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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山谷

发表时间: 2022-11-20

山势连绵,云雾缭绕。

惊鸟声鸣,振翅直入九霄,空谷传响,衬得山谷格外寂静,仿佛缥缈之境。

皇皇高崖,危危绝壁,这里是青山谷。

青山谷是不住人的,谷外方圆数里也不见人烟,因为这里湿热,瘴气重,毒物多,等闲之人不会涉足此地。

这里不住人,但住着许多奇珍异草,各种稀奇的鸟兽虫鱼,很多皆可入药,是珍贵的药材。

所以这里虽不被普通人喜欢,但却为医者钟爱。

而这里最富盛名的草药,便是大名鼎鼎的启越竺了。

医书中云:启越竺草,救人百疾。

然如六月天里降飞雪般千年难见,启越竺草也极为稀有,常身处绝境,万丈高崖的峭壁、吞噬万物的沼泽、瘴气毒侵的深林,才或可一见启越竺。

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出淤泥不染,静静待在最危险的地方。

自讨苦吃,却又独自美丽。

也不知它到底是不是这危险抛出的诱饵,只等着猎物上钩。

青山谷深处,一个身姿轻盈的女子纵身几跃,便跃上一处安全的高石,她戴着面纱,半蒙着面,应是为遮挡这谷中的湿热与瘴气。

明明是在危险横生的地方,可她却从容不迫,敏捷矫健,机智躲过了种种危险。

懂得避开一碰上就缠绕不休的藤蔓,知道哪些地方虽表面是一样的杂草丛生但其下却是不可测底的沼泽。

不像是第一次来,她似乎十分熟悉这个地方。

“几年不见,你们真是愈发跋扈了。”对着草木疯长,她轻叹道。

她身旁是青山谷最高的一处峭壁,峭壁顶端,是她此行要来的地方。

抬头看峭壁,只见云雾不见其顶,高不可测。

青山谷为人所惧者,在于法术会最大程度被抑制,在这里法力是最不中用的东西。

她手作法,口捏诀,果然还是无一丝灵力出现。

所以,她就得从这底下爬上去,算是以肉相搏。

这些年师傅带她走马江湖,入刀山火海里来去,她早就应付自如,能独当一面,是以她师傅现在都是放之任之,知她足以应付所以并不担忧牵挂。

甚至于她这次来青山谷,也是受了她师傅的贿赂才来。

师傅说只要她采摘回启越竺,那便会好吃好喝地伺候她一个月,保证餐餐都有她爱吃的。

这就轻易将她收买了。

她的师傅早年名扬天下,四海皆知,名为墨憨。

她是墨憨的关门大弟子,唯一的徒弟,名叫江梨落。

墨憨在二十年前就已退隐,低调行事,再不出来指点江山,所以世人只知墨憨,不知有她。

如今新一辈既起,知道墨憨的人也不似从前多。

但她不知师傅当年如何的意气风发,心中也不曾有丝毫功与名的想法,此时她一边努力地向上攀岩,一边在心里为自己加油鼓气。

为了心爱的叫花鸡,糯米糍,粉蒸薯,这万丈高崖算得了啥。

手脚并用,绳刀并起,一刀一刻,沿壁直上。

这边向上攀爬的人影总归因渺小很快便隐没于这重山叠嶂、云深雾饶之中,可空旷深邃、林深云密间,焉知没有他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光影几经变换了位置,她终于爬到了上端。爬上来到底还是累人的,中间接连休息喘息数次,等她离得近了,便看到远远的峭壁上面并蒂生长了两朵洁白的花,是启越竺。

一如既往的好看,但好看是好看,但想得到它,未免也太磨人了。她感觉到身上潮湿粘腻,香汗淋漓,又渴又热。

峭壁顶端的空气薄凉,燥热的身体也变寒凉,猛不丁身体一阵寒颤。

高处突然掠过一道人影。

江梨落未曾料到会有他人的存在。这个地方向来没有人影,就算有,难道就恰巧知道这里有新盛开的启越竺吗?三年之前她和师傅在此峭壁之上曾采摘过一次,其根未损,可再生长,江梨落是算准了三年之后的这几日是它短暂的开花时间。

她在下边稍作喘息休息之时,启越竺已抢先被那道人影摘走。

她眼睁睁看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子,一身黑衣,飞檐走壁,潇洒自如,轻飘飘便落到那两朵花的边上,一一摘下那两朵花。

所以好巧不巧,有人和她同时来了青山谷,同时来寻启越竺,难道也同时算准了时间?预知了地点?

江梨落只觉得一口气提上来难咽下去。

也不能说那人抢走了她的东西,毕竟东西也不是她的,但是,但是吧,在她就差一步之遥的时候,一个人横空出现率先把东西拿走。

便是正当竞争输了她也认。

偏偏是好巧不巧,偏偏是飞来横祸,偏偏是不得人意。

怎能甘心。

是以,当江梨落眼见这一男子将仅有的两朵启越竺收走即将离开时,心中天人恶战,若是错过了,且不说刚刚爬上来费的许多力气,再去另找又不知得花上多少功夫。这未免凭空给自己带来更多麻烦,她想到便觉头疼。

干脆上去打一架吧。

赢了把东西拿走,这比另外再去找实在轻松许多。

在她觉着直接就上去跟人打架未免有些不讲道理,正想着要不要先礼貌一点时,那个人已经轻飘飘、行云流水地借藤蔓向下数里。

轻功了得。

还好没直接就上去打,她忘了自己法力失效,现在夸张点说可连蚂蚁都捏不死呢。

“啊——”

她挪动脚步,脚下突然一绊,伴随着一声尖叫,身子落入万丈悬崖。

很快,寂寞空旷的山谷中传来回声。

而她坠崖了。

她……竟坠崖了。

突然悬空带来的失重感刺激到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急速的下坠让她的呼吸短暂停滞,一时间千丝万绪。

但下一秒,便神智清醒。

她摆动手腕,试图使用法力,可周身毫无动静,法力终究是失效的。

她现在仅有手上的一把短刃,鞋尖也配有特制的利刃,这些是她为登山准备的器具。

在毫无凭借的空中,她在等待时机,直到她远远看到下方峭壁中横空长出的几丛树枝,脚便轻轻触上峭壁,借助轻轻摩擦的力,一遇凸起便顺势借一个向上的力,缓冲这坠落的速度,几番借力,坠落之势便缓了下来,但还是猛跌在那歪脖子树上。

跟着树枝子上下猛得晃动了好几下。

小腿直接从一截断枝锋利的断面上狠狠划过,额头也被硬物磕到,手掌擦伤,狼狈跌相。

手掌因大面积擦伤,细细密密有些麻麻的疼,她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摸到了一点点血,血不多,应该只是简单的磕伤,掀开自己的裙角,看到小腿流的血染红了青衣。

触目惊心,她又一把盖上。

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原来她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爬上高崖再跳个崖呢。

白费了老大功夫,赔了夫人又折兵。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毕竟她还在半空中呢。从这颗横长出的歪脖子树上往下距离地面,依然有很长的一段的距离。

她能爬上来,当然也能按照原来的方式爬下去,只是她现在受了伤。

四处望去时,才发现,斜上方不远处竟有一个黑压压的洞口。洞穴前慵慵懒懒靠坐着一人,正一脸戏谑地望着她。

虽然刚刚不曾看得仔细,但从身影还是能够认出眼前这人就是摘取药草的人。

离得近了,她看清他的样子。一张高冷孤傲的脸,带着三分漫不经心,三分肆意邪气,三分消极厌世,最后带着一分欠揍。

公正地说,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而且他能在这万丈绝壁之上还能施展绝妙轻功,可见武功法力不凡。

青山谷限制法力,但似乎不怎么影响的了他,更是一绝。

可好看又怎样,厉害又如何,他不仅摘走了药草,还未曾对她施以援手。整个青山谷都听到她的一声尖叫,她不信他会听不到,虽然别人并没有救自己的义务。

只是他这么看着她,岂不是刚刚出丑的窘态都被他一览无余了?他脸上的表情,验证着他就是以一种看笑话的姿态坐在那里。

江梨落手指无意间碰触到自己的脸,还好还好,有面纱蒙面,羞耻的心情一下子消失大半,反正他也不会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一时间里,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她对他是有些恼怒在的,遂并不愿与他说话,但很显然他也没有要主动和她说话。

可能他只是想坐在崖上看看风景,恰好她撞进了他的视线里。

明明看到有女子坠崖,也不愿施以援手,反倒慵然自若地坐在那里不动声色。

已经对视,在这空旷的、辽远的、人迹罕至、不见鸟兽的半空之中,峭壁之上,不说点什么更奇怪吧。

“你就不能救一下我嘛?”江梨落最后还是开了口,本以为会是气急败坏,可话出了口却是声音轻颤,含羞带怨的。

这么做小伏低的姿态。

江梨落自己听着,差点饶舌咬了舌头,觉得自己脑袋被门挤了。

隔了一会,那人才轻嗤一声,全然无半点怜香惜玉,缓缓道:“为什么要救你?”

“……因为你长得好看,因为你本领高强,因为我需要你呀。”江梨落索性继续可怜巴巴道。

他随手摘过峭壁缝隙中生长的嫩草把玩,“你需要我,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有什么好不信的,”她把身上的伤口露出来一一给他看,“你若是帮帮忙,这些伤就不会有了。”

少女身子娇嫩,肤白若雪,伤口流淌的大面积的血在雪白的肌肤上更让人触目惊心。

看上去明明该很疼才是,可他冷眼看到她也只是皱了皱眉,仿佛司空见惯般不以为意,连简单包扎都给自己免了。

他挑了挑眉,有些不怀好意地弯了弯嘴角,“那我就帮帮你?”

随即,只见他从上方一跃,重重落在支撑着她的歪脖子树上。这可难为这些树枝了,承担一个人的重量已经是极限,再来一个岂非要了它们的老命。

江梨落被他这突然的行为惊到了,“你这是?”

下一刻,小树枝子猛得晃动,断了!

又猛得来一次自由落体,身体再次悬在半空,恰时一阵强烈的光线照进她眼里,江梨落有些头晕目眩,本就受了伤,这一次难保能平安落地。

她兀自担忧时,没成想有一双手环上了她的腰,稳稳托住了她,她随即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这就是他说的帮帮她。

啧啧啧啧啧。

这种常见的被人抱住的戏码她不知遇到过多少回,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嘛,从善如流,顺手推舟。

她装的倒是像模像样,微微皱眉,脸色有些紧张,两只手不自主轻轻抓紧他的衣服。

心中感叹自己演技还算不错。

直到对上面前这人的眼睛。

这个人的眉眼近看时更加好看,如墨的瞳孔,幽幽深邃,疏朗的眉目,落落大方,轮廓棱角分明,此时不带邪气,更加赏心悦目,此时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促狭的笑意端详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只触碰了十分之一秒,双双弹开。

像是最敏锐的动物嗅到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最后好歹是平安落地,她虽心下腹诽,面上却不计前嫌,也不忘把戏做足,屈膝柔柔向他道:“多谢公子啦。”瞧着温婉纯良,善良无害。

他嘴角一勾,冷漠又疏离,“不客气。”

她伸出手,掌心摊开,上面躺着一个小巧可爱的药瓶。“喏,这个送给你。”她眼眸似粼粼波光轻柔,又一派小鹿天真,殷勤厚意,看着只是在单纯地以礼物报答他。

他瞥了一眼,明显对它没什么兴趣,脸上颇为傲娇:“不要。”

她径直把药瓶塞在了他手里,“给你就收着,又不会要你半两肉,而且,”她故作神秘地一顿,“我赌你肯定会需要它,不出意外就在今天。”

男人不置可否。

“现下我还有急事,就先行一步了,公子我们有缘再见。”说罢她朝他一笑,不知真情还是假意,反正寻常人看见只会觉得这笑容让人如沐春风般。

江梨落未等他回应,便转身离开,青山谷环境复杂,她几乎片刻间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摩挲着手中的药瓶,瓶身通圆,月光白色,其上还用朱红绘着一张俏皮的鬼脸。待回过神时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检查启越竺时,发现只剩下一朵。

所以,这一瓶药就是她给的补偿?

自己被骗,他倒也不恼,只是那女子竟能在他眼皮底下悄无声息拿走他的东西,难不成身体差到反应能力都变差了?他脑海里浮现出刚刚那女子的眼睛,媚眼灵动,摄人心魄。

难道他还能被美色迷住不成吗?

他晃了晃脑袋,无奈一笑,蓦得体内一股气流凶猛涌上,他咳出了一手的血来,脸色瞬间看着憔悴了很多。

他看着手中的药瓶,想起了她刚刚说的话。

她又是怎么看出来他身上有伤的。

体内气流依旧翻滚得厉害,尽管难受可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兀自运功强压下体内气流。

而药瓶被他揣进了怀里。

江梨落跑了大老远,确保再见不到那人之后,掏出了藏在怀里的东西,正是启越竺。

是她在空中被抱住的时候,偷偷拿走了一株。