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5年,新世界,冬夜。
阴冷的小雨淅淅沥沥地敲打在残破的玻璃窗上,月光穿透斑驳成片的幽暗灰雾。
高耸的钟塔淹没在工业时代排放的黑烟之中,指针拨动到十二点,一声声丧钟回响在这座雾都的上空。
“铛——”
“铛——”
“铛——”
臭气熏天的路边一群老鼠正在翻找着什么,但是这座破败的修道院中除了肮脏的黑水与大量的工业垃圾外再无其他。
当然,除了那个蜷缩在墙角的中年男性。
午夜的钟声响起,男人从睡梦中惊醒,沟壑纵横的老脸上藏满了疲惫。
视线透过身边的玻璃窗望向屋外,夜幕寂静,四下无人,除了那不时钻入鼻腔中的臭味,像是粪便发酵的味道,又或者是动物尸体腐烂的腥臭。
但此刻,唯有强忍着胃部的翻腾,捂住口鼻,闭住呼吸地苟存下去。
他们绝不会来这里,是的,他们那样尊贵的身份绝不会搜查这样低贱的地方。
困意逐渐袭来,眼皮不受控制地再度闭上。
今夜,如此安眠。
“咚咚咚——”
男人瞬间惊醒,混沌的大脑立即变得无比清晰,所有的困意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右手握紧了身边的利刃。
连呼吸都在此刻停止,唯有警惕的目光投射在那道薄薄的木门上。
“门怎么锁了?”修道院外有人抱怨说:“该不会是又有流浪汉在里面躲着吧,这群苍蝇真是赶都赶不完!”
“这里早该推平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信那帮鸟人啊。”
呼——
嘶吼的风声中,男人长长地舒了口气,看来只是巡夜的,见闻色的感知中也确实只有一个贫弱的老头。
“砰——”
那人狠狠地踢了一脚木门,咒骂几句,提着昏暗的煤油灯消失在月光下的夜幕中。
男人放下手中的利刃,劫后余生般靠倒在背后的墙上。
漆黑的空洞中,一抹淡淡的金色曙光亮起,如同风中跃起的昏暗烛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耳边传来女人轻柔的呢喃,温柔的像是歌谣在轻轻哼唱。
男人从未感觉过眼帘此般沉重,他奋力地想睁开眼睛,但却仿佛有无数根囚链将自己牢牢锁住。
大脑中只剩下一片混沌,仅剩的思绪已经拼织不出声音的主人。
“这就是你为自己选择的墓地吗?”
空荡的殿堂中回荡起熟悉的声音。
恍惚间,他看了藏在月光背后的阴影。
“高洁如你居然会躲到这种低贱、肮脏的地方,确实让我非常惊讶。”黑夜的裙摆缓缓出现在月光的抚照下。
“和我回去,你会得到最公正的裁决。”
冰冷的声音听不出一丝人气,本该是一句温柔的规劝,在她说来更像是死刑的宣判。
“回不去了。”他说。
“那,东西呢?”
“什么东西?”男人反问一句。
黑夜的裙摆无风飘动,阴冷的月光印在女人的脸上,她说:“神对你的言行感到非常失望。”
闭眼的刹那,黑红色的闪电炸裂开,漆黑的利剑向前斩出。
男人立即抽出自己的佩剑,银色的剑光在漆黑的修道院中乍现,一银一黑对撞在这座残破的建筑中。
“轰!”
肆虐的力量瞬间摧毁了这片梦境,周围的空间爬满了黑色的裂纹。
“砰——”
幻梦的世界在两人恐怖的力量对撞下炸裂开来,修道院的残垣破碎得如同一块块碎裂的镜子,折射出无重复的画面。
很显然,这不是第一次盘问,或许也不是最后一次。
熟悉的月光,再次照在他的脸上。
男人撞碎身边的窗户,卷着玻璃的碎渣从修道院中翻出。而女人对此并无表示,她站在原地手中的黑剑缓缓入鞘。
“今天来的人中,我是最温柔的。”她说。
男人在泥泞的黑色大街上一路狂奔,对他来说,无尽的梦境轮回是最恐怖的存在,任凭你如何顽强的意识都会在一遍遍的重复中被主治医生精准地肢解。
疯狂的奔跑中,原本街道两边低矮的贫民窟突然向上升起,变成两堵巨大的黑色幕墙,墙面上那一盏盏古老的黑色油灯跃出一簇簇幽蓝的冰冷火焰。
提着那些灯盏的恶魇将自己藏在破旧的黑色斗篷之下,它们毫无温度,只是不断地发出让人刺骨的寒气。
街道往前无限延伸,远处的天际,一道古老的石门从地下升起,石门的后面是耀眼的白光。
门下,有一人矗立于前。
身后的无尽黑暗中,一轮散发着红色血光的黑月高悬夜幕,那缀满繁星的黑夜裙摆步步紧逼。
面对满天扑来的恶魇,男人挥动着手中的十字利剑奋力砍杀,他不断地向着那道充满光明的石门靠去。
凄厉地嘶吼刺痛着神经,冰冷的黑色血液从斗篷后面溅出,洒落在男人裸露的胸膛上,腐蚀出永不愈合的疤痕。
“不停下么?”那人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男人的脑海中。
“呵。”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蔑的冷笑,以及一记凛冽的斩击。
门下黑影只是简单地伸出手,便抓住了那道剑气,轻描淡写中随意捏碎。
“太可惜了。”
黑影拿出一枚子弹填入弹巢中,“背叛神的下场你应该清楚的。”
弹巢归位,黑影缓缓举起手中的青铜左轮,金色的双瞳中充满了蔑视的冷漠,如同审判官宣读裁决的御令。
“砰——”
枪声响起,丧钟惊鸣。
工业文明时代生产的子弹,却缠绕着上古神话传说中的力量,那是独属于天选者的力量。
黑红色的闪电摧枯拉朽般地洞穿了男人的胸膛,周围的恶魇一拥而上,分食着鲜活的血肉。
女人缓步走来,静静地目睹着眼前的恐怖画面,但奇怪的是她没有听到哪怕一句哀嚎。黑影从神光下走来,恶魇在颤栗中一哄而散。
男人此时被啃食的只剩下一具骇然白骨,糜烂的血肉从骨架上低落。
他站在黑暗中,仅剩的半个脑袋露出嘲讽的讥笑。
“从我开始,你们都会死。”
黑影收齐手中的枪,问:“凭你,还是洛克斯?你效忠的船长已经死了,他的势力鸟走兽散。而你,只剩下半口气。”
“嘿……”男人嗤笑一声,“谁说我的船长是洛克斯了?”
“我从未如此说过……”
黑影面色阴冷。
“哈哈哈……”男人笑得疯狂,笑得恐怖,笑得狂妄,“你们不会懂的,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乔伊波伊要回来了,解放之鼓将会响起……”
“而我将会成为新时代的序幕曲,旧世界崩塌的安魂歌……”
“当新的秩序建立,世界将在那一刻听到我的赞美诗……”
“所有的枷锁都会被打破,自由的意志不会屈服……”
“而你们,将会成为跪在我坟墓前的忏悔录!”
“哈哈哈……”
刺耳的声音中满是对旧时代的嘲讽。
黑影面无表情,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个将死之人,临终前的最后臆想。
“是吗?”
“八百年前我们能赢,八百年后他们更是不会有半点机会……”
黑影捏碎白骨,黑色的斗篷下露出一抹难以判断的诡异笑容。
“你认为的时代永远不会到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