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以为自己又死了。
还是死在同一个地方,被同一个人害死的。
若书灵看见了,大约也要被她气死了。
但她没死,待意识回拢,南柯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三条碗口粗的大蟒蛇在朝她吐着血红的信子。
还不如死了算了。
南柯重新闭上眼睛装死,动也不敢动,但背后温暖的触感却告诉她,她竟是躺在床上的。
难道是有好心人救了她?南柯僵硬地躺在床上,在心里祈求那个好心人赶紧回来。
在经过漫长的一个世纪后,南柯终于听到了人的脚步声。
南柯小心翼翼睁开眼,这一眼,却比方才那一眼还想让她去死。
三条微抬着头的蛇蜿蜒在一青衣男子身边,而那人,负着手朝她微笑,露出了左脸的浅浅梨窝。
狰狞的巨蟒甘愿匍匐在少年脚下,两个看起来无比违和的生物,此刻却生出一种诡异的和谐。
自幼养在行宫与蛇为伴的这几年,乖巧纯净的少年也终于变成了一头嗜血的冷血动物。
“乖,不要吓到姐姐了,先出去好吗?”司年用指背轻轻抚了抚手边的赤金蟒蛇,那蛇舔了舔他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后便与另外两条碧色长蟒一同爬了出去。
南柯喉头干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沉默地坐起身,沉默地看着他。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姐姐认识我吗?”司年无辜开口,声音像三月的泉水。
南柯叹了囗气,心里纵有千层浪奔涌着想寻一个宣泄口,却只能挤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我只是觉得,公子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闻言,司年微微勾了勾唇角,慢慢走近她,俯下身,“我也觉得,姑娘有些像我一位刚去世的亲人,你说,这算不算一种缘分?”
一双清幽明亮深不见底的眼睛只望向南柯眼底,像是要看穿她一样,让人一阵心慌。
南柯移开目光,“我该走了。”
外面有风吹动了窗棂,司年转过身,走过去关窗,阳光也一同被阻隔在外。
忽听那人慢悠悠道“证据都没找到,该怎么向你的主子交差呢?”
南柯的心猛地被提了起来,还没缓过神,不紧不慢转过身的人又在她心里投下一记炸弹。
“我很好奇,下次,你又会变成谁?”
……
南柯自以为接受能力还是挺强的,但这两句话却砸得有些不知所措,怎么看面前这人,怎么觉得可怖。
震惊,紧张,疑惑,同样也有些许解脱,南柯站起身,直视着他,“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司年走近她,轻声细语道,“放心,这次我不杀你,我想……好好和你玩一玩。”
南柯看着他上下打量的眼神,顿觉毛骨悚然,忍不住往后退了退,“我并不认为,你是这种人。”
“那我是哪种人?”司年步步紧逼。
“聪明,自我,善于伪装,冷情冷性,同时”南柯顿了顿,看向他,“极度缺爱……”
话还没说完,方才那只被蛇舔过的手便掐上了她的脖颈,手越收越紧,但掐她的人的表情却始终是冷淡的。
明明只是十七岁的年纪,力气却大的吓人。
在窒息的最后一刻,南柯像被扔垃圾一样扔到地上,面色青紫,正狼狈不堪地剧烈咳嗽着。
“如果真的了解我,你就不会在这里了,蠢货。”
司年从袖中掏出手帕擦擦自己的手,像是碰过南柯的手比方才被蛇舔过还要令人讨厌。
见他抬脚要走,南柯想说什么,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能先爬上去拽住他的衣角。
司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南柯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块令牌,抬手递给他,司年像是看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嗤笑一声,“你想让我替你将这块令牌物归原主?”
南柯忍着不适点了点头。
她大约是回不去了,但若菊英被人发现丢了令牌,是没什么好下场的,她答应过不会连累她,现在看来,恐怕是要失言了。
司年仍负着手,沉默地看着她,并没有伸手接住的意思,南柯自觉无望,执着伸着的手有些颤抖,方才的窒息缺氧让南柯头晕眼花,眼前景象渐渐模糊,终是支撑不住栽倒了过去。
太失败了。
南柯晕过去的前一刻想。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暗了,司年也已经走了,她躺在冰冷的地上,望着屋顶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在身上和四周摸索了一下,令牌不在了。
还好。
南柯撑着站起来,只觉得嗓子干痒难耐,借着月色看了看屋内陈设,除了一张床,一方桌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摸索着走到门边,想出去找点水喝,谁知一开门,却正对上黑暗中一双幽绿的瞳孔,南柯呼吸停滞了一瞬,立刻关上了房门。
南柯靠在门上顿时瘫软在地,心跳声久久难以平息。
待缓过来些,赶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石桌挪到门上抵住,防止自己半夜成为门外那蛇的盘中餐。
果然恐惧是能激发人的潜能的,那么重的石桌竟也被她推着挪了好远的距离,只是再看时,手上已经不知何时被划了好几道口子。
南柯坐回床上,屋里已经黑得看不见什么东西了,她向里摸了摸,摸到一床被子,眼前一亮,将自己整个用被子包了起来,才稍稍有了些安全感。
被子上是熟悉的冷檀香,被她染了血,多了丝难闻的血腥味,大约又要被嫌弃了,南柯想。
一夜就这样睁着眼缩在床角,中间短暂地打了几次盹,又很快惊醒,再提着心警惕地看着那扇门。
嗓子疼痛难忍,南柯又一次被咳醒时,忍了一晚上还是忍不住哭了。
屋内透着些清晨昏暗的微光,哭累了便睡了过去,直至天光大亮,恶魔再次降临。
睡梦中得以短暂逃离的南柯还不知道,熬过的黑夜和等来的黎明哪一个令人更受折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