只见那北海所处位置在契丹的西北方,但距离极其遥远,且路途艰险,要跨过整个鞑靼地区,还要通过于都斤山脉和大片的沙漠,直线长度就上万里路,能不能走过去都尚未可知,更别说寻找那可能根本不存在的駁马了。

庚辰叹了口气,将地图放在一旁,颓自坐在凳子上发呆。


耶律亿见庚辰皱眉不吭声,知道了他的想法,道:“贤弟也不用懊恼,国师给你的这本书成书年代久远,记录的事宜更是不知何年何月,这世上的环境一直在变化,随着环境的变化,人也在不断的迁徙,北海附近的生活环境并不适宜生存,想必他们也定会有人迁徙而出。契丹近年来征战较多,收集的各部落的书籍数不胜数,我差人帮你查阅一下,看看这駁马部落一支的迁移走向,或许还有希望。再这之前,你可去从我的三匹马中选择一匹,若合用,送与你便是。”

“谢谢大哥,那我就不客气了。”庚辰早就听说耶律亿的御用马匹有三匹,个顶个的千里马,加上有专门的马师伺候,要比一般的宝马强上许多。怀着占了大便宜的心里,庚辰来到马厩,结果高兴而去,败兴而归,耶律亿的三匹千里马在他的身下也是跑了几百米就有气无力的瘫在了地上。而只要他远离那马匹百米开外,马匹又活蹦乱跳起来,气的庚辰恨不得上去一拳打死炖了吃肉,当然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除了马匹外,庚辰逐渐发现,所有的动物见到他都吓得不成形,再凶恶的恶犬见到他都乖乖的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在庚辰和隈恩一次外出打猎,在周边的山上毫不费力的逮到了一只瑟瑟发抖的黑熊后,庚辰开始思考,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情况产生的。他自小在夫余城长大,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那就是来到上京之后。而这一段时间自己身体唯一的变化就是能够产生护体薄雾了。至于为什么来上京的路上,拉他的马车没什么问题,想必是国师困住了他的心脉的关系。

可为什么动物会怕他呢?他找不到答案,也不知道该找谁问。

这段时间里,庚辰还经常做一件让大家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找各种各样的树棍往自己身上杵,可无一例外,都无法伤到他。这证明了那天刺杀的巫师手里拿的法杖,绝非一般的木材,至于是什么材料制成,又成了庚辰的盲区,无从得知。

过了大约七八天,得痕德堇可汗许可,耶律亿率十万大军向西北讨伐黑车子室韦。耶律家五兄弟,耶律洪隐和庚辰随军出征。此次讨伐朝中复议颇多,主要原因是近年来黑车子室韦和周边势力关系都很暧昧,对契丹也是年年进贡,但是拒不臣服,此时出兵攻打,有点出师无名的意思。但耶律亿态度坚定,朝中群臣也不敢多言,就算是默许了。

等到大军都要出发了,庚辰才得知耶律亿为何非要讨伐黑车子室韦。原来是耶律亿在一本几年前征讨黑车子室韦的书中发现了关于駁马部落的一部分记载。说在乌拉山附近,曾有一支牵着怪马的部落前来投诚黑车子部落,黑车子部落划分了地区给他们居住后不久,这支部落就在大山中消失了,因为他们牵的马实在特殊,牙齿和蹄子都异于普通的马,所以书中就多描写了几句。

正是因为这几句话,耶律亿决定西征黑车子。这让庚辰无比感动。在出发前,庚辰向耶律亿要了好多关于战争战术和地图等书籍来学习,力图回报。此时庚辰根据地图才知道,原来天下早已大乱。根据整体的版图看,在华夏大地上,各诸侯纷纷独立为王,将整个华夏大地分割成了几十个国家。若以契丹为中心,东北方靠近北极海域的为黑水靺鞨;正东方过了夫余城即为渤海国,比邻鲸海;北方跨过大鲜卑山则为黄头室韦、臭泊室韦;西方跨过乌拉山则为黑车子室韦;西南以乌拉山和燕山山脉为界,分别是奚王和燕王刘窑头,其中奚较小,夹在契丹和刘窑头中间。而刘窑头因多年盘踞在幽州地区,势力很强。刘窑头西方属晋王和党项实力最强;刘窑头的南方为当今天下实力最强的大梁,南唐就在大梁境内,两股势力纠葛在一起,问题颇多。再往南就是数不清的诸侯国,这里面靠近东海的吴、越、王审知相对较大,西部的蜀国和中部的马殷、钟传也不可小觑,剩下那些以诸侯王名字命名并独立的小国多如牛毛,可以说有点势力,有个山头就敢自称为王,大家今天向这个称臣,明天又打在一起,毫无长性。这乱世早已混乱不堪。

契丹和黑车子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山脉,向南为乌拉山,向北为大鲜卑山。这黑车子室韦虽然和北面的黄头室韦、臭泊室韦都叫室韦,但实则不同族,且语言不通。反而和契丹同源,都是东胡鲜卑族的后裔。只是经过历史沿革,曾一度被室韦族统一管理,则并入了室韦部落。乌素固部、那礼部、和解部、婆莴室韦等多达二十几个部族,向北分布极广,可惜除了少部分外,大部分氏族族间早已无任何来往,各自为政了。

没了国师的束缚,庚辰骑不得马,坐不得马车,这一路上只能小跑跟着骑兵前行,苦不堪言。后来还是耶律亿看不下去了,着人以绳连接两辆马车,后车不用马匹,靠前车带动,中间绳长近百米,让庚辰跑累了就到后车上休息。这样虽慢了一些,但也比庚辰小跑强得多。再让庚辰跑下去的话,所有将领的鞋就都让庚辰跑没了。

和契丹一样,黑车子室韦也多以游牧为生,虽然有少数城池,却无重兵把守,可却全民皆兵,甚是难缠。两军阵前基本上一边倒的局面,但打不过就下黑手的习惯让契丹军颇为头疼。这其中庚辰也有两次冲锋陷阵的机会,但他和其他将领不一样,面对战斗的百姓和士兵是不同的,他下不去手杀人,都是控制着力量,打倒即止。然后就形成了一个局面,敌人看他这不死人,都往他这冲来,开始的时候他是围着一个点打,后来敌人从四面八方冲来,他的身边就成了一圈伤兵,伤兵多了,总有一些二次又站起来继续跟他打的,他就又给人家打趴下,虽然打不死,但被打倒的痛苦和喊叫招致了更多的人来救援,然后就是一圈又一圈的扩大。这个方法被耶律亿遣人记录了下来,通过惩治少量伤兵,让其不停的喊叫,进而击杀更多来救援的敌人。庚辰以一人且近战之力,完成了一种围尸打援的新方法。可即便如此,打到后来还是没人跟他打了。跟他打还不如跟别人对砍来的痛快,被他一次次的打倒简直生不如死。

在耶律亿的带领下,契丹军有条不紊的向前推进,在跨过了乌拉山山脉后,庚辰从一个老者口中得知了关于駁马的消息。随后由耶律亿、迭烈和隈恩,带领大军向北追击黑车子室韦的酋长,由耶律洪隐、阿干、阿辛和庚辰,带领五千骑兵沿着乌拉山向南寻找駁马。分别之时,耶律亿在耶律洪隐耳边低语了几句,做了一些安排布置,并给了洪隐一只海东青。

初秋的乌拉山景色宜人,漫山遍野的树木红绿相间,万里无云,天高云淡,行走在这林间,让人很是惬意。在又一次由于前面的马稍微快了一点,庚辰从马车上被颠飞后,庚辰再也没了看景的心情,跟耶律洪隐商讨后,先安营扎寨,然后去找寻附近的部落聚集区,找人打听駁马的消息。

这一带的百姓生活和契丹有所不同,契丹人已经开始大量的建设城池,他们却仍沿袭着古老的游牧民族的习惯。他们有少部分人直接住在牛车上,屈木为室,以苇编席覆上,人居其中,这样便于随时迁徙。大部分人则住在树屋之上的巢居,据说可以避蚊蚋之害。奇怪的是不但活人住在树屋中,他们的老人死亡后,也会进行树葬。可哪些树是住人的,哪些树是放死人的,庚辰根本分不清。这就导致了庚辰好几次碰到了跳上树屋见到死尸的情况,晦气的很。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继续深入了半个月后,庚辰终于打听到,在乌拉山和黄河之滨有一处古城,曾有人在那附近的见过庚辰说的駁马。庚辰喜出望外,可一看地图又哭丧了脸,那地方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至少还有二十天的路程,他从未当过领导,让五千骑兵跟着他去找他的坐骑,他着实心里不得劲。在他的一再征求下,耶律洪隐终于同意,仅留下耶律家兄弟和十个近卫,其他人回返去追耶律亿的大军。即使这样,庚辰还是觉得对不住跟他一同前往的三个耶律家哥哥,一路上或有或无的主动去林中打猎,供给大家吃食。

越往深山行进,人口越是稀少。在庚辰以为后面几乎不会碰到村落时,他们意外的,被土匪包围了。

这一伙土匪足有二三十人,为首的却是个女人,看年龄长不了庚辰几岁。她并非骑在马上,而是像个小媳妇似的侧身坐在马背上,豹皮的裙子下摆宽松,长度又异常短小,堪堪能盖住屁股,两条大长腿交叉着搭在马背上,甚是诱人。此人算不上太漂亮,但眉宇间有一股强烈的魅惑之气,让人一看之下,就盯着她不能自拔。除她之外,其他人则比较惨淡,看起来都面有饥色,想必这土匪的日子也不好过。

说他们是土匪而不是马匪,是因为他们只有那女土匪一匹马,其他人都是徒步。

“本小姐今天心情不错,留下马匹和粮食,可饶你们不死。”女土匪轻轻的跳下了马,扭着蜂腰走上前来,抬起头后突然看到了庚辰,继续道:“这个小哥哥长得甚是俊俏,也一并留下吧。”说完媚笑着伸出右手,就要搭在庚辰身上。

庚辰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咽了口口水,站在那不知所措。他们人虽不多,却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怎会把这几十个土匪看在眼里。大家看着女土匪调戏庚辰,皆是哈哈大笑。

耶律洪隐一把将庚辰拉到身后,喝道:“这位女侠,我们西行只为寻找良驹,并未携带过多粮草,更无金银细软在身,且你也看到了,我们都是兵家,虽然你们人多,抢劫我们怕是你们占不到便宜,我看你们就此散去了吧,我们也不做计较,如何?”耶律洪隐不想多事,开口言道。

“呦,还是老人家有经验,这么主动的和我说话呀,呵呵呵。”妖媚女子掩嘴娇笑,众人一阵寒颤。那女子却浑不在意,在众人中间自在游走。当兵的都是铮铮汉子,这次进山又将近一个月没碰女人了,尽管这女人动作轻浮,却没有一个人讨厌这女人,尤其是耶律阿干,特意从马上跳下来,让女子的手从他的盔甲上划过。

“不要得寸进尺,小心你人头不保!”耶律洪隐有些动怒,手放在了腰刀上,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收起了笑容,严肃戒备。而反观其他土匪贼,反倒是镇定得很,自顾自的聊着天,毫不在意被围在中间的女匪首。

那女子游走了一圈,最后又回到庚辰和耶律洪隐身边,耶律洪隐刚发现周围土匪的表现异常,一皱眉,迅速抽刀而出,还没来得及发号施令,只见那女子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随即向周围一扬,刚才她所有走过的区域瞬间就都沉浸在了粉红色的薄雾里。庚辰顿觉眼前虚幻,恍惚中听到那女子喊着:“都给老娘绑了!”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朦胧中再醒来时,庚辰发现他们都被反绑了双手,在古城的一处监牢中。庚辰推醒众人,所有人都在,也都没受伤,只是身上的细软被拿走了。绑人的绳子并不十分粗,但正常人是无法挣脱的。其他人不行,不代表庚辰也不行。显然那女土匪没想到这群人中会有奇能异士。庚辰忒自用力,绳子应声而断。由于害怕再被那女子的魅惑之术控制,在帮众人解开绳子之后,他们没敢多待,也没敢去找马匹和武器,十几个人打晕了看守,跑了出去,打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隐蔽起来,再做计较。

一直跑了七八里路,众人才找到一处山洞,停歇了下来。阿干和阿辛在不停的咒骂,庚辰有些懊恼,还是耶律洪隐老成持重,帮着大家分析局势。

“我们手里没有马匹和武器,粮食也没有,我们的体力怕是也没办法支持我们原路返回。为今之计,唯有和他们硬拼,抢回来马匹和粮食之后再往下走。”耶律洪隐道。

“那女子的魅惑之术着实厉害,若是她不应战,只是让其他土匪进行抵挡,她在后面施展魅术,我们还是没辙,不进攻拿不到马匹,上去进攻就着了道。”阿辛叹气说道。

“从实力上讲,他们并不是我们的对手,只是那女子的魅术太厉害,那如果我们不让她施展呢?”阿干补充道。

“如何能够不让她施展?我们连个弓箭都没有。”洪隐疑问的道。

“洪隐哥,此处是不是离駁马所在的位置很近了?”庚辰突然问道。

“应该是,按照之前的消息,他们囚禁我们的古城就是他们说的地方,之前看到駁马的人说就在附近。”耶律洪隐肯定道。

“你怎么还想着你的马呢?现在所有的马都给人家送礼了,找到你那一个有何用?”阿干没好气的说。

“二哥,若是我能将那女土匪擒来,你能否从她口中问到駁马的消息?”庚辰也不恼,对耶律阿干道。

“军中审问俘虏的方法很多,想必不难,可人家那么多人也不是傻子,她站在后面就好了,你又没马,怎么冲到后面去?”阿干仍然不知道庚辰准备干嘛。

“我去偷人!”庚辰笃定的道。


是夜,安静的古城中透出一丝怪异。耶律洪隐发现城中很多地方冒着幽暗的光点,想必土匪们早就等着他们回来,来个瓮中捉鳖。在驻足商议,然而此刻除了硬闯,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是排兵布阵还是有必要的。除了庚辰外,其余所有人分三组依次从正面进入古城,后进入的人要找到对方的薄弱点并加以攻击。庚辰则从侧面绕后,等待时机抓捕那女匪首。商量妥当后,第一组人员三个人开始冲锋,而土匪们显然没有经验,在看到第一组后,古城内所有地方都灯火通明,喊杀声四起。耶律洪隐并不着急,按照计划安排第二组和第三组从侧面辅助。那女匪首也确如他们估计的一样,站在人群后面,不停的施法。土匪们单兵作战的能力和他们相差太多,虽然都有武器,却都是比划几下就往后跑,企图将众人带入女人的魅惑阵中。庚辰在后面看的土匪们战斗的动作直发笑,这群土匪想必平时都是靠那女子的魅惑之术取胜,他们已经好久不用真的打仗了。

耶律洪隐自然知道对方的计划,带着众人左冲右突,不停的绕圈,就是不靠近女子。那女子更不敢上前,只得不停的在后面施展魅惑之术。然而随着施法范围的越来越大,脸上逐渐显现了疲态。庚辰看准时机,快速冲锋至女子身后,不待女子反应,扛起来转身就跑!

那女子一惊,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开始在庚辰的背上不停的施展魅术。但庚辰根本不停下来,快速的行进将大部分气息冲淡,虽然仍有少量魅惑之气吸入体内,但并没有影响庚辰的速度。女子频繁施法,早已没了精力,等回到之前的山洞时,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

庚辰第一时间将那女子五花大绑,怕她恢复过来掐诀施法,甚至将她的手指两两捆绑在一起,保证女子手指无法弯曲后才放心下来。待到众人回来,那女子犹如粽子一般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庚辰看向众人,发现少了一个人,一问才得知,阿干竟然被抓了。

关于审讯的问题,剩下的众人都不在行,而且面对这么一个魅力四射的女人,众人更是下不去手殴打。有个别想试试可否羞辱一番的,不成想刚一动手,这女子却比他们还主动,皆败下阵来。一来二去,众人谁也没问出来啥,倒是被那女子套去了不少信息。

“小哥哥,你来呀,咱俩谈谈。”那女子忽闪着眼睛,冲着庚辰说道。

庚辰叹了口气,再次走到女子身前坐下,等女子说话。

“小哥哥,你们不是来找駁马的嘛,我知道在哪。”女子挑逗的说道,然后戛然而止,等待庚辰发问。

“在哪,告诉我。”庚辰急切的道。

“嗯,真乖。”女子呵呵的笑。

庚辰知道言语上恐怕怎么也不是这女子的对手了,索性也不说话了,瞪着眼睛看着女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这样吧,你遵从了我们的习俗,我不但放了你们的人,还带你们去找駁马,如何?”女子少有的正经说道。

“此话当真?是何习俗,你说吧。”庚辰听说有的谈,赶紧说道。

“你就这样绑着我,让我说呀?”女子嗔道。

“我松开你,你又要魅惑我们,傻子才那么干。”庚辰可不想二次被魅晕。

“你松开我,我们合作,我保证,不再魅惑你们了。”女子真诚的说道。

庚辰退出山洞,和耶律洪隐商量了半天,最终决定冒险一试,给她松绑,然后由几个人在她身后拿着武器抵着她,若是她敢有其他动作,就动手杀了她。

松了绑,女子揉了揉被绑的有些僵硬的手指,看着庚辰,柔声道:“我们驳马族呢,人少,所以我们有个习俗,如果男女想要婚配,一般都是男子将中意的女子直接偷走,然后送上牛羊等牲畜作为聘礼,待有孕之后,男子再带着女子去见他们的家人,这婚事就算完成了。你看你们昨天走的时候留下了马匹,你今天又将我偷了出来,那现在我就是你的人了,等我有了身孕……”那女子娓娓说道。

“停,姐姐,不带这么玩的,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呢,怎么就谈婚论嫁了。”庚辰怎么也没想到这女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好家伙,这稀里糊涂得竟然按照人家得习俗完成了流程,不过庚辰也不傻,谁知道这是不是这女子编的。

“我叫剌巳。”女子一本正经的道。

女子一认真,庚辰更懵了,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道:“还请姐姐说说关于駁马的事情。”庚辰开口继续叫姐姐,即表示了自己不接受剌巳的霸王硬上弓,又显得足够嘴甜。

“好,呵呵,”剌巳也不扭捏,继续道:“其实我们不是黑车子人,我们自北海来,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刚出生,那时候还没你呢,小哥哥,呵呵呵。”

庚辰无奈的低下了头,在这女子面前,自己总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剌巳见庚辰害羞,抿嘴笑了笑,继续道:“听我娘说,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北海附近,以游猎为生。与我们族人伴生的,还有駁马。这神兽看着像马,却长有齿牙,虎爪,不但能帮我们捕猎,还能抵御各种大型野兽的袭击,老虎都不是它的对手。世人只知道有駁马,却不知这駁马分公母,公马叫駁,擅战能跑,母马叫駮,不如公马高大,却有个特性,每年不定期的产一次奶,量不大,只够婴孩一次吃食。可这奶也特殊无比,幼儿若是吃了駮马的奶,则如同开了灵智一般,聪明异常,并身体康健。所以我们族人自己的孩子都舍不得吃,都是发现它产奶了之后,就赶紧冰冻起来,留给却有需要的孩子吃。可惜的是这駁马极难饲养,加上偶有其他部落入侵,駁马不时参战,到二十多年前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匹母马了。”剌巳说着,露出了伤感的表情。众人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一下子冷了场。过了一小会,剌巳整理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然后有一天,我娘说突然来了两个仙人,一男一女,男子穿了一身金衣,英俊潇洒,女子着一身青衣,温文尔雅。两人从天而降,族人皆跪地膜拜。那两个仙人说想借駮马奶救人,族人自然是满头答应,仙人说也不白拿,留下一本控心之术,让我们耐心学习,以后可以自保。说完便飞上云霄,不见了。”

“你用的就是这控心之术?”庚辰问道。

“勉强算是吧,其实也有很多问题。那本书被我们族人当作神书供奉了起来,可你知道,好东西总是有人惦记,据说那本书本源是提升人的心智,然后将自己强大的精神力外放,做一些元神可以做到的事情的。可族内却发生了哄抢,我爹地拼了命,抢到了一部分,却丢了性命。”剌巳的眼泪就在眼圈中转,庚辰觉得她说的应该不是骗人的,一般没人拿自己爹娘的死去骗人。而且庚辰突然想起天幽国师给他的那本书上有类似的话语,说元炁之境是炼精化气,练至巅峰,则可炼气化神,进入元神之境。也就是说如果能够得到完整的这本书,则可以学习炼气化神之法,进而元神外出。至于干扰他人心神,自然就是小儿科了。

“由于我这一部分不全,我从断处开始练习,练成以后发现别说元神出体了,就连行气出体都做不到,没成想这术法大大的增强了女性自身的魅力,勉强能够在自己经过的区域留下魅惑之气,达到魅惑男人的地步……”

剌巳解释的清楚明白,逻辑严丝合缝,庚辰和洪隐大哥对视,他们已经没有理由再怀疑她了。

“那后来呢,你们为什么又迁徙到了这里?”庚辰继续问道。

“其实我们是跟着駮马来的。大概十七八年前吧,駮马突然不听话了,总是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向东行。我们想了很多办法都不奏效,又不忍心伤它,族内商议后,由我娘带着我们一部分人,跟随駮马,看看它到底想做什么。大概十年前我们走到这,它就不走了,在山脊上住了下来,我们也只好跟着住了下来。我们再这儿一没土地,二没牲畜,附近的野兽被吃光后,就没了生计。駮马又不肯走,我们只得想了下策,一边让人去远点的地方打猎,偶尔碰到有钱有粮的富人,也临时充当土匪……”

剌巳说出了他们抢劫的原因,和之前庚辰看到的情况一样,确实合情合理。

“你刚说我们合作,怎么合作?”庚辰想到剌巳刚才说的,问道。

“本来我也没想到的,刚才听你们说你们是来找駮马的,我想起我娘说的话,她说駮马并非凡马,它来这一定有它的道理,想必是在等有缘人。那有缘人,可能就是你们吧。”剌巳说完抬头看向庚辰,庚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找匹特殊的马确实是他提出来的,这些人也都是陪着他来找马的,难道自己和这駮马有缘?

“那合作呢?怎么合作?”庚辰再次问道。

“你也看到了,我们在这生活的实在艰难,我们带你去找駮马,若你们真是有缘人,你们带着駮马,我们跟你们走!”

既然话都说开了,就没继续在这待下去的必要了,耶律洪隐和阿辛、庚辰一商量,剌巳讲的事情基本没有瑕疵,应该是真的。况且阿干还在人家手上,此时选择相信对方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一行人再次回到古城时,天已经大亮了。剌巳找到她的母亲,说明了缘由,她的母亲也选择了相信众人,觉得庚辰就是駮马的有缘人,看庚辰的眼神一下就不一样了。而等大家提起让放了阿干的时候,才发现有了大麻烦。

阿干武艺不算好,但常年征战在外,自然也不弱,他被抓的原因是冲锋过了头,没控制住身体,误入了剌巳的法阵。洪隐让剌巳放了阿干,剌巳无奈的告知众人,她这魅术一旦施展,需要及时离开所在区域,这片区域的魅惑之气经过阳光照射,一对日以后就会自行消散。而阿干误入了法阵之后,他们抓着剌巳逃跑了,族人开始四外搜寻逃跑的众人,反正阿干在那也跑不了,根本就没人管他。经过一夜魅气的熏陶,现在阿干看到剌巳就两眼通红,冲上去就抱大腿,不管边上有多少人,就是抱着不放。这下可好了,轮到剌巳不好意思了。

耶律洪隐等人拿回了自己的马匹和武器,将粮食和剌巳的族人分享,大家简单的吃了早饭,就由剌巳带领,向山中进发。在穿过了一处密林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偌大的瀑布,瀑布的另一边则是悬崖。那駮马正在瀑布下的礁石上自顾自的玩耍。远远望去,这駮马身高六尺有余,抬头怕是有将近一丈来高,身长更是在一丈以上,四肢强壮有力,确实如同传说中的一样,齿牙虎爪,浑身洁白,是个漂亮的大家伙。庚辰看着这母马的体型,想着这母马尚且如此,那公马要是活着,身躯得是多么庞大。

众人自远处走来,駮马也听到了声音,转头看向众人,看了一圈后,将视线停留在了庚辰身上。它愣了一愣,又回头看了看瀑布,好像明白了什么,跳下礁石,快速的向众人奔来。在众人皆以为这駮马想必是来认主时,不想这駮马跑到近前却丝毫不减速,待众人发现不对的时候早已为时已晚。那駮马卯足了力气冲向庚辰,一下将庚辰撞飞了出去,直接掉到了悬崖之下!

庚辰心中大惊,却无任何办法阻止身体急速下落。这悬崖深不见底,至少也有几百丈,摔下去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粉身碎骨。这下完了,估计想留个全尸都难了。庚辰胡乱的挥手,却什么也抓不到。他想到了爹娘,虽不是亲生,但也养育了他这么多年,庚辰感觉对不起他们,未能给他们带来荣耀,也未能给他们带来荣华富贵,甚至未能给他们带来一孙半女,让他们享受到天伦之乐;想到孩子,他又想到了那个在战场上跟他生死相随的女子,想必他们是相爱的,可她在哪,叫什么都不知道;他又想到了粘睦姑,要是自己不偏执,早要了她,没准现在孩子也满地跑了;然后他又想到了耶律亿,自己建功立业的路刚刚开始,就要这样结束了……


庚辰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思绪也越来越乱,这濒死的感觉真的不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任何人能帮他,从小就是这样,他想要什么只能靠自己,只有自己努力,才能得到一点点想要的,谁也帮不了他,他也不愿让别人帮。自己能做,就做,做不了也要做,凭自己闯出来的路,他才满意,凭自己拼出来的道,他才心安。只能靠自己,只能靠自己。那现在自己能做些什么?自己又没翅膀,怎么自己帮自己?

庚辰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知道是速度太快了让视线变得不清,还是他自己不知不觉的流泪了。恍惚间他看到下方的悬崖上长出一棵歪脖树,自己伸手或许能够得到。强烈的求生意识迅速填满了心头,他要抓到那棵树,他必须抓住那棵树!

庚辰用尽全力伸出了左手,拼命的够向那棵树,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的手指尖从树枝旁轻轻的划过,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抓住了。

难道这就是天要亡我?庚辰不服,他从没做过坏事,他不相信自己就这样意外的死了。自己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没有做,这天下那么多恶人都活着,为什么我要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啊!”庚辰将所有苦闷化作一声暴喝,所有的求生意念化在其中。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刚刚和树枝完美错过的左手上突然伸出了一股淡黄色的薄雾,这薄雾庚辰熟悉,就是保护自己的气体,然而这次不同的是,这气体破体而出,如同一只延长的手臂一般,抓住了树干!

可惜下落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那气体撑不住庚辰急速下落的身体,只一瞬间,便消失了。但庚辰好像突然明白了如何使用这气体,如何能够让这气体离体而出。有了一次经验,庚辰看准悬崖上突出的一块石头,再次“啊”的一声,向那块石头伸出了右手。和刚才一样,一股淡黄色的气体再次离体而出,抓了石头一下,然后随着身体的坠落,消失不见。虽然不能让庚辰马上停下了,却也极大的减缓了下落速度。

庚辰看到了希望,他开始不停的“啊”“啊”“啊”的频繁将气体放出,后来发现这气体不但可以攀附石壁,若是对着石壁用出,竟可以在石壁上凿出一个坑洞,减缓落势。若是斜着向下击打石壁,则还能够感觉到稍稍有一些上升之势。庚辰就这样一下又一下的不停发出气体攻击石壁,七八下之后身体竟停止了下落,然后随着多次的向下使用,在连续用了三四十下后,随着“啊”“啊”声,庚辰竟从悬崖底下飞了上来!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从头顶飞过,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下面已经没了峭壁,庚辰无处释放气体,不受控制的身体七扭八歪的,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这次不是“啊”“啊”声,而是“啊——噗——”

众人迅速上前扶起庚辰,检查他的伤势。庚辰站起身,发觉自己并未受伤,笑容迅速的挂在了脸上。所有人都不明白他是怎么飞上来的,要不是之前对他有一定的了解,剌巳的族人就要跪下了,叩拜天人了。

平稳了的庚辰想到了那个害他的駮马,四外搜寻。那駮马在人群后面,望着庚辰,眼神有点迷茫。庚辰拉开众人,气冲冲的走向它,他很生气,他要教训教训这个害人的东西。剌巳的族人见他眼神不对,又快速的围在了駮马身旁,生怕他对駮马下黑手。

来到近前,庚辰却又没了主意。他想骂,憋了半天,却不知道从何刚骂起。而那駮马则低下了头,在庚辰身上一直蹭,好像是在为之前的莽撞认错。庚辰抬手挠挠头,然后不自然的抚了下马鬃,駮马有感,将巨大的马身横了过来,示意庚辰骑上去。庚辰一愣,这家伙看起来好像知道庚辰不会有事,又好像故意将他顶下悬崖的,它是知道什么吗?如果它知道什么,那它为什么这么做?是受人指使还是只是个玩笑?庚辰猜不出来,又没法问,这家伙看着聪明,可它不会说话啊。

既然駮马有意,庚辰也没客气,本来他这一趟跋山涉水就是为了找它的,目的达到了,自然是要骑着的。庚辰翻身上马,探手在駮马的脖子上摸了摸,这駁马浑身雪白,皮毛晶莹醇厚,一摸之下竟似有丝丝涓流流淌,顺滑无比。更奇异的是这駁马好似与庚辰心灵相通,根本不需要缰绳,庚辰脑子里想着向左,马儿直接向左,庚辰突然想向右,马儿则快速转头跑向右边,庚辰无需给任何指令。这可把庚辰高兴坏了,若是骑着这马上了战场,岂不是所向披靡?

既然駮马认了主,剌巳族人也算了了心愿,大部分人选择了跟着耶律家的军队去往契丹,少部分人则选择了返回北海。剌巳自然是跟着庚辰他们,开始向东回返。耶律洪隐放出海东青给耶律亿送信,告知了这面的情况,大家没了任务,一边轻松的往回走,一边等待海东青回来送回耶律亿的指示。

天黑以后,大家安营扎寨,吃了晚餐就各自回营休息。当天晚上,庚辰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还是和每年都会做的,那个惨烈的梦境感觉一样,庚辰觉得自己还没睡着,只是迷迷糊糊间,就进入了一个虚幻的景象之中。

他又看到了那个和他一起作战,不离不弃的青衣女子。只是这次那女子明显苍老了一些。再看自己,着了一身金黄色衣裳,好像也有了些年纪。他们没和别人打架,只是好似很着急的商量着事情。

那青衣女子道:“我们不能再这么漫无目的的试下去了,得留下些什么告诉自己。”

“可天罚高高在上,我们留下任何和天罚有关信息的物质都会随着我们泯灭。这点我们无法打破。”庚辰道。

“我们有一种情况没试过。”青衣女子道。

“不可,孩童的心里确实可以埋下信息,但我们若是干预,怕是明日我们泯灭了,那孩童也会随之变得呆傻。况且我们不可伤及无辜,这若害了哪家的孩子,我们将会受到更严重的责罚。”庚辰道。

“这我自然知道,若是我们能够找到一种东西,不但能够让孩童灵智开悟,还能隐藏他心底的信息呢?”青衣女子反问道。

“你知道何物有此效用?”庚辰问道。

“我听说有一种马的乳汁可以。只是去哪找个合适的孩童,比较为难。”青衣女子道。

“现在天下大乱,我们随便找一个濒死的孤儿,应该不难。”庚辰道。

“也只能这样了,时间紧迫,我们先去找駮马,再去发生战争的地方找适龄的孩童。”青衣女子道。

“我们可以分头去找,更快些。”庚辰看着青衣女子道。

“不,我们只有一对日,我一刻也不要离开你。”青衣女子看着庚辰,坚定的道。

“好,那我们一起走。”庚辰也不废话,拉起女子的手腾空而起,向北飞去。三个时辰以后,两人在北方一处极冷的海边落地,庚辰放出气息四外探知,覆盖了方圆几十里的范围。那駮马的气息异常,并不难寻,两人飞身而下,取了乳汁,抚了抚駮马的马鬃,表示感谢,并和駮马耳语了几句,也不管那駮马听不听的明白。随后给照料駮马的族人留下一本书,原地攀升,径直向南飞去。

又是三四个时辰以后,二人自涡水岸边落下开始寻找合适的孩童。此处尸横遍野,看起来是刚经历了一场战争。说是战争其实不是十分贴切,因为此处几乎只有百姓的尸体,士兵的尸体极少,所以说成屠杀或者杀戮更为合适。二人目标明确,纷纷放出气息感知人的生气。一黄一白两股真气弥漫开来,搜寻的面积极广。在沿着涡水逆流而上,跑了上百里后,在一个村庄旁,他们找到了一个即将饿死,呼吸微弱的孩童。村落里的大人早都死光了,看似应该是这场掠夺发生比较早的地方,从尸体腐烂的程度看,时间大概在三四天前。那孩童蓬头垢面,消瘦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身上的衣服更是残破不堪,他坐在水边上独自发呆,偶尔哭一哭,气息越来越弱。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没得选择,只能是他了。

青衣女子并不嫌弃孩童身上的脏污,径自将孩子抱起,用取来的乳汁给那孩童缓缓喂入口中。那孩子早已没了挣扎的力气,顺从的喝下了。然后由青衣女子施法,将一缕神识打入了孩童体内,那孩童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并无其他反应。二人商量了一下后,抱着孩童再度飞起,在距离此处不远的一处上清道观门口,将孩子轻轻放下。然后再度跃入空中,消失不见。那孩童呆呆的看着二人消失的天空,不明所以。他不知道的是,二人在空中也正深情的俯视着他,将所有的希望寄托给了他。

庚辰悠悠转醒,他意识清醒,很明白自己又做了一个特别的梦。还是那个青衣女子,他还是作为青衣女子的恋人,只是时间不同,地点也不同,从衣着和地上的景观看,好似和之前梦境中战争的时代相差了很久很久,倒是和庚辰现在所处的年代更相近,只是仍然无法判断到底在哪。庚辰又突然想到了白日里剌巳的话,或许这不是梦,因为这梦中的景象和剌巳所说的故事太相似了。如果不是梦,他为何会在这样的梦境中看到这些内容?自己所感觉到的那金黄色衣裳的男子是谁?那青衣女子又是谁?他们救得那个孩子怎么样了?放在了上清道观门前,是当了道士了吗?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他也没办法跟别人说,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把梦当现实的人。

回返的路上,庚辰不断的熟悉着自己的新技能。在多次试验气体外放的能力后,庚辰总结了一些经验。第一,这气体源自他的体内,也是淡黄色,只能从两手发出,和自己的气力相关,频繁使用自己就会没有力量,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而言,用个两三百下问题不大;第二,这气体冲出身体的力量惊人,是他本身力量的几倍不止,不但可以击碎石头,甚至一抱粗细的大树,基本上两三下就倒了;第三,这气体冲出身体的距离有限,无论自己多么用力,最多也就是三丈左右,这个距离庚辰还算满意,两军对垒,你拿个三丈长的武器,对方怎么跟你打?第四,除了能将气体发出外,庚辰发现自己的感知力比以前强了很多,不但目力比以前远了几倍,听力也极大的增强,十几米外蚊子挥动翅膀的声音清晰可辨。这让庚辰欣喜不已,以后听悄悄话一点也不费劲了。当然,还有第五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发现不用喊“啊”也能发出气体……

庚辰同时也在思索着另一件事,关于駮马等他的问题。如果駮马就是在等他,尚且不论是何原因,駮马为何不继续向东去寻他,而是在这个地方等他?这个地方有何不同?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或者人吸引了駮马?这个问题恐怕暂时没机会研究透彻了,或许以后有机会回来时,再找出具体原因。

庚辰再次翻找了国师给他的那本书,他现在的能力应该完全符合元炁之境的描述。自己发出体外的,就是炁。他不知道别人怎么叫这炁,他自己给这一招起了个名字:玄黄之炁。

庚辰骑在駮马上,跟着大家一起回返,他的马最高最大,本来应该挺威风的,却被一只小马撵的前后跑,那小马上侧坐着一个美丽的艳妇,正是剌巳。而她身后,阿干寸步不离的跟着。三匹马左一下右一下,众人皆笑,谁也不参与。每每剌巳挑逗庚辰,阿干就怒气冲冠的看着庚辰,弄得庚辰好不自在。先前是五哥看上了他青梅竹梅的粘睦姑,现在又多了个走完流程非要嫁给自己的剌巳,偏偏二哥还着了她的道,好么,这还想跟着耶律亿建功立业呢,这还没咋地呢,先多了两个情敌哥哥,这日子还有好没好……


一路上大家都在闲聊,庚辰无意间提起了刺杀夷离堇的黑羽巫师,剌巳皱着眉询问了她娘,剌巳娘给出了一个庚辰他们不知道的信息。说是北海向西行六十日,有一个国家叫做鬼国,此国人夜游昼隐,面目大部分和汉人相同,特异的是口在项上,长吃鹿、猪和蛇,出门时身著整剥兽皮,可随着兽皮的不同,变化多端,国人统称这种兽衣为鬼衣。

庚辰想着这么奇异的国度在国师送他的那本杂书中肯定有记载,就开始翻找。果不其然,书中确实有关于鬼国的记录,但是和剌巳娘所说的却大相径庭,书中言:“鬼国在贰负之尸北,为物人面而一目。一曰贰负神在其东,为物人而蛇身。”后面不知何人又给做了批注,“或殷商时期鬼侯,开明六巫之后。”再去查贰负神,记录为古代天神,人面蛇身,再无他述。而鬼侯和开明六巫为何,却没有任何记载。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庚辰自知自己不是那种窥一斑而知全豹之人,没必要在这种虚无飘渺的事上耗神。

海东青放出后的第四天,耶律亿的指令回来了。简短而明确:“可汗被俘,速去平州城北二百里集合!”。众人看着消息,皆面面相觑,可汗有国师护佑,怎么会被俘?奈何他们所知信息太少,无法分析,为今之计只得先去集合地点,和耶律亿碰头以后再做商议。一行人由耶律洪隐带队,在周围打足了食物,先原路回返,过了乌拉山,再由奚边境,进入燕王刘窑头所在区域,一路绕开城池,直奔平州城。

平州城属于燕王刘窑头拥兵自重的区域,庚辰并不了解此地情况,就向耶律洪隐打听。耶律洪隐越来越欣赏庚辰的才能,也越来越相信的大哥耶律亿的眼光,现在对庚辰的提问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说这刘窑头本名刘仁恭,因为擅长挖地道,人送外号刘窑头。为人豪爽放纵,颇有智谋,曾多次易主,在晋和梁中间游刃有余。他有个儿子叫刘守光,和耶律斯懒有的一拼,也是和她爹的一个妾通J有染,被他爹刘窑头当场抓住。刘窑头可不像耶律家三叔那么好的脾气,抡起棒子就是一顿痛打,把刘守光打跑了。但这刘守光也比斯懒有骨气,反手就宣布和他爹断绝父子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然后就不知道逃哪去了。然而这并不影响刘窑头的心情,该吃吃,该喝喝,该投靠投靠,该打架打架。至于这次为何契丹可汗被抓,从这几天路途中信鸽传递的消息来看,应该是被刘窑头骗了,但具体的情形如何还需要见到耶律亿和南进的队伍才能知道。

庚辰他们人少马快,虽然后得到消息,仍早了耶律亿的大军一天时间到达平州城北,和南进的队伍会和后,静待耶律亿的到来。

第二日午时,耶律亿率先锋军两万骑兵,先行抵达平州城和众人会和,所有将领进入中军大帐,开始交换基本信息。耶律亿此次西征并不算顺利,大鲜卑山中地势险要,黑车子室韦又不正面迎战,虽然人数和战斗力上有着明显的优势,但仍进展缓慢,未能彻底降服敌人。在接到可汗被俘的消息后,大军直接放弃了继续追击,迅速回援。

南进的队伍称,在耶律亿带着大军西征黑车子室韦出发后不久,刘窑头得知了这一消息,开始向北佯攻契丹,企图在入冬以前,将牧场都烧毁,减少马匹粮草,用以削弱契丹军实力。痕德堇可汗和国师商议后,觉得此刻刘窑头意在烧毁牧场,并无发动战争的意图,若大军长驱直入,直接发难,恐怕刘窑头会避其锋芒继续烧牧场,那样就得不偿失,不如忍辱负重,先诈降,送一些马匹给刘窑头,让他先停止火攻,再偷袭于他,一举拿下平州、景州等地,免除火攻后患。不想计策被刘窑头识破,偷袭尚未开始,就被刘窑头的围攻之势逼迫向北撤军,痕德堇可汗还中了刘窑头的奸计,被抓了。

“有国师在,为何痕德堇可汗会被抓?”耶律亿提出了疑问,看向国师。

“刘窑头有个养子,名叫赵霸,夷离堇可知?”国师回道。

“据说此人武功甚高,有他在身边,无人能靠近刘窑头。”耶律亿答道。

“是的,可汗想一举破之,便让我和赵霸比武,又怕刘窑头看出来诈降的计谋,不许我伤他,只许我拖延。不想那赵霸带着我越跑越远,等我回来时,可汗已经被抓了,我只能脱身,带着大军北撤。”国师有点无奈,领兵打仗不是他的强项,又不让他用全力,结果可汗被抓,确实让人恼火。

“这就奇怪了,诈降只需要遣使者送信与敌,若可行,遣人将马匹送去即可。即使国师被赵霸带走,可汗在三军之中,怎会你们未伤一兵一卒,可汗却被擒了?”

“夷离堇有所不知,小的知道当日情况。”一旁的一个将军开口道。

“讲。”耶律亿也不废话,直接让那将领说明。

“那日国师和赵霸在阵前比武,两人越打越远,不一会就看不见人影了,此时敌方有人传信过来,说既然双方已经交好,邀请可汗过去见一件宝贝,共同把玩。可汗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

“宝贝?这话你们也信?”耶律亿有些发怒。

“我们自然是不信的,但对方使者说,可汗一定喜欢这个宝贝,这天下的君主,无人不喜欢这个宝贝。若双方交好,看看又何妨?若双方仍有戒心,那就继续打吧,送马匹没用。可汗问到底是什么宝贝,那使者说只能让可汗一人知道。在检查了那使者并未携带武器后,他趴在可汗的耳边耳语了四个字,当时小人算离得近的,只是隐约听到’玉玺’两个字,然后可汗就很激动,在地上来回踱步,没过一会就决定要去看看,便派了几个人跟着他,去见了刘窑头。”那将领一口气说完,如释重负。

“玉玺,玉玺,难道是传国玉玺?”耶律亿说出他的猜测,众人皆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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