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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毒女精品文

孟姜 著

现代都市连载

经典力作《盛宠毒女》,目前爆火中!主要人物有风重华重华,由作者“孟姜”独家倾力创作,故事简介如下:前世母亲懦弱早死,她被迫嫁入商户,成为继母,孤苦一生;重生回到待嫁前,她誓要摆脱枷锁,护母虐渣,走出一条惊世大道!谁说女子无才,她这一双素手,也能翻云覆雨,让这天下生变……...

主角:风重华重华   更新:2024-07-20 00: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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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风重华重华的现代都市小说《盛宠毒女精品文》,由网络作家“孟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经典力作《盛宠毒女》,目前爆火中!主要人物有风重华重华,由作者“孟姜”独家倾力创作,故事简介如下:前世母亲懦弱早死,她被迫嫁入商户,成为继母,孤苦一生;重生回到待嫁前,她誓要摆脱枷锁,护母虐渣,走出一条惊世大道!谁说女子无才,她这一双素手,也能翻云覆雨,让这天下生变……...

《盛宠毒女精品文》精彩片段


“原来姨娘待我如此好?居然都到了掏心掏肺的地步?”风重华明眸微睐,手指着关姨娘放在桌上的两包药。“只是姨娘这份掏心掏肺,也不知二娘可曾接受了?”

庭院里的桂花开得异常繁盛,在月光下闪动着点点碎芒。一阵风吹过,香气馥郁。

关姨娘却觉得这香气有股说不出的腻歪:“二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本是好意来送药的……”话音嘎然而止,她面上有些发僵。

郭老夫人喜欢附庸风雅,郑白锦为了巴结她更是一心一意学着她的样子治家。在退回的物品上打个瑞香院特有的标记,既是为了标识更是为了张显瑞香院的风雅。

关姨娘一时不察,忘了将绳结拆开。这会被风重华指出来了,脸上再也挂不住了。

“真是好心无好报,早知道二姑娘这样,我才不来送药。”关姨娘将手一甩,阴沉着脸往外走去。

风重华倚坐在罗汉床上,看着关姨娘的背影冷笑了两声:“把这药扔出去。”

可儿应了一声,提起药就往外扔去。

“什么玩意?”琼珠啐了一口,怒气冲冲地端起屋角的水盆,使劲地刷起刚刚关姨娘站过的地面。

天色已经黑透,几粒繁星疏疏挂在云隙间。夜幕中,一弯被雨水洗过的下弦月,闪动着清亮莹澈的光芒。

“李妈妈,”她理了理鬓间的碎发,唤过已经盘完帐的悯月,“我这里有舅母送来的南方水果,李妈妈回头带走一筐。”

悯月走了过来,将一吊钱交到了李妈妈的手里。

李妈妈的喉节滚动了一下,自从跟了风重华,三不五时的就有打赏,这可比以前强多了。对她们这些下人来讲,什么忠诚什么仁义都是虚的,只有银子才是天下最好的东西。

刚刚风重华怎么挤兑关姨娘的她也看到了,跟着这样的主子还愁将来没好日子过?

眼见她喜滋滋地拿着赏钱走了,可儿低低地呸了一口:“见钱眼开的老货。”可儿五岁就入风府为奴,一直侍候风重华,这些下人们以前怎样对待风重华她全看在眼中。李妈妈对待风重华的态度前倨后恭,她更是瞧不起。

风重华淡淡一笑,自罗汉床上坐了起来:“以后关姨娘再来,就找个借口把她打发了。”

前一世,关姨娘也是生出了这个心思,经常跑到文氏面前聒噪。文氏虽是拒绝她了,却对关姨娘颇多照顾,一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要送到西夹阁去,还替她请了稳婆。等到文氏死后,关姨娘却一次也没来看过。

再后来,关姨娘因为生产而亡。从此以后,府里就再也没有人提起她了。

回到闺房,几个丫鬟侍候着她梳洗了,她换了身家常的衣裳后,将琼珠叫到了身边。

“琼珠姑娘,不知水杆子胡同的事情可办好?”

琼珠端了盏茶水送到风重华面前,笑着道:“回姑娘的话,已买好了。”说着话,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地契。虽奇怪风重华买宅子的行为,可琼珠却知道不该打听的事情不要去打听。

风重华看了看地契,见到那上面是个三进的宅子。原本属于一名山西的富商所有,只是后来这富商犯了事,这宅子就被顺天府卖出抵债。水杆子胡同左邻禁卫营,右邻顺天府,周围所住非富即贵。所以这宅子虽小,价格却极高。

“弄影,我想让你去这宅子里呆上几年,你可愿意?”风重华抬眼瞅了瞅弄影。

弄影怔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不仅是她怔住了,屋里众人都将眼落到了风重华身上。

琼珠更是上前一步,低声劝道:“姑娘,弄影一向忠诚。今日这谣言之事,并不能怪她,实在是早上刚刚传出来,到下午就燎原了。”

见屋里气氛冷了下去,风重华缓缓看了一眼众人:“弄影,你可愿意?”

弄影满脸惶恐,在没回风府的时候,姑娘就将打听消息的重任交给了她。可是这次,谣言都飞的满天,连李妈妈这种人都听到消息,她却还蒙在鼓里。

她不敢说话,更不敢辩解,只是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婢子愿尊姑娘之命。”从她祖父祖母那辈起,就是孔府的家生奴,后来随着孔夫人到周府,再随着周太太来到文府。既然周太太将她送给了风重华,那她这一生就只能忠于这个人。

纵是再不愿,再不想,她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若是她不听话,姑娘只消将她送回文府,周太太就绝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风重华缓缓点头,挥手令那几个替弄影求情的丫鬟离开。

悯月稳重,惜花心细,射月体贴,这三个大丫鬟不论是从人品还是性格上来说都是上上乘。然而她们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不如弄影机灵。

见到屋里的人只剩下她与琼珠,她将弄影召到身边,俯耳低语起来。弄影的脸色随着风重华的话语而转变,最终变得涨红起来。迟疑了几息,最终应承了下来。

“等这件事过去,将来你是走是留都由得你。若是想留,我身边大丫鬟的位置依旧是你。若是想走……”风重华指了指琼珠,“将来琼珠姑姑就是你的榜样。”

弄影的心热切起来。

能丫鬟能做到琼珠这个地步,是多少人的梦想。琼珠小小年纪就被府里放出,不仅许配给顺天府书吏江宁,更是得了主子的信赖。做丫鬟能有什么出息?最多也不过是嫁给外院的管事。若是她能像琼珠那样……

弄影不敢往下想了。

琼珠拿了匣子过来。

风重华拿出放在匣子里的一叠银票,放到弄影身边:“这些先拿去用,若是不够尽管到琼珠姑姑处支取。你出去后,多方替我寻找一名叫宁朗的郎中,此人据说医术高超,有起死回生之能,请到之后就送到我舅母处。”

眼见着弄影拿着银票忐忑不安地走了,风重华这才伸了伸懒腰:“姑姑,这累了一天,您想必也累了,早些歇息去吧。”

琼珠就笑着应了。

等她走后,悯月等四个丫鬟走了进来。因刚刚才撵走了弄影,几个丫鬟都忧心忡忡。

到第二天一早,弄影被赶走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风府。

“不成器的,”郑白锦不屑地道,“我还以为她多了点心眼,还有点防备她,原来竟是我多心了。”

郭老夫人更是一脸讶然,道:“这不是自断臂膀吗?”

“难得今日好天气,母亲不如出去走走。”小郭氏笑着服侍她起了床,只字不提风重华。

郭老夫人爱的就是她不多话,闻言便笑着拍了拍的手:“好,就去院里走走。”

等到风重华前来请安时,郭老夫人已在院子里走得有些发热了。正由风明薇扶着往屋子里走,几人有说有笑的。

风明薇看到她,笑意一滞,哼了声后就把脸转到一旁。

母亲已和她说过了,风重华得意不了多久。既然祖母已经开始出手,还怕风重华翻出花样来?王妈妈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府,风重华也没几日逍遥了。

“你母亲怎么没来?不是听说身子大好了吗?”郑白锦瞟了瞟风重华身后,见到并无文氏的身影,不由冷笑。

郑白锦一开口,众人就将目光全落在风重华身上。

风重华笑着福了一福,缓声道:“母亲本是想来,只是长公主府派来了人,只好留下来招待了。”

她这么一说,郑白锦顿时噤声,将眼往郭老夫人处望去。

郭老夫人眼前一亮,面上堆起笑容:“乖孩子,快到祖母这儿来,与祖母细细地说说。”她招着手,满脸的慈爱,等到风重华走近时,更是出手替她整了整衣襟。

风重华就将长公主府已经答应文氏求见的事情说了一遍。郭老夫人却是有些不放心,令她细细地说了好几遍,连细节都不放过。

风重华也不恼,郭老夫人问几遍,她就说几遍。

直到郭老夫人面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难得这几日好天气,正合适出门拜访。”郭老夫人缓缓颌首,“前些日子给你母亲的联珠孔雀锦可做成衣裳了?”

风重华就笑:“多谢祖母厚爱,早已做好了。”而后她抬眼看了看郭老夫人的表情,接着道,“祖母,孙女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什么事情?”郭老夫人听她这么说,来了兴致。

风重华徐徐地道:“这两日府里谣言四起,说得尽是孙女的恶语。孙女本想息事宁人不予理会,可如今这污水越泼越黑,不辩不行了。我看不如将王妈妈交到顺天府审理,由官府还孙女一个清白。看看到底是孙女错了,还是王妈妈在造谣。”

郭老夫人脸颊上的肉猛地一跳。

郑白锦面色煞白,大喝了声:“不行!”

小郭氏则是睁大了眼,震惊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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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纵是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到底是一母同胞。太后去世前,还拉着福康的手,求他照顾福康。

永安帝摩挲着手里的经书,轻轻地叹了口气。

“明儿一早下旨,令福康不许摆货于长街,这像什么样子?难道国库还少了她几千两银子?”

“喏!”吕芳深深地弯下了腰,站起身时,捏了捏袖子里的一万两银票,心中却有些懊恼。本来今日正该是他当值,却不知胡有德也跟了过来。这一万两,只怕要少一半了……

“还有……”坐在龙案后的永安帝语气微顿,“明儿令福康进宫,带着她那些经书。皇后这些日子也在后宫祭祀,正好她们姑嫂也有些日子没见了。”永安帝说到这里,像是卸下心中的一块大石,觉得轻松无比。

可他的轻松在看到下一份奏折时,又变得暴躁起来:“胡闹,胡闹,胡闹!”永安帝一连说了三声胡闹,将龙案拍得震天响。“让他去顺天府录口供,他居然把顺天府砸了!还把古通判给打伤了?古通判年逾七十,他还真下得去手?”

“他砸得哪里是顺天府?砸得是朕的脸!”

他?吕芳与胡有德瞬间明白了永安帝说的是谁,个个将脖子缩起。武定候他们可惹不起,犯起浑来爹娘都不认。心里也可怜起永安帝来,有个这样混不吝的小舅子,真是福祸难猜啊。

“去把皇后叫过来,让她亲眼看看她的好弟弟。”永安帝怒不可遏。

安陆伯府,二房。

这一夜,风重华睡得并不踏实,夜里连翻了好几次身,害得值夜的悯月连着起来看了她几次。

第二日起床后,她与文氏去三瑞堂请安。可是还未进门范嬷嬷便走了出来,说老夫人身上不舒服让她们先回去。

才回到落梅院,就看到李妈妈候在院外,说是郑铭琴过来了。

风重华脸上露出古怪之色,郑白锦夜里闹了一夜,说是肚子痛。连夜请来的医生说是受了凉,怕是要落胎……

府里的人就急忙寻风慎,可是风慎一入夜就出了门,不知去了哪里。

结果折腾了半夜,郑白锦落了一个还未成形的男胎。

郑铭琴是郑白锦的姐姐,她不好好呆在郑白锦那里,跑到落梅院做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风重华笑吟吟地挽住了文氏的胳膊。

文氏回望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臂。

似乎是听到了院外的脚步声,郑铭琴笑着立在了院中,身后跟着她十三岁的女儿李婵。郑铭琴共生有三个孩子,长子李平已经十五岁,还有一个小的今年才刚满周岁,名叫李方。

“这是你重华妹妹,昨天咱们来还没来得及好好认亲呢。”郑铭琴笑着将李婵扯到前面,让她与文氏见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风重华笑着看了看郑铭琴,在心里猜想着她的来意。

“这是一点富阳的特产,”郑铭琴笑着拿出一包岩顶茗毫,“听说文妹妹也是个爱茶的,正好换个口味尝尝新。”而后她又取出几朵制作精美的绢花,“这是我家丫头闲来无事时做的,也不知道重华喜欢不喜欢。”

文氏看了看郑铭琴,半晌说不出话来。她虽性格柔弱却不蠢,见到郑铭琴这般吹捧自己的女儿,眼睛不由自主地往李婵身上望去。

见到文氏的眼睛落到李婵身上,郑铭琴的眼不由得弯了起来:“我这丫头平时也没有什么消遣的,她就喜欢画画花样做做绢花,往年我们在富阳时都是拿她做的绢花当做礼物送给那些太太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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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重华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她已经五十六岁高龄,算得上高寿。虽没有亲生的孩子,继子继女却称得上孝顺。自她得病后,丈夫叶宪花费重金遍请名医。儿媳与继女衣不解带的侍候她,继子领着孩子们在院中祈祷。

五十六了呀,也该是时候了……

这些日子她总是想起母亲文氏,文氏生得极美,有张鹅蛋似的脸庞,一双眼睛似是笼了雾气般。还记得小时,文氏温柔地抱着她,修长纤细的手指轻捏她的脸蛋。文氏会躲起来与她玩捉迷藏,而后唤她的名字,让她顺着声音跑。她通常会兴高采烈地向着文氏冲去,嘴里喊着娘亲。而后仰起头,等着文氏的夸奖。

还记得有一次摔倒了她哭得伤心无比,文氏拍了拍她满是灰尘的裙裾:“重华莫哭,要听话。”

母亲……风重华闭了闭眼,任眼角的泪水滑落。迷迷糊糊中,却有只手轻轻落在她的脸上,将那滴泪水温柔的拭去。

出嫁三十六年,叶宪除了成亲当晚进了她的屋,就再也没进过。

她永远都记得叶宪褪去她的衣裳后那满是诧异的神情,她身上密密麻麻交错纵横的伤口如同一条条丑陋蜿蜒的小蛇呈现在叶宪面前。

她记得,叶宪轻轻掩了她的衣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真狠。”叶宪背对着她说了这一句,就转身离去。

他不仅不进她的屋,就连说话也是极少的。府里的几个姨娘觉得她不得宠就暗中捣乱,她不动声色地接连纳了几个精通歌舞棋艺的妾室。叶宪就喜欢妖妖娆娆的人,整日呆在新人房中不出来。姨娘们这才醒悟,风重华想让谁得宠谁就得宠,想让谁失势谁就失势。反正叶家有的是银子,再多的姨娘也养得起。

姨娘们知道了风重华的厉害,就开始低眉顺目,乖乖顺顺地讨好她。姨娘们听话,她也不亏待她们和庶子庶女。一年四季的衣服首饰侍候的人从没短缺过。她善待前头主母留下的一双儿女,将家宅治理得井井有条,叶宪的生意越做越大。

她这一生,也算是过得顺遂了。

除了……

风重华侧了侧头想着再睡一会,却看到院墙外飞来一只浑身湿透的麻雀,她怔了怔,身子不由自主地朝着麻雀的方向跑了过去。

然后,她看到满院的梨花开得如烟似雾,繁盛如雪。“我这是在哪?”风重华立在梨树下,风一吹便有花瓣如轻云飘落,纷落在她的发鬓间,拂面生香。

“让她嫁给京阳伯次子有何不好?”院中,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声响起。

枝头上的麻雀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张开翅膀往高墙外飞去。

此刻夕阳西斜,几缕霞光在男子脸上印出斑驳的光影。他双眉紧锁,薄唇抿成一线,满脸阴郁之气。

父亲?她怎么又会遇到父亲?他不是早已老死了吗?风重华睁大了眼睛,手指紧紧攫着,用力的掐进肉间。

这是梦?还是幻觉?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下惊惶不安,抬起头往风慎对面望去。

“娘?”风重华身体微微颤抖。

文氏还和记忆里的一样,看起来即温柔又娴静,她站在风慎面前,泪水流了满面:“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京阳伯次子病的要死了,你为何要把重华嫁给他?”

“谁说京阳伯次子要病死了?你这是在哪里听到的胡话?”台阶上,风慎的声音又气又急,“这几个月我在府里闭门思过,你可替我想过办法?不是说长公主待你好吗?她为什么不帮我?现在我也就指望着京阳伯替我说话,我将长女嫁给他家又怎么了?”

风慎又向前行了一步:“她是我的女儿,婚事因何做不得主?”说完这句话,他盯着文氏,将唇抿得紧紧。

文氏身子颤了颤,深深垂下头去。

满院的风突然停了,深深浅浅地簇于枝上的白色梨花突地停止了晃动。空气似乎不再流动,如冰河止水一般。

“我为你们母女做了多少事情!养了你们母女这么多年,怎么你却不知报恩?”风慎烦燥起来,一脚将身边的椅子踢了出去,椅子沿着台阶滚了下去,发出连续而沉闷的撞击声。

“报恩?”文氏突然笑了,笑得凄厉而绝望,“若没我们母女,你焉有今日的好日子?你要娶平妻,我由你。你不喜我们母女,我任你。你休想让重华嫁给那个将死之人,我不许……”

“啪”清脆的巴掌响起,在寂静的后院中听得分外响亮。文氏怔了怔,转身向着院子深处跑去。

风重华的瞳孔猛地收缩,面色白得如同满枝的梨花。记起来了,这是她十岁那年。她远远看到父母在后院争执,而后父亲打了母亲一巴掌。

不久之后,母亲就被人发现在祠堂里触柱自尽。

风重华踉跄后退,耳朵里还回响着刚刚听到的巴掌声。

“不!”她厉声尖叫着,拼命向前跑去,“娘亲你会死的,你不要走。”

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母亲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祠堂中……

风重华用力推开了祠堂的大门,老旧而厚重的门栓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响声。

门后,风慎大踏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风重华的右手:“你个贱人,是你害死了你娘,是你害死了她……”

“不。”风重华流下两行泪,她是来阻止的,可她实在跑的太慢,实在是太慢了。

“贱人,贱人。”风慎猛然朝她脸上扇了几巴掌,嘴里却语无伦次,“自从你出生后,何曾有一日好日子过?如今却死了?却死了?”

风慎怪叫一声,用力撕开了她的衣襟。

“不要碰我!”风重华挣扎,重重地咬向风慎的手腕,她拼命的咬着,直到嘴里泛起血腥。

风慎大声惨叫,而后一脚踹到风重华胸前。

一股痛到窒息的疼将风重华淹没,她踉跄后退几步,而后跪倒在地。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母亲就在不远处,满身都是血……


此时天边才将放出一抹鱼肚白,三瑞堂东面院墙上爬满了妖娆艳红的喇叭花。细雨斜斜,敲打在远远近近的屋顶,细细密密的节奏密织成网,如同弹着一曲空蒙而迷离的琵琶。

“可是许嬷嬷做得不好?祖母不满意她吗?”风重华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略有些惊讶地瞧着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的眼就眯了眯,伸出手将她揽入怀里,轻声地道:“按说一场风寒早就该好了,可是你娘却病恹恹的不见好,想来定是她侍候的不周到。我看那许嬷嬷在宫里空学了一身规矩,在侍候上面倒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本领,要不然你娘怎么总是生病?不如把她送到我这里由我调教些日子,然后让她教你们学些规矩,回头我屋里的大丫鬟随便你挑?”

郭老夫人脸上扑了粉,唇上也轻轻地点了胭脂。这妆容虽好,可风重华离她近了,却能看到她隐在衣袖下长了老年斑的手。

于是,风重华不由笑了,学着郭老夫人说话的样子重重地点了头:“祖母说得极是!”听到她这么说,郭老夫人面上浮起一层笑意,只可惜这笑意还不及上达眼底,就被下一句话给生生地噎了回去。

“可是这许嬷嬷不同于别人,她是由长公主府送出来交到我舅母手中,想来我娘与舅母也当不得家。”风重华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将责任全推到长公主身上,反正郭老夫也不可能为了这件事情去向长公主求证。

“要不然等过几日雨晴了,让我娘和长公主求个情,把许嬷嬷调到祖母屋里侍候?而且她的年例银子一年要五百两,以后的年例是不是也由祖母这里支了?”

闻听此言,郭老夫人宽大衣袍下的身躯有些僵硬,一个下人,年例银子居然一年五百两?这是明抢还是胡扯?可她从风重华面上竟是看不出来半点端倪,也不知说得是真还是假。

想到这里,郭老夫人的眼眯了起来,看起来堆满了笑意。

她笑着,风重华也跟着笑,用一双孺慕正深的眼睛瞧着郭老夫人。

她们在这里说话,郑白锦不由喜上眉梢,一想到能得到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养,将来风明薇的礼仪定能不输风重华,此时听到许嬷嬷的年例银子居然要五百两,不由惊呼:“哎哟,一个嬷嬷还能上天不成?年例银子居然能要得了五百两?二姑娘,你这红口白牙的一张嘴,可是几百两出去了。”

风重华冷冷一笑,瞧也不瞧郑白锦,“二娘可是觉得重华这一年不抵这五百两?漫说是五百两,纵是一千两我舅母也愿意为我出这个银子。二娘可知从宫里出来的嬷嬷们每年都是有定数的,一般人家根本是抢不到。这也是我舅母舍得花大高价,要不然纵是长公主开了口,人家许嬷嬷也不一定愿意留下来呢?”

这岂不是在暗示她没个好娘家?郑白锦听了这番话只气得脸色通红,捂着胸口说不出半句。

见到她们起了争执,尤其是风重华口口声声的将周太太摆到前面,郭老夫人只觉得腻歪极了,将风重华从怀中重重地推出来。

心念电转间,风重华‘哎呀’一声跌倒在地,捂着小腿呼痛。

郭老夫人的瞳孔猛地扩大,而后渐渐恢复了正常,她忙扶起风重华,关切地道:“可是哪摔着了?”

风重华摇了摇头:“没摔着,只是来的时候穿着高木屐,想是有些崴着脚了。”

崴着脚?

不过是推了一下,就能崴着脚吗?

郭老夫人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几乎要呕死。

她长吸一口气,强忍着想要杀人的冲动,将手轻轻抚在风重华的鬓角边:“好孩子,真是祖母的好孩子。”说着话,老夫人的声音有些发颤,“今日的事情你也不用往心里去,我说要许嬷嬷不过是一句戏言罢了。”

而后,她深深地看了风重华一眼,“小姑娘家家的正该是天真无邪的年龄,切不可心思过重,累着身子便不好了。将来你还要学习管家中馈和女红针凿,若是现在过于劳累,将来岂不是受不得累?还是多养养的好。”说到这句时,郭老夫人几乎在咬牙切齿。

风重华见状,就将眼泪在眼眶中滚了滚却没掉下来,把身子依偎在郭老夫人怀里,用力地点点头:“孙女知道祖母待孙女最好了。”

郑白锦听到不让许嬷嬷过来不由急了,忙上前道:“母亲,不是说好让许嬷嬷……”可谁曾想,她这一句还没有说完,却被郭老夫人恶狠狠的目光给吓住了。

“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郭老夫人推开怀里的风重华,面无表情地道。

“是。”风重华行了一礼,而后步履轻盈地出了三瑞堂,根本看不出刚刚她曾‘崴了脚’。

刚下了台阶,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瓷器坠地的声音,紧接着,便看到郑白锦苍白着脸,拉着风明薇的小手如飞般自屋里跑了出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见到风重华好整以瑕地看着她们,风明薇怒由心生:“你为什么要惹祖母生气?”可郑白锦却不容她再说,强拉着她的手就往三瑞堂外走去。

风重华勾起了唇角。

她断定,这口气郭老夫人会咽下去,就为了让文氏尽快去长公主府。至于文氏从长公主府回来后是什么待遇,只怕要看长公主的地位而定。

若是长公主无事,郭老夫人想必会当任何事情也没发生。可若是长公主真的有难……

风重华就笑了。

她扶着悯月的手,慢慢地往落梅院走去。刚刚出了三瑞堂,就看到有个妇人撑着把伞急步走来。

“哎呀,可找着二姑娘了。”李妈妈脸上带着喜气,全没了前些日子的愁容。自从她被琼珠教训过后,还以为风重华不会再用她,可现在不仅用着她,还涨了月例银子。

风重华甚至还许诺她,只要她乖乖的听话,就可以把她女儿从外院调到内院来。

“可是院里出了事?”风重华穿着高高的木屐用以避水,走得不快,等李妈妈到了身边后才问了一句。

李妈妈摇了摇头,面上难掩喜色:“回二姑娘的话,并未出事。是百花井巷来人了,大娘子叫我来请二姑娘回去。”也不怪她欢喜,百花井巷来了一个姓余的嬷嬷,见到她自告奋勇去寻二姑娘,便赏了她二两的银子,这可是她一个月的月例啊!

眼见着现在落梅院已经开始隐隐压着瑞香院,李妈妈觉得自己的选择真是太对了。现在虽是瑞香院暂时占了上方,可那是因为以前落梅院没反击,瞧瞧现在一反击瑞香院就立马落了下风。

听说现在三姑娘被罚抄写女诫,已经被禁了足。

风重华呆了一呆,不由也欢喜起来:“是舅舅来了,还是舅母来了?”

“是舅太太来了。”

听了这话,风重华忙催促悯月等人,一路疾行着往落梅院而去。


永定河若是修须得两百万两银子,可现在国库里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五百万两,若是一修河,宫里殿宇的修缮就得停下。这宫里的宫殿还是承自前朝,早就有些破败了,也到了该修缮的时候。

可若是不修永定河,眼看着今年这场秋雨下个绵绵不绝,谁也不知到底会不会发场秋汛。祭了这么多次天,怎么就一点效果也没有?难道真是朕私德有亏?难道还得下罪已诏?

思至此,永安帝不由揉额。

吕芳瞟了一眼永安帝,不动声色地将袖中的奏折压到几个奏折下面。站在他对面的胡有德猛地挑了挑眉梢,却垂手不动。

“这是什么?胡闹!”永安帝终是恢复过来,连看了几个奏折后,将那封奏折取了出来。没成想,一打开来顿时气得不轻,“简直是胡闹。”

“这福康装疯卖疯的在做什么?”

吕芳一听,忙凑上去看,便看到上面写着福康长公主在府里披发跣足地不知搞什么。不仅如此,她还令宫人将古玩玉器尽数摆到大街上明码标价。正好有几个御史从长公府门口经过,被府里的宫人缠住要他们买玉器古玩。

几个御史被缠的头晕,一怒之下便参了长公主。

“解阁老也有本要参长公主……咦,并不是参长公主,是……参……圣上……”吕芳拿手翻了翻剩下的奏折,一下子又看到内阁首辅解江的名号。

永安帝脸色遽变,将解江的奏折立刻抓到手中,读了几行后,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得缓和起来。

站在龙案两侧的胡有德缓缓抬了双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吕芳。

恰在这时,吕芳的眼也正好向他望来,露出一丝乞求之意。又往自己袖底指了指,然后做了个手势。

胡有德眼珠子转了转,重又压下双眉,如老僧入定般。

吕芳暗中出了一口长气。

解江乃三朝元老,自前朝起便一直在内阁行走。他性情宽厚,学问优长,尤善于整饬吏治。

后来,永安帝得天下后,依旧重用他。

说起来,这解江也与皇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长女嫁给了汉王为妃。因了这层关系,解江一向不参与皇室之间的事情。可是今日,他却为了长公主,参了永安帝一本。

他言道,长公主在长街变卖古玩玉器,实是为了充实国库,在入夜之前就已将银两尽数交到户部。不仅如此,长公主还在府里拨发跣足为国朝祈祷,祈求上苍停雨。

而且在他的奏折里还夹着一册长公主所抄写的经书。

解江言道,长公主所抄写的经书共有九十九卷,每字每句皆为长公主笔迹,足可见长公主心诚。

读到此处,永安帝掩上了奏折,将目光停留在那本经书上。

吕芳连忙将经书翻开,认真的读了几页:“回陛下,确是长公主笔迹。”

“九十九卷?”永安帝怔忡了。这经书并不薄,若真是抄写下来需得两三个月。

“奴婢听说长公主自从月前闭府后,便整日闭门不出。没想到,居然是在抄写经书……”吕芳一脸的痛心疾首,“长公主一向有失眠的旧疾……”

听了这句话,永安帝的心蓦地动了一下。当初,若不是因为这个妹妹替他担了天大的干系,这皇位他还真坐得不安稳。

想到这里,先前那腔怨怼忿恨突然化成了乌有。到底是一母同胞,到底是亲生的妹妹。想当年,她才十岁就被送到前朝宫中做贵妃,受尽了多少凌辱?


风慎却有些魂不守舍的。

他想起今日永安帝在金殿上称赞文谦的长子文安学,称他少而聪慧,闻见明辨,诗才奇高。又令大太监吕芳当着朝臣的面读了一遍文安学的文章,大太监吕芳口才一向不错,文章读得抑扬顿挫,令人回味悠长。

永安帝称赞文安学就罢了,夸奖文谦也无所谓。可是夸完之后为什么要问风慎有没有去苑马寺上职?消息传到苑马寺,他当时恨不得地上能裂个缝,好让他钻进去。

而那些低声议论的同僚更是让他无法忍受,他们有什么资格嘲笑他?难道他们就不是养马的?

想到这里,风慎的脸色变得铁青。如果不是因为文氏自作主张替他讨了这个官职,他能受这些侮辱?

都怪文氏。

要是文氏有郑铭琴一半的体贴,他又何至于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与他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不仅眼里没有他,心里更是没有他,枉费他白养着她们母女多年。

他正在这里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屏风另一侧郑白锦的声音传来。

“你们知道吗?古通判今日死了?”

“可是病了?我听说古通判已年过古稀,身子早已大不如前。”郑铭琴听得稀奇,放下了手中的竹箸。

郑铭琴初来京城,并不知道武定候的这场官司,郑白锦便将武定候逼死民女,而后大闹顺天府将古通判打得头破血流,古通判因而去世的事情给讲了一遍。

郑铭琴颇有些意外。

早在富阳时她就曾听说武定候的混名,没想到居然能糊涂到这个地步。这可是一条人命啊,武定候就不怕永安帝不饶他?

郑铭琴不敢随意议论这件事,就话题引到了风明贞的身上,“明姐儿真是好仪态,若是婵儿能有她十分之一的气度和规矩,我这辈子就不愁了。”她刚给了风明贞两朵红玛瑙石串成的珠花,也算得上重礼,可是与风明贞送李婵的琉璃珠子相比还是次了些。

“我就喜欢大姑娘这样如水般通透的人物。”说着话,她将手腕上一对金镶玉的手镯塞到了风明贞手中。心中却有些肉痛,这是她当年的陪嫁之一,也是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可是再转念一想,风明贞能随意拿出琉璃珠子,足见淳安郡主对她的宠爱。若是李婵能借着风明贞与淳安郡主扯上关系,这也算得上物尽其用。

郭老夫人听得很是欣慰,看着郑铭琴的目光也温柔了许多:“小孩子家,哪里值得你这样夸奖。”

风明贞看了看那对玉镯,撇了撇嘴,不动声色的接了下来。

说是家宴,却把客居的郑铭琴一家给请了过来。而真正该请的文府,却连个面都没露。

文谦一家人不仅不露面,反而周太太还避病去了乡下。难道祖母就不知道,真正对府里有助力的并不是靖安候府郑家,而是文府吗?

为什么要与文府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她百思不得其解。想到这里,她看了看一直娴静端坐着的风重华,不由轻叹。

而那边桌上,郑白锦将注意力放到了文氏身上,“姐姐,大舅兄常在翰林走动,也是圣上身边说得上话的人物。他可有说过古通判的事情会怎么处理?”

文氏眼皮一垂,“外面的事情我怎会知道?兄长一向不传这种消息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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