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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杠

再见春闹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因不满公铁物流公司领导的经营管理和经营方式,副经理贺顺强自愿降级辞职加入到远程汽销公司。这家小企业虽然仍旧存在着管理的严重缺失,麻烦、隐患、问题也此起彼伏,但董事长简其虹“刀刃向内”找到企业的部分症结,他果断启用性格强势的贺顺强任办公室主任、综合管理部经理、售后部经理等职务,全面负责公司的综合管理、土建工程、售后管理等工作。贺顺强不畏艰难,敢于迎难而上,在企业内对症下药,在企业内强力推行的各项管理中,他与相关领导、土建承保商等人明争暗斗,针锋相对,在争吵、打架、偷盗、侮辱、人际关系、情色诱惑、被诬陷贪污、被举报男女关系、撤职查办等面前,曾一度执迷、盲目、悲观、失望,但却毫无惧色,一直努力进取,始终给人以阳光,昭示着在面临悲观、混乱的...

主角:贺顺强,简其虹   更新:2023-02-01 08: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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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贺顺强,简其虹的其他类型小说《死杠》,由网络作家“再见春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因不满公铁物流公司领导的经营管理和经营方式,副经理贺顺强自愿降级辞职加入到远程汽销公司。这家小企业虽然仍旧存在着管理的严重缺失,麻烦、隐患、问题也此起彼伏,但董事长简其虹“刀刃向内”找到企业的部分症结,他果断启用性格强势的贺顺强任办公室主任、综合管理部经理、售后部经理等职务,全面负责公司的综合管理、土建工程、售后管理等工作。贺顺强不畏艰难,敢于迎难而上,在企业内对症下药,在企业内强力推行的各项管理中,他与相关领导、土建承保商等人明争暗斗,针锋相对,在争吵、打架、偷盗、侮辱、人际关系、情色诱惑、被诬陷贪污、被举报男女关系、撤职查办等面前,曾一度执迷、盲目、悲观、失望,但却毫无惧色,一直努力进取,始终给人以阳光,昭示着在面临悲观、混乱的...

《死杠》精彩片段

我好不容易挂通了老婆的小灵通:“喂,喂,喂,你、你现在到哪里了?”我和老婆用的都是物不美但价确实廉的小灵通。我的小灵通价格贵,信号还说的过去,老婆的小灵通比较便宜,信号好的时候不多,大多是我们说明白第一句话后,我就要气急败坏了。

老婆是《烟台日报》社的发行投递员,一直骑着投递自行车风风火火地给各门头和住户送报纸。在送报纸期间,我有十次给她打小灵通,她起码有九次听不到。这次,我仅仅打了她的号码四次,她竟然就迅速地接起了这个电话,应该说,我真是太幸运太顺利了。好兆头。

“有事咱回家后再说,行不行?今天下午,我二点钟就能到家了。”老婆显得很不耐烦,从话筒里,我听到她跑得气喘吁吁的声音了。

“不行不行,刚谈过了,人家马上要我回事。”我咽下几口唾沫,把心里的火气压了压:和老婆马上见面是大事,夫妻关系不能因为说话态度再搞僵了。我是关键时刻知道紧慢、识时务的人。

“现在几点了?哦,你11点40分到南小区门口吧,我在那里吃着饭等你。”老婆也是明事理的人,她清楚我这次急急忙忙见她的重要性,立即就同意我们见缝插针见一面。但她的语速很快,不等说完就放下了电话。我一看小灵通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11点14分,还不到下班时间。我大体估算了一下从单位到南小区的骑程:嗯,起码得要30分钟。我必须马上走。因此,我从街门口转身跑回公铁物流的业务大厅,朝着正为下班做充分准备,一贯都是欢天喜地、谈笑风生的业务员们喊了句:我出去趟,啊。然后,也不管他们听到与否,一偏腿上了自行车,直奔南小区。

南小区的门口正在改造,冬青树和台阶石堆放得乱七八糟,一辆接一辆的冒着黑烟的柴油三轮车突突突地驶过来驶过去,让小区门口飘荡着一层黄色的沙尘。我伸长脖子,远远就瞥寻见到了老婆的自行车。她的自行车很显眼,塞满报刊的两个大口袋横卧在自行车的后车座上。我顺着车瞅过去,老婆坐在一块刨起来的台阶石上,正一大口接一大口地慌慌张张地啃着一个冷馒头,嘴的周围迸溅着一层白色的馒头渣。她也瞧见我了,一边抻着脖子使劲咽着馒头,一边站起来朝我挥手。她的身旁有很多人走来走去,甚是热闹,根本也不适合说私秘话。我用右手指了指她,又使劲地指了指门进口中央的堆放着乱糟糟的冬青堆处,她意会到我的意思,推起自行车,就往那处中央地带去。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哝,给你块馒头垫饱下肚子。”她把半块冷馒头咬下一大口,把剩余的一小块递给我。一直来,我也没有觉出热,让她一说,脸上的汗水立刻从头顶涌了出来,眼睛立刻都被淋淋的汗水浸得睁不开了,我一下就体会到了汗如雨下的滋味。

我也有些饿了,边接过那一小块馒头,看也不看就填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简其虹,嗯,嗯,他,他刚才又找过我了,这次,这次,他让我马上给他一个准确事儿。”

“贺……”有人喊我,在老婆刚待的那个台阶处,一个胖乎乎的女人踉跄着、很急促地跳下飞驰着的自行车,还朝我兴奋地挥着右胳膊。我瞅见了,印象中觉得比较熟识,但冷不丁又想不起她到底姓啥叫啥,也只好朝她客气地点了一下头。主要是我正有大事要和老婆商量研究确定,要认真听取老婆的意见,根本没有心思也没有功夫分神,对这个打招呼的女人心不在焉瞥一眼后就迅速地移开了目光。这个女人也很识趣,她朝我和老婆待的地方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着瞅了几眼,见我爱搭不理的样子,还似乎装作没有看见她,就仓皇地又跳上了自行车,呼啸着离去。老婆被冷馒头渣给呛着了,她吭哧吭哧地咳嗽着,根本没有意识到我刚刚和一个女人打过招呼,她又咽下了几口唾沫,翻着眼问我:“咳、咳,你、你……他,他让你过去,到底干什么官?”

“办公室主任,工资1280元。我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老也记不住。”我焦恼地地埋怨老婆的坏记性。我的心里沉甸甸的,似乎有只小手在肚子里抓扯。

“你,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问你,是觉得对你这个人才,他应该重用的,应该……嗯,比现在的工资还少520块钱……”这话,老婆说了有1000遍了。

“我给你说过的,在我们集团,远程汽销的办公室主任相当于公铁物流公司的班组长。在物流公司我是董事兼副经理,工资当然要少一些,去远程公司,我就相当于降职、降级了。”我是说给老婆,其实也是再一次地提醒自己。

“嗨,这,这怎么还降职了,这是对待人才的态度?三番五次地谈话挖你,你,你,这去的什么劲?”老婆也很敏感,一边小声牢骚,还一边偷眼观察我的脸色。我知道,我的脸色肯定很不好看,我觉得心里堵塞了,喘气都不顺畅,心里想:树挪死,人挪活,我千方百计地要跳巢新单位,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庭,为了我们两口子以后的小日子更美好?

“……哦哦,好好,只要你能高兴,你能干得顺心,只要,你,你觉得看准了,那就,下决心……你回家洗洗澡吧,最好再去找别的人,听听她的意见,吃个定心丸。”老婆意识到了我的情绪,她连忙又咽下几口唾沫,改口了。她拍了下手上沾着的馒头渣子,继续说,“我得快去送报纸……我相信,凭我男人的能耐,到了远程公司,很快的就又能当上副经理的……有准事后,记得打我小灵通。”老婆明显是要给我打气,她还特意从口袋里掏出小灵通,朝我比划了比划。

老婆最后这话我爱听,瞬间觉得心里畅通了,一股温暖的气流涌了出来。我当然很自信,我是有一定水平、有一定能力的人才。我有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在心里挥舞着拳头。现在我想,当年我执意和她见这次面的目的,也许潜意识就是为了要听她说这句鼓励的话。我义无反顾地上了自行车。

我明白老婆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她所谓的听听别的人的意见,其实是让我去找集团的宋书记。


宋书记是女干部,是集团的党委副书记,我能在集团干人力资源处副处长,就是她的极力推荐。现在,我准备由集团二级公司的董事兼副经理“变”另一家二级公司的班组长,也不得不去听听她的意见。

我一直是宋书记的兵,起初她是工会主席,我是工会干事,后来她是党委副书记兼政工处长,我是政工干事。虽然一起共事十多年,但初期我们的关系一直不好。是我认为她偏向别人或者成心欺负我,处处看我不顺眼、整天找我茬。我承认,这是个马列主义老太婆,清正廉洁,爱管闲事,只要她看到的不顺眼,一定会大张旗鼓地纠正或者铲灭。刚参加工作时,我就爱睡懒觉,上午不吃早饭也会经常上班迟到,为此和她共事期间,为此没少找我的毛病,最可气的是,有一次开职工大会,她竟然拿我迟到的事举例,说我年纪轻轻的没有培养自律的好习惯,怎么可能担当重任?因为这事,我一连多少月都气鼓鼓的,看她越发地不顺眼,事事都躲着她。

真还被她言中了。后来,我由集团部室被下放到公铁物流公司的潍坊西火车站驻站。一段时光,我很痛苦,觉得人生完了,彻底完了,差点走上自暴自弃的道路。在一个电闪雷鸣、大雨瓢泼的下午,因为迟到,我没有赶上装车的火车车皮,导致我滞留在大雨中回不了站点,在湍急的水流中,我一个激灵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工作、事业的所有不顺畅,都是因为没有自律,管不好自己呀。那天下午,一件又一件往事,浮现在我的眼前:想到宋书记在当工会主席的第一年春节,我儿子因为生病住院,家里真要揭不开锅了,她私人送给我一麻袋50公斤的大米;春天时,她又送我一件据她说她丈夫穿着不合适的西装。我不客气地收下了,欢欣鼓舞地拿回家,老婆当时提醒我:“咱是不是感谢感谢人家宋主席?”我无动于衷地说:“她当这么大的官,送礼的肯定有的是,家里肯定也不缺咱的这点。况且这一年来,我鞍前马后地忙活,虽然儿子生病住院,但单位里什么工作也没有丢下,她拿点东西谢谢我也应该。”老婆就说:“你呀说话就是没数,你不是整天说她是马列主义老太太吗?怎么又污蔑人家送礼的多的是?你这嘴呀,也不负责任,总有一天会烂的。听我话,咱家没东西送她,但是话得到,别让人家觉得我们不上道。”我后悔呀,当时老婆说得太对了,我以后没有混好是有道理的,根本就是不知好歹、不知香臭、不知上下不知大小的玩意,说通俗点,我就是不知道爹大儿大的畜生呀。

清醒明白后,我立即付诸了行动。从潍坊西火车站回家休班时,我花了十元钱特意买了潍坊最出名的特产:萝卜。不是我小气,是我不能也不敢多买,礼品多了宋书记肯定不会让我进门。傍晚回到家,连老婆也没有顾上好好招呼,先整理出春风满面的样子,骑上自行车激情满怀地去了宋书记家。宋书记对我的到来很是惊讶,还神情严肃地问:“什么意思呀,小贺?”

我惭愧地笑着:“在潍坊,看到这些特产,就情不自禁地想到您原来对我的教诲和帮助,就想着让您尝尝鲜儿……宋书记,我今天是给您道歉的,我知道错了,我原来不懂事,您的所有教导都是为了我好,我想明白了。”说这话时,我没有一丝一毫难堪,心里很痛快。

宋书记微笑着看着我,眼里闪耀着慈祥的光芒。“好呀,好呀,谢谢你带给我的礼品……小贺,我知道你是个有心人。但好钢是练出来的……你能这么快就反思到自己的不足,我相信你一定会站得更高。”萝卜宋书记很愉快地收下了。

在我临走告辞的时候,她送给我老婆一条包装精美的苏州丝巾,也是地方特产,看样子比我送的萝卜价钱要贵。我还想推辞,宋书记笑着教诲我:“拿着拿着,你的心意我领了,我的心意也要表示呀……年轻人,在最苦最累的基层锻炼锻炼,磨磨性子,嗯,对以后的发展,大有好处。”

又说:“欢迎你以后经常来玩,但记住不要再拿东西,我今天是对你破例了。以后再敢带礼品来我就撵你出去……咱以后聊聊天,说说话,谈点工作中的困难都行……你们年轻人要有冲劲,有想法,只要能管理好自己,对丑恶的事情敢于斗争……”看看,她是不是太愿意讲大道理?

以后,我就觉得和宋书记亲了,关系很自然也比在工会和政工处共事时和谐融洽的多。在潍坊西火车站驻站一年,我被集团调回政工处担任副处长。又一年后,我成为了公铁物流公司的董事兼副总经理。我的升职的确有宋书记的推荐,但主要还是我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驻站期间,我像为自己家干活那样全心全意无私地工作,没有一丝一毫地怨言。许多曾经认识我的人都表示看不懂我,不认识我了,我的公而忘私常常让他们大吃一惊。

现在,我鬼鬼祟祟地到了集团办公大楼,有些拘谨地敲开了宋书记的门。明显看出,宋书记对我的到来很高兴:“小贺,哦,是贺经理……怎么一直也没有来?”我暗喜,宋书记的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正是迅速汇报的好时候。

我怎么能实话和宋书记说,崔金志在开会时曾经明令禁止:“不是集团召开会议,别有事没事地去集团找领导汇报工作,说些不负责任的话。”他的这话就是说给我的。

“嘿嘿,一直瞎忙。”我看宋书记已经从自己的办公桌边站了起来,正准备往沙发上让我,我连忙像原来向她汇报工作一样,规规矩矩地坐到她的办公桌对面。宋书记也很自然地顺势坐下,满脸洋溢着笑,喜爱地看着我。


“怎么样,最近工作干得还行吧?”宋书记虽然笑容满面,但我还是从她很随意的问话中感受到了她的威严。

“嗯,宋,宋书记,干的不怎么样,我,我想调离。”我嗫嚅着,还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发干得嘴唇。我得开门见山,我很担心她的办公室里在我汇报期间进来其他的领导。

“哦?公铁物流公司效益挺好的,去年分股红,集团43家二级公司里是最高……前些日子,崔金志到集团公司来,他对你的工作也赞不绝口,一切都好好地,你,怎么突然想调离?”宋书记对我的话非常吃惊。

我肯定,我的脸在霎那间涨红了起来,我感到脸颊火辣辣的。我不敢和她说实话,因为我一旦实话实说了,凭她的脾气和工作作风,肯定要在集团掀起一场风暴。那样我想调离的如意算盘也彻底打不成了。“宋、宋书记,我不是一天两天的想离开,你记得吧,今年春天,集团的中层干部竞岗,我还报了名。其实,我早就想、想走了。主要是、主要是,我和崔总的工作作风不一致,我们不在一个频道,在一起共事都觉得累。”

“是的,那次竞岗主要是为几名新党员提供的展示平台,你已经是中层副职了,还凑什么热闹。恰好竞岗前几天,老崔到公司开会,特意到我办公室来,说你是报名后才知道自己误会集团意思了,又难为情找我纠正,就哀求他来找我取消报名。我当时还想,这小贺还是改不了见外的臭毛病,就是真没空见我,不就一个电话的事吗?”宋书记一直瞅着我的眼说,我也不敢直视着她,我承认,自从当了副经理后,我很少到宋书记家和办公室来了,宋书记的家去时不准拿东西,在她家的沙发上坐着,我总是很尴尬,觉得自己不懂人情世故。而她的办公室总是人来人往,让人看见回公铁物流崔金志又不高兴,所以现在只能挨骂一样低着头了。

宋书记的话让我的心里翻腾起来,这崔金志真是太无耻了,难怪我千等万等也没有等来集团让去参加竞岗大会的通知呀,我的竞岗演讲稿修改了起码不下五十遍,演讲时间绝对控制在七分四十八秒,完全符合集团要求的八分钟内。

“宋书记,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求他找您取消报名,我是真想通过竞岗的方式,正当合法地离开公铁物流公司……我清楚,崔经理他是不想让我离开,可,可我,我是真没法在公铁物流待了……我多少次地想来集团找您,听听教诲讨个主意,可、可是,又怕他知道了勃然大怒……”我情不自禁地说了实话。

“那你、怎么总不去我家了?是不是又犯了原来的毛病,好高骛远容不下人?”宋书记很严厉地质问我,可能看我可怜巴巴的样子,又缓了一口气,“你们班子这是不团结呀,存在严重问题呀……哦,虽然公司已经改制了,但我是党委副书记呀,有责任……你如果能早早地告诉了我你们公司的实际情况,起码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吧?”我心里说,我知道您的脾气,因此才不敢说呀。

“宋,宋……”我被宋书记连连的质问额头已经淌下了汗,我无言以对。是的,我有一年多不想在公铁物流公司混了,怎么就下不了决心向老领导透露一下自己的真实心思?我的所谓的正直无私就是伪装的,我还没有公而忘私,为了自己的私利我还是条货真价实的变色龙。

“你,你想想好了,到那里去吗?”宋书记察觉到了我的尴尬,她话题一转,继续问我。

“远程汽销公司。”我脱口而出。远程汽销公司也是集团的二级公司,业务与公铁物流公司完全不同:公铁物流公司的业务主要是公路和铁路的联合物流。我们当地距离火车站较远,而大宗的货物运输首要选择就是铁路,货物到达火车站后,要运输到我们的城市,必须使用汽车运输。公铁物流公司就是从火车站拉出货物后,用汽车运输给货主的一家公司。远程汽销公司原来是集团公路运输车辆的保养厂,主要担负保养和维修货车的工作。近几年,由于响应国家“轿车进家庭”的号召,又先后建起了轿车的销售、保养、服务的4S店。

宋书记对我的回答一愣,停了好一会,才问:“简其虹找过你?”

我点点头,实事求是地回答:“找过我四次了,也是听了我在公铁物流的实际处境后,他、他建议我可以去他们的公司……今天,今天,他让我给他准事,好安排下步工作。”

“要说经营情况,现在的远程汽销比公铁物流可是差了很多,并且老职工多,包袱沉重。其虹让你过去具体干什么?”宋书记可能知道木已成舟,她恢复了书记应有的慢条斯文。

“让我过去干办公室主任。”我尽可能说得兴高采烈一些,但我明白,自己是苦涩地笑了。

“不是董事?不是副总?这其虹是怎么想的?”宋书记似乎是自言自语,过后她又问我,“你愿意舍弃自己、奋斗了很多年的中层副职?丢弃了,可就很难再得到了。”

我本来想和她说,自己要赌一把,话到嘴边,觉得很不妥,就又咽下去了。宋书记继续说:“你和其虹是多年的好朋友,俗话说,买卖好做兄弟难搭,你得有你们以后工作期间意见不合,关系闹僵的心理准备呀,还要具备识大局、识时务的胸怀和格局呀。”

“我想过,其实,关键还是在我,能不能调整好心态。”我仰起头咬住牙跟,坚定地看着宋书记。我知道,宋书记应该喜欢我的敢于冲锋的决心

宋书记的右眉毛向上挑了几挑,她平静了一下,又是许久没有言语。最后,她冷不丁问我:“小贺,你今天,是来通知我吗?”

宋书记这话诛心呀,我连忙说:“不不不,宋书记,我我我……”

“嗯呐,你去公铁物流公司也二年多时间了,期间你们还进行了股份制改造。这二年,具体你和崔金志之间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你有顾虑不想说,我也理解你……对于去远程公司和简其虹一起拼搏,决心扭亏为盈,这的确是年轻人应该奋斗的事业,我支持你。但也要提醒你一句:你还年轻,今后凡事一定要慎重思考,不要贸然行动。”宋书记说到这里,朝我挥挥手,“建议你去董事长那里汇报汇报你的工作吧,有些话不好和我说,就告诉他,原汁原味地告诉他,让他对企业的下步发展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听宋书记这话,我清楚,她已经感觉到一些问题了。

去董事长哪里?我感觉腿都开始发颤。宋书记这是让我离开了。我听话地站了起来,不能再说什么了,我已经在心里下定决心了。我给宋书记郑重地鞠了一个深深地躬,仰起头时,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我很打怵去见董事长。

屏着气,犹豫着,脚步很轻地走到集团董事长的的办公室门口,不用侧耳认真听,也隐约地听见办公室里边接打电话的声音。我猜测一定是宋书记向董事长汇报我刚才说的情况。

刚刚面世不久的电子锁“哗”地响了一声,我知道董事长在里边遥控打开了门。我点头哈腰地推开门,满脸堆着媚笑,几乎是用蚊蝇之声叫了声:“杜董您好。”我还像日本人那样给他鞠了一个躬。杜董事长仅仅比我大六岁,但是,在我的心里,却觉得他是我最尊敬最尊敬的长辈。

杜董和蔼地笑着:“来来,坐下说。”他说着,已经坐在了一个单人沙发上,我小心翼翼地用三分之一的屁股坐在旁边的三人沙发上。“杜、杜、杜董……”我的嘴唇颤抖着,眼睛里又忍不住溢满了泪水。

杜董从纸抽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我,然后轻轻地说:“嗯,嗯。”他用拿着纸巾的手,指挥着我去擦已经滚在脸腮上的泪珠,可是根本擦不净,豆大的泪珠一滴接着一滴,很快把几张纸巾浸透。

杜董没有再理我,他缓缓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划了一支长长的火柴点上,使劲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口浓烟。

我平静了下来,吸了一口气,哽咽地说:“杜董,我真的不想辜负您,也真想在公铁物流公司干出一番事业,给您长脸……可是,现在,我受不了了,我要当逃兵了。”我的眼泪又很有顺序地排着队滚下来。

“你呀,也算不上是逃兵。”杜董事长不抽烟了,他把大半支烟放在烟缸上任其自由燃烧,“你也多次找过我,对于你反映给我的情况和你提出的要求,我也进行过认真的思考。”已经可以确定,刚才宋书记给他打过电话了,他已经知道我打算调离公铁物流公司了。

我的心“砰砰砰”地跳起来。前一段时间,我曾经去过杜董事长的家,当时,我给他反映了崔金志在公铁物流公司的一些事情,也明确自己的态度,自己打算搞公路专线物流运输,也对市场进行了实际的考察,现在崔金志的态度很暧昧,似是而非,将错失良机。如果集团同意,我愿意承包公铁物流公司,让崔金志和另一位副经理梁炳韧一起回家,我可以负担他们的全部工资。当时,杜董事长没有明确回绝我,而是说集团以后研究研究。

“崔金志的确不是一个干事的人,他脑子里没有工作办法,或者说,工作方法就是遇到事偷偷夹到裤裆里,烂了也不愿意拿出来,烂到出臭水了也会不管不问,就那么义无反顾地夹着。”杜董越说越气,他站起来转圈。我知道杜董和崔金志的私人关系非常好,他们年轻时做工学徒时,是拜的同一个师傅。前几年,杜董得了黄疸性肝炎,传染性很大,在青岛医院住院期间,是崔金志白天黑夜全程地陪护伺候,别人根本靠不上边。

“最近一段时间,我也一直在反思集团的干部任用问题,应该说,任用崔金志担任公铁物流公司的班长,是错误的,但现在知道错了,也没有办法纠正了,因为二级公司已经进行了股份制的改造。”

我相信杜董现在对任用崔金志上一定会后悔。公铁物流公司在集团内一直是一个盈利大户,原来的总经理姓秦,再有五年就年满60岁到了退休年龄,他一直处心积虑地打算在退休前举办一次公铁物流公司成立20周年大庆。可不料,在公铁物流公司成立20周年大庆的前1个多月,公司来了个走马换将,让崔金志接替了秦总。半年后才知道,秦总与崔金志在阵前达成了一笔交易,公铁物流公司在正常的账户以外,还设有一个400万元的小金库。这个钱在当时绝对不是小数目,秦总的意思是如果崔金志答应他的条件,他只上交集团200万,留200万给以后的公铁物流。据说,崔金志当时和秦总洽谈时,答应的很痛快。于是这笔钱就归了公铁物流公司新的小金库。可是,当秦总真的从公铁物流公司离职后,所有的承诺都不再兑现,例如,正在积极筹备的20年大庆事宜嘎然停止,最关键的是打算邀请嘉宾参加庆典活动的请柬已经全部送达,而取消活动却没有再另行通知或者是崔金志成心遗忘不通知,导致嘉宾当天来了不少,都坐到了预定好的酒店里等待。秦总当天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给我们这些公铁物流领导打电话,让我们到现场,意思是,庆典活动可以不搞了,但嘉宾已经来了,总要管顿饭吧。崔金志给我们两位副总下达的命令是:找个地方藏起来,把小灵通关了,不要去现场。我虽然当时还不知道公司存有400万小金库的事情,但也觉得这事做到太不厚道,造成的恶劣影响会让大批客户不再信任,以后裂纹没法弥补。我急三火四地找到崔金志,急扯白脸但绝对情真意切地建议:“崔总,公司成立20周年大庆应该办呀,并且,我的意见是要借机大办,咱邀请的可都是合作多年的老客户,以及帮助过公铁物流发展的老领导,您和我又是刚来任职,正好借此活动,和各路财神好好认识认识,再进一步拉近关系,加深感情,以后我们的货源、运输、业务办理也才有更大保证。”

崔金志几乎没有听完我的话,就朝我呸了一口,差点就啐在我的脸上:“你懂个屁,办这个活动我算过了,要五万多,现在我们企业改制了,咱三个经理年底分红的话,我拿二万,你们一人一万五,你舍得呀?”

庆典活动流产了。秦总痛不欲生,据说在酒店里嚎啕大哭。下午他就向集团公司纪委投案自首,承认自己偷着存了400万的小金库,有200万还留在公铁物流,集团公司当天傍晚对公铁物流公司进行了专项审计,最后的处理决定是,没收公铁物流公司的小金库所有资金,因为这笔钱没有私分,因此仅对秦总和崔金志给了个党内警告处分。


杜董肯定没有意识到我的突然走神,他还在滔滔不绝地说:

“集团之所以没有采纳你提出的要求,二级公司已经分别进行了股份制改造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是,汽车物流要干大,仅仅指望你的一腔热血,仅仅指望公铁物流公司的那点资金,是断然不行的,恐怕我们集团整体投入进去,也要捉襟见肘呀。我不能眼瞅着你掉到坑里去,也算是对你负责……唉。”杜董苦口婆心地接着说,“纵观现在的大气候,专递、快递业的迅猛崛起,让公铁物流公司眼瞅着蜕变为了夕阳产业,公铁物流依托的是铁路零担货运,但铁路零担货运由于运力不足、不能一线直达,货物损坏严重等原因,已经出现疲态了,眼瞅着就是苟延残喘了。因此,我认为,你的这次选择逃离,应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是对自己的保护。”

“杜董,您,您是同意我的调离了。”杜董最后一句话我似乎突然听清了。我醒过神来,惊喜地站了起来,我相信,自己的眼里已经冒出了信心百倍的闪亮光彩。我告诫自己,杜董在讲话,我可一定不能再走神了,否则万一遗漏杜董说的那一句很重要的话,还不得后悔死。况且,领导讲话,我走神也是对集团领导的不尊重哇。

“呵呵,小贺呀,这不是我有权同意不同意你调离的事了。”杜董一直都是笑声朗朗,但他说出的这些话却让我有胆颤心惊,我对他的话只能聆听,无法接续。杜董或许也想到了我的不理解,他力争说给我的是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你即将离开和要去的这两个公司,当下都已经是改制完成的股份制公司了,与现在的集团已经没有任何的人力资源隶属关系。嗯,老话说,天要下雨娘要改嫁,你只要是想好了,自己能够做出正确决定了,回去后,只要给公铁物流公司打辞职报告,再到远程汽销公司办理入职手续即可。至于当前大家嘴里的中层副职,办公室主任之类的所谓官职,一时还不好具体给予定性。你要知道这一点,现在我的职权和简其虹、崔金志等人的职权是一样的,都是法人代表,都是董事长。也可以说,我们是一样大小的官。呵呵,也许呀,以后你这个办公室主任呀,不再是班组长的级别,可能比我这个董事长的官都要大三级,呵呵呵,这就看远程汽销今后的发展潜力了。”

这,这,杜董他是什么意思?我的官会当的比他大,还大三级?我的老天呀,这怎么可能?!杜董的话让我根本就转不过向来,内心还泛滥起一层惊心动魄的感觉。突然间我想,杜董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在埋怨我,我当这个中层副职不容易呀:集团公司组织部门观察、考验,领导培养推荐,演讲竞选,民主测评公示等等,起码有五年多的时间,我才由一个工作积极分子竞争上了集团的中层干部。想我当年,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集团公司红头文件中时,可是激动的热泪盈眶呀发誓一定会好好干,不辜负公司的殷切希望。但是今天,我竟然不知好歹,自愿辞职,去当一个班组长,这算是辜负了公司领导的殷切希望了吧,属于对公司权威的藐视和挑战吧?

想到这里,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满含深情地喊出一声“杜董,我对不起您。”然后情不自禁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正在踱步的杜董大吃一惊,我自己也大吃一惊,想自己这是怎么回事,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几句话没有说完,还跪下了呢?但既然已经跪下了,也不能再站起来,反正杜董办公室里没有人,就是演戏,也争取演出彩来,起码别让杜董记恨我吧。

“起来起来,快起来说话。好好的,激动什么?”杜董一开始还措手不及,在拉我的胳膊时,我感觉到他的力道并不大,有些虚张声势的意味。

我知道自己需要借坡下驴,于是装作是挣扎一番才站起来:“杜董,我,我辜负了,您的期望呀。”我的眼泪终于淌下来了。

“哪里话,哪里话,你做的已经很好了……集团里的大多数干部,如果有你这样的境界和意识,集团怎么可能不兴旺发达……好的好的,我知道你的心情了。嗨,咱话也就不多说了,我现在可以答应你,以后呀,遇到特别大的困难,尽管来找我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好歹还管过他们几年,再分离的远一些,我说的话,他们也可能还给我一点情面……嗯,建议你,既然去意已决,那就不要再犹豫了,快刀斩乱麻。嗯,我说的,还懂么。”看情景,杜董也很感动,他说的情真意切,也都是我最想听到的话。

我使劲点点头:“杜董,谢谢,谢谢您。”我哽咽着,我的身上已经没有一丝一毫逼自己演戏的感觉了。

杜董温暖的左手握着我汗津津的右手,缓慢地拉着我,往他的办公室门口送我。近到门口时,他弓着腰亲自用手去开本可以遥控打开的门锁,又扭头向我轻声地说:“事没成前,先不要盲目对外宣传,也算给自己留个后路。”

我继续真诚地点头,然后走出了杜董的办公室。在杜董的办公室外,杜董主动伸出右手和我握手,这是我们集团干部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反正我是没有听说过,我受宠若惊,鞠着躬,把双手在裤子上使劲擦了几下,然后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大手。

此刻,如果有人经过杜董的办公室门前,看到我和杜董的这一幕,他一定会纳闷和吃惊:贺顺强这小子,何德何能呀,杜董亲自送到门口,还紧紧地和他握手,啧啧。

是呀,亲自送到门口,还握手?集团领导对下属有这样做过的吗?我的心里轰然一响。

不可能,不可能!杜董的心里已经不认为我是集团的干部了,他这样做,就是把我当成平起平坐的客人了。

我,如果真能当成比杜董还官大三级的办公室主任,该有多好呀。顺着杜董门口的楼梯往下走时,我恬不知耻地幻想着。


从集团办公大楼走出来的时候,我的心情特别地舒畅,看着天空都是那么地蔚蓝和深情。突然感觉到裤袋里的小灵通在跳动,我掏了出来,是公铁物流业务办理部的座机。我连忙接了起来。

“贺经理呀,怎么给你打电话就是不接?你到哪儿去了呀?要赶紧安排装车了!”我的小灵通的通话声音似乎从来也没有如此地清晰响亮,我起初毫不在意地在嘴里应承着:“抱歉,我打静音了……正在回,马上就到。”我的话还在说,却分明听见话筒对面是业务部主任李冬霞得了便宜卖了乖的嘴脸,通话已经完毕,她似乎在装模做样地做着放话筒的动作,嘴里成心要恶心我的声音,“当副经理怎么了,副经理也不能白拿钱不干人活。有活就得老老实实地滚回来,公司不能总惯着些贱毛病。哼哼,官不大,还知道偷摸着出去会情人……哈哈哈。”放肆的笑声终于结束了,话筒才“啪”地一声扣在机座上。

刹那间,我额头的青筋蹦起来了,头也在嗡嗡地叫。都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这是小人报复每时每刻呀。我一憋气,把脚蹬子蹬得飞转。

公铁物流公司下设业务部、仓储部、运输部、货站部、财务部、后勤部和办公室。崔金志是总经理,负责全面工作,副经理梁炳韧分管业务部和货站部,我负责仓储部、运输部和后勤部。仓储部设上下站货物储存保管组和车辆货物装卸组。平时,货物装卸由仓储部的一个副主任负责。我分管仓储部后,得知装卸工精简过多,经常出现进出公司的货物装卸不及时。所以,只要有闲暇,我都会脱掉西服换上工作服与装卸工一起挥汗如雨。其他办公室人员见我这个副经理在以身作则,也就不好意思坐在办公室里嗑瓜子了,自觉或者很无奈地加入到装卸的队伍中来,这样,装卸车的效率得以大大提高。时间久了,只要有大宗货物到站,仓储部都会有人通知我参与装卸,形成习惯了,我也算借机锻炼了身体。

现在我纳闷,这李冬霞凭什么要越权给我打这个电话?她是在向我传递这样两个信息吗?其一,业务部在副经理梁炳韧的分管下,不但办理业务,还能直接管理副经理和仓储部;其二,副经理上班期间在外会情人……这是哪里来的谣言?公铁物流真是庙小妖风大,乱套了,没王法了。

回到公司我先去的仓储部,副主任正人欢马叫地带领着装卸工卸车,接近尾声了。后去业务室,没有客户清闲得很,几个女业务员正围着李冬霞嗑瓜子,瞥见我进来,其中有两个女业务员装作要上厕所,屁股一扭一扭的,很夸张地走了;一个女业务员拿起早就握在手里的笤帚,有板有眼地清扫地上的瓜子皮,不知道具体情况的,看状态似乎她已经清扫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李冬霞假装没有看见我,她拉住一个女业务员的手,大呼小叫地一惊一乍地算着命:“呀呀呀,我看你的桃花运不错哎,最近吗,就在眼前,三五天吧,也会有一个当官有小权的惦记着你的俏脸蛋……啧啧,乖乖呀,最亲亲的小蜜蜜,上班你也可以去幽会了,悠悠哉哉,嘻嘻,到时我批假满足你们。”

应该承认,李冬霞这个距离退休尚有五年的女人,工作业务能力特别强,在秦总当政期间,她就是公司里最重要骨干力量,不夸张点说,她能顶着公司业务的半个天。她有一个特殊本事,一个客户来公司办理过一次业务,那么这个客户的姓名、电话号码以及住址她都能熟记于心,以后不用查记录,张口即来,并且是百分百正确。有人说,如果她倒下了,公司即使是晴朗的天也要迅速转阴。她担任业务部主任有近二十多年的时间了,据说入党申请书也已经递交过十次以上,但就是成为不了入党积极分子。秦总也曾经推荐她担任副经理,但三次的民主测评她都不能过关。问题都是她自认为的心直口快,其实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嘴太臭,她总以自己的喜怒哀乐处理工作和人际关系。我刚到公铁物流公司担任副经理时,首先负责的是公司的环境卫生和劳动纪律。为了管理好总也改不了的迟到早退,我每天早晨上班前都会站在公司门口亲自查岗,她平常很少迟到却总是在我要查岗时无厘头地迟到。我新官上任三把火,又特别信奉:有情的领导,无情的管理,对每一个迟到者都是采用当众羞辱式批评法。大多数迟到者对领导的严格管理是比较支持的,自己迟到一定会不好意思地给自己找个恰如其分的借口,让领导原谅或者理解:或自行车车胎爆了,或自行车链条断了,或孩子不起床了,或老人生病了……每个理由听起来都冠冕堂皇而又表示以后痛改前非。唯独这个李主任,每次对我的批评一定是绝地反击:“贺经理你怎么了?欺负老实人呀,某某某迟到,你怎么不管?”或“你怎么闲着没事光瞅着我上下班?”或“你就去管点正事吧,好好学点业务知识,咱这一家子要好好吃饭,还得指望业务能力强。”云云。我也没法惯她一身的毛病,再说,管不了下属我哪里来的威信?以后还怎么待在公司里继续当领导?因此,我经常是气急败坏地针锋相对:“你猜的真准,某某迟到是我安排去办事了。”或“是呀,某某和我请假了,我就是要重点监督你,你是领导,你带头迟到就必须重罚。”或“大萝卜不用薄屎浇(教),我现在的职责就是管纪律,我们领导知道企业经营的轻重缓急。”或者干脆把某某叫到跟前:“某某,李主任举报你迟到了,到底是真是假?”

每次肯定能把李冬霞治个哑口无言,灰头灰脸下不了台。


我经常想,我与李冬霞是八字不合,如果真有上一辈子的话,我估计我们肯定是冤家对头。这一世来了,就是为报仇的。照此发展,假如还有下一辈子,那么,我们可能就会不共戴天了。

在我到公铁物流公司担任副经理二个月后,集团要求相关二级公司进行股份制改造。一天早晨,崔金志突然召开了全体职工大会,会议仅五分钟宣布的事情却很重大,会议宣布:风传近半年的公司股份制改造正式开始,今天上午八时起,有限公司将向原公司的三分之二员工募股,5000元入5股。募股规则是不要存单要现金,募股截止时间至上午九点。由于公铁物流公司当时是集团效益、利润、员工收入和员工福利的最好的一个部门,每年员工发财都大大的,过个年都欢天喜地的。因此,集团也早考虑到部门员工的入股积极性会特别高涨,便有意地设置了一些障碍,也算是吊足了员工的胃口。那些日子,员工公开或私下都在谈论入股的事,还千方百计地打听入股时间和入股的相关要求,但领导们均是高深莫测地笑笑,或者言语不知道。现在,募股的情况终于落实了,崔金志一声“赶快回家取钱”的令下,全体员工立马鸟兽散,来了个现实版的八仙过海。

当然也没有完全保密,例如,集团内定的三位董事兼经理马上就现金缴纳财务到位。

实际情况是,大多数员工上班,不会、不能也不敢带着大宗现金上班。有的人的确提前做了准备,例如现金提前取回来放在家里藏着,当下马上“打的”回家去取就可以了;更多的人是随身带着存单,需要马上去银行排队去取;最惨的是,存单放在家里,要先回家,再匆匆地去银行取钱。

等李冬霞带着刚从银行取回来的现金到达公司时,募股榜都张贴在公开栏内了,她一见募股榜上没有自己的名字,咧着大嘴嚎啕大哭。后来,她恶狠狠地抓住我的衣袖,非要让我在没有募股成功的员工聚集现场说明白情况:为什么你贺经理到公铁物流公司的时间还不足二个月,却能以排名第三的速度入股成功。当场我脸红脖粗,尴尬地说不上话来,就想灰溜溜地逃走。李冬霞等人哪能善罢甘休,他们认为可捏到了一个软柿子,不痛打落水狗怎么能过瘾?被逼无奈,我嘟嘟囔囔,只能说实话:“李主任呀,我是天天装着5000元钱上班的呀,公司股份制改造的消息可是早就传开了,大家每个人都提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你现在总不能说,你提前不知道消息吧?你麻痹大意没有充分准备,这,不能怪我吧?”我怕惹众怒,只能针对李冬霞一个人

“我是让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提前通知了你,提前安排好了你副经理的位置?”她咆哮着,哭得表情肝胆欲裂,相信她父母有去世的,也只能达到类似的表情。

“哎呀我的好李主任呀,我是一个新人,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人提前告诉了我,你可要认真进行反思了:贺顺强一个刚刚来公司的人都有人告诉,你这个在公铁物流公司干了二十多年的骨干和领导,为什么就没人提前告知?你这二十年的工作,到底是怎么混过来的?”这话很挫肺管子,我也是口不择言。

“咯喽”一声,李冬霞闭过气了。有人赶紧上前掐人中,很长时间都没有醒过来,最后只好打了120。救护车“乌拉乌拉”过来后,李冬霞这才算是“嗯呀”一声醒过来:“呜呜……我混成这样,活得什么劲?”

不是她刚刚昏迷醒来,我肯定会乘胜追击一把:“要是我混成这样,肯定去死。”虽然我当了两年的集团中层副职,但我的胸怀和格局还是不大,动不动就会与职工针尖对麦芒。

一层人有一层人的素质,李冬霞这就彻底和我杠上了。以后,针对我的谣言经常迎风而生。例如这次,或许就是中午我和我老婆在南小区见个面,竟然成了我在搞女人。哼哼,这一次,到了需要我好好治治李冬霞这张臭嘴的时候了,争取到达以后让她看见我就肝颤的地步,永远牢记住,胡说八道可能出现的悲惨下场。

想到这,我风风火火地走到李冬霞的办公桌跟前,怒目圆睁地等着她。李冬霞见我挑衅,她大无畏地站起来,英雄即将就义一样的表情,扭着脖子朝我示威:“贺、贺顺强,你要,你还敢打人?”她的声音尖利了,还有很大的颤音。

我瞪着她,右手猛地一拍办公桌,办公桌上几乎所有的物品都跳了起来:“李冬霞,请你告诉我,公铁物流公司哪位经理,利用上班期间与情人幽会?”

李冬霞的气焰太嚣张了,她没有被镇住,脖子却梗起来了,还是趾高气昂地说:“我,我明人不说暗话,就是你贺董事、贺经理呀……哼哼,本主任敢说敢当,我再说一遍,我说这个人就是你这个道貌岸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就是你,利用上班时间去会情人,与女人鬼混。”真是翻天了,造谣者竟然也会言之凿凿。

“证据,时间,地点。”我的素质突然提高了,我笑了,猫戏老鼠一般胜券在握。

“今天中午11点15分,你离开的单位,先是在南小区门口,与一个女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一直到下午……”她仰脸看看办公室墙壁上挂的石英钟,“4点18分……哦,我给你电话是4点3分……你也不用不承认,我有人证,她已经帮我们拍下了你俩幽会的照片。”

今天中午11点40分?南小区?正是我刚才的所料,她们发现的还真是我和我老婆的见面。我继续笑着,是仰脸大笑,不仰脸都要笑出眼泪的:“李冬霞,好,好,了不起,有水平了,你竟能派人对我搞女人拍了照片,我可是亲自对你的诽谤进行了录音。现在,也请你算算命,我们俩,谁的胜算更大?我可以告诉你实话,你也仔细地认真地看一看照片,你那所谓的和我约会的女人,那是我老婆,我贺顺强自己的老婆。”我又想了想中午和自己老婆见面的情况,我还想到和老婆刚见面时遇到的那个和我匆忙打招呼的女人,一定是她,把自己的恶意猜测传给的李冬霞吧?难道她还回家取了相机给我们夫妻拍了照片?我和老婆当时太聚精会神了,真还没有注意到有人监视我们,并给我们拍照。

李冬霞的神采黯淡了,我相信她害怕了。我心里一动,我都决议要离开公铁物流公司了,这一页还是翻过去吧。但是,不折磨一下她,我又觉得也太对不起自己,我定要让她在这以后的日子里,心里一直有抱着一个小兔子一样的忐忑不安:“李冬霞,请你期待着公司和集团里对你的处理吧,我祝福你能顺利并尽快过关。”


8、酒场,对好朋友讲实话

我的小灵通欢快地叫了起来,我手忙脚乱地接起来,是郭尔炮,运输部的带班队长。

“晚上喝酒。”他向我下达简单的通知。他是我在公铁物流公司最好的朋友,或者说是酒逢知己的好酒友,只要他出车回来,我俩一定会约上喝一次透酒的。

“不行不行,我今晚上有事?”我要回家和老婆汇报见宋书记和杜董事长的一些情况,更要商量一下离职的具体对策,这一喝酒就会耽误事。

“就咱俩,少喝点,早打上,什么事也误不了。行了,行了,定下了,五点十分老地方。”五点下班,他定个五点十分。一提喝酒,他就说的干脆利索。嘿,这就要离职了,即将分开了,与他透点憋在心里的话也是完全应该的。

郭尔炮这人有几个让我特别喜欢的特点:一是愿意吃亏,每每喝完酒总是第一个抢着算帐,即使说好了是我请客,他也会跑到吧台去跃跃欲试一番;二是无时无刻地说你的好话,带着你和陌生人喝酒,他会不间断地对满座人吹嘘你的好学问、好人品或者好有钱、好慷慨,总之是,只要别人提起一个什么话题,他就能扯到你身上,并把你很真诚地表扬成这个话题的楷模。我曾经和老婆去他家探望他生病的父亲,其时,他的老父亲瘫在床上,需要人照顾,在介绍他父亲的情况时,他说:“我这爹难找呀,一点也不连累人,平时可体谅我们了,怕小便多了就少喝水,怕大便宁肯饿的前心贴后心,也不肯多吃饭……这样的老人是我们当孩子的福气呀。”我清楚看到了,他老父亲正两眼巴巴地望着我们拎去的八宝粥咽口水。

离开他的父亲,在客厅里他又滔滔不绝地表扬他的妻子:“我这老婆,对我们老郭家那是太够意思了,伺候完了小的,还要照顾老的,不容易呀,平常,可孝顺我爹了,前天还给我爹买了大虾,自己不舍得吃,剥了皮喂我爹吃,一天到晚的,给我爹挖屎挖尿,这样的儿媳妇那里找……”他的真诚,让他妻子小脸一直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我们知道,他的话很多都是虚假的,但却仍旧愿意听。

“真打算义无反顾地走了?”菜还没有上来,他就抢先给我斟上了酒。

“我自始至终也没有瞒你,这意也起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一时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干了。干得太憋屈了,今天,无非是彻底下定了决心。”我也没有隐瞒,先抿了一小口酒,然后滔滔不绝地告诉他一些细节,“能见的人,今天都见了。”

他听了一会,就吧嗒吧嗒掉眼泪:“我以后哪里再找你这样好的朋友,你有好事都是先想着我,有点荣誉都是让给我。”

我的心被他哭得潮潮的:“你这话说的,跟生死离别一样,我无非就是换了一家公司,咱们离得也不远,以后还是能经常见面、喝酒的。”

“老崔也见了?”第一个菜上来了,他的眼泪戛然而止,他轻轻地把菜推到我的跟前。

“别在喝酒的时候和我提他,想想他做的那些事,我都恶心,要吐。”我习惯了,也不用等他让,把杯子里的酒一口下去三分之一,“这次,我是彻底失望了,我敢断言,公铁物流算是没有救了,三年之内,必毁在崔、梁手里。”

“别,别,别胡说八道,你哥哥还在这里混饭吃。”郭尔炮也将杯中酒干下三分之一,然后讨好我说,“我相信呀,只要你还继续留在这里,就一定黄不了。”

我叹了一口气,知道他在奉承我,还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敦促我这次下定决心离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上个月去货站部帮助了一段工作。货站部,顾名思义就是负责各火车站货运站点的协调和管理。潍坊西火车站的驻站人员老李父亲去世,回家守孝了,另一个业务员小王又要赶着回家结婚。潍坊西驻站点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替代人,也是考虑到我原来有过潍坊西驻站经历,崔金志就让我亲自到潍坊西驻站点帮几天忙。当天下午到了潍坊西站,接着发现一个非常蹊跷的事情,小王临回家前交给我两张金海种业的整车玉米种提货单,并特别嘱咐:货到车站后,马上联系一个私人车队来拉。我很纳闷,一、我公司与金海种业有提货合作协议同,根本不需要提货单;二、我们公铁物流有自己的运输车队,怎么来货了要联系私人的车队来运输?……不好,这是严重的营私舞弊吃里扒外事件。为此,我马不停蹄地进行了了解和调查:原来,20年庆典时,金海种业的总经理也在参会人员中,他觉得被戏弄被玩耍,断然拒绝再与我们公铁物流公司合作,提货合作协议已经撕毁,当前金海种业与一个私人车队合作,而私人车队在车站没有驻站人员,因此……

我连忙将此情况电话汇报给崔金志,让他心怀警惕,此事极有可能涉及到副经理梁炳韧的腐败问题。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给崔金志汇报了不到十分钟,梁炳韧就气呼呼地给我打来了电话:“贺经理,你是想找事是不是?还偷偷地调查我?”这小子也不客气,在电话里大吼大叫。

他猛然撕破脸面,我也比较难堪,但我不能更没有必要屈服,我铿锵有力地说:“梁经理,你也不用发急,如果是我冤枉了你,败坏了你的形象,我会给你赔礼道歉,弥补损失,但是,如果你已经吃里扒外,那就对不起了,你得给我们一个清楚明了的交代。”

“你,你是不是伸手太长了,你马上回公司吧,不用你再在站上捣乱了。”梁炳韧恶狠狠地说。

哼哼,这你就说得不算了。我“啪”地一声挂了电话,我怎么可能不乘胜追击,去发现更多的问题?

第二天清晨,我刚起床,高密站的小张来到了潍坊西驻站点,说是来接替我的工作。

呵呵,我是副经理呀,还由不得一个业务员来指手画脚。

我不交接工作,小张就很为难地挂通了梁炳韧的电话。

我等梁炳韧给我电话,看他如何对我解释。但过了一会,却是崔金志给我打来了电话:“你,先回来吧,这个事情,以后会搞清楚的。”

总经理亲自来电话了,我只能同意交接工作回到公司。

回到公司第二天早晨一上班,崔金志就通知我和梁炳韧到他办公室里开会。我很高兴他从没有过的雷厉风行。我先到了崔金志的办公室,酝酿情绪,怒愤难消地坐在沙发里,越是深想越是激动,一口接一口地大口喘气。过了一会,梁炳韧晃荡着身子走了进来,他连正眼瞅我都没有,很镇静地坐在我的对面。

奇怪的是崔金志,我俩都到了,他还是一句话没说,我进屋时,他没抬头,用指甲刀一下一下“叭叭”地剪指甲,梁炳韧进屋后,他剪完了指甲,又用指甲刀上的锯纹仔细认真地修正剪过的指甲端纹。

我终于忍不住了,就问:“崔总,咱开始吧?”

“也好,那你就先说。哦,请讲话时注意我们的班子团结,不要没证据地上纲上线。”崔金志用白眼球瞥了我一眼。

我谁的脸面也不顾了,滔滔不绝的把自己一下午在潍坊西站了解到的情况,以及部分调查后的猜测进行了说明。纪律很好,我开始讲时,两人也没有插话,而是一支接一支地吸烟。我一口气说完,两个人还不接话,屋子里已经烟雾弥漫。我不说话了,屋子里很静,都能听见挂在墙上的电子钟秒针走动的声音,我又一个忍不住,直接面对梁炳韧:“梁经理,请您反驳反驳吧。”

“都这样认为我腐败了,我还反驳什么?”他站了起来,停了一下,下定决心后气呼呼地往外走,边走边说,“这世道就是: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捣乱的。”他走到门口,还把崔金志的办公室门气恼地踹了一下,充分说明,他很愤怒。

我根本没有料到梁炳韧会以这样的方式接招,因此疑惑地问崔金志:“崔总,这,这……”

“你这、这、这什么?难道你让我把他拖拉回来不成?快,快去好好干你的活去吧,这事先放放,以后有机会再说……”崔金志把没有吸完的香烟重重地按灭到烟灰缸里,竟然也站起来,气呼呼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看这意思,对我发现了严重问题很不满。走到门口,崔金志回过头,对我说,“都是些没有确凿证据的事,以后呀,别一惊一乍的,耽误工作呀。”

看他这话说的,我这怎么就没有证据了?他这总经理当的糊涂呀……也许,他已经明白过来了,没有参加20年庆典的后遗症,造成的损失和影响,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说心里话,和知心朋友喝酒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压,不用伪装,不用演戏,可以随心所欲地聊点开心的话,不愿意也不想聊崔金志和梁炳韧的一些乱糟糟的臭事儿,但这次喝酒看样子是躲不开的。

“贺经理,咱哥俩再好好商量一下,别走了,听哥哥的一句劝。”郭尔炮吧唧一口酒又吧唧一筷子菜,“其实,你现在的行动就已经是打马骡子惊了,他们俩个可是都怕了,看样子怕的腿肚子转筋了,呵呵,以前那些看不过眼的贱毛病呀,也一定会改的……嗯,目的算是达到了,他们的教训也有了,你呀,见好就收,咱们以后还是好朋友,这小酒呀,也肯定经常抿着。嗯嗯,再上一口。”郭尔炮也不看我,就是盯着自己的酒杯,絮絮叨叨地说。

“啧,他们呀,我算是看透了,胎里病,应该是没治了……你可能知道有个词,叫狼狈为奸。他们在咱公铁物流公司的目的,就是为了尽快搞垮秦经理一手打下的大好江山。”按说这话有点不负责任了,我不该说,可是即刻就是忍不住。

“看看,你这小干部当的,不负责任了吧?明明你也看见了隐患,不想着努力地去消灭他们,却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保护自己,赶紧逃跑……况且,你的好朋友还在这里,也想跑,但被拴住了脚,跑不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好朋友在水深火热的坑里挣扎?……你真有本事,这次也一起把我带走吧。”郭尔炮的眼睛红彤彤的,看样子又起了感情。

他的话让我我沉思了起来。我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自认为是地说:“这样吧,我和简总商量一下,我争取……嗯,嗯,我估计远程汽销也会缺司机,我们就,一起过去。”我眼前一亮,心里涌现出为好朋友两肋插刀的豪迈。

“哎呀,我的贺经理呀,可让您愁死我了……我放着熟门熟路小日子稳当的公铁物流不呆了,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远程汽销重新打江山,我是你呀,病了没吃药。”郭尔炮失望地摇摇头,“你应该听人劝吃饱饭,和我携起手来,把美丽的公铁物流建设好。”他说到最后这句冠冕堂皇的话后,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看着他放肆地笑,我突然有所醒悟,这郭尔炮今天这是……?我要离开公铁物流公司的消息只是局限在我老婆、宋书记和杜董的范围内,我还没有向外宣传,这郭尔炮在我没有告诉他前,却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我记起来了,在和他说我要去远程汽销公司的时候,他没有刚听到消息的惊讶之态?这怎么可能?难道崔金志和梁炳韧都已经知道了这个具体情况?“咦?你……你是要当崔总的说客?”我想着先试探一下。

“呵呵,我就是说嘛,当经理的这小脑子,都不白给。是不是要问我接受了什么任务?来来,喝酒,喝酒了告诉你。”郭尔炮又端起酒杯,将杯中还剩的三分之一一口而尽:“今天的饭钱,我能报销。哈哈哈——崔总也知道咱俩的关系不一般,今晚让我好好劝劝你,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咱公铁物流的股东分红可是是远程汽销的二倍,这是不小的一个收入,你放着好好的钱不拿,去当一个班组长,病了没好?……”

嗯,果然让我猜对了。那么这事是谁说的?我老婆肯定不可能,至于宋书记,凭我对她的了解,没有杜董的允许,她也不会或者不可能提前告诉崔金志,我去找过她和杜董。那么只有杜董了,嗯,一定是杜董!可是,他究竟是如何和崔金志说的,是否有义正言辞的严肃批评?我端着酒杯开始走神。

“你要不傻的话,我给你出个主意,现在咱公铁物流的日子还很好过,秦经理也留下了好的基础,人强马壮粮草足,不用说干好干坏,估计干不干都有你的好饭吃……你先隔岸观火,等真的出现危机了,要发不下工资了,咱哥俩再赶紧撤……咱现在就是抓紧时间把钱装兜里。嗯。”郭尔炮不喝酒了,用手比划着给我画饼。

我心里觉得好笑,再看郭尔炮,都有些不认识他了。“真出现危机,要发不下工资时再撤”?你想点什么不好?你认为真到那个时候还能撤出去吗?我刚才已经和他断言过了,“三年之内,必黄。”我这就是告诉他,我已经察觉到危机即将到来了,要赶紧撤,别犹豫。他没有听到还是自我感觉良好,无动于衷?我不想再说什么了,夏虫不能与其语冰。我突然觉得此刻和郭尔炮没有话说了,我们竟然是不在一个层次,或者说,是三观不同的两类人,还相称是好朋友,一直在一起喝酒。我们原来在一起喝酒都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有些事也是眼不见心不烦,什么叫吃里爬外?现在这世道,水至清无鱼呀。没点好处,谁舍得出力?”郭尔炮又往我的杯中里倒酒,其实我的酒杯里已经满了,他还是在倒,然后唾沫星子纷飞地给我讲所谓的驻站“潜规则”,“这驻站啊……咱再点几个硬棒菜吧?不吃白不吃,是不是?崔总答应我了,只要让你回心转意,咱两个200元的酒菜可以随便花……别担心吃不了,我做主了,你带回家几个硬邦菜,给弟妹也尝尝。”估计郭尔炮认为已经把我给拿下了,有些得意忘形了,自己又干了一大口酒。

“罢了罢了。”我气恼地推辞,不让他来继续给我倒酒。我明白,梁炳韧之所以敢明目张胆地谋私利搞腐败,背后一定有崔金志不可告人的支持。我真纳闷,公司是自己参股的股份制公司了,可以说,挣的钱都是我们自己的,他们怎么还要搞见不得人的勾当?

“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齐心协力地吃里爬外,公铁物流还能有个好吗?你品,你细品吧……大哥呀,公铁物流没有几年好光景了,你今天记着我这话吧……”我的格局的确太小,总忍不住要说,嗨,毕竟朋友一场,真心实意地最后提醒一下而已。“……你稍等我,我去撒个尿。”我无奈地瞅着郭尔炮一眼,他根本没有察觉到我心态的变化,还在自我感觉良好地夹菜吧嗒嘴,听我说要去卫生间撒尿,还滑稽地朝我挥挥手,用傻子一样的表情朝我说:“领导干部在屋里撒尿也不行,嗯。”

我退出了小雅间,隔着门帘站在门口,听见郭尔炮在里边吧唧这吃菜,还声音响亮地自己干杯。我摇摇头,失望地直奔吧台,然后结账,然后,骑上自行车回家。

在半路,我给郭尔炮回了电话:“郭队长,我先回家了,老婆一个劲电话找。”

“啧啧啧,你看看你,怎么这就走了?酒还没有喝透,话也没有说透……喂喂,你到底想明白没有?是不是不走了?我得和人家崔总汇报一下呀,你,你说话呀……”郭尔炮在电话对面,肯定很遗憾地一个劲地拍大腿。


早晨,我早早到了公司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有很多的惆怅。马上就要离开了,没有丝毫的轻松和高兴,相反倒觉得有很多的伤感和沉重。我打开电脑,准备写辞职报告。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我很疑惑,谁这么早会来公司?我马上抬起屁股,没有与往常那样喊“请进”,而是匆匆小跑着过去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竟然是笑容满面的梁炳韧。这老小子也睡不着了?我的离开,对他搞腐败是个好事呀。

“贺经理呀,听说不愿意和我搭伙了。人呀,要往好里走,就是得有点想法。”这家伙不用让,好像到的是他自己的办公室,一坐进沙发里,就开始大幅度地扭着身子,左转右转地找茶叶,找到后,他端详着茶叶盒,鄙夷地说,“你还喝这破茶叶呀,等会,我送你一盒高级的尝尝。”

“哪里哪里,我是担心自己无能,耽误了公司的蓬勃发展。”我言不由衷的假客气。我坐到他的对面,认真地看着他泡茶。

“哈哈哈,这可是假话,你认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们俩不是一路人,人各有志嘛……呵呵,你先走也好,以后混好了,我也去投奔你,到那时,你可要多拉帮拉帮。”这家伙倒是单刀直入,连挽留我的意思都没有。我走后,他在公铁物流公司就是真正的大权独揽、为所欲为了。想到这儿,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接着说,“我知道你的性格,一个决心要走的人了,其言也善,毕竟将近三年了,你还是老大哥,给我几句忠告吧。”他稳稳地坐着,朝我双手相握地拱拱手,即使是真心实意,我也认为这个架势是讽刺。

我在心里一直认为,梁炳韧具备标准的小人咋富的德行。我经常会想起他刚接手业务经理期间的一段故事:一天早晨,他在骑自行车上班途中被一辆出租车碰刮跌倒。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负伤,我们到达现场后,考虑要讹出租车司机几个钱,让他装作昏迷不醒并送到医院。料不到在医院的急症床上,戏演砸了。医生急匆匆地忙活着给他进行全身检查,他的手机响了。大家还在愣怔,料不到这家伙听到战斗号角一样一跃而起,光着膀子斜着身子坐在急症床上接听了这个电话。关键是这电话接听的时间还比较长,这梁炳韧就开始了另一番表演:一手把手机挂在耳朵上,一手辅以优美的动作:一会指指天,一会点点地,再“啪啪”地拍自己的胸膛。这情景生生把几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医生、护士震唬个不轻。对梁炳韧打手机的德行我深恶痛绝,忍不住就厌恶地走出了急诊室。刚出门,带听诊器的医生急急地跟了出来,疑虑地问我:“这位是……”我把急诊室的门掩好,双手幅度很大地握住这位医生的手:“医生呀,求求您了,您可一定要,可一定要,千方百计地把他抢救活呀,他如果死了,我们市的物流业务就不会很好地发展下去了呀……如果没有血,到我身上抽……”我声情并茂的话还没有说完,医生“扑哧”一声笑岔了气。

不管现在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在即将离开的这个时刻,而且我们毕竟在一个战壕里战斗了二年多,没有感情,我也是有义务、有责任对他进行一番提醒的:“梁经理,老话说,诚信经营,童叟无欺,以后在经营中,无论何时何地,我建议您一定要做到:说了算、定了干,特别是已经承诺了客户的,就是头拱地也一定要在时间节点内完成,要是实在觉得完不成,也要和客户解释说明没有完成的原因。”

我这话是有所指的。

对我触动最大的是前年春节期间,金星种子公司要发一车皮玉米种子。集装箱装车时间是年前确定好的,正月初三。后来知道,腊月30那天,梁炳韧就接到火车站的通知,初三的集装箱要临时挪用,给调整到初五的计划。按说是春节期间,集装箱晚装几天也没有什么关系,况且种子公司也在放年假,初三又是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拜年的大日子,装车人员本身就很难找。真是琢磨不透梁炳韧是什么邪恶心理,他就是欺骗客户说初三下午2点装集装箱。好家伙,金星种子公司为此专门召开了全体人员的装集装箱动员大会,要求初三中午所有人不准喝酒,下午集装箱装卸完毕后,公司召开酒会。下午两点开始,因为集装箱车没有到,种子公司几乎每隔半个小时要给我们来一次电话,询问运输装载集装箱的车辆情况,梁炳韧死活不对客户说实情。当时,他正和三位驾驶员打扑克,客户来电话询问,他叼着烟卷眯着笑眼,先告诉人家货车的轮胎破了,预计三十分钟后车辆会到装车现场;直到下午4点,他又谎称交警查车,货车违章他正在派人处理,傍晚5点前肯定会赶过去装车云云。傍晚5点,他又撒谎说天黑了,明天也就是初四上午再装车。如此这般地折腾,一直到初五上午,才顺利装上集装箱。初三初四期间,我心急如焚,恨不能抢过电话和客户说实话,可又怕……我压住怒火,很悲愤地找梁炳韧:您老得和人家公司说实话呀,咱让人家干部职工回家过个好年,不行呀?!

梁炳韧把手中的牌一甩:“四个K!来来,你上上……”他站起来对着对头牌友趾高气昂叫,在等待对头出牌的同时,他电影里红军首长一样笑眯眯地拍拍我的肩头:“小鬼,战术的,你的不懂呀。”

我很憋气,肩头一甩,打翻他的手,气哼哼地将电话打给了在家安心过年的崔金志。崔金志喝的晕头转向,他含糊不清地嘱咐我:“不,不要管他,让、让他全权处理。”

实际情况可以想像,金星种子公司的经理在正月初八上班时,顶着一嘴的火燎泡找上门来了,指着梁炳韧的鼻子大骂他没有好的人品,德行不佳,公铁物流公司迟早毁在他的手里,随后就撕毁了当年的合作协议,宁肯赔钱也不再合作。丢失客户应该属于企业内最大的违纪事件,起码要对梁炳韧进行批评和惩戒。可是,崔金志仍旧一声不言,让事件不了了之。我真纳闷,我搞不明白,他们一个董事,一个董事长呀,是公司最重要的领导,怎么能这样伤天害理地做事?这是糟蹋企业,成心让企业活不长呀。我为此专门去找崔金志。崔金志梗着脖子斜着眼看我:“你、我才到公司一年,都不懂铁路业务,他要有情绪了不干了,今后还怎么经营?先哄着吧,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这样的事越来越多,整个公司都埋在里边了,让人痛心疾首。集团怎么瞎眼把好好的公司交到这两个混账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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