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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梦回,痴情少帅并蒂莲

豆豆不打豆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温文如玉×大家闺秀】【民国+双洁+甜100%+大爱小爱,无宅斗,无极品,都是好人】亦是穿书,也是前世童西西在梦中穿书回到民国年间,成了督军府少帅的正妻童姝瑗。只因闫憬航拾得一张小像,竟被她锁定终身,痴情难得。剧情·七巧节时闫憬航向童姝瑗讨要礼物闫憬航笑了笑:“你在我每件军装衬衣胸前绣个“瑗”字,这样即便我走到哪里,都能有你陪着我。”剧情·平时都是朵月为童姝瑗盘发,这突然换做她自己,竟笨手笨脚的半天梳不出来一个发型。闫憬航瞧出童姝瑗的窘态,默默的走到她身后拿过那把翡翠玉梳帮她梳妆。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小发鬓已经成型。闫憬航含笑问:“不知太太还满意吗?”

主角:童姝瑗,闫憬航   更新:2022-11-24 20: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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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童姝瑗,闫憬航的其他类型小说《一朝梦回,痴情少帅并蒂莲》,由网络作家“豆豆不打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温文如玉×大家闺秀】【民国+双洁+甜100%+大爱小爱,无宅斗,无极品,都是好人】亦是穿书,也是前世童西西在梦中穿书回到民国年间,成了督军府少帅的正妻童姝瑗。只因闫憬航拾得一张小像,竟被她锁定终身,痴情难得。剧情·七巧节时闫憬航向童姝瑗讨要礼物闫憬航笑了笑:“你在我每件军装衬衣胸前绣个“瑗”字,这样即便我走到哪里,都能有你陪着我。”剧情·平时都是朵月为童姝瑗盘发,这突然换做她自己,竟笨手笨脚的半天梳不出来一个发型。闫憬航瞧出童姝瑗的窘态,默默的走到她身后拿过那把翡翠玉梳帮她梳妆。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小发鬓已经成型。闫憬航含笑问:“不知太太还满意吗?”

《一朝梦回,痴情少帅并蒂莲》精彩片段

一家地处在街角奶茶店内,已经闲坐半天的老板娘童西西,正在追一部民国言情小说。

里面讲述着,民国时期定城督军府少帅闫憬航和书香门第童家大小姐童姝瑗的爱情故事。

在那个动荡年代,闫少帅对童姝瑗一见钟情,不惜违背父母媒妁之言,迎娶她进门成了正妻。

两个人的婚礼在当时也可称作为世纪婚礼,闫少帅婚后对这位正妻也是用心极致。

遗憾的是,童姝瑗对闫少帅并不喜欢,在她心里一直只有她的青梅竹马义兄童丞渝。

也因此,童大小姐自从嫁入督军府没再笑过,对英俊的闫少帅也是拒之千里之外,才新婚三天,两个人开始长达两年的分居生活。

在这期间,闫少帅为了让童姝瑗多在乎他,想尽各种办法,还不怕死的娶了四房姨太太。

只可惜,他这种作死行为,在童姝瑗眼里却是厌恶至极,更将两个人关系降至冰点,濒临结束。

童姝瑗受家庭影响,对男人纳妾,视为对婚姻不忠,她想要的婚姻是平淡,从一而终。

时间久了,她身体也跟着越来越差,成了药罐子。

看到这,童西西不由自主的开始骂了起来:“什么狗男人!一边说爱着女主,一边娶姨太太,这不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嘛!”

气的童西西合上书,趴在桌上望着对面的吧台上招财猫。

看着猫爪一摇一摆,眼皮也跟着打起架。

接着,童西西连打两个哈欠,困意来袭,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进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童西西隐约听见耳边有女子在小声抽泣。她梦中一惊,不会大白天闹鬼了吧?

童西西挣扎着慢慢睁开双眼,发现她已经躺在一张老式雕花架子床上,靠里地方摆放着叠好的几床缎面被子。

这一定是在做梦!

童西西慌忙尝试着操控身体,她居然把手臂抬起来了。

可这戴着玉镯的纤细手腕不是她的啊。

还没等童西西反应过来,耳边又传来了女子高兴的声音:“小姐,您终于醒了。”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童西西顺着声音侧头看去,只见眼前正跪着一个身穿粗布灰色斜襟衫的女孩,她岁数较小,不长的麻花辫垂在脑后,短短的齐刘海下一双眼睛哭着通红。

“你是?”童西西对她问道。

女孩抹了一把眼泪:“小姐定是睡糊涂了,我是您的陪嫁丫鬟朵月。”

朵月?这名字好像很熟悉。

“那我又是谁?”童西西又问。

朵月急着回答:“您是童家小姐童姝瑗啊。”

听到这名字,童西西瞬间明白,她竟然穿书了!!

还是她刚才看过的那本民国言情小说。

要不要这么荒唐啊!

眼下童西西只能选择接受她已经是童姝瑗的事实,也在心里开始揣摩着小说里女主的说话行事。

“你先站起来,跪着怪累的。”

朵月颔首站起来。

童姝瑗又抬眼上下打量了一遍朵月,见她下身条肥旧裤子垂在脚踝,光脚穿着一双黑色布鞋。

通过朵月的穿着她判断出来现在应该是在夏天。

童姝瑗想知道些更多的事,于是对朵月问道:“我睡了多久?”

“您昏睡了整整两日,也不让告诉任何人,我生怕……”朵月说着话,眼泪紧跟着又流了下来。

童姝瑗看朵月哭连忙说道:“你别哭,我这不醒来了吗。”

她又问:“他呢?”

她记得小说男主明明是爱着女主的啊,难道昏睡期间他也没过来看过吗?

“您是问少爷?”朵月看着躺在病榻上的自家小姐,不敢相信她主动问起少帅。

莫不是病了一场想开了?

“对,是他……闫憬航。”童姝瑗想起小说里男主的名字。

“少爷还是每日站在院子里看看您就离开了。”朵月回答。

他俩是仇人吗?连面都不愿见。

也对,小说里描写着女主对闫少帅感情十分冷淡。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童姝瑗问。

朵月微愣,下意识调转话题:“小姐,您昏睡这么久,一定饿坏了,我去给您端点吃的过来。”

说完话,她转身就要走。

“站住。”童姝瑗让朵月止了步:“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不要答非所问。”

“小姐,我错了。少爷他……他……”朵月嘴里支支吾吾不敢直言。

她犹豫片刻继续说:“今日,五姨太进门,这会儿少爷应该领着她见四位姨太太们了。”

小说剧情不是这样啊,何时又多了个五姨太。

果然是狗男人,自己老婆病入膏肓居然还有心情娶姨太太。

童姝瑗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顿时觉得眼冒金星。

朵月见状连忙把旁边枕头垒在她背后让靠着。

“小姐,您身子太虚,还是躺下吧。”朵月忧心说。

童姝瑗摇摇头:“没事,你帮找件衣服,我去看看那位五姨太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想到之前见书中描写过,姨太太进门后要给正室磕头敬茶。

今天还非要喝这杯茶不可。

“是,我先给小姐去打盆洗脸水,好好替您梳妆打扮下。”朵月说完话欣喜转身。

她自己高兴,觉得自家小姐终于想开了,愿意去在乎少爷。

少爷这招果真是最见效。

在朵月离开间隙,童姝瑗仔细环顾下四周。

屋子不大,成套的梨木家具上描金雕刻的图案栩栩如生。

蕾丝边的窗帘用一根绒绳绑住,窗前摆放着张桌子,上面有文房四宝,角落里的缸里几卷宣纸。

靠墙还有满满一架子书。

女主无疑是个才女。

可惜穿书过来的童西西只会弹古筝,要是谈起画画她倒是会鬼画符。

不一会儿的功夫,朵月端着铜盆进来放在洗脸架,转身走到床边把童姝瑗搀扶着站起身来。

童姝瑗垂头看了看脚上的缎面拖鞋和身上淡色寝衣,搭在胸前的乌黑发丝,在心里好奇女主的样貌。

洗漱完毕,童姝瑗又被搀扶着到了梳妆台打扮。


梳妆台上只有一面圆镜,一把木梳和几个看上去像是护肤品的小罐子。

镜中,病容下鹅蛋脸有些苍白,饱满额中一片刘海之下是两道细长弯眉,略带点双眼皮的眼睛含着淡淡忧郁,朱唇榴齿。

这般的美貌女子又会诗情画意,难怪会让闫少帅痴迷。

朵月仔细着把童姝瑗发丝盘成发鬓,将一把银簪别上。

“素气了些,没其他样子了?”童姝瑗瞧着不太好,毕竟是要喝姨太茶,怎么也得打扮的好看点。

“小姐是嫌不好看?我这去把少爷之前送的那些簪子拿来。”朵月笑着说。

她知道,自家小姐肯爱打扮是件好事。

朵月打开衣柜的一扇门,从里面捧出来个木质首饰盒,放在梳妆台上。

首饰盒分几层,第一层放着几对耳坠,下层是发簪步摇,最下几层还有些珠宝、项链。

这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十分昂贵,而且做工很是精致。

童姝瑗在里面选了对翡翠耳坠和一个步摇,让朵月帮忙戴了上去。

戴好后,她端详着镜子里自己,确定能撑起待会的场面。

接下来该是换衣服,朵月扶着童姝瑗走到衣柜前,打开其中一扇门,里面只挂着几件夏季衣服,也全是淡色。

童姝瑗在其中选择了一件立领浅蓝色斜襟衫,上面只有袖口处绣着一圈米色海棠花,配着一条同色长裙。

面料极好,她穿着在身上还感到丝丝凉意。

换好鞋子,朵月扶着童姝瑗出了寝室门。

外屋有个小型会客厅,与里面的家具一样。

屋外是小院,盛夏中花开的美,叶长的绿。

童姝瑗不知道该怎么走,只好跟着朵月一路去往中院。

她以为也就是过个院门便到了,可朵月带着她穿过游廊又过小桥。

这督军府的院子得有多大。好像走了快十分钟也没到。

没到不说,童姝瑗已经开始感觉她身子开始出汗,虚弱不堪。

“小姐,要不您坐下歇会?”朵月问。

童姝瑗望了望前面看不到头的路:“继续走。”

朵月只有听从。

两人又大概走了几分钟,一幢红砖白漆的三层洋楼映入眼帘,通透的玻璃,木色窗框,拱形的大门,最顶层配还有外跨的露天阳台。

童姝瑗心里不由的开始紧张起来,倒不是因为怕那几房姨太太,而是她即将要见到那位英俊处事颇有手腕的闫憬航。

她停下脚步调整好呼吸:“进门前我是不是需要说点什么?”

朵月直了直腰板: “小姐,您先等下,我去门前和侍卫说。”

话落,她走到门口一位侍卫面前,抬起头直视着对方:“去通禀少帅,少夫人要见新入门的五姨太。”

侍卫道是,连忙进去通禀,不大会的功夫,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衣着军装的男人,像是书中描写的闫憬航心腹之一,崔副官,他身材高挑,表情严肃。

他走到童姝瑗面前立正行礼:“少夫人好,少帅正在里面等您。”

等?闫少帅未卜先知,知道她要来?

童姝瑗淡笑颔首。

走进去,大客厅内几位姨太太坐在两旁,见童姝瑗来纷纷起身笑脸相迎。

她看的出来,她们旗袍粉面之下心思各异,多半是笑里藏刀。

中间还站着一位妙龄少女,容貌较好,身姿娇小,齐耳短发,也是一身花色旗袍。

想来这位便是新进门的五姨太。

童姝瑗抬头挺胸稳着步伐不紧不慢的往前走,长裙随之摆动,步步生莲。

走到最前面,她终于看到了那位闫少帅,闫憬航。

他正端坐在左侧椅子上,平整衬衫领子扣的严实,配深蓝色长裤,脚上皮靴泛着暗光,身材比例极好,一头利索短发,看着就精干老练,浓眉之下一双眼睛深幽能洞察人心。

帅气英勇无敌!

闫憬航看见自己心爱之人走过来,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下意识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要说话。

童姝瑗被他灼热目光盯着感到些腼腆,她低垂下眉眼走到右侧椅子前坐了下去。

双手放在腿上,一副当家主母派头看着眼前这群妖魔鬼怪。

闫憬航递给不远处的嬷嬷一个眼神。

嬷嬷领会,端起一个衬着红布的托盘走到五姨太旁边。

“五姨太该敬茶了。”

五姨太往前走了几步,跪地接过第一杯茶,随着嬷嬷话先向闫憬航敬了一杯。

之后,她端起第二杯茶敬童姝瑗。

童姝瑗没说话,接过茶一饮而尽。

这让闫憬航看着不由握紧了下拳头,她喝得倒是痛快。

“完事了吗?”童姝瑗看着嬷嬷问。

嬷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又看了看闫憬航。

闫憬航没表态。

童姝瑗,默然起身直接离开没有看他。

等她人走出去,闫憬航心一横扔下几位姨太太快步追上去。

二姨太率先站起身,用手帕轻拭着额头汗:“瞧瞧,正主一来就没咱们几个姐妹的事了,都散了吧。”

其他几位姨太太习惯这样,没说什么。

倒是新入门的五姨太,委屈的要哭,她才刚进门,只见了少帅几分钟而已。

三姨太看出五姨太的难过,主动上前细声安慰:“妹妹,你才来,很多事不懂,咱们的少帅那眼里只有太太,你也不用委屈,习惯便是。”

五姨太听闻更流出眼泪,是少帅买下她给了一笔钱救了家人的命,她想用清白之身还债,可……

三姨太看她哭,只叹口气没再继续劝。

四姨太冷眼瞧着三姨太,笑她口腹蜜剑。

这几位姨太太中,属二姨太跟着闫憬航最久,目前是她持家,心里只盼着正室一死成为名正言顺的少夫人。

三姨太原先是位青衣,有着一副好嗓子深得闫老太太喜爱。

四姨太是督军夫人盛湘的远房侄女,主动投怀送抱来的。

三、四两位自有人撑腰,互相看不顺眼,斗嘴吵架常有。

倒是二姨太心细缜密,两边均不站,她最爱隔山观虎斗。


童姝瑗身子还没恢复好,走得慢了些,闫憬航没用多久便追上她了。

“姝瑗。”他嗓音沉抑,又带着丝丝深情。

童姝瑗停下脚步,侧身站在那里,不敢看他。

残阳照着她的轮廓,更加清瘦。

闫憬航看着心疼,才几日不见她就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他又高兴,因为他一眼 认出她那副耳坠子是他送的相识一百天礼物。

一缕阳光注入到耳坠,微微摇晃,莹润有光,她戴的美极了。

“姝瑗。”闫憬航想握下童姝瑗垂在身侧的手。

童姝瑗本能的动动手躲开了。

“对不起,我不该无意冒犯。”闫憬航落寞道。

童姝瑗微侧头淡淡一笑:“没什么。”

她说完继续向前走。

闫憬航呆呆愣在那里,刚才是错觉吗?

不是错觉!她是真的对他笑了!

她终于肯笑了!

闫憬航的心头瞬间涌出一股甜浆,激起他浑身每个苦涩细胞。

这时,崔副官前来通告:“少帅,老夫人和夫人请您过去回话。”

闫憬航颔首,往前院出发。

督军府地广,分为好几个院落,前院是排老式建筑,由闫家长辈住着;中院新式的小洋楼,闫憬航和几位姨太太们住。

后院最偏,童姝瑗一直住在那里。

老太太酷爱听戏,为此前院一角还搭着一个戏台。

闫憬航到时,督军夫人盛湘正陪着闫老太太在院中乘凉喝茶。

“奶奶,阿娘。”

闫老太太满头银发梳的整齐,精神十足,她指着身旁的空位置说道:“憬航来了,快坐。”

闫憬航落座。

闫老太太问:“今日进门的五姨太安排安排妥当了?”

“安排好了,等明日一早孙儿让她给您和阿娘敬茶。”闫憬航回答。

一直未说话的盛湘,衣着乳白色淡雅绣花旗袍坐在那,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闫憬航不悦道:“敬茶还是免了吧,喝不起。”

“阿娘,这是哪话,区区姨太茶,您还喝不起?”闫憬航挑起眉眼引逗道。

“去去去,少来狐媚我。”盛湘不耐烦的连摆手:“我听佣人来传,姝瑗刚才去了前院?”

闫憬航回答:“去了,五姨太的茶,她喝的很痛快。”

提起这件事,他心有不高兴,她喝的干脆利落,证明全然不在乎他娶姨太太。

盛湘叹气,怨言道:“真不知道你在搞什么把戏,非要娶姨太太,娶进门又什么都不做,白白养着她们。过几日你阿爹回来,要是知道你又娶,定打断你的腿。”

“我有奶奶护着,阿爹不敢。”闫憬航揽过闫老太太肩膀说道。

闫老太太慈眉一笑:“你啊,竟会拿我这老骨头当挡箭牌,你什么时候能把姝瑗哄着给我生几个重孙就好喽。”

“快了,马上。”闫憬航敷衍道。

闫老太太和盛湘互视,心知肚明,她们知道自家儿媳对儿子的态度,平常能躲就躲的人,怎么可能短时间被哄好。

看样子,抱孙子的愿望还需要再等几年。

闫憬航继续陪着她们说了一会儿话,起身道别离开。

经过一条小路停下脚步,往后院的方向望了望。

他想去看看童姝瑗,又转念想到她这会儿应该快用膳了,贸然去怕打扰到她。

只好先行回了中院。

童姝瑗这会儿已经到了后院。

朵月扶着她坐在会客厅休息,自己去往小厨房端吃的。

童姝瑗除了过节,生日和家庭聚会以外,每顿膳食均在这里自己吃。

她看着靠墙长条桌上摆放着的古董钟,时间是快七点。

残阳所剩无几,整个屋子逐渐变黑。

她走到门口拉开灯绳,一盏白炽灯照亮了屋子。

朵月手里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见童姝瑗说道:“小姐,您怎么自己起来走动,快回去坐着。”

童姝瑗听从走到中间一把椅子上落座,朵月把托盘放在她旁边。

托盘里放着满满一小碗瘦肉白粥,还有碟小菜,和几样糕点。

“小姐两日没吃东西,先吃点粥暖暖胃,等明日我再吩咐厨房炒两个菜。”朵月道。

童姝瑗拿着勺子先尝了粥,不咸不淡正好,小菜清爽可口很适合夏日吃。

她最爱的是那几样糕点,入口即化,甜儿不腻。

朵月见童姝瑗吃的狼吞虎咽,提醒道:“小姐慢些吃,别噎着。”

“少爷说您爱吃的话,他每日吩咐人做。”

童姝瑗微愣:“是闫憬航让人做的?”

“对,刚刚派人送来。”朵月道:“少爷对小姐用心着呢。”

童姝瑗答不上话,低头继续吃。

与闫憬航分开没多久,他速度倒是快。

用过晚膳,童姝瑗洗漱完,没什么事,便让朵月回去休息。

她自己独坐在窗户旁的书桌前,抬头看着那轮弯弯明月,不知道这会儿在现代的话已经是什么时间。

无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着看,上面是手抄体,繁体蝇头小楷,虽说不认识,竟也能看的懂。

童姝瑗试着拿起笔架上的一杆毛笔,试着写了几个字,那笔仿佛有魔力,驱使着她写了一手好字。

才女的书香气的确十足。

这边中院,洋楼三层的书房里。

闫憬航已褪下军装换上了绸面睡衣,他坐在大靠背椅上看着桌上那张素描小像入神。

小像上的女子正是他结发两年的妻子,画中她笑的温婉贤淑,眉眼如画,比任何女人都美。

说起这张小像,还是闫憬航无意间拾得的,他原本只想找到失主还了,可当他真见到画中女子时,心也被跟着锁定。

她娇美又淳朴,能娶到她此生无憾。

于是闫憬航派人打探她是哪户人家的大家闺秀。

得回来的消息更让他坚定了心中想法。

童姝瑗出身书香门第世家,祖上出过正三品,是当之无愧的才女。

闫憬航只懂带兵打仗,是个粗人,若是将她娶进门,两个人一柔一刚的结合,在他心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闫憬航先是说服父亲、母亲退了之前定下的婚事,又亲自上童家提亲。

这年头最怕带枪的,哪怕童家一千个不乐意也不敢得罪督军府少帅。

童姝瑗更是不想,那有什么办法,拒绝的后果也许直接会让童家死无葬身之地。

之后,三书六聘,选吉日。闫憬航成功迎娶了他最爱的女人为妻,那天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正当他憧憬着未来婚后生活时,偶然得知童姝瑗心里面早有了良人,那男人他也见过,是一位儒雅书生,比他强多了。

两个人虽没捅破这层窗户纸,但闫憬航明白,他进不了她的心。

无妨,时间久了她会明白他的用心。

门外叩门声把闫憬航的思绪拉扯回来。

“进。”

五姨太手里端着一杯牛奶推门而进,胆怯走到闫憬航面前递了过去。

闫憬航单手接过放在桌子上:“没人和你讲过不许上三楼,更不许进我书房?”

“嬷嬷……告诉过我。”五姨太小声回答。

“出去吧,这是最后一次。”闫憬航道。

五姨太扑通一声下跪泪如雨下:“恩人,您是我家的大恩人,您迎我进门,就是您的人了,只有好好服侍您我才能安下心。”

闫憬航眉峰微挑,起了寒意,他看着五姨太:“我不缺女人服侍,懂?”

“下去!”

他声音狠厉,五姨太被吓得慌忙起身退出去。

闫憬航被弄得心烦,他瞅了眼表,决定去看看童姝瑗。

夜晚,督军府院子里四下静谧。

童姝瑗刚关了灯准备躺下,只听啪啪几声门响。

她起身心怯的往出走:“是朵月吗?”

闫憬航站在门口轻声说:“姝瑗,是我……憬航,吵到你了吗?”

童姝瑗站在屋内,窗棂悬挂着的布帘上从外面投入他侧身轮廓,高大挺拔,脸庞弧线勾勒完美。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不是应该正和五姨太……?

“没有,我还没睡。”童姝瑗说:“你有事吗?”

“没什么,想来看看你,晚上的蛋糕好吃吗?”闫憬航隔着门问。

“好吃。”童姝瑗回答的爽利。

闫憬航冁然一笑继续问:“那……今日你戴着那副耳坠好看吗?”

童姝瑗答: “挺好看。”

听到这话,闫憬航顿觉得痛快淋漓,像是打了一场胜仗。

“我没事了,你早点歇息,明早还要去给奶奶、阿娘她们问安。”

“好,你也是。”童姝瑗说。

闫憬航笑着离开。

今日月色美,真美!

他走后。

童姝瑗躺下半宿也未入睡,天微亮时她才勉强眯了一会儿。

朵月赶大早前来叫门:“小姐,起床了,免得等会耽误了给老夫人她们请安。”

童姝瑗睁开沉重的眼皮,困意未减,她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给朵月开门。

朵月一见她:“哎呀,小姐你一宿未睡?”

“你怎么知道?”童姝瑗问。

“小姐眼睛下泛着青,明眼人都能看到,等会儿梳妆时,要用点粉遮住才行。”朵月边说边去打洗脸水。

这老宅子不比洋房里用水方便,需要去院中打,朵月特意起早烧了热水,和凉水一兑,温温热热正好洗着舒服。

童姝瑗穿着昨日的衣服,为了遮去眼底青色特意略施了粉黛,面颊更白嫩。

“请安,闫憬航会去吗?”童姝瑗问。

“许是不去的。小姐才几个时辰不见就对少爷起了相思。”朵月笑着逗闷道。

“没有,我是怕见到他。”童姝瑗解释,她说是这么说,可脸上还是不禁泛起一抹红。

朵月瞧得清楚,只笑不说话。

清晨,微风吹着凉爽怡人,绿植上附着薄薄朝露。

童姝瑗跟着朵月去前院问安,这事几个姨太太还不够资格。

昨日她走的匆忙,没留意过院中景色,见佣人往来穿梭,忙着打扫庭院,擦拭着游廊浮尘。

景色雅致。

路过中院,童姝瑗不由得抬眼看了看那洋楼,脑海里浮出闫憬航在这里整日和几位姨太太周旋的场景。

他会不会为了雨露均沾,按照周几排班?

管他呢。

过中院走了没多久便到前院。

这比其他院子都大。

童姝瑗站到台阶下再次整理衣着,朵月上前去和门口佣人通禀。

“小姐,老夫人和夫人已在厅中落座,咱们进去请安吧。”朵月说。

童姝瑗颔首,深呼吸减去几分紧张感。

她迈着小步伐进入屋内。

正中间的在太师椅上坐着闫老太太,侧面椅子上坐着盛湘。

童姝瑗垂下眸,微欠着身淡笑道:“奶奶,阿娘,安好。”

闫老太太对孙媳妇很喜欢,从她进来脸上的笑容一直有:“快坐吧。”

盛湘只是微笑,没说话。

这个儿媳妇,她谈不上喜欢和讨厌,在她心里多少还是更喜欢之前未退亲的地政司长家千金,人家至少留过洋,见识广。

偏偏自己儿子还是个痴情种,非要娶小小童家的女儿,门不当户不对。

也罢,她不是恶婆婆,只要儿子高兴便是。

童姝瑗隔着几个位置坐下,佣人递茶过来,她喝了半盏。

“姝瑗,一会儿陪奶奶用膳可好?”闫老太太问。

“好。”童姝瑗答。

“见过五姨太了?”闫老太太又问:“姝瑗,当下男人迎妾室是常有,你别取心,更何况憬航还……”

闫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皮靴踏入的声音。

闫憬航已一身军装穿戴整齐,肩上挎着枪夹。

他刚进来眼睛便从童姝瑗身上挪不开了,瞧出她施了薄粉,嘴唇红润,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奶奶,阿娘,早。”

“姝瑗,早。”

童姝瑗抬起眼眸对上闫憬航的视线,他浅浅笑着看她。

盛湘对儿子说道:“你今天可是稀罕,只怕是另有心思。”

闫憬航十日里有八日不会这么早来问安,今儿却是出奇的早。


闫憬航直叫屈:“阿娘,冤枉,儿子是想着后几日见不到您,为了多看看您,特意一早赶过来。”

盛湘眉眼含笑嗔道:“你这嘴越发像你阿爹年轻时候,没个正经样子。”

“不然阿爹怎能娶了像阿娘这般三省中的最美貌女子为妻。”闫憬航说完,恭敬的施了个礼。

盛湘被逗得捂嘴笑:“经你这么说来,我倒是更认为你阿爹娶了我是三生有幸。”

“何止三生,是十生才对。”闫憬航说。

童姝瑗听他们说话,觉得有意思,脸上也多了些笑意。

闫憬航留意到她在笑:“姝瑗笑起来真美。”

刚还敢静看他的童姝瑗,听到这句突然夸奖,直接羞的赶紧低下头,谁也不瞧了。

闫老太太是个明眼人,对童姝瑗这一细微举动,八成这两人是要有戏了,

于是顺水推舟的说:“憬航等会用过膳,顺路送姝瑗回去。”

闫憬航自然很乐意。

童姝瑗没拒绝,算是许可了。

早膳用过,闫憬航送童姝瑗回后院。

两人前面并排走,间隔着一点距离,朵月和崔副官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童姝瑗只顾低头走路,余光却一直留意闫憬航脚上的那双皮靴,气温高,他穿着不会嫌热?

这一路,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到了后院,童姝瑗正准备先进去,闫憬航说了话:“姝瑗,我要离家几日,去阵地巡视。”

童姝瑗转过身,目视着他胸前那枚徽章,锐利棱角微微发亮。

“那……你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闫憬航凝视着她,眼底情意绵绵,他再次尝试触碰她的手。

不知怎的,童姝瑗忘了躲,被他粗粝手掌轻握住。

他掌心温热,她手背清凉柔滑。

只有一两秒,闫憬航却等了两年。

上次握,还是他接她下花轿时。

闫憬航没说什么,转身和崔副官离开。

童姝瑗留在原地目送。

走了几米,闫憬航止步再次转身看她,此时他唇角扬起,笑意渐浓。

童姝瑗也还了他一个微笑。

两个人默默告别。

“小姐,少爷心里舍不得你。”朵月在一旁说。

童姝瑗继续看着闫憬航离开的方向,嘴里喃喃着:“去阵地,会不会有危险。”

“小姐是在关心少爷?”朵月歪头看自家小姐,万万不相信她会说出这话。

“我关心他做什么?”童姝瑗撂下这句,转身回了屋。

朵月抿嘴一笑,自家小姐嘴硬心软,明明关心还不承认。

童姝瑗昨夜失眠了半宿,精神头不好,闲来无事,索性去了寝室躺下补觉。

闫憬航出了督军府,副官已经把车停在门口,他迈腿上了车。

坐在后面,他看着窗外,心里回味着刚才的瞬间,唇角再次扬起,有了淡淡笑意,似乎他能感觉到指尖还存着她的香气。

崔副官坐在前排说:“难得见少帅心情如此好。”

闫憬航收回笑意,冷然道:“你是长了后眼还能看出我现在心情如何?”

“自打您刚才和少夫人分开,属下就瞧出您心情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崔副官又说。

“你观察力不错,待我身边浪费了,不如去侦察队,也能立几个功回来。”闫憬航说。

崔副官闭上嘴,连大气也不敢喘,虽说背对着少帅,也未听出他话语间有生气之意,但依然感到他正用浓浓寒意的眼眸盯着自己。

后背都快渗出一层汗。

此次,闫憬航去的阵地距离定城二十多公里以外,往后还有一段小道需要骑马通行。

闫憬航上马前再次对司机吩咐:“回去路过珠宝行,让他们挑上几副新款耳坠子给你带回去,要款式漂亮的,别随意捡几样污了少夫人的眼。”

司机领命道是。

童姝瑗这厢睡的香甜,若不是朵月叫醒她,只怕她要睡到下午。

朵月进到寝室,把一个绒布包着的盒子放在桌上:“小姐,刚才少爷吩咐人送来的盒子,你快打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童姝瑗抻了抻腰身,懒懒的下了床榻走到桌前,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有几个小布包,她一一拆开,眸色微亮发现都是耳坠。

她只是回了句挺好看,他就又送了这么多。

童姝瑗挑了一副珍珠耳坠试戴下,珍珠圆润有光,白莹莹的,衬着她肌肤更加嫩滑。

“真好看。”朵月说:“小姐,不如下午出去逛逛,权当散心,正好回家里看看,前几日夫人还打电话问您是否安好。”

她想着自家小姐前段日子里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怕小姐憋傻了。

“好。”童姝瑗说。

晌午刚过,童姝瑗换好衣服重新梳了妆和朵月一起出了督军府。

旁边正好有两辆等活的黄包车,朵月上前告诉目的地后和童姝瑗一前一后出发。

童姝瑗坐在黄包车上看着周围,感觉和看电影一样。

平整马路两旁老宅子和新式洋楼并存,时髦女士穿旗袍踏高跟鞋烫波浪卷发,男士背带裤衬衣皮鞋发亮,旧派的人依然保留着质朴无华,长裙长衫。

小郎卖报,孩童脏衣赤脚追逐。

更有人衣衫褴褛。

是人间天堂,也是人间地狱。

路上,朵月下车买了几样糕点带过去。

约莫有了走了十几分钟,黄包车停在了一条巷口。

朵月付了车钱。

童姝瑗刚站在巷口,内心便有了归宁的那种感觉,脑海里也不断闪过她年幼时的画面。

她坐在门口拿着枝条和童丞渝一起学字;骑门口抱鼓石被阿娘责骂;因觉得背诗太闷,童丞渝带她偷偷溜出去玩,最后两个人被顶着书罚站。

又闪过她那天出阁的画面,拜别父母时阿娘含泪给她盖盖头;上轿后阿爹躲回屋子哭;花轿走了童丞渝失神的望着巷口良久。

和闫憬航拜天地时他笑得格外开心;还有入洞房,两个人穿衣而睡后,他小声说的那句:“阿瑗,祝我们天长地久。”


童家门口悬挂着一块黑色门匾,上面用金漆写的“童府”二字也快褪去了颜色,挂着的红灯笼泛白破旧,随风打着转,青石台阶两边各一个抱鼓石。

朵月上前敲响铜门环,等了片刻,随着褐色木门发出闷响,从里面探出一个身影,看年纪约莫四十多岁,人家都叫她王妈,是童府的老人。

王妈看是朵月,又往后看到了童姝瑗,立马把门拉开高兴:道:“小姐回来了。”

说完又快速跑了回去:“夫人,夫人,小姐回来了。”

沈如意坐在屋内椅子上绣着一副鸳鸯,听到这话她放下手中东西急忙往出走。

童姝瑗已经站在院中,正环顾着周围,与督军府那老宅子相比,同样的雕花窗棂,灰色的屋檐,这里却是小又温馨。

沈如意身穿着蓝色短袖布面旗袍,发尾别着木质发簪,看到许久未见的女儿轻声唤道:“媛媛。”

“阿娘。”童姝瑗噙着眼泪跑过去,抱住了沈如意。

沈如意一遍遍抚摸着童姝瑗的后背哽咽道:“阿娘可是见到你了。”

“女儿不孝,害阿娘担心了。”童姝瑗说。

“傻孩子,不兴说这样的话,你最孝顺。”沈如意说。

一旁的朵月拎着手中糕点递在沈如意面前:“夫人,少帅知道小姐要回来,特意嘱咐我买了几样您爱吃的点心。”

沈如意嘴角带着欣慰笑意双手接过。

童姝瑗则是的看了看朵月,不明白到底她说的是真是假。

朵月狡猾一笑,显然她是为了让夫人放心小姐,胡说的。

沈如意谨慎了一辈子,她知道女儿嫁入督军府有很多无奈,打电话一个月只有两三次,还只是问问知否安好就挂了,更不敢奢求女儿回家坐坐。

毕竟童家这样小门小户在督军府面前就是蝼蚁,她生怕因自己几句话害着女儿被婆家责骂。

童姝瑗陪着母亲去厅里落座。

沈如意一直含笑抚摸着童姝瑗的手,心里有万句话不知该如何说起。

童姝瑗问:“阿娘,怎么不见阿爹和阿哥?”

“你阿爹的私塾还没到下学时间,丞渝最近报社忙,总是不按时回来。”沈如意答。

童姝瑗的阿爹叫童道,是个教书先生,创办了个私塾教娃娃念书,学生里都是穷苦家的孩子,一年到头学费未曾收上来几个。

凭他的资历完全可以去国小任教师,每月还有十几、二十元的薪水,只是他为人耿直不懂里面的勾心斗角,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尔虞我诈上,不如多教娃娃们识几个字。

童家虽然是督军府的亲家,可不曾沾过他们半分光,童道更是不在外人面前提他是少帅的岳丈大人。

一家人还是如往常一样过着清苦日子。

“瑗瑗,太夫人和夫人,督军身体可好?”沈如意问。

“他们都很好,还时常问你和阿爹怎么不过去。”童姝瑗答。

沈如意淡淡一笑:“去了也无事,还给你多添麻烦。”

童姝瑗眉头一锁听的不乐意了:“阿娘这是哪话?去看女儿何来添麻烦。”

沈如意笑笑没搭这话,而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那句:“瑗瑗,少帅对你还好吗?”

童姝瑗抿抿唇,寻思该如何回答。

朵月在一旁捕捉到夫人眼眸中闪过的种种担忧,替自家小姐回答:“夫人,少帅对小姐可用心呢,这不他今天去阵地巡视,还不忘叮嘱司机回来给小姐带新款耳坠。您瞧,小姐耳朵戴的就是,值好几块大洋呢。”

童姝瑗顺着说:“我只是说他之前送的好看,他便今天又送了。”

沈如意听童姝瑗这话,之前的挂念和担心,也稍减了些。

女儿难得回来,她定然也需要耳提面命一番:“瑗瑗,纵然你嫁入督军府过上天堂日子,也要保持初心,别被那些虚浮东西蒙了心,要勤俭持家才对。”

童姝瑗颔首,谨记在心。

傍晚,童道先回来了。

他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身穿一件深色长衫,前胸蹭着一层粉笔沫,洁白的袖口挽在手腕处,手里拎着个文件包和饭盒。

进了厅,童道先一口气喝完满满一茶缸水才对女儿说道:“瑗瑗何时回来,也不先去看看阿爹。”

“阿爹,我过了晌午到的,怕打扰您教书,这才没去。”童姝瑗解释。

“你出来时间久,还是尽早回去好,免得督军夫人怪罪你贪玩。”童道边说边低头整理衣袖,眼帘之下尽含对女儿的依依不舍。

童姝瑗嘴一撇:“我偏不。”

她说完耍起小脾气快步出了厅跑到门外。

沈如意往出追了几步,见没追上,转头对童道埋怨:“瞧你说的话,女儿回来才不过几个时辰,连晚膳也没用,你就撵她走。”

童道叹口气,只能任由埋怨,不说话。

沈如意也不再继续说,转身去了厨房抓紧时间给女儿做几道爱吃的菜。

童姝瑗出了门,坐在青石台阶上随手捡了个树杈在地上写着字。

她瞎写,却无意写出了:憬航。

远行的航船,希望一帆风顺。

督军府给他起名时,一定给予了几代人的厚望。


童丞渝从报社回来走到巷口,他看到童姝瑗一袭蓝裙坐在台阶上,怔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恍然间,回到了那年他们初见的情景。

那天他浑身脏臭的被义父捡回来,走到巷口有个小女孩穿着蓝色裙子朝他们跑了过来。

“阿爹,这个小哥哥是谁?”

“他是你的远房哥哥。”

小女孩又走到他面前,眨巴着眼睛看了他好半天,主动拉起他的手甜甜一笑:“阿哥。”

从那天起,他有了家,有了新的名字童丞渝,有了他装在心里十年的女孩。

而又从那天起,花轿走,他心死。

那年他十二,她八岁;那年他二十二,她十八。

童姝瑗站起身形朝童丞渝亲切叫道:“阿哥。”

再次见,她心里开始控制不住的情丝萦绕。

童丞渝迈步往过走,他与闫憬航个头差不多,零星沾着墨汁的白衬衫配一条黑裤,举止投足间温文尔雅,眼瞳中透着刚毅,是个心中有信念的人。

“瑗,何时来的?怎么不进家?”童丞渝微笑问,骄阳淋在他脸上,暖意融融。

童姝瑗垂下眼帘,委屈道:“晌午后,阿爹撵我回去,我不想听,就躲出来了。”

“阿爹也是怕你被督军府责骂。”童丞渝道:“先进去吃饭吧。”

童姝瑗颔首,跟着他回了厅。

晚膳已经摆上了桌,都是童姝瑗爱吃的。

沈如意担心她在督军府吃不惯,紧着往她碗里夹菜。

童姝瑗撑着腮帮子说道:“阿娘,够了,再夹吃不完了。”

“我瞧你比上次回来瘦了多,要多吃点才好,胖点了等日后你生孩子也好生养。”沈如意道。

童姝瑗含着筷子沉默了。

如果阿娘知道,她与闫憬航还未曾圆房,会不会被骂成大逆不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是换做清朝她这样的早就得夫家一纸休书了。

说来也奇怪,闫憬航的四房姨太太进督军府也有段日子了,怎么不见她们生个一儿半女?

该不会他那方面不行?

童姝瑗腹诽着。

童丞渝见妹妹不说话,连忙替她解围。

他对沈如意说:“阿娘,我快领薪水了,等领回来带你和阿爹去新菜馆子吃一顿吧,城南新开了一家,据说很好吃。”

童道端着碗边吃边说:“你薪水微薄,日头还长,断不能瞎用。”

“是啊,你日后也是要娶媳妇的人,将来还要养儿女,请我们这把老骨头作甚?”沈如意也说。

童姝瑗抬眸瞥了眼阿哥,看他平白被教育一番闷坐在那里,偷偷一笑。

童丞渝瞧到她那幸灾乐祸的样,微敛着脸说:“瑗,连你也取笑我。”

“没有,我哪敢。”童姝瑗抿嘴笑。

童丞渝不言语。

一家子用过晚膳,朵月先给督军府打了电话要求司机来接少夫人回府。

屋子里太闷热,童姝瑗在院子里边纳凉边等着。

童丞渝端了几样水果放在石桌上对她说道:“瑗,吃吧。”

“谢谢阿哥。”童姝瑗说:“阿哥最近报社忙吗?

“有时候会忙些。”童丞渝回答。

眼下局势不稳,各方一霸,南方又多有起义,老百姓也只有能通过报纸来了解些家国大事。

有时候童丞渝会想,不知何时才能看到人们衣食无忧,安居乐业的景象。

“阿哥,其实有些东西不报道也罢,你懂我的意思。”童姝瑗含糊道。

她不想把话说的太直白,只是想作为善意的提醒下,毕竟这年头保命要紧。

更何况家中父母年事已高,她已嫁人不能时常侍奉在左右,若是他再出事,老两口怕是要心痛死了。

童丞渝微颔首:“我懂。”

“你在督军府,也要照顾好自己,少帅……对你还好吗?”

童姝瑗看着手中苹果。低闷道:“还好。”

两个人不说话,沉默在他们周围荡漾开来。

又等了一会儿,闫憬航的司机就到了。

沈如意也出门送童姝瑗上车,还给她带了些咸菜。

只有童道还是坐在厅里。

童姝瑗上车前,朝父亲望了望,他低着头只是挥挥手,灯光黯然的垂在他身上,好像刚过不久就老了许多。

等童姝瑗乘车走后,沈如意眼角一直噙着的泪才顺着面颊滴落下来。

都说女儿是娘的心头肉,这话真是不假,也只有做娘才会明白为女儿殚心竭虑,生怕她在夫家受委屈的心情。

现在的女人嫁入寻常人家尚且身不由己,更何况她还是嫁了定城的天。

童丞渝在她走后,呆看着空巷良久才回去。

童姝瑗心情不好,路上一句话未说。

朵月也不敢多话。

到了督军府,童姝瑗前脚刚跨进府门,后脚便被叫到前院被盛湘训斥。

理由是她出门未打招呼。

童姝瑗听着训斥,一声未吭,盛湘也只能随便捡了几句轻话说完让她回去了。

路后院路上,她感到孤冷清凉。

“小姐,都是我的错,是我忘了告诉夫人,害您被责骂。”朵月哽咽道。

“不碍事,我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童姝瑗淡淡一笑。

翌日。

童姝瑗一早给闫老太太和盛湘问安,又陪着用完早膳才离开。

经过中院,正好碰见三姨太和身边丫鬟出来。

她人瘦腰软,一身旗袍,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和其他几位姨太太不同的是,她没烫卷发,发丝盘成云鬓带了一头簪饰。

比童姝瑗这个正妻看着还要风光。

她看童姝瑗也只是笑笑。

童姝瑗站住脚冷眸看着她:“三姨太,见我不是应该问声好?你光笑是什么意思?”

三姨太笑盈盈的微欠了个身:“太太好。”

“这还差不多。”童姝瑗说完也学她扭着腰身走了。

三姨太瞧着她背影,媚媚一笑:“还真是邪门,平日里眼高的主,竟也主动和我们这种低等人说话了。”

童姝瑗出身名门,她有冷若冰霜的资本,所以从未与这些姨太太说过话。


闫老太太今天想听戏,三姨太便去给她唱几曲。

一曲《贵妃醉酒》三杯亦醉,春情顿炽,情难自禁。

唐玄宗与杨贵妃前一日约百花宴,次日杨贵妃先行赴百花宴,一切准备妥当却迟迟等不到唐玄宗。

后得知,唐玄宗又驾临江妃宫。

杨贵妃借酒消愁,酒不醉人人自醉。

三姨太将戏中的杨贵妃醉酒之态演的精彩。

她不愧是以前戏园子里的名角,至于为什么能进督军府做姨太太。

还是因她败给了一个“情”字。

都说戏子无情,三姨太却是痴情错付。

她苦等心上人几年,却换来被骗,被卖到山上做了人家的小妾。

若不是闫憬航跟随父亲去剿匪,她估计也就变成一堆白骨留在那山上了。

获救后,她求着督军府赏口活命饭。

闫憬航知道奶奶爱听戏,便纳她进门做了三姨太。

他丑话已经说在前,只会供吃穿让她安心住在府中。

三姨太只求活命,也别无他求。

她唱得好,也得了闫老太太喜欢。

这就足够了。

童姝瑗问完安,无所事事,也没什么去处,除了画画就是看书,要么去院子里闲逛。

接下来几天均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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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闫憬航从阵地返回到了定城。

他为了节省时间想尽快见到童姝瑗,一路骑马进了城。

才几日不见他都要得了相思病。

路上,闫憬航还给她买了些糕点。

一进府,他直接去了后院。

童姝瑗正在屋外斜靠着廊柱小睡,没有发现闫憬航来。

朵月倒是瞧见他来,自觉的躲回了屋。

闫憬航动作放轻,坐在童姝瑗旁边,和她保持着一点距离。

看她没醒,又靠近了些。

而后闫憬航紧张的将童姝瑗手中团扇拿走,轻轻拉起她手放在自己腿上。

柔软的掌心,透过衣服柔进他的心。

闫憬航嘴角噙着笑意侧头看童姝瑗,款款深情。她穿着件淡粉白山茶花长裙,发鬓半散搭在她胸前,发梢随风起,像绒毛飞舞,唇角有着自然上翘弧度,睫毛浓密,双颊因天气热带着丝丝红晕。

风意柔,人更美,这般岁月静好。

让闫憬航如痴如醉,也让他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使他暂时忘了战场杀戮,枪林弹雨的日子。

童姝瑗打了个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旁边的闫憬杭,她惊呼一声身体不由得向后仰,险些摔倒。

闫憬航倏地手臂一用力,俯身把她身体撑住。

四目相对,童姝瑗呆呆的看着他,心中小鹿开始乱撞,连带着她呼吸都加快。

闫憬航唇唇欲动,身子不由得又往下压低,脸也慢慢凑的更近。

童姝瑗紧张的闭上眼睛,不敢动了。

当闫憬航马上要吻上去时。

朵月突然从屋里走出来叫道:“小姐……”

她看到眼前这一幕,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个透明人,怎么非得挑这时候出来坏了少帅的好事。

一瞬间三人都怔愣在那。

童姝瑗最先回过神,双臂一用力立马把闫憬航给推开了。

闫憬航没防备,被童姝瑗这么一推直接仰后摔了下去。

“闫憬航。”

“少爷。”

童姝瑗和朵月同时惊叫一声,急忙上前扶闫憬航起来。

闫憬航这下可摔的不轻,后背和地面狠狠接触,半晌的功夫疼意丝毫没减退。

童姝瑗和朵月重新给他搀扶着坐了起来。

“闫憬航,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童姝瑗急忙赔不是。

闫憬航揉着发疼的后背,郁闷得很:“你把“闫”字去了再道歉我会更接受。”

童姝瑗听了他的话立马改口:“憬航,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闫憬航转过身,留给她一个后背:“帮我揉揉。”

童姝瑗盯着他后背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从哪下手。

都说男女授受不亲,她大白天摸他,这不是耍流氓的行为吗?

“姝瑗,我摔疼了。”闫憬航又道,他声音故意压低,像是受了内伤。

童姝瑗抿抿唇,把掌心放在他后背上轻揉起来。

她不敢用劲,闫憬航又穿着军装,倒是让他觉得像是在抓痒。

痒进他心口,痒进他的五脏六腑。

童姝瑗揉了一会儿问:“你觉得好点了吗?”

“姝瑗,我好像摔坏了。”闫憬航边说边开始轻咳。

童姝瑗手顿了一下,紧接着开始紧张起来,她把督军府这根独苗摔坏了,会不会因此被人抓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闫憬航又开始咳嗽加重。

童姝瑗慌了,她四下看去想找朵月帮忙,可朵月因怕打扰他们早就躲出去了。

“你先坐在这,我去找大夫。”童姝瑗边说边站起来急着要走。

闫憬航直接握住她的手,这次他握的更紧:“别去,叫大夫,奶奶,阿娘肯定也会知道,她们又要担心我了。”

“可是……”童姝瑗犹豫道。

“你先扶我进厅,我坐会缓缓就好了。”闫憬航又说。

童姝瑗听话,把他搀扶回厅里椅子上坐下。

闫憬航这会儿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眉头紧锁喘着粗气,很难受的样子。

童姝瑗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闫憬航请求的看着她问:“姝瑗,我抬不起胳膊,你能帮我脱下外衣吗?”

童姝瑗凑过去俯下身开始给他解军装外套上的扣子。

纽扣金芒微闪,她的纤纤玉指在上面一粒粒带过。

闫憬航看着她,心里乐成了花。

褪下外套,童姝瑗又帮闫憬航揉着胳膊:“还疼吗?”

闫憬航蹙着眉,轻点头。

童姝瑗彻底没法儿了,她一着急眼泪也不争气的跟着往出涌:“都怪我,害你成这样。”

“姝瑗,你是在心疼我?”闫憬航问。

“我紧张你,怕你摔死了,我还要偿命。”童姝瑗站在那抹着眼泪哭的更凶。

她还不想死,更不想闫憬航死英年早逝。

若是堂堂七尺男儿英雄无敌的闫少帅,被后人说成被正妻推了一把而死,那才是死的轻如鸿毛。

闫憬航愣了,他是第一次见童姝瑗哭,还哭成这样。


他这个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可他才刚开始能让童姝瑗多关心自己几分,又不想这么快拆穿,只能继续装下去。

闫憬航拉起童姝瑗的手对她一笑:“姝瑗放心,我不会死。”

他笑容浅浅,目光却是炽热。

烘的童姝瑗面颊散出一层红晕,她一下子把手从闫憬航掌心抽离出来,逃避似的转身去给他倒了杯水。

水放在桌上,童姝瑗为了避免再次接触闫憬航的目光,索性去了离他最远的椅子上侧身一坐,拿着团扇边扇风边盼着朵月回来。

无声的气氛下只有嗒嗒的古董钟在响。

朵月再次回来时,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她端着托盘两道菜和两副碗筷。

很明显,是要让童姝瑗留闫憬航在这吃。

童姝瑗想着他摔伤,默默接受了。

童姝瑗低头吃自己的,不吭声,甚至连头也不曾抬一下,很拘谨。

闫憬航只好先挑起了话题:他往童姝瑗碗里夹了一块肉说道:“姝瑗,你最近瘦了,多吃点肉。”

“最近你胖了,多吃点菜。”童姝瑗说着话也往闫憬航碗里夹了块菜。

两个人公平合理。

闫憬航摸摸脸,没觉得自己最近胖了啊。

朵月看他们两人用完膳,收拾完又躲回了自己房里。

倒是苦了童姝瑗,无处可躲,她跟闫憬航一直坐在厅里谁也不说话。

闫憬航不急于一时,反正他这几天没什么军务,打定主意装受伤赖在这好好和童姝瑗相处下。

“姝瑗,怎么办?我后背又疼起来了。”闫憬航神情痛苦道。

童姝瑗二话说,立马走到他旁边给他揉起了后背。

“疼的厉害吗?实在不行我去找大夫来看看吧,别耽误了。”

闫憬航:“姝瑗,只要你陪着我,我就能舒服些。”

这话让童姝瑗打消了想问他何时回去的念头。

“那你今晚去我寝室休息,我先去给你铺床。”

把所有东西弄完,闫憬航也躺下休息。

童姝瑗从衣柜拿出来一条薄毯抱在怀里,对闫憬航说:“我去外面睡,你难受了再叫我。”

说完,童姝瑗转身出了寝室躺在厅里软榻上。

回想刚才闫憬航看她的眼神,好像带点失落之意。

是嫌没和他同床共枕?

估计闫憬航习惯了每晚佳人陪伴,对突然孤枕而睡感到不满了。

想让我陪你睡,做梦去吧。

童姝瑗朝屋里方向吐了个头,转过身睡去。

半夜风吹的树梢叶子沙沙作响,有要下雨之意。

童姝瑗起来把窗户关上,她听了听寝室内没什么动静,担心起闫憬航会内伤发作,怕他晕死过去都没人发现。

童姝瑗蹑脚走了进去,朦胧月色淋在闫憬航脸上,他平躺着一动不动,看不出来还有没有呼吸。

童姝瑗又上前了几步,伸手探了探闫憬航鼻息,微潮热浪吹在她指尖。

万幸他还活着。

童姝瑗轻呼一口气,转身出了屋继续睡去了。

她走后,闫憬航睁开了眼,他常年在军中,养成了极高的警惕性,童姝瑗从屋外起身时他便已经醒了。

闫憬航知道她这是在关心自己,心里美滋滋的。

天快亮那会儿,下了一场大雨,童姝瑗正觉得不用今天再去问安时,它又停了。

真是天公不作美。

雨水顺着屋檐滴滴嗒嗒的,弄得童姝瑗睡意全无。

她坐起来穿好衣服,收拾完软榻,也听到了寝室内有了动静。

想来闫憬航已经醒了。

童姝瑗想问问他好点了没,便迈步直接进去。

她刚想张口,就看到闫憬航坐在床上正在把衬衫的一只袖子套在胳膊上,剩下的古铜皮肤裸露在外。

童姝瑗站在那微张嘴巴,半晌也没反应过来。

闫憬航愣在那。

一时间连空气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等童姝瑗再反应过来,只感到她脸上有种火烧的难受,蔓延至她耳垂。

她捂着脸快速跑了出去,呼吸着雨后空气,缓解即将跳出来的那颗心脏。

闫憬航还是坐在那,一种被人轻薄的感觉让他脸也有点发烫。

谁能相信战场上英勇无敌的闫少帅,还是第一次被女人看到他光身子的样子。

朵月是不知道他们两个发生过什么,她过来时,只看到自家小姐羞红着脸的站在门口,少爷表情不太自然的坐在厅里。

闫憬航等着童姝瑗梳完妆,一起去给闫老太太和盛湘问安。

积水还没被路面吸收,童姝瑗没走一会儿,鞋面和裙摆便被打湿了。

闫憬航看到了二话不说,一把抱起来童姝瑗继续走,童姝瑗一惊,顺势紧紧揽住他脖子,低着头也忘了挣扎。

快到前院,童姝瑗低声说:“把我放下来,要是被奶奶和阿娘瞧到,我就没脸见人了。”

闫憬航垂下眼帘,正好对视上了她澄澈的眼眸,又瞧到她粉嘟小嘴,他没忍住,在她额中烙印了个吻。

童姝瑗微愣。

他刚才是亲了自己?

闫老太太和盛湘昨天就已经知道了,闫憬航留在了童姝瑗院里睡下。

故而两个女人看到他们进来时,一个羞得低着头,一个神采奕奕。

相视一笑,十分了然,脸上笑意也多了好几层意思。

“奶奶,阿娘,安好。”童姝瑗说。

闫憬航说:“奶奶,阿娘,早。”

“要是知道你们两个在一起,我便省去今天问安了。”闫老太太笑着说。

“奶奶,我和阿瑗给您和阿娘问安是孝心,什么也不能把这事耽误了,等下我们……回去再继续。”闫憬航说着话,斜睨看了眼童姝瑗。

童姝瑗不明白闫憬航在说什么,疑惑的抬起眸,看他摸着鼻子,在偷笑。

又瞧了瞧,闫老太太和盛湘也在笑。

童姝瑗这才回过味,懂了闫憬航那话的意思,直接臊成了一个大红脸。

闫老太太开心道:“好,好,好。等用完早膳,你们赶紧回去继续。”

听到这话,童姝瑗捏着裙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心里骂闫憬航无数次。

用过早膳,童姝瑗先是和闫憬航一起出了厅,等彻底离开前院,她快走几步把他甩在了身后。


闫憬航愣了几秒快步追了上去:“姝瑗。”

“别叫我。”童姝瑗停下来瞪了闫憬航一眼。

闫憬航问“姝瑗,是不是刚才我说的话惹你生气了?”

“对!我很生气。”童姝瑗:“你刚才的话让我处境很尴尬。”

她没有想过他会说出那样的话,根本不顾及自己的感受。

闫憬航十分抱歉的看着童姝瑗:“姝瑗,对不起,我那样说也是想让她们放心,你也知道奶奶一直担忧了我们夫妻之间关系很久……所以我……”

闫憬航的话句句在理,要是童姝瑗继续计较下去,就会显得她太较真。

“算了,我原谅你便是。”

闫憬航豁然一笑:“姝瑗,你最近不爱出门,我今天正好没事,不如陪你出去逛逛?”

童姝瑗也觉得她闷在家里快馊了,便欣然接受闫憬航的提议。

之后,两个人各自回去换了衣服,约好在门口集合。

闫憬航在不穿军装的时候少了些严肃,多了些阳光大男孩的感觉。

今日是闫憬航和童姝瑗两个人的时间,故而他们谁都没带。

崔副官来汇报事情时,刚想说一句,便被闫憬航的眼神给撵走了。

坐上车,闫憬航对童姝瑗说:“今天我是你的专属司机,你说去哪儿我们便去哪儿。”

童姝瑗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我想买点东西先去看我下阿爹。”

闫憬航听从。

给童道买东西时,只有闫憬航自己去了,童姝瑗则留在车里等着。

天太热,坐在车里更热,童姝瑗就把头探出去吹吹风。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看到闫憬航手里拿着几个纸袋子回来。

他没直接上车,而是走到童姝瑗面前蹲下看她。

“看我做什么?”童姝瑗隔着车窗问。

“这个射击角度很好,干掉一个人只需要一枪。”闫憬航道。

童姝瑗怔愣了,再回过神她立马把身子缩进车里趴下。

闫憬航上了车:“姝瑗,现在没人刺杀,你可以坐起来了,但我说得话你要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能把身子探出去,知道了吗?”

童姝瑗沉默,她的确疏忽了当下是处在乱世,可能前一秒还笑的高兴,后一秒就命丧黄泉。

最不值钱的便是人命。

“你经历过刺杀吗?”童姝瑗突然问。

闫憬航开着车笑了笑:“当然。”

“几次?”童姝瑗又问。

“忘了,这种事不用记。”闫憬航轻描淡写的回答。

他不想记住每次死到临头的那种感觉。

闫憬航最开始经历刺杀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绝望,而现在他早就麻木了。

也更加清楚的认识一点,那就是对手强,他便更强,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和童姝瑗一起白头到老,

最好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这个是闫憬航毕生最大的心愿。

车里,再次安静。

童姝瑗心里也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像是苦,又像是疼。

闫憬航开的车一路穿过平坦马路,到了一片老式居民区,和干净整齐的城中心比,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住在这里的,只有穷苦人。

童道的私塾也在这。

童姝瑗和闫憬航到了,童道还在上课。

朗朗的读书声从一间旧教室里传出,充满着希望和朝气。

童道的课,一般是一个小时为一节课,等到下课了,他身上的长衫也被汗水浸湿。

“阿爹。”

童姝瑗和闫憬航同时说。

十几个小朋友看到闫憬航来,纷纷围了上来高兴叫道:“闫哥哥,闫哥哥。”

闫憬航蹲在他们面前,拿出个袋子递给了一个年长些的小女孩,含笑说:“乖,出去玩,把这些吃的分给弟弟、妹妹。”

等孩子们兴奋的都出去了,闫憬航又把一个袋子捧给了童道:“阿爹,前阵子来,听您老咳嗽,我刚去买了点清肺茶,您先喝上看看,不行的话我再换别家。”

童道笑着接过:“你事务繁忙,还挂念我作甚。”

“阿爹,我是您儿子,理应替姝瑗多挂念您和阿娘。”闫憬航回答。

童道又看向童姝瑗:“媛媛,憬航忙,你也多体谅他才是。”

童姝瑗自惭一笑,说不上话。

她一直认为闫憬航对童家的态度很冷漠,但现在看来,她误会了他。

显然闫憬航一直在默默做着些事情。

“阿爹,姝瑗很体谅我,我很庆幸娶她为妻。”闫憬航道。

这句话,更是让童姝瑗感到于心有愧。

后面的一节,童姝瑗看自己父亲累了,便毛遂自荐由她代讲一节。

闫憬航陪着童道在外面坐着休息。

从闫憬航的视线正好能看到童姝瑗站在前面讲课,她声音温婉又笑意满满,是个好教师。

“阿爹,等过段时间,让姝瑗来私塾帮您吧,正好您也该歇息下了。”闫憬航说。

童道迟疑:“不太好,她毕竟还是督军府的少夫人,若是传出去,只怕会让人笑话。”

“阿爹,没人敢笑话。”闫憬航道:“姝瑗有事做,也不会再闷闷不乐的。况且,这是件光荣的事儿。”

“未来,还要靠知识强国。”

当下,还有很多人觉得识字没用,特别是那些存着女子无才便是德老思想的人。

闫憬航是个兵,但他也知道没知识会受制于人很多,更会落后敌人一大截。

那边的童姝瑗课才讲了一半,就觉得浑身热的难受,她这么年轻都受不了,更何况自己父亲。

教室里闷热,可孩子们却是学的认真。

结束后,有个小女孩对童姝瑗问道:“姐姐,你还会来吗?”

童姝瑗不知道,只答:“我会跟着闫哥哥一起来。”

她话落,孩子们高兴的鼓着掌。

“你们很喜欢闫哥哥?”童姝瑗问。

“喜欢,闫哥哥每次来都给我们带好吃的糕点。”

“还有玩具。”

“他还叫我们好好识字,将来做个有文化的人。”

孩子们,争先抢答着。

童姝瑗笑着看他们。

过后,童姝瑗和闫憬航陪童道一起用完午膳才离开。

童姝瑗上车后,说道:“我还想去看看阿娘。”

“阿娘要午睡,下午我们再去。”闫憬航道。

童姝瑗哑口。

她这个女儿好像还不如闫憬航做的到位。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童姝瑗问。

闫憬航看看四周,也不太知道去哪里: “随便逛逛。”

他宅,童姝瑗更宅。

两个宅强联手,硬是没个去处。

闫憬航开着车,漫无目的各个街道逛。

童姝瑗看着窗外,突然一家西洋乐器店引起了她的注意。

闫憬航看她期待的样子问:“想进去看看?”

童姝瑗点头。

闫憬航便把车子靠了过去停下。

店不大,被各种乐器塞的满满。

晌午没什么客人,只有个伙计坐在角落里打着瞌睡。

看有人来,他微微抬眼瞧了瞧没起身接待。

童姝瑗对其他乐器并不感兴趣,而是走到了最里面的那架古筝旁边。

古筝表面上落着一层灰尘,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动过。

“想试试?”闫憬航问。

童姝瑗坐了下去,用衣袖轻轻拂过琴弦:“许久不弹,还不知道能不能弹好。”

“要是弹不好,还请闫少帅不要见笑。”

“那我便静心听太太弹奏一曲了。”闫憬航说。

童姝瑗娇羞一笑:“好,先生请听。”

童姝瑗想了想后,指间拨动琴弦,弹出一曲《出水莲》

《出水莲》是客家筝曲, 全曲清丽、淡雅,表达出了一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高尚情操。

童姝瑗的优美动听琴声,让小二走过来观看,更将后面的店掌柜吸引出来。

一曲结束,店掌柜边鼓掌边说:“真是很久没听到这么好听的琴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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