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您的位置 : 首页 > 其他类型 > 沉默的种子

第7章 尘归尘

发表时间: 2022-11-17

他们还是追过来了。

王向乐寡不敌众,被他们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看着他们调笑着把贝卡绑起来,有意无意的在贝卡身上摸一把,王向乐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眼睛快要滴出鲜血。

“啊!”他使出全身所有的气力挣扎,却还是被死死的压回地上。

村民把他们的手捆了起来,用一根绳子相连,押着他们昼夜不停地往西边村子的方向走去。

此时距离祭祀还有四天。

原来村民们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寻找王向乐,彻底治愈的机会,对他们来说诱惑太大了:他们不用再忍受病痛,不会再生出残缺畸形的孩子,无需再参加集会,也杜绝了献祭他们自己孩子的可能,代价只是牺牲掉一个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的王向乐。

村里的年轻男人们分成数个小队,在树林里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在搜索的过程中,他们中有的人吸入瘴气死掉了,有的人误食了有毒的果实死掉了,还有人被毒蛇咬,被线虫寄生,跌入泥潭……

贝卡笑着悄声对王向乐说:“他们可真笨,还不如咱俩呢。”

明明知道回去是死路一条,王向乐和贝卡却满不在乎。他们再也没有唉声叹气、心如死灰,命运还能给他们什么呢?戏弄?绝望?这些早就是老把戏了。

“只是有点遗憾啊。”王向乐看着贝卡满身的灰尘,笑着说:“我本来还想着,如果能出去,就跟你一起做点小生意,开个小饭馆。”

“肯定很有意思……”贝卡也对着他笑。

“哟呵,看他俩,不哭不喊不求饶,还傻乎乎的乐呢……”一个村民说。

“可能疯了吧?一个傻子的婊子闺女,一个大海里泡过水的大傻子……”另一个村民说。

族长走在人群中间,依旧用一个小帕子掩住口鼻,时不时的轻咳一声。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王向乐的后背,眼神阴婺狠厉。

而星星,贝卡在刚被抓住的时候就把它赶走了:“去吧!走吧,别跟着我啦,我以后是没办法养你啦,快走吧……想去哪就去哪……”

“总该自由自在的为自己活一回。”贝卡看着星星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脸上挂着笑,眼眶里却噙满泪水。

再次进入树林,光线逐渐减少,“极昼”的光芒,被高大的树木遮蔽,周围一切渐渐隐入黑暗。

他们的行进速度很快,一方面成功找到王向乐的几个人,除了族长,都是出色的有经验的猎人,另一方面他们要赶在祭祀的那天晚上,把王向乐带回去。

连日的劳累,加上忽冷忽热的极端天气,王向乐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感冒了。树林深处的蒸腾作用让人热的如同处在酷暑,但王向乐却感觉到一阵阵恶寒,浑身都禁不住的打冷颤。不知道是不是树林深处氧气异常稀缺的原因,他甚至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呼吸困难。

贝卡看出王向乐的不对劲,但他们的胳膊都被捆着,队伍也在不停的快速行进。贝卡只能把额头抵着王向乐的额头,感受他的体温。

“我的天,你的额头太烫了!”贝卡的惊呼让王向乐混混沌沌的意识清醒了一点,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汗,浑身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他发烧了,你们先把我的绳子解开,我照顾一下他……”

“你们笑什么,先把我的绳子解开一会儿……”

几个村民一脸嘲讽的笑:“早晚都要死的嘛。”他们并不在乎王向乐是否生病,他们本来就是要他的命。

“好孩子,你就老老实实的吧。”族长说。

这话让贝卡浑身一激灵,一阵阵的犯恶心。在贝卡十岁的时候,他使劲把贝卡勒在怀里,摸着贝卡满是泪水的脸,说:“好孩子,你就老老实实的吧。不然你爸爸会死的……”

中途休息一会儿的时候,王向乐倚靠在贝卡的肩膀上,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说:“对……对不起,我本来打算半路有机会,咱们再逃走……可是我……唉……我不争气,偏偏这……这时候生病了,有机会你就走……不要管我了……有机会你就自己逃走,千万别回去了……”

贝卡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好啦,不要说傻话了。快睡一会儿吧……”

随着一行人体力、精力消耗到了极点,周围再次出现了亮光,一条条光柱说明马上就要走出树林,到达村子了。

此时的王向乐早已陷入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由两个人半架半拖着他前进,他的脚上膝盖,小腿处都有不同程度的磨伤和磕碰,就连脑袋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道口子。污泥混着血水,糊在王向乐的裤子上,看上去肮脏又污浊。

在祭祀日当天,一行人回到了村子。晕晕乎乎间,王向乐听到很多人在夹道欢迎,欢呼庆祝。

村子上空有一大群巨大的乌鸦在盘旋,时不时的嘶声尖叫,他的意识逐渐清醒,循着乌鸦叫声微微一抬头,就觉得脑袋发沉,痛的快要裂开了,浑身只要稍一动,就是筋断骨折一样的痛苦。

他努力睁开眼,试图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但鲜血顺着额头,流到了他的眼睛里,糊住了他的视线。目之所及,皆是血红色的攒动着的人影,像极了地狱。

有人架着王向乐到达了一间屋子,往他身上泼了很多凉水,把他擦洗干净。冰凉潮湿的粗麻布,毫不客气的擦过鲜血淋漓的伤口,王向乐还是痛的皱了一下眉。

随后有人给他换上了一身洁白的布衫,他腿上,脚上,额头上破损的伤口,还在不住地往外流血,在白衣上绣出了一朵朵娇艳的红花。

在经过礼堂门口的时候,王向乐看到那个疯老头依然被绑在石柱子上,仅仅几天过去,他已经瘦脱了相,精神也更恍惚了,鼓鼓的肚子看上去像是吸收了他所有的生命力。

这次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的看着王向乐,晦暗浑浊的眼睛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族长走过去,似乎非常关切的样子,摸了摸疯老头的手,说:“唉,怎么这样冰凉,唉,哥哥呀。”

是的,疯老头是族长的哥哥。在二十年前,疯老头还是个正常人,有贤惠温柔的妻子,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个四肢健全的健康人。只是孩子刚满一岁的时候,村里正好举行20年一次的祭祀。他的孩子很不幸被选中了。

村民们采用暴力手段闯入他的家,逼死了他的妻子,带走了那个孩子。

其实他也曾假意屈服,试图伺机带着妻儿逃走。可是他的弟弟,为了成为继任族长,出卖了他。

后来孩子被放血,割肉,凄惨的死去。他的弟弟立了大功,在继任族长的候选人中脱颖而出,顺利成为了新的族长。并在上任后,随便找个理由,处死了自己当初所有的竞争者。

疯老头的彻底疯魔,大概是在他经历过撕心裂肺的痛苦,昏厥又醒来之后,知道自己被强行喂食了自己孩子的血肉的时候吧。

“有这样的哥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贝卡是这样评价的。

这是王向乐第一次进入礼堂,礼堂里面出乎意料的宽敞整洁,四处绘着精美的彩色壁画,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纹,还有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很难让人把这里和屠杀联系起来。

一阵风吹过,带来一阵刺鼻的血腥味,王向乐抬起头,就看到大根被捆在礼堂中央的行刑柱上,柱子后面是一个诡异的人形雕塑,雕刻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脑袋和男人的身体。雕塑头上戴着镶有宝石的王冠,面容俊美,气质高贵。

大根低着头,看不出是死是活。他浑身遍布伤痕,满是血迹,有鲜血顺着大根的衣角滴到地面上,蜿蜒成一条小小的红河。

王向乐无法想象这些天大根遭到了怎样的虐待。愤怒涌上了心头,王向乐的眼睛变得通红,他像一头野兽疯狂的挣扎,嘶吼着:“你们还是人吗!你们怎么能这样!”

围观的村民像是麻木了一般无动于衷,族长用狡黠的目光看着王向乐,两颊带着冷笑的寒光:“他犯了名为背叛的错,放你走的事被别人看到了,又不肯说出你的踪迹……”

顿了一下,他又稍稍向前一步,靠近王向乐的耳朵,压低声音:“不仅是他,梅那个女人躲了几天之后,刚一露面就被抓到处死了。等我们找到他的孩子,我们还要斩草除根呢。”

这时大根突然醒了过来,似是回光返照,他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人是王向乐,于是微微笑了一下,缓缓道:“你还好吧……”

王向乐哆嗦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大根再度闭上了眼睛,脑袋也低垂下去。

族长上前探了一下鼻息,随即嗤笑了一下,挥了挥手。有两个年轻男性村民一边切切察察的说笑着什么,一边走过来,漫不经心地解下绳子。大根失去支持,重重的栽倒在地方。其中一个人拽着大根的腿,把大根的尸体在地上拖行了出去,光洁的石头地面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色通道。

在他们的眼里,人算什么呢……

轮到王向乐被绑在行刑柱上了,柱子似乎还有大根的温度,脚下还有一摊大根殷红的血。绳子狠狠的勒进肉里,他的眼前开始发黑,意识再次模糊。

僵硬的全身冷汗直冒,几乎快要仰天倒下,他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可却猛然发现自己仍然宛如木偶一样被紧紧捆在行刑柱上。

族长难掩兴奋的声音忽远忽近,他拿出一个破旧发黄的羊皮卷,向众人展示、翻译羊皮纸上以神秘的美索不达米亚文字记录的预言:“一个踏着海波来到这里的人,将结束一切的遗传诅咒。双月归一的时候,鲜血清洗五脏,昏暗压满天空的时候,最后一片肉脱离骨骼,所有厄运将不复存在!”

人群疯狂欢呼,有人大喊:“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他们,就不会有一丁点儿愧疚吗……

天空中的两轮月亮开始重合,交叠的光辉异常明亮,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刺眼。族长用一把镶嵌着红色水晶的小弯刀划开了王向乐的手腕,人群拿着器皿,争先恐后的来接王向乐流出的鲜血,随后一饮而尽。

看着他们嘴角带着鲜血,心满意足到热泪盈眶的样子,王向乐想起很久以前,见过一个人把一块狗肉扔给了一只狗,饥饿的狗只是闻了闻就走了。

连一只小狗都知道不吃自己的同类。贝卡当初说的很对,他们背负的罪孽罄竹难书,不必为了他们甘愿去死。

随着血液的流失,王向乐再也坚持不住了。众人的欢呼声在他耳中越来越小。

呼——真吵……真累……

王向乐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

他感觉自己正置身旋涡,天旋地转,无法呼吸,又好像每一脚都踩在棉花上,没有重心。

突然,似有一道闪电击中脑髓,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清明。他睁开眼睛,视线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空荡荡的礼堂里一个人都没有,周围光线昏暗,安静的可怕。

是梦吗……

王向乐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手腕,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腕已经被粗略的包扎了,伤口处敷着厚厚的,某种植物捣碎成的泥,似乎还混合了像灰烬一样的东西。

又是一场虚妄的幻想吧……

他使劲动了动胳膊,一股强烈的酸痛立马让他头脑清晰了不少。

还……还活着?

他依然被捆在行刑柱上,只是绳子宽松了许多,像是有人唯恐他死去。

他回想起那个预言:双月归一的时候,鲜血清洗五脏,灰暗压满天空的时候,最后一片肉脱离骨骼,所有厄运将不复存在。

两个月亮重合的时候,喝下自己的血,当天空一片灰暗的时候,割下自己的肉吃掉吗?他们留自己多活一会,是要吃自己新鲜的肉啊......

嘶—— 还挺讲究。

王向乐忍着剧痛,像一条蛇一样扭动自己僵硬的身体,关节不时发出“磕磕巴巴”的声音。挣扎了很久很久,胳膊上,腰上,后背都磨出了血,他终于从绳子里挣脱,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良久之后,他缓缓站起身,向礼堂外走去。

疯老头依然被捆在门口的石柱子上,身体紧绷,仰头盯着天空。王向乐也仰起头,看到天空中的两个月亮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无边无尽的厚重灰色,像是有一只黑色的大手捂住了天空,又像是大暴雨前满布的乌云。

月亮隐隐的影子恍惚不定,一会儿好像在这儿,一会儿又好像在那儿。

王向乐把捆他的绳子解开了,他也不离开,依旧笔直的站在柱子旁,仿佛有无形的绳子依然捆着他。

村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显得空旷极了。除了圈养的家畜发出一些闷闷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声音。

真奇怪……

他走向了离他最近的一座房子。房子里一切都是随意的样子,刚吃过饭的桌子,碗筷还没来得及收拾;散乱了一堆的石雕作品中,男人危襟正坐,像是睡着了。女人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膝盖紧紧的抵住胸口。

王向乐走近了才发现,他们的眼睛凹陷,身体僵硬、冰凉,早已死去了。

真是不可思议!他像个偏执狂一样快速走遍了一座座房子,发现所有人都死了。死亡的姿势千奇百怪,各不相同,可以看出有的人在试图爬出房子求救,但最终死在了门槛上。

这些人死的离奇,但想到他们的行径,如果说是报应,又似乎是理所应当。

王向乐坐在一块洁白的大石头上,开始思考这一整件事。

这种情况,他首先想到的是有人投毒,或无意间把有毒的东西让全村人都吃了。可是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对周围的环境,动植物无比熟悉,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大规模的误食中毒呢。

投毒的话就更不可能了,大根和梅已经死了。贝卡和孩子们生死未卜,就算他们还活着,如何能做到悄无声息的投毒呢,除了他们几个,还会有别人做投毒的事情吗?

疯老头?他被捆着呢,也不可能。

那就是……王向乐看向了自己敷着厚厚草药的手腕,想到自己最近几天身体的不适,“哈”的一下,笑出了声儿。自己一个现代人,曾经为野外工作团队打过杂,接种过太多疫苗了。让自己病到九死一生的病毒,对于本就身体差的村民来说,是致命的啊。

他想到了贝卡,回村子的一路上,贝卡一直离的非常近,会不会…… 她在哪儿?还好吗?

梅和大根……已经死了,他们的三个孩子呢?

王向乐开始在村子里漫无目的地寻找贝卡和孩子们的身影,他走过一栋又一栋房子,在死人堆里跨来跨去。经过族长的房子时,他忽然注意到房子里族长的三个妻子,四个孩子都死了,唯独不见族长的尸体。

凭借着直觉,王向乐再次回到了满是罪孽的礼堂,他在礼堂里像个猎狗一样侦查,想透过污浊的空气嗅到什么线索。

昏暗的光线里,雕塑散发着诡异的气息,精致高贵的面庞似乎还在微微的对着王向乐笑。

“笑你*啊!”愤怒涌上心头,王向乐拎起墙角的一把铁锤,用尽全身力气,疯狂的砸向雕塑。一下、两下、三下......

很快,雕塑成了一堆废墟。在这些废墟的断面,他清晰的看到了碎裂的乌黑色干尸块。

当他的视线落在雕塑后方的墙壁上,一块石砖吸引了他的注意:它比周围所有的石头,看上去都更光滑。

他把手放在那块光滑的石砖上,用尽全力一按,“吱呀”一声,石头凹陷了进去,在礼堂角落里,一扇小小的暗门打开了!

远远的就可以看出,这是一间密室。王向乐弯着腰,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在狭小的密室里,他一眼就看到了一柄已经燃尽的白蜡烛,还有赤身裸体躺在地上的族长。

族长肥胖老朽的面部呈现紫黑色,嘴巴张得巨大,眼眶凹陷的非常深,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没有眼珠了。在他臃肿褶皱的裸体旁还有一滩呕吐物和排泄物。

极度恶心的画面和难闻的气味让王向乐差点吐了出来。

在角落里,王向乐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贝卡被一根固定在石墙上的铁链锁着脖子,身上歪歪斜斜的胡乱穿着不合身的女童衣服,她就那样坐在角落里,靠着墙壁,像是睡着了一般,但早已没了呼吸。

王向乐握住贝卡冰凉的手:“醒醒啦……不要睡了……醒醒啦,我们可以走了,我的头好痛,浑身上下都好痛,你起来稍微关心我一下嘛……不要这么无情啊,醒醒啦……”

“你看这世界,它被上帝揉皱又抚平,刚抚平了又揉皱……”

他在墙角族长的衣服里找到钥匙,打开了锁链,又给贝卡找来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他横抱着贝卡走了出去,就像捧着一团极易飘散的薄雾。

灰暗的天空下,贝卡的脸还是那么白皙,两颊和耳边带着似有似无的胭脂色泽,浓密的睫毛紧闭着,嘴唇微微张开,如果不是贝卡的身体早已冰凉僵硬,所有人大概都会以为她是睡着了,下一秒就有可能睁开眼睛,淡淡的笑。

王向乐在河边找了一片干净平整的土地,小心翼翼的把贝卡埋葬了。

随后,他又在树林里找到了梅和大根的尸体。他们的尸体被随意的丢在一起,一只橘黄色的巨大怪鸟,正站在他们的尸体旁,一边发出“啊啊”的叫声,呼扇着翅膀驱赶乌鸦群,一边用脑袋焦急的蹭他们,似乎是在试图叫醒大根和梅。

这只大怪鸟没有伤害尸体,看到王向乐也没有任何攻击的意思。原来这种鸟,并不和传言的一样会吃人啊。

王向乐把大根和梅的尸体用板车拉了回去,和贝卡葬在一起。

做完以后,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动一下了。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他伏在河边大口大口的喝水,喝完水就又躺回三个小坟包旁边,看着鸟雀在林中飞来飞去,发出悦耳的声音。静默了许久,他渐渐地感觉全身无力,手掌脚掌暖呼呼,软绵绵的,头脑逐渐化为昏暗的空洞……

朦胧间,他听到了人群匆忙的声音,一群人叫喊着,气势汹汹的快速靠近,高远的天际,有知更鸟正在啼叫。

“你快去带着孩子们躲起来!孩子们床底下的密室只有咱俩知道,情况不对千万不要出来!”……

“可是你怎么办?你怎么办啊?”

“我没事,你快走啊!快去啊!我肯定没事。快!快!”……

声音突然全部消失,一切归入沉寂。

过了许久,一个虚弱的女声响起……

“你们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乱动,我去给你们找点东西吃。记住了,无论听到什么声音,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可以出去。阿布,你是哥哥,一定要看顾好弟弟妹妹……”

随后,整个世界再次陷入死亡一般的寂静。

王向乐突然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不省人事的昏睡。

睁开眼睛,天空依然灰暗、浑浊。

刚才的声音像梦,又像来自遥远的远方。

王向乐手掌撑着地面站起身,向着大根家的房子走去。他的每一步都发出“咚咚”的声响,心脏也突突跳的厉害,几乎马上就要突破极限而休克了。

当他用颤抖着的手移开孩子们的床,床下一个方方正正的入口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到三个孩子像三只猫儿依偎在一起,他们呼吸微弱,已经陷入了昏迷。

王向乐用一条床单把他们固定在身上,一个接一个地背了出去。他让孩子们平躺在阴凉的大树下,先是喂他们喝了点水,又每隔一段时间喂他们喝一点牛奶。

不知道过了多久,三个孩子终于醒了过来。

王向乐收拾了行李,带着三个孩子去给梅和大根磕头告别。

随后,在一片昏沉沉的天地中,这三个小小的孩子和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手牵着手走进树林,隐入浓重的烟雾中。

在村子隐秘的荒草丛中,疯老头半弓着腰,颤颤巍巍的挖土,又一竹筐一竹筐的运送到每一户人家,倒在村民们已经开始腐烂,渐渐露出白骨的尸体上。

他因为肝病的恶化,肚子鼓胀的如孕妇一般,每一次蹲下、站起都十分费力。他手上的黑丝带沾满了泥土,随着呼啸的风晃动着,似乎是想抖掉满身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