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强还在继续说着，他甚至提到了一个细节。
“我现在……吃着几千块、上万块一桌的酒席，山珍海味……”
“可我……我再也找不到当年我娘给我买的那个八分钱一个的清水对夹的味道了……”
“真的……一点都找不到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中充满了悔恨和失落。
林风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他理解这种失落或许是真实的。
当物质欲望得到极大满足后，精神上的空虚和对纯真过往的追忆，或许会更加强烈。
但这并不能成为他贪腐堕落的理由，更不能抵消他给党和人民造成的巨大损害。
等到张华强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李牧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冷峻。
“张华强，你的忏悔我们听到了。”
“你的个人经历和思想转变过程，我们会记录在案。”
“但是，忏悔不等于交代！”
“你必须把你所有的违纪违法问题，特别是那五百万现金的真实来源。”
“以及背后涉及的人和事，都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这才是你真正应该做的！”
提到五百万现金的来源，张华强的身体又是一僵，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挣扎。
显然，这依然是他心中最不愿触碰的禁区。
“那笔钱……那笔钱……”
他支支吾吾，似乎在极力组织语言。
“李组长，林组长……我……我家里收的每一笔不干净的钱……”
“我都……我都记了账……账本……”
“账本藏在我老家……我老娘住的那个老房子里……”
记了账？
还藏在老家母亲那里？
林风和李牧对视一眼，都感到有些意外。
贪官记账的案例并不少见，有的甚至记得非常详细。
但这往往是为了方便自己掌握情况，或者在必要时作为与他人讨价还价甚至互相牵制的筹码。
张华强把账本藏在老母亲那里，是出于什么考虑？
“具体藏在什么地方？”
李牧追问。
“就在……就在我娘卧室床底下……一个旧木箱子里……”
张华强低声说道。
“你为什么要把账本藏在那里？”
“你母亲知道吗？”
“我娘不识字……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张华强眼神黯淡下来。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可能觉得那里最安全吧……”
“谁也不会想到去一个农村老太太的床底下去翻东西……”
或许吧，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
那个生养自己的地方，那个充满童年回忆和母爱的角落。
才是他内心深处唯一感到“安全”的港湾，哪怕是用来藏匿罪证。
“那你老母亲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你经常回去看她吗？”
林风随口问了一句，主要是想进一步核实情况。
提到老母亲，张华强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愧疚和痛苦。
“我……我忙……工作太忙了……很少回去……”
“就是……就是每个月托人给她送点生活费……”
“送多少？”
张华强犹豫了一下，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三百块。”
三百块？！
林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家里藏着五百万现金、向境外转移了数千万资产的县委书记。
每个月只给自己年迈的老母亲三百块钱的生活费？！
这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维持吧！
巨大的反差，让林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痛哭流涕、忏悔不已的男人。
看着他讲述自己如何“爱”家人、如何“穷怕了”。
再对比他对生养自己的母亲的凉薄，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